“你躺了多久,本王就被那些个老不死们缠了多久。久不习武,过来练练拳脚,顺便拿这些木头桩子出出气。”
“老…不死……们?”这样子的话都从一朝王爷口中出来了,看来真是气得不轻。
皇甫端没有回答,绕过柳长安站定在练武桩前,出拳毫无章法地猛打了一顿。
只听到咔的一声脆裂,一根细桩杈被打折了。
“呼——”
皇甫端长呼一口气,一边解开手上缠着的纱布,一边扯住柳长安的袖子,拉着她席木台而坐。
“王爷,这天寒露重木台泛凉,不宜久坐。”
“哦对,本王差点忘了长安有伤在身,你要是又受了凉,曦儿不得为了怜儿姑娘罚我跪搓衣板,不划算不划算,快,赶紧起来。”
……柳长安一时不知答何,明明她说的是怕王爷得风寒,怎么转到了自己身上。
“这段时间未迈出王府一步,还望王爷替长安讲述一番朝堂上的大事。”不纠结风寒不风寒的问题了,柳长安还是对这王朝的风云变幻抱着一些好奇,皇帝惨遭杀害,炀朝不可能就此一直无主。
“有本王在,能出什么大事。” 不说便罢,一说,皇甫端的气又上来了,“就那帮老不死们,非让本王去做那劳什子皇帝,真是气死我了!”
九五之尊,掌杀生予夺大权,一道圣旨,无人敢悖逆。
“做皇帝,不好吗?”
在柳长安的认知里,做皇帝当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才对,三宫六院七十二妃,金樽银器琼浆玉液,享尽世间奢华之物。
“哼,奢靡□□不理朝政的皇帝会遭朝臣万民唾骂,早朝晏罢勤政为民的皇帝才得臣民歌颂拥戴。长安,这皇帝啊,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世间之物,皆有两面,无论做什么,都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只是这代价,或轻或重。
就好比她自己。
为了活下来,为了不被人欺负,到如今贵为炀朝最年轻的将军,可谁人知晓,她付出了此生她作为完整女子的代价。
但她不悔。
因为,她遇见了一个人。
一个令她觉得此生不负的人。
肩头落了两下轻拍,柳长安抬头看向不知何时站起的皇甫端。
“长安,保重。”
保重?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搭配端王爷一副你好自为之的模样,柳长安不太明白皇甫端话语的含义。
“本王先走一步。”
看着皇甫端跳下台子往自己正对着的口子出去,柳长安就更疑惑了,那方向是她长住的东厢而非王爷的书房或者寝房。
“难不成王爷被那些老臣给逼糊涂了?可刚刚王爷说话还有理有据的。”
拍拍屁股处的灰尘,柳长安还是选择安分地走台阶,跃起的力度过大也会影响伤口愈合。
在转身的一刹那,视力极佳的柳长安怔在了原地。
她瞬间明白了刚刚王爷的话。
君怜站在练武场的另一个出入口,提着食盒,房梁的阴影遮挡住君怜的整张脸,看不清神色。
提着心吊着胆,柳长安跨着极小的步子走到君怜面前,低垂下脑袋,怯生生地道,“靖萱……”
“回房,用早膳。”
听不出里头有无怒意,只是平淡无波的一句话,可柳长安就是觉得,君怜在生气。
跟在君怜身后,柳长安几度伸手想拎过君怜手里的食盒,却在即将碰到君怜的手背后缩回,她……不敢。
纠结了一路,等到君怜将食盒放在桌上,丢下一句“趁热吃”后便离开了。
瘫坐在凳子上,柳长安被深深的懊悔埋没。
靖萱她,是真的生气了。
这段时日以来,靖萱都会陪自己一道用膳,然后替自己上伤药换绷带,几乎所有事亲力亲为。
可现在,靖萱丢下吃食走了,伤药未替她更换,连自己的早膳也不要了……
怎么就没管住自己的脚和手呢…
长长地叹了口气,柳长安打开食盒,里头装着两碗乌鸡汤,两碗白粥,两碟小菜与四块豆沙糕。
看着靖萱精心准备的东西,柳长安却是第一次提不起一点胃口。
纠结了许久,柳长安重新盖上盖子,提起食盒朝门口走,与再次推开房门的君怜不期而遇。
“靖萱!”
无法忽视正对面闪着亮光的一双眼睛,君怜抬起手中端着的药碗,挡住了这道视线,“早膳用完便喝了这药,卢太医言此药不能空着肚子喝,还需趁热,如此药效最佳。”
“哦哦。”柳长安立刻接过眼前的药碗,就在唇瓣碰到碗沿之际,柳长安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吃东西。
然后,君怜又感受到了一道可怜兮兮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靖萱……我还未用早膳……”
“……” 按照以往,她离开的两刻钟内,都够长安吃上两顿饭了,怎的今日一口未动?而且照长安刚刚提盒子出门的架势,是打算去哪?
“对不起,我错了,你莫要生气,我不该背着你偷偷去练武场,不该不顾伤口去练拳,不该…不该…不该不用早膳……”柳长安急里忙慌地在脑子里找寻自己的错处,寻求原谅。
君怜忽然觉得此时的长安有些憨地可爱,忍不住动手捏了捏柳长安脸上因为药补食补了一个半月而长出的一点肉。
见君怜笑了,还对自己做出了比较亲昵的动作,柳长安悄悄鼓起嘴,显得自己被捏地方的肉多,让君怜可以捏的更舒服。
装作未察觉长安的小动作,君怜继续捏了会手感还不错的软肉后就松开了,“我没生气,快些用膳,喝药,药快凉了。”
柳长安鼓着嘴又看了君怜好一会,确信君怜没生她的气,才安心下来,以比平时更快的速度解决饭食后将药一饮而尽。
长安城的护城河外,停着一排马车长队,来来往往的过路人都不由自主地往这只马车队的方向瞟几眼,嘴里念叨上几句后再匆匆离去。
马车的周围站着三四个护卫模样的人,每人的腰间都配着一把短刀和一把小型□□,身着的衣裳也是这长安城中从未见过的样式,无怪乎路过的人会驻足观摩片刻。
不消一刻钟,厚重的城墙门被彻底推开,过路的百姓都被疏散,一支卫队整齐地出现在城门前,而后分成两小队分别驻停于吊桥的两边。
皇甫端跨着马,慢悠悠地踱过吊桥,与此同时,车队最前辆的马车上,也掀开了车帘,走下一名穿着类似于长安车城中骑猎时才穿的劲装的艳丽少女。
未等皇甫端下马,那少女便是几步间,跃上马儿的头颅,稳当当地单脚站立其上。
“你就是炀朝那个纨绔王爷?长得倒是一表人才。”
“凤古国小公主的身手也是同样的名不虚传。”
凤来仪骄傲地微扬起自己的下巴。
想当年,小小年纪的她便是得了师父的真传,学成至今,整个凤古国境内,还未遇见过身手能及她九分之人。
不过没想到的是,她的威名,居然也传到了这大炀朝境内。
“小公主不远万里前来,本王定竭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小公主,让小公主不虚此行。”皇甫端揣着手,抬头看向俯视着她的小姑娘。
‘‘你要带我去妓院?”
这片天地忽然间变得如死一般沉寂。
“咳……那什么…若小公主有此雅兴,也非不可。”皇甫端没想到这凤来仪如此直白,不愧是凤老头手捧怕碎嘴含怕化,所有儿女当中最宠爱的小公主。
死寂再次上演,也不知在场听到话的侍卫们此刻心情如何。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凤来仪看向皇甫端,眼中流露出挡不住的跃跃欲试。
“本王已经替小公主安排好了驿站,小公主奔波数日,现下需要的是好生休养一两日,这……青楼一行,过日再议。”如今的皇甫端,可是有家室之人,岂能随意踏足青楼,只能暂时搪塞过去。
凤来仪足间一点,跳到她手下护卫牵来的马上,与皇甫端并排而立,“本公主不要住驿站,我要住你端王爷的府邸,带路吧。”丝毫不顾及皇甫端的意愿,凤来仪直接挎着马,慢慢往前踱去。
“……”
皇甫端扯过缰绳,马儿原地踩了几步后,也往前踏去。
躲在城墙顶的暗壹在接受到王爷的讯息后,飞速赶回了王府,将凤古国小公主要留宿王府的事提前告知王妃。
此时的云曦正与君怜柳长安在东厢外的小院里饮茶,暗壹如幽鬼般出现在三人周身时,云曦见怪不怪,长安一如既往地感慨暗壹的身手,幸而君怜正背对着暗壹,不然怕是会被吓一跳。
“这凤古国将小公主送来炀朝,莫不是来联姻的?”云曦放下茶盏,看着鱼池子里往上冒的小水泡,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
闻言,柳长安蹙起眉,有些担忧。
炀朝正值国丧,若真如王妃所言,那凤古国的来意定不如表面那样只为联姻。赋国与凤古国毗邻,如今赋国大皇子又被扣押在炀朝,难不保凤古国是赋国寻来作帮手的。
“国丧期间,嫁娶事宜皆禁,那凤古国岂有不知之理?”对朝堂之事不甚了解,可对于这些礼节规矩,君怜可谓是烂熟于心。
“只怕来人别有用心。”柳长安直接说出了内心猜测的想法。
云曦拿起一块糕点,起身走到鱼池旁后松开了手。
手中的糕点碎屑一点点地掉进池子中,引来一群鲤鱼哄上争抢。
“既然鱼儿自己送上门,且看她能翻起多大的波浪。”
第15章 故事
凤来仪住进了东厢。
她的理由很简单,也让人很郁闷。
因为君怜长得像她出嫁和亲后就再也没见过的二姐。
在凤来仪见到君怜的第一眼时,便觉得十分亲切,上前挽着君怜的手臂不放,就连接下来的日子里,也要与君怜同吃同睡。
看着身旁笑得天真烂漫的凤来仪,君怜应下了这位小公主的要求。虽说像是莫名多了个可爱的妹妹,但似乎也不错。
只是,有一个人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景有些不舒服,悄然无声地从厅堂退出,转道王府的马厩处,牵马从后门离开了。
跨上马背,想要扬鞭策马奔腾,可柳长安最后还是放下马鞭,拉起缰绳,让马儿慢慢地在大道上走着。
这样一声不吭的跑出来,靖萱她……会替自己担心吗?还是与那凤古国小公主相聊甚欢,不会想起自己了……
不,不对,那凤来仪的来意还未摸清,靖萱会不会有危险?
应该不会吧…就算这凤古国有什么阴谋,靖萱她不谙世事,凤来仪就是抓了她也没有大的用处,远比不上抓了端王妃而获得的效益。
一人一马在大道上踟躇不前,来回转圜,路边的摊贩看着柳长安的举动就像是看哪家脑子有问题的人偷跑出来似的。
端王爷的暗卫也不是白养的,先前向王爷借的暗柒还在暗中护着靖萱,无需过度忧心。
“长安?真的是你?”
缰绳被一股大力扯住,柳长安低头望向来人,杜惊鸿穿身着便服,腰间别着一根短箫,除了那从战场回来的肃杀之气外,还平添一分雅致之气。
“听说你受重伤濒死,被太医救回后便一直在端王府静养,看样子现在是伤好的差不多,都能骑马闲逛了。”
翻身下马,柳长安顺势拍去腿上的污秽,“一个多月未见,劳烦惊鸿一人管顾军队事宜,长安深感愧疚。”
“都是兄弟,说什么客气话,哥带你去流云阁欢快欢快,就当是庆贺你重伤初愈,走。”
杜惊鸿爽朗一笑,让跟在后头的随从接过缰绳,揽住柳长安的肩就将人转了一圈,朝流云阁的方向去。
无处可去也不想回王府,况且去过一次流云阁,那地方也并非什么豺狼虎穴,缩在一旁喝酒吃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不用她出银子。
在柳长安踏出门槛的那刻,君怜便注意到了,只是被小公主挽住,看着她欢笑的模样,想必一时半会不会放开,只能等晚些时候再去寻长安。
可等到夜幕降临,君怜也没见着长安。
因着凤来仪的到来,几人便一同用了饭,席间的凤来仪也不安分,又问皇甫端何时带她去妓院观赏一番。
皇甫端脑间警铃骤响,撇头去看云曦的神色,与先前无异,暂松下了口气。
听见妓院二字,君怜便显得有些不自在,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想将自己缩成一团。
“暮色将息,小公主既有如此雅致,我们当尽心陪同。”
云曦开了口,皇甫端怎敢不从。
没有察觉到君怜异样的凤来仪兴奋地甩着君怜的衣袖,“怜姐姐,我们一起去,人多更热闹。”
缩在袖子中的拳头紧紧握住,君怜摇摇头,勉强勾起一道弧度,“来仪随王爷王妃尽兴玩耍,我…便不去了…”
“怜儿,与我们一道去,你需要释怀。”
“释怀?怀什么?去妓院不就是去见识见识?”凤来仪疑惑不解,但怜姐姐那有些苍白的面色显然昭示着这其中有什么问题。
松开君怜的衣袖,凤来仪坐在一旁闭口不语。
“……”君怜紧抿着唇,眼神复杂。一刻钟后,那蹙起的眉头才缓慢松下,“好,我去。”
推开二楼楼梯旁的那扇门,柳长安便见到了四五个军营里的弟兄,毫无例外,每个人身边都陪着一位姑娘,倒酒喂食好不快活。
“杜将军,您到了,快……柳将军,您也来了!都请上座,上座。”其中一个对着门的先行站起,小跑过来迎接两位头儿,其他几个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都坐下吧,无需顾忌身份。”杜惊鸿推着人坐回位置,“今夜你们只需记得快活二字,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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