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程南小声惊呼,“千九小丫头身段不错啊!”
迟亦没理她,眼睛凝在千九身上。
哈博更来不及理她,托着下巴,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赞赏。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各种各样的情绪涌上来。
燕惊雪冷着脸,身手比以往还要干脆利落。她在想沈海安,想容不屈,想沈清河。那么好的沈清河,为什么这两个人瞎了眼对她不好?
千九从竹园围墙上跳下来,做了个缓冲动作,向前又跑了几步。
哈博才如梦惊醒般地喊了‘卡’。
道具组没动,等着哈博决定继续下一条还是重拍。
千九也没动,站着缓了缓。
哈博仔细看了两遍,斟酌半晌,扬声道:“再来一条。”
迟亦偏头看他,“哪里不对?”
这些动作都是由武术指导设计,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差了点味道。
哈博实话实说。
迟亦沉默了会儿,叫下程南说了句悄悄话。
刚刚跑了一路,饶是站着休息了一会儿,千九仍然觉得血液在皮肤下跳动。
威亚紧紧的挂在身上,其实很不舒服,但她还是感受到了,以前习武的快.感,随风而动,仿佛自己是风。
化妆师过来给她擦汗,补妆。
她乖乖低头配合。
没过一会儿,道具师也过来,把威亚调松了不少。
这一镜,比刚刚好。
哈博看了一遍,扬手让人拆掉威亚,继续下一条。
——燕惊雪翻窗进了屋。
她说不上来是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也不明白,只能任理智占上风,赶在沈清河回府前钻回了被窝。
装模作样睡回笼觉。
这一镜哈博也没喊卡。
千九动作太利落,翻窗落地,轻手轻脚,真就完美极了。
燕惊雪掀开被子滚进床里,动作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呼吸平稳,神色平静,除却那身忘记换的衣服暴露她不安宁的心思,看起来就像是真的睡了个回笼觉。
她平躺着,睁大眼睛,心里乱如麻。
早知会听到这些,她就不跟着沈清河进宫了。
沈清河……会伤心吗?
燕惊雪闭上眼,脑海里又浮现沈清河的笑脸,还有暗地里藏着失望的落寞的脸。
楚国最尊贵的公主,好像也不怎么尊贵。
哪有公主,连风筝,都不能玩儿的呢?她在燕国的时候,燕国皇室的公主,娇纵无比,老皇帝宠她们,新皇帝也宠她们,区区风筝,她们还不稀罕呢。
燕惊雪想不明白,猛地睁开眼坐起来。
抬脚下床就往外走,走到一半想起没换衣服,匆匆忙忙套了件外裳开门出去。
“将军夫人回来了吗?”她抓住一个丫鬟问。
“什么?谁?”守门的丫鬟看起来脑袋不灵光。
燕惊雪皱眉,拔高声音,“沈清河。”
“公主啊,”丫鬟态度恭恭敬敬,“已经回来了。”
果然不对。
这些仆从,好像不认为沈清河是将军夫人。
燕惊雪没再纠缠丫鬟,径直往外走。
“燕姑娘去哪儿?”丫鬟叫住她,“公主身子不适,已经歇下了,红月姐姐特地吩咐不让人去打扰她。”
燕惊雪头也不回进了梅园。
作者有话要说: 戏里戏外结果不一样。
第97章 番外(九)
燕惊雪冲进去那一秒, 后悔就升上来了。
红月拦住了她,“燕姑娘。”
立在院中,燕惊雪有一丝局促, “沈清河没事儿吧?”
红月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厌恶流露在表面,“公主无事,有劳燕姑娘跑一趟。”
没事就算了。
燕惊雪清清嗓子,没再坚持进去。
她想走, 屋内传出那道温软的声音, “红月,是燕姑娘来了吗?”
红月回头,轻声禀告, “是。”
“让她进来吧。”
沈清河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 潺潺流水划过心头,燕惊雪心如擂鼓, 她不是没听出那道声音里的期待, 很微妙很微妙。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沈清河。
“燕姑娘?”红月唤她两声, “公主请您进去。”
燕惊雪想,她没什么本事, 退堂鼓打得却是极好的。
她刚刚有多想见到沈清河,她现在就有多想走。
纠结半晌,还是进去了。
沈清河看起来确实不大好, 往常的红润脸色略显苍白,唇色也不如以往滋润。
“沈清河。”燕惊雪先开的口。
红月紧紧跟在她后头,兴许是不放心。
沈清河斜靠在榻上,身上盖了张薄薄的金丝攒凤软缎毯,宫装已经褪下了, 上身隐约能看出换了件软烟罗的睡裙,脸色不很好,唇角却上扬着。
她说:“红月,你先出去。”
燕惊雪僵在原地,她急匆匆跑来,并没有想清楚要做什么。难道要跟沈清河对峙?
她又没疯。
红月躬身出去了。
燕惊雪一动不敢动,尴尬和茫然从空气里透进来。
“沈清河……”她想说那我也走了,她还没说出口,沈清河就打断了她。
“燕姑娘,你可以叫我清河。”沈清河坐起身子,微微抬眸看着她,她两只手轻轻攥着薄毯,眉眼弯弯,“连名带姓太生疏了。”她找补道。
燕惊雪撇开眼,没有立即回答,心里想着,我们本来也就不熟,不过是坐在一起吃了几顿饭,又一起逛了逛园子而已。
“燕姑娘?”沈清河看着她,眼里没有半分不耐。
她总是这样的,仿佛什么事都不能影响到她,燕惊雪迫于无奈把视线落到她身上,心里乱七八糟的,她不知道沈清河怎么这样,也不知道沈海安为什么那样,她只知道沈清河是正儿八经的公主,怎么看都是极好的。
她则不然,她从小就是在训练场里厮杀,死在她手上的人,血液集起来,少说也能淹死十五六七个燕惊雪。
“你也别叫我燕姑娘,”半晌,燕惊雪才找回魂,“……”她嗫嚅了下,一时间没想出来要让沈清河叫什么。
“小雪?”沈清河看着她,眼睛里面泛着光。
燕惊雪眨眨眼,迅速躲开她的目光,倒是没拒绝,“随你。”
没被老皇帝抬成公主前,她不叫这个名字。
燕,她们那一批…‘人’,都冠的这个姓。她以前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那是从雪窟里杀出来的时候,荣幸地被幸存者冠上‘血’的代号。
沈清河应该想不到,惊雪惊雪,惊的是这个‘血’。
燕惊雪握紧手,突然生出些紧张,莫名其妙的不是很想让沈清河知道这些。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沈清河自然看出了燕惊雪的不自在,但她又不想就这样放她走,好不容易有个人无条件的带着善意来看她,她舍不得放手。
“小雪,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燕惊雪:“……”
她得去查探容不屈在哪儿,不是在这里陪容不屈的夫人谈天。
“我听她们说你回来了,便想来问问你还去放风筝吗?”嘴巴里的字不听使唤往外蹦。
燕惊雪的长发通通束在头顶上,整个人浸在光里,熠熠生辉。
沈清河眼眶温热,没来得及让人捕捉又恢复了原样。
“去。”她答的干脆利落,抬脚就要下榻,脚还没挨地,肚子就一阵抽痛,“嘶……”
突如其来的疼痛,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怎么了?”燕惊雪已经冲到了她跟前。
摄像机在轨道上跟着一转,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出。
不得不说,看迟亦演戏,是一种享受,这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只有在戏里,才能展现出或最妖娆或最明艳的美貌来。哪怕公开了恋情,也没有让粉丝脱粉,仍然保持着神秘和疏离感,作品的质量蹭蹭往上。
单‘迟亦’这两个字,就是票房。
“没事。”沈清河死死攥着薄毯,缓缓吸着气靠回到软榻上,脸上笑容不减,好似真的没事。
燕惊雪目光下移落到沈清河脸上,沈清河眼睫微微发颤,嘴唇比起刚刚还要失了两分血色。
燕惊雪蹲下来,平静地直视着沈清河,“她们说你身体不舒服。”
“我……”沈清河猛地抬眸,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燕惊雪这回没错过。
“只是肚子有点疼,不是什么大事。”沈清河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并不很急,就一点点。
她在刻意压抑着。
燕惊雪脑海里蹦出来这个念头。
“没有请御医看吗?”燕惊雪睁大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谙世事。
沈清河似乎更紧张了些,“不碍事,不用请御医。”
“可是身体不舒服就得看大夫不是么?”燕惊雪有那么一瞬间想扛着沈清河去医馆,但她得维持燕国公主的人设。
沈清河不说话。
她难得表现出了自己的小脾气。
她只是觉得或许,燕惊雪会容许她撒撒娇。她不喜欢看病,不喜欢喝苦苦的药,更不喜欢让别人知道,她身体不舒服。尤其是宫里的人。
气氛一瞬间变得胶着。
作为一个只需要用剑说话的杀手,燕惊雪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场面下发生的事。她站起来,语气里不知道是装出来的紧张还是真的紧张,“我去叫红月进来。”
“别去。”
沈清河拉住了她的手。
沈清河的手很软,很冷,燕惊雪浑身过电般地颤了一下。沈清河手上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可她的步子就是迈不出去。
“别去,我真的没事。”沈清河放软声音,近乎撒娇。
燕惊雪回头,镜头跟着她的视线下移,落在两只交握的手上,沈清河的手指青白修长,手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干干净净一双手。
镜头拉上来,停在燕惊雪脸上。
她默了两秒,抿着唇,反手握紧了沈清河的手,偏头冲着门外高喊,“红月,沈清河叫你进来。”
沈清河:“……”
沈清河脸上表情遮也遮不住的垮下来,她甚至有一刹那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微仰着头,盯着燕惊雪,委屈被惊讶冲散,脑子里面懵懵的,但她没错过燕惊雪嘴角边的得意和嘚瑟。
红月本来就不放心,这一嗓子也不管是真是假径直撩开门帘走了进来。
“公主?唤奴婢何事?”是不是这个小妖精欺负你了?
沈清河脸色微微沉下来,刚想说“无事”,燕惊雪轻悠悠地插话进来,“她身体不舒服,让你去请个大夫回来。”
红月猛地抬头,她就跟在沈清河身边,自然知道沈清河身体不舒服,可这个死倔死倔的公主,就是不让她请大夫。
怎么燕惊雪一来,公主就想通了?
红月是个单纯藏不住事儿的丫鬟,她怎么想脸上就怎么表现了出来。
说不上是疑惑还是高兴,或者都有。
“是,公主,奴婢这就差人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红月太激动,根本没注意到沈清河不高兴的脸色。
沈清河不死心,还想叫住她,一抬头,正对上燕惊雪清凌凌的眼神,就这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红月已经出去了。
“不舒服就得看大夫。”燕惊雪弯腰下来,平视着她,“沈清河,你肚子里还有小宝宝,要很小心。”
她的眼神清凌凌的,看得沈清河心中一咯噔。
——她还叫她沈清河。
“我知道。”沈清河低下头,委屈蹭蹭蹭冒上来,她就不应该留下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不该生出妄想。
燕惊雪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
“你在哭吗?沈清河?”
细微的声响,逃不过她的耳朵。
眼泪从眼眶里跑出来,沈清河能控制住不出声,却没办法控制住眼泪。
阳光透过窗棂,撒在软榻的另一边,光线里扬出细细密密的灰尘,随着细微的风跳跃着,跳跃着。
沈清河咬紧下唇,低着头不敢擦眼泪。
身边传来一点点动静,燕惊雪坐在她旁边。
“你不开心吗?沈清河?”
燕惊雪的话像风像雨像刀子,直击要害,每一处都没放过。
她原来,也很开心的。容不屈要娶她的时候,沈海安唤她‘阿妹’的时候,她也曾开心过的。
燕惊雪坐在她旁边,只是握着她的手,没有别的动作。
“你可以哭出来的,沈清河。”
沈清河的肩膀细微地颤动。
哈博给了个手势,换了个角度从窗外拍迟亦的特写。
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没有声音。
沈清河不敢哭出声。
燕惊雪没强求。
握着她的手,等她情绪缓和。
“你不喜欢看大夫吗?”燕惊雪问。
沈清河没回答。
“我也不喜欢。”燕惊雪放低声音,眼神对着窗外,“好像不看大夫就能证明自己没生病似的,不用提心吊胆,不用喝苦兮兮的药。”
“可是沈清河,你不一样,你肚子里的小宝宝,还等着叫你娘亲,你得对他负责。”
“再说了,你答应跟我一起放风筝,你也得对我负责。”
燕惊雪胡乱说着,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对了,沈清河,你有没有想好给宝宝取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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