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出门左拐,另一方尽头的那间房,已经安排好了。”
柳长安收到来自端王爷的暧昧挤眼暗示,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狼窝无疑,但又能怎么办,“谢过公子。”
“快去吧,春宵苦短哦~”
逃也似的抱着君怜逃开端王爷的调笑,此情此景,坐实了她似乎急不可耐的想……
将所有隔绝在门外,背靠着木门喘息,柳长安已是涨红了脸。
将怀里的人小心的放在床榻之上,靠着叠起的被褥。
柳长安拍拍自己的脸颊,企图让脸上的热意消散。
“姑娘,得罪了。”
坐在床沿,直接动手替君怜脱去鞋袜,撩起膝盖以下的布裳,露出伤口。
本以为自己又要经受那恶心的事,却在膝盖伤口传来一阵刺疼和紧随而至的清凉感下睁开了眼。
这人,竟在为她涂抹伤药……
“姑娘,这瓶金创膏药效极佳,也有祛疤之效,早晚各抹一次,两三天就能痊愈。”
将床褥上的柔荑翻过,柳长安把药瓶放进姑娘家的手心里。
握着温热的小瓷瓶,君怜再一次对上柳长安的眼眸,依旧坦然而澄澈,不是她的错觉。
“谢谢公子……”
门外的叫价一声高过一声,最后,朱渚以五千两的高价,买下花魁的初夜。
宗政胥随便揽了一个姑娘便急切的进了房,而皇甫端,则是悄然躲避过所有人,闪进了这流云阁最高层的一间屋子,躲藏在屏风后。
被迷的神魂颠倒的朱渚拉着紫色的长水袖,被花魁带进了房间,房内的熏炉升起细长的烟。
踉跄的栽倒在软榻之上,朱渚昏迷了过去。
从屏风后走出,皇甫端踹了朱渚一脚,没反应,吹了声口哨,两名黑衣蒙面的暗卫从窗口翻进,将朱渚抗走了。
“做的很好。”
花魁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握紧的拳头贴着大腿,皇甫端只脱口一句,“好好歇息。”
刚转过身,被人从后面抱住,皇甫端抬起的腿停在了空中。
“王爷,今夜是奴家的开苞之日,你带走了奴家的恩客,是否要再赔奴家一个呢?”
“曦儿……是本王…配不上你……”皇甫端用力握住身前攥的紧紧的拳头,怕在他说完后,云曦会就此放开。
“本王……本王是女子啊……”
“女子又如何,皇甫端,你救下我的那天,我就发现了你女子的身份,我爱的是你,男儿装女儿身的皇朝王爷皇甫端!”
跌落尘埃的心在一瞬间重回高天,挂着眼泪回过身,皇甫端紧搂住云曦的腰肢,“曦儿你说真的吗?!我没听错吧,哈哈哈,哈哈哈。”
“傻瓜…”
有别于顶层的互诉衷肠,柳长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想到君栖,内心更加烦闷,坐在桌边,继续往嘴里灌酒。
靠躺在床榻上的君怜不知所措,若是被妈妈看到她没有在一边伺候客人,定少不了一顿鞭子……
“公子,奴家替您斟酒。”
手中的酒壶被拿走,柳长安扭头看到君怜身子不稳的站在桌边,立刻丢下酒盏,顺手把君怜才拿到手里的酒壶一并丢下,抱起君怜带她回了床榻。
“姑娘,受了伤就好好歇着。”
直起身子的前一刻,柳长安怀里的玉佩滑出,掉落在床榻里侧。
“哥哥的……玉佩……”玉佩的纹路是君家独有的,再加上上头的一个栖字,君怜一眼便认出了。
红着眼紧攥住垂在床边的柳长安的衣摆,“为什么你会有这块玉佩,我哥哥……哥哥他在哪,他还活着是不是……是不是!”
“对不起……君栖他…因为我……死在了沙场上……”
刀剑交错碰撞,鲜血淋漓四溅,战场被刺鼻的血腥味所笼罩。一把沾着暗红色血与鲜红色血液的大刀从前方劈来,手中的长刀在前一秒被打落,柳长安只能抬手去挡那凶狠而来的大刀。
嗤,嗤。
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柳长安睁开眼,却见到了君栖挡在了她的身前,他的长刀刺穿了敌军的胸膛,但同样的,先前那把大刀,也砍进了君栖的胸膛。
“君栖!”
柳长安的双手沾满了鲜红,也堵不住不断流逝的血。
“撑住啊君栖,我带你回去,军医一定可以救你的,你不能死,你妹妹还在等你,你不可以死。”
君栖颤抖的抓住柳长安的手,摇了摇头。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咳……长…安……你一定要帮我……找到…我妹……妹…替我…咳咳……照顾…”
手,无力垂下。
君栖死去的那天,柳长安这辈子都忘不了。
“对不起……”
柳长安曲腿跪在了床榻前,猩红着双眼。
君栖好不容易从君府的灭门中侥幸逃脱,却因为她,将捡回的性命丢在了战场上。
“你说……哥哥他……死在了…沙场上?”
当年灭门时,娘亲只将自己送到了一个小村落里,让奶娘照顾自己今后的起居。哥哥外出游学半载未归家,许是这般才免了一难,可哥哥明明只一介书生,怎么会去参了军?
“是……他……替我挡了……敌军的一刀……”
能解她所有疑虑的人此时满心的愧疚自责,可是能让哥哥豁出性命挺身挡刀的人,定是哥哥认定的挚交兄弟。
为兄弟两肋插刀,是哥哥最常挂在嘴边的话。
那时,爹娘每每听到哥哥这么说,也都只是笑笑不当真,毕竟哥哥这样的文弱书生,如何替人插刀。
现如今,哥哥的确是做到了,没有冤死在无情的铡刀之下,而是为兄弟豁了性命,哥哥他也算没有含恨而终,可爹和娘还有君家的其他人却……
双手抓住柳长安的手臂,想要他起来,只是君怜一柔弱女子,怎么比得上浴血征战沙场而归的柳将军。
“你先起来。”
感受到手臂的动静与耳边的轻声,柳长安怔然,抬头看挂着泪痕的君怜脸上,没有责怪与埋怨,可怎么可能,定是她看错了……
“地上凉,你先起来。”
松开手,君怜扭过头去,悄悄地将自己的眼泪擦拭去,不想被任何人看到自己的懦弱悲伤,四年前那场冤案,这世上,就只剩她自己孤身一人了。
“你……不恨我吗?”
柳长安还是问出了最在意的事,不管如何,君栖都是因她而死,就算君怜要一刀结果了她,她也毫无怨言,这条命,本就是她欠君栖的。
君怜摇了摇头,回过身,直视柳长安的双眸。
“你是哥哥的兄弟,为兄弟两肋插刀,哥哥即便是死,也是死得其所,不枉这人世一遭。你,无需自责。”
将手里的玉佩展开,君怜递到仍旧愣跪着的柳长安眼前,“哥哥的玉佩,可以交还与我吗?”
“本就该是你的,我只是暂为保管,更何况,就连我这命,也是你的了。”
看清柳长安眼中那股坚毅的执拗,君怜想要说什么又全数吞了回去,还真是与哥哥一样固执的人。
“那你先起来。”
“是。”
屋子里的熏香已经燃了许久,淡淡的醉沉香味弥漫包裹着整间屋子。
跪地有些久导致膝盖发麻,柳长安起身又急,稳不住身子朝前扑了去。
被扑倒在床褥之上,鼻尖带来了熟悉又不安的香味。
怎么能忘记,自己现在,只是一个身份卑贱低下的妓女,眼前这个人,还是需要自己伺候的恩客。
这是她的命。
她要尽可能地攒够为自己赎身的银钱,早日离开这流云阁,早日为君家翻案,以慰爹娘及君府九泉之下的冤魂。
抬起手,寻到撑在身上的人的腰带,动手解开。
第4章 赎身
腰间的束缚忽地松了,不知为何有些恍惚的脑子闪过一道激灵,柳长安反应极快地握住正替她解腰带的柔荑。
“君…姑……姑娘……你……你……”
被君怜的举动直接吓到结巴,柳长安完全不理解,君怜解她腰带是为什么。
挣不开那带着粗糙老茧的手,君怜看着上方显得十分无措慌张的脸,淡然开口,“这里是流云阁,是青楼,今夜你是奴家的恩客,奴家只是在做奴家该做的。”
额间隐隐地不断冒汗,柳长安的嘴张张合合,也只勉强吐出了几个字,“不……不……”
柳长安本就不擅言辞,更何况此时心里各种情绪像杂乱的蛛网般交织在一块,想要为自己辩解的话堪堪卡在喉间,不上不下。
“在流云阁,奴家只是一个叫怜儿的妓子,君怜早在四年前便死了。”
面无波澜地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妓……子,柳长安蹙起眉,心上滑过一抹疼意。
若不是那场冤案,君怜仍是不谙世事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等待爹娘为她寻一门好亲事,然后相夫教子,幸福安康地度过这一生,而不是如今这副看淡一切毫不在乎的模样。
从云间跌落尘埃,这四年,流落青楼所受的各种…苦痛,柳长安难以想象君怜是怎么挺过来的。
若君栖还在,见到从小宠护着的妹妹被逼以色侍各色人,怕是这流云阁逃不掉被毁于一旦的下场。
照顾好君怜,是君栖死时仍记挂着的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事,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君怜,怎么再可能眼睁睁的让君怜留在这青楼之中。
她要替君栖照顾君怜,为君怜谋一个好夫婿,能够许君怜半生无忧,这样,才对得起自己这条捡回来的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君栖。
“不是的,我柳长安对天发誓,从今往后,你不再是怜儿,你只是君府君二小姐君怜,我会替君栖照顾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
君怜听罢只摇了摇头,“柳公子不必如此,你不欠哥哥什么更不欠奴家什么。”
君家没了,她的依靠便没了,四年的光阴,她早已知晓学会,凡事只能靠自己,她不需要其他人的同情与悲悯。
怎么会不欠,柳长安想反驳却又在出口前收了声,说再多,君怜也不在乎,她何必浪费口舌做无谓之争。
撑着身子的手臂传出麻意,柳长安才意识到自己与君怜此刻挨得几近相贴的暧昧姿势……
赶紧松开被自己抓着的柔荑,借支撑的手臂使力,稳落在床前。
“你……”
“君姑娘膝盖有伤,只管好生歇息,长安无需……无需伺候的……”微微红了面颊,柳长安直觉这些话仍是难以启齿。
沉默了好一会,君怜拉过被褥将自己盖住,转向贴着墙面,“柳公子自便,奴家且睡了。”
“嗯…”
在床前不声不响地站了两刻钟,觉得君怜应该睡着了后,柳长安吹熄了蜡烛,轻手轻脚地开门又关门,留君怜一人安心独眠。
只是,君怜并不是容易入睡的人。
确定柳长安离开了这间厢房,君怜才慢慢睁开眼,盯着那仍旧升起轻烟的熏炉,若有所思。
流云阁的台前,只剩下几个小厮在打扫瓜皮酒渍,取代先前喧闹的是各层烛光通明的厢房。
“爷,明日再来啊~”
老鸨的声音一向尖锐,柳长安站在三层楼阁处,也能听得一清二楚,老鸨就在流云阁门口送客,倒是省了她的麻烦。
“妈妈,可否借一步说话?”
“哟,这位爷见着眼生,一来就找妈妈我是有何贵干呐?”有人想要跟她谈事,老鸨断不敢怠慢,毕竟这可是天子脚下,谁都不好得罪,“你们几个好好送客,妈妈我一会儿就回来。”
柳长安不会拐弯抹角,摸出怀中的银票,递给老鸨,“我要为怜儿赎身,妈妈看银两可够?”
三张一百两的银票,买下一个没什么姿色的怜儿绰绰有余,只可惜……
老鸨面露难色,将银票塞回给了柳长安。
“这位爷,不是妈妈不愿放人,只是这怜儿是名官妓,赎不了身的。”
“怎么会……”
“若爷有怜儿在官府的籍书,怜儿任凭爷带走,只不过,被充发为官妓的籍书,想要拿到手,除非爷是王公贵族或是位高权重的大臣。”
手中的银票被攥地发皱,她柳长安,二者都不是……
连为君怜赎身都做不到,谈何今后。
王公贵族……
端王爷!
跑回原先角落处的雅间,柳长安发现里头已是空空如也。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端王爷和另两位公子哥去了哪。
除了等,没有其他法子了。
桌上的糕点还有不少,既无事可做,柳长安便走到桌边坐下,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靡靡之音逐渐消失,整座流云阁也回归寂静。
吃下最后一块糕点,柳长安伸了个懒腰,环顾四周,雅间内除了桌凳,一张供人小憩的矮榻都没,忽觉惆怅万分。
这悠闲日子与战场的日子无二,昨夜她便只能在山林中穿梭不得睡,今夜八九不离十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过,柳长安还是庆幸自己今夜跟着端王爷来到了流云阁,因为这一行,见到了她势必要找寻的人,君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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