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云溢骑马从另一头走来:“诸位瞧瞧,我带谁过来了。”
“哎?是宁大小姐?”云缺远没了先前的高傲,此刻局促地行上前来,拱手行了一礼:“见过宁姐姐。”
宁晞手持马鞭,一身劲装,来的不早不迟。方才的话她远远听见一半,仔细想想也晓得这些人的态度。她仰慕苏玙,不喜有人念叨苏玙不是,是以连个正眼都不愿施舍。
一句攀交情的‘宁姐姐’遭到不留情面的无视,围观的人幸灾乐祸,云缺脸色讪讪,压下眼底痴迷的情愫,默默站在兄长身边。
“阿玙呢,你不是说她会来吗?”
云溢便要解释,四少齐声道:“来了!”
明艳女子身着绛红色衣衫策马踏风而来,宁晞眼里光芒乍现,抑制不住欣喜之情。
她来得很快,画面逐渐清晰,在确定她怀里拥着少女后,手背绷出一条条青筋。
周遭温度直降,隐有森森凉风从脊背吹过,纨绔们不争气地打了个哆嗦,待看到马背上眼睛蒙着白纱的小姑娘,心里直呼糟糕。
苏玙把小姑娘带来赛马场是几个意思?还被宁大小姐撞见了,今日怕是难玩痛快。
至于看热闹?
笑话,苏玙的热闹岂是那么好看的?再说了,宁大小姐也不是好相与之人。
勒马人前,来不及寒暄,苏玙回身抱少女落地。
冲这细致劲,纨绔们眼睛瞪得个比个的圆:太阳简直从西边出来了,一向沉迷玩乐的苏子璧这是要近女色了?
仔细端详,不愧是苏玙看中的人,栽在她身上一点都不亏。
宁晞神情复杂,阿玙前脚为了盲女夜闯将军府打得胞弟重伤,后脚就敢带人来赛马场,这是生怕她不恼吗?还是说阿玙存心要和自己反着来?故意气她呢!
“乱看什么?”苏玙虚揽着小姑娘细腰,眼神尤其不客气。
众纨绔被她看得缩了肩膀,急忙收回视线。此人连宁昼都敢打,打他们根本不在话下。没人想挨打,是赛马不够爽吗?
边城四少有默契地用余光瞥了瞥宁大小姐,但愿还能爽起来,可别到最后两个女霸王闹翻天,他们遭了池鱼之殃。
宁大小姐在外人面前素来注意形象,她同苏玙阖首轻笑:“阿玙好兴致。”
苏玙眼神好,一早看到了她,之所以不理会皆因心里还别扭着。她反感宁晞拿她当私有物霸占的行径,反感一件事特意嘱咐了她依旧我行我素。
打了宁昼不过是怀着一口恶气的警告,宁晞若聪明,就该知道不能再越雷池一步。
她不轻不重地哼了声,权当回应。宁晞对她多纵容,被当众落了颜面风度依然在。
没想到少女会跟来,她从腰间扯了一块玉佩当做赔礼:“阿昼莽撞,我代他向你道歉。”
玉被不容拒绝地塞进灵渺掌心,硌得慌。
知道她一遇上宁晞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分明她自己就是只十二分乖巧的小猫,又奶又怂。苏玙被这设想逗笑,提醒道:“不想收,可以退回去。”
“她应该道歉。”灵渺倔强地扬起小脸:“玉佩我收下了,只是,不要再有下次了。”
她口吻过于认真,仔细听还有一分规劝意味,宁晞暂且忍了这口气,守在兄长身侧的云缺却忍不得,冷笑:“区区盲女,也敢对宁姐姐放肆?”
“四弟,休得无礼!”担心苏玙发难,云溢有意无意地挡在傻弟弟身前。
少年不认同:“三哥,你刚才听到了,是小姑娘对宁姐姐无礼!”
看不到周围有多少人,看不到他们隐晦打量的眼神,势弱的少女不愿丢了未婚妻面子,勾着苏玙小拇指,挺胸抬头,不卑不亢:“你错了,是宁晞对我放肆在先。”
“诚心的致歉一次就够了。”宁晞看向一直未作声的苏玙,笑得云淡风轻:“我向来放肆,为了阿玙,情愿做出改变。”
还不懂得争风吃醋的少女得理也让人,表达了己身观点,干脆闭嘴。
空有一身战斗力的宁大小姐,无奈一拳打在棉花,对方不痛不痒,浅笑嫣然地挽了那人臂弯,看得她醋海翻腾。
围观的纨绔们看惯了后院是是非非,再看忙着摆弄苏玙手指的小姑娘,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来——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小可爱,岂不知对面的宁大小姐都要恨死她了吗?
“行了,还玩不玩?”苏玙五指收拢拒了小姑娘无聊的消遣。
她不爱和宁晞搅在一处很重要的一点是宁晞总能凭一己之力坏了兴致。没兴致还怎么玩?久而久之,她宁愿拉着宁昼玩。
这点宁大小姐自己也清楚,当下不再多言,随众人跃上马背。
“阿玙带着薛姑娘,能赢吗?”
“不劳阿晞费心。”苏玙声色冷淡,继而将全部注意力放回怀里的少女,柔声安抚:“赛马而已,不要怕,我会抱紧你。有我在,摔不了。”
“我信阿玙。”她对未知的一切都感到稀奇,感到恐惧,若独自面对定要吓得面无血色,但和阿玙去冒险哪怕摔了也无妨。因为知道有人会扶她起来。
不止是赛马,漫长人生路,她们都会相互扶持,若现在怕了,以后怎么办?
准备就绪,赛马场年轻的面孔洋溢着这个年纪最闪亮的斗志,小姑娘含蓄低头,放轻松地倚靠在未婚妻怀里,在侍者一声令下前,她道:“阿玙,你尽管向前冲吧。”
第17章
哨声嘹亮,伴着小姑娘的温暖鼓励,苏玙眉梢泄出一抹自信从容的笑,她似是开心地过了头,右手扬鞭,长鞭在空中荡出好听的响:“灵渺,冲呀!”
少女腰肢被揽,后背紧贴那人柔软的怀抱,小巧可爱的耳垂眨眼在日光下红如血玉,心里的小鹿也跟着白马四蹄翻飞。
未婚妻在这种时候口无遮拦占她便宜,她小声抗议:“阿玙,我又不是马儿。”
无伤大雅的小玩笑被敏感的女孩子察觉,苏玙嗓音清越,意气勃发,她眼睛晕着笑:“逗你呢,别当真。”
少女弯唇,大着胆子抚摸马头,温声细语:“乖,不要说话了,好好跑。”
她意有所指,苏玙啧了一声:“长本事了,拐着弯骂我是这匹蠢马?”
“呀!被你听出来啦?”她故作惊讶的口吻听得苏玙想气又想笑。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说的太对了,女孩子果然要娇养。瞧瞧,才几天,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转念想到接人回家前的心理,她不服气地轻呵:“再有下次,绝不会惯着你。”
“当然了。”比蜜饯还甜的小姑娘莞尔回道:“当然是我求着阿玙惯着我了。”
“哼。”苏玙一脸傲娇,斥她贫嘴。然心里有多受用,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她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宁晞比其他人了解地要深。阿玙天生反骨吃软不吃硬,凡事要哄着,便是规劝的话都要适可而止,省得听多了惹她生厌。
少时恋慕至今的人被一个来历不明的盲女抢占先机。人心是偏的,她不好怨恼青梅与人在马背打情骂俏,对少女的厌恶凝在眼底几乎要化作实质。
云缺的注意力始终放在她身上,此刻若有所思地握着缰绳上赶着讨好:“宁姐姐,你不喜欢那盲女,交给我好了。”
“你?”宁大小姐冷眼看他,不置可否。
她挺佩服云缺的胆量,无知者无畏,苏玙刚为那小瞎子夜闯将军府,云缺就要在赛马场动她的小奶猫,当真是不知死活。
晴空下心上人和旁的女子有说有笑,怒气与醋意在心口横冲直撞,她驱马追上去,语气冰寒:“阿玙自诩赛马场上无敌手,今次怕是要输了。”
她心里憋了气,竟不愿再见苏玙那张祸害众生的脸,当下重重挥鞭,马儿吃痛如离弦的箭窜出去。
她一动,云缺按捺着心急,看了眼被人拥入怀的少女,眼底压下沉沉冷笑。
故意跑在后面的四少交换了微妙眼神,扬鞭催马打算和少年清算之前那笔帐。
云溢到底年长几岁,担心四弟吃闷亏,目光微定不再藏拙。
各怀心思,瞬息之间所有人拿出了真本事。
苏玙落后人前着实悠闲,忽而眸光收回低头询问小姑娘:“真不怕?”
“不怕。”灵渺害羞地用手搓了搓发烫的耳朵,音色软糯很像在撒娇:“从江南来到边城我都不怕,区区赛马,有你在,为何要怕?”
被信任的感觉如同寒夜有人送来一杯温好的酒,酒香醉人,苏玙被哄得飘飘然,埋头轻嗅她如瀑的长发:“怕的话可以大喊,我不嫌吵,也可以抓紧我,我不怕疼。”
“我才不——”怕字堵在喉咙尚未吐出口,巨大的惯性袭来灵渺仓促按住揽在腰间的手臂,苏玙大笑:“害怕就喊出来,放心,我不会取笑你的!”
不会取笑,为嘛要笑得那么…欠揍?不过嘛,欠揍也可爱。
疾风吹乱耳边的发丝,盲眼小姑娘顾自在那傻乐,因为她知道马儿不管跑多快,阿玙那只手都会岿然不动地揽着她,掌心透过轻薄的春衫贴在腰腹,带来的安全感就连爹爹都给不了。
她知道这是不同的——这是未婚妻才能给予的羞涩甜蜜。
少女的忐忑慌张被驱散,她是真的很想哄阿玙开心呀。但此情此景,衣衫猎猎,她更想挥舞着拳头大喊一声:“阿玙,冲呀!”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苏玙被少女浸着甜味的呐喊弄得心口一跳,反应过来不客气地掐她不盈一握的柳腰:“好呀你,我要当几次蠢马你才消停?”
“没有。”少女的声音散在风中,同样落进苏玙耳里:“我是觉得阿玙也太可爱了,她佯装生气的样子肯定比她眼里的我还要可爱。我一想到你这么可爱,就止不住开心,开心不能憋着,要抒发出来。”
一时间,苏玙竟分不清这到底是在自夸,还是单纯地又在撩拨她。
论到撩拨,她不乏卑鄙地想:这么娇滴滴的女孩子,只需手上用力便能软作一池春.水再也嚣张不起来。
只是……太软了,谁舍得呢?
苏纨绔自认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欺负一个懵懂盲女。她调整呼吸,终于拿出比赛的态度。
当她认真时,被边城四少挤兑的少年在马背东倒西歪,记恨这些纨绔坏他大事,云缺涨红了脸:“三哥!帮我!”
云溢无奈之下从后背取下弓箭,箭羽乃特制,伤不得人,四箭齐发朝着四少射.去!
趁他们驭马躲避,云缺得意忘形:“多谢三哥!我先行一步!”
“想走?”四少之首的男人气恼地嘲讽护弟心切的云溢:“云兄百步穿杨,不如再试试!?”说话间箭头堪堪对准疾驰的云家少年,一箭飞出,被后来的箭羽追上打落在地。
四少心下微惊,云溢抱拳:“四弟无知言语得罪几位,我代他向各位赔罪。”
“所以这就是云兄赔罪的方式?”四少不领情,转而和云溢较量。
边城崇尚实力为尊,打赢了云溢再教训云缺也不迟,若四对一还不是云溢对手,那么看在云溢的面子,他们饶了云缺并非不可。
北市赛马场上讲究的是速度与技巧,想要赢,不仅要率先跑到终点,身上也不能有被箭矢击中的痕迹,人们为了躲避四围飞来的拦路箭羽,霎时乱得没了章法。
苏玙身手敏捷马术高超,径直朝宁晞追去。
云缺想在心上人面前博一个邀功的机会,他的目标是被苏玙护着的盲眼姑娘。
而无论是放冷箭还是用暗器,双方都得控制在一定距离,为缩短与苏玙的距离,他疯了似地抽.打那匹黑马,闹出的动静不小。
看他不顺眼的大有人在,偏偏四少和云溢还没分出胜负,不好赶在这个时间冲云缺下手。
而云缺运气委实算不得好,黑马不服被鞭笞,暴怒发狂。害人不成反蚀把米,云缺骇得面如土灰:“三、三哥!救我!”
云溢援救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四弟被疯马带向远处,苏玙回头望去被云缺这个蠢货气得牙痒,骑术不精来什么赛马场?这不是添乱嘛!
“阿玙,怎么了?”
“无事。”苏玙撇撇嘴:场上有护卫队负责众人安危,云缺就是一只脚踏进阎王殿也轮不到她来救。
“停下来,停下来,不能伤害宁姐姐,不不不,去那边,去那边!去找苏玙,要撞你就去撞苏玙,去撞那个小瞎子,别来连累宁姐姐……”少年吓懵了,坐在马背死死勒着缰绳强行偏移方向。
直等到该死的云缺驾着一匹疯马朝她冲来,跑在最前面的苏玙气得想一拳锤爆他狗头!
“阿玙,危险!快躲开!”千钧一发之际,宁晞从马背腾空而起,岂料苏玙驭马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快,完美避开云缺有意撞来的疯马。
惊魂未定,等不来护卫队救援四弟就要从马背摔下,在这样的速度摔下来,轻则残废,重则命丧当场。
云溢当即下马冲着苏玙所在的方向遥遥一跪:“子璧!救我阿弟!”
声音裹了内力传出很远,苏玙目力极好,在看清云溢下跪恳求的画面,她咬咬牙——云缺心怀歹意,若非她躲避及时,人仰马翻的便是她了!
首次带小姑娘赛马就碰到这糟心事,一口郁气堵在喉咙,苏玙烦躁地交待一声:“阿晞,照顾好我的猫!”
灵渺耳朵微动:猫?
下一刻,苏玙凌空而起。
被随手抛了个‘护猫’的任务,宁晞不大情愿,阿玙明知她不喜少女还将人交给她照顾,分明是要看她悔过的诚意。
宁晞沉着脸,对少女冷言冷语:“好好呆着,不要乱动。”
小姑娘不受情敌待见也不待见情敌,连装装样子都不晓得,满脑子想着未婚妻在外人面前对她独特的称谓。
猫?好羞耻呀。她悄悄红了脖颈。
苏玙一身轻功宁将军见了都羡慕不已,一手提了云缺衣领将他从马背救下,得救后的少年吓得失魂落魄。
疯马交由珊珊来迟的护卫队安抚,待云溢仓皇赶来,她懒洋洋地把玩腰间玉坠,说出口的话令云家兄弟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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