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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一杀(古代架空)——闻笛

时间:2020-12-04 09:33:27  作者:闻笛
  方无相在奄奄一息中睁开眼,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方大哥,”他眼中洋溢着喜色,“死前还能见你一面,真的太好了。”
  “元宝……?”方无相呼唤着对方的名字,试图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全然失去知觉,仰面躺着,动弹不得,只剩下嘴唇尚能开阖。
  他使尽全力偏过头,将愈发模糊的视线投向元宝,口中吐出虚弱的字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好好保护你……”
  他的语气愈发激烈,本已形同死灰的心因着元宝的出现再度苏醒,不甘与悔恨裹在血水里,从胸前的伤口中源源涌出,反复折磨着他。
  ——我希望这世上的人可以不用伤害旁人而活,坚强或懦弱,富有或贫穷,都能占据一席之地,不必自惭形秽。
  方无相隐隐想起,自己曾经如此立下志向。
  可是,到头来他却连最亲近的人都没能护住,饶是元宝如此信赖他,他却害的对方失去了性命。
  在生命尽头,在残留的时光即将被他挥霍殆尽的时候,他几乎被悔恨吞没。
  元宝却迫不及待地打断他,摇头道:“怎么会,你已经救了我,我本来就是死路一条,本来会死得很丑陋,很难看……但你实现了我的愿望,我不怕死,也不后悔,我……很幸福……”
  最后一丝夕阳落在两个人的肩上,他们一半浸在光中,另一半还留在影子里,两个人的轮廓几乎融为一体。
  元宝爬到方无相身边,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臂,跨过对方的身体,拼命地将他抱住。
  好像是飞蛾奋力扑向火光似的。
  那么瘦小的、残破的、伤痕累累的身躯,看上去竟然是如此完整,如此美丽。
  方无相感到久违的温暖落在肩头,好像一阵清风拂过,扫去了他的恐惧。忽然间,所有的不甘与悔恨都化开了,化作视野尽头跳耀在海面上的余晖,渐渐从眼底淡去。
  他感到那份温暖贴近耳畔,耳旁的声音喃喃道:“……若有来世,元宝一定留在你身边,好好伺候你。”
  他也张开颤抖的嘴唇,轻声道:“若有来世,我一定好好护着你。”
  他奋力地抬起手,伸开五指,搭在元宝的手背上。
  保持着这个姿势,他终于阖上了眼睛。
  他的肌肤渐渐变冷,覆在他身体上的温度也渐渐褪去。
  连绵不绝的海潮涌上滩岸,将温柔的水流推向他们的尸身,也将散落在滩岸上的佛珠冲到他们身旁。
  蓝田寺最后一位俗家弟子,无相功唯一的传人,在寺庙毁于火焰的半个月后,在无人知晓的荒岛上,一事无成地死去。
  没有人记得,他也曾经有过救济天下的梦想。
  夕阳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段路途,安详地沉落到海面之下,坍塌的涯岸也被暮色彻底笼罩,残破的石壁色泽黯淡,像是大地燃烧殆尽后留下的灰垢。
  从此山河无清光。
  然而,之于武林即将发生的变故,今夜所流的血才不过只是开端。
 
 
第八章 孤灯明
  段长涯还站在涯岸尽头。
  坍塌的断面刚好延伸到他的脚边,他看上去距离深渊只剩一步之遥。
  他久久未动,手中的剑尖垂向地面,剑锋上还在淌着血,一滴一滴渗进地面,钻入石缝。这一次,死者的鲜血仿佛有千钧重,压得他久久未能抬起手臂,未能像上次那般,干脆利落地收剑入鞘。
  夜幕笼罩,他原本就惨淡的肤色看起来更加苍白,甚至带着几分病相。
  只是他还站得笔挺,面冷如霜,远看好似一尊雕塑,只有距离他最近的人,才能看出他神色中的异样,他正皱着眉头,睫毛微微抖动,五官却绷得很紧,不似平时那般冷得理直气壮,浑然天成,倒像是为了刻意压抑什么,而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
  他的伪装就像一层透明的纱,薄薄地拢在他的周围。
  柳红枫恰好在咫尺外,这层纱恰巧落进柳红枫的眼睛,好像是对他目不转睛的奖励。
  他快步来到对方面前,关切道:“长涯,你可还好?”
  段长涯微微转过头,薄而浅淡的嘴唇被牵动着抬起,嘴角渗出一缕红色的血丝,被手背迅速抹了去。
  柳红枫立刻挑起眉毛,道:“你口中怎地含了血,是受了内伤?”
  段长涯点点头,道:“是。”
  他的脸色原就苍白如雪,如今脸颊上挂着一块未能擦抹干净的红痕,好像是梅花瓣落在雪地上。
  柳红枫看得春心大动,当即挽起袖子,抬到对方的眼前,在嘴角附近轻蘸,用红色的布料将血痕擦拭干净。另一只手则扒稳了对方的肩膀,整个人像一块膏药似的,几乎要贴住对方的身子。
  段长涯不动生色地闪开一步,推拒道:“我没事。”
  “没事才怪,”柳红枫更凑近一步,“你的脸色这般难看,体温也这么凉,像是被扔到冰水里刚刚打捞出来。”
  “我并未落水。”
  “你的伤可是方才受的?”
  段长涯又是点头。
  “这就奇了怪,”柳红枫抚着下巴道,“无相功乃是佛家功夫,属刚阳之性,就算致人内伤,也不该如此阴寒才是。”
  段长涯又道:“是我自身的问题,我的内功修习尚不够火候,催行不当,所以才会致伤。”
  柳红枫又将手掌抵住他的额头,贴了一会儿才放开,道:“致伤?不会吧,你的功夫若是还不够火候,那天底下的习武之人,岂不是连残羹冷炙都不如了。”
  段长涯没有作答,只是微微眯起眼睛,嘴角紧绷,神色之中似有些苦恼,又像是在埋怨。
  柳红枫一拍手:“哎,是我糊涂了,明知你不好受还问东问西,实在有辱我温柔体贴的名号,”说罢,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似的,他一面揽过对方的肩膀,一面用嘴唇咬住耳廓耳廓,软语道:“小涯涯,你不用怕,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天塌了有你枫哥哥为你扛着。”
  段长涯的声线有些艰涩:“……天不会塌,但你挡住了我的眼睛。”
  “我可以当你的眼睛啊,”柳红枫一脸兴高采烈,“你想去哪儿?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尽管吩咐,我一定倾力而为。”
  段长涯沉默了片刻,压低声音道:“劳烦你支撑我片刻,随我一同离开此地。”
  “求之不得!”
  “最好帮我遮掩,莫要让旁人瞧出我的伤势。”
  “荣幸至极!”
  段长涯偏过视线,瞧着这人大惊小怪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柳红枫搂紧段长涯的肩膀,两人一道转过身,缓步沿着坡道往清光涯下方走去,尚有不少人在周遭聚集,两人走了一阵,柳红枫突然提声道:“哎呦,段公子,人家伤得好重,你搀我一下好不好。”
  段长涯一怔,低声道:“你不必如此……”
  “没事没事,”柳红枫道,“我的面子不值钱,你需要多少就取多少,都揭下来送给你也没关系。”一番话毕,像是意犹未尽,又冲对方挤了挤眼睛。
  可惜段长涯没有接住他的媚眼,而是举目四顾,寻找去处,半晌后,道:“我们去雀背坞暂且歇脚吧。”
  “好啊,都听你的。”柳红枫立刻点头,一面倾身做出小鸟依人状,依偎着段长涯的肩膀,暗中用身体支撑对方。
  段长涯步履平稳,长剑已收入匣中,肩背一直笔挺着,神色如平日一般淡然,像是超脱了凡尘,高高在上,难以企及。
  只有柳红枫听见他愈发粗重的呼吸声,看到他紧紧握着的拳头,和被拳头牵动,青筋鼓起,颤抖不止的手臂。
  他就像是攻城略池的木车马,徒有完美的皮囊,内里却是空荡的。
  两人途径柳千身旁,柳红枫远远地便感到后者的冷眼:“你瞧瞧人家段公子安然无恙,只有你把自己折腾得如此狼狈,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柳红枫撇嘴道:“你这么嫌弃我,不如往后跟着段公子混,不要跟着我了。”
  柳千哼了一声:“我可不像你那么混账,我是有道义的人,就算你老弱病残,我也不会把你甩开的。”
  柳红枫干笑道:“那还真得谢谢你不离不弃。”
  夜幕模糊了视线,周遭的景致越来越暗,聚集在附近的人们眼看曲终人散,纷纷转身而去。
  柳红枫又看了一眼背后。
  清光涯只剩下半壁,露出更远处的海岸线,那里正是回川入海处,水流冲刷出一片三角洲,洲上泛着阵阵白浪。
  这水从龙吟泉中涌出,每一滴都是崭新的,好似刚刚诞生在人世的婴孩,而后,他要历经万般洗礼,裹挟泥沙,在激流急转处撞得伤痕累累,发出痛不可遏的怒吼,最终灌入大海,在翻滚的浪花中归于平静。
  尽管川水昼夜不歇,前仆后继,海面却从未曾溢出,甚至不曾上涨分毫。有人说,那是因为海的中央有一处归墟,归墟深不可测,容纳来自四面八方的河川,却永远也不会被填满。
  柳红枫忽地有一种感觉,芸芸众生的命运也像涌入归墟的水,不论发源高山或沟渠,不论历经怎样挣扎,最终仍要坠入无底之渊,留下一片虚无。
  他将目光移回到身边,轻声道“长涯,你再坚持片刻,很快就到了。”
  段长涯对他颔首,紧绷的五官微微释开了一些,露出安心的神色,淡淡的睫毛在晦暗中闪动,犹如羽毛一般,在柳红枫心尖上搔弄。
  柳红枫笑眼弯弯,眼中溢起一片温柔缠绵,投向身边倾心挚爱的人。
  这柔意几乎像是真的,连他自己都要相信了。
  *
  雀背坞历经劫难,一片空屋败院孤零零地铺在夜色中,里外皆是一片狼藉。站在院外,远远地还能看到船夫们的新冢,刚刚填上的泥土仍是湿润的,就在几个时辰前,酒鬼还伏在冢碑旁哭泣,如今,他却已追着死者的后尘步入黄泉。
  没有人为他哭丧,他留在人间的朋友连一个都不剩。江湖浊浪滔滔,卷去泥沙无数,一片孤叶的死活,又有谁会费心过问呢。
  柳红枫往新冢的方向简短瞥了一眼,便在背后关上门扉。将柳千留在门外守着,自己则搀扶着段长涯往屋内走去。
  这是一间寝房,由船夫三人共用,正对门的墙边并排摆了三张卧榻,都是由木板简单搭成的。
  段长涯进门之后,便像是换了一个人,踉跄了几步,一只手撑在最近的床榻上,另一只则抵在胸前,腰弯得很低,双眸紧紧地闭着。
  粗重的呼吸声回荡在房间里,听上去竟像是野兽的嘶鸣。
  柳红枫将窗叶微微掩上,而后踱步到同伴身边,俯下身查看对方的情形。
  段长涯的手指指节发白,狠狠地抓着胸口,将衣料抓出深深的褶皱,仿佛要嵌进皮肉似的。他的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脸颊全无血色,额头上挂了一层冷汗,将额前的鬓发沾湿。原本整齐不苟的长发凌乱地搭在肩上,乌黑的发丝将他的脸色衬得更加苍白。
  若非看到他此刻的状态,就连柳红枫也想不到,方才他在人前咽下多大的痛苦,才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这个人的心肠莫非是铁打的。
  柳红枫倒不畏惧,摆出一副就连铁也要融化的气势,一只手搭在段长涯的背上,来回轻抚,好像在安慰着病痛中的孩子。
  他因着照顾柳千的机缘,练就了一套安抚人的熟稔手法。段长涯在他的陪伴下,伤势虽未见减缓,神色却已微微缓和。
  愈是寒冷难耐的时候,人便愈是渴望火光的温暖,就连段长涯也不能免俗,身子不自觉地向柳红枫靠去。
  两人的肩膀很快贴在一起,额头也时不时地触碰彼此。柳红枫在段长涯身上感察到一股不知来由的寒气,与他平日所调运的内息迥然相异,他将手抵在胸口,好像如此便能压下胸中的躁动似的
  柳红枫耐心地等着,直到他终于略微放松轻上的力道,缓缓抬起头。
  他的手指已攥的发红,衣领被汗水染得津湿,万幸的是,他的肩膀终于不再战栗,脸颊也恢复了几分红润。
  柳红枫抬起袖子,一面为他擦拭残留的汗,一面柔声道:“这屋子被人洗劫过,实在没有毛巾和清水,你先将就一下。”
  段长涯却一把抓住柳红枫的手腕,阻止后者的动作:“够了,你的手都湿透了。”
  柳红枫并未反抗,但也没有抽身,只是保持着被拘固的姿势,道:“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已经没事了,”段长涯几番深呼吸,待到体况终于平复,才仔细凝向咫尺外的人,问道,“你的脸怎么是红的?”
  柳红枫眼眸微垂,道:“你将我抓得这么紧,又喘得这么厉害,你的呼吸都扑打在我的脸上,叫我如何不脸红。柳千那小鬼在外面听着,一定以为我们在做什么不可描述之事。”
  段长涯一怔,立刻放开对方的臂腕,道:“抱歉。”
  “无妨无妨,”柳红枫冲他摆手,“这地方太没情趣,我也不想做,等你恢复后,咱们换个好地方再做不迟。”
  段长涯:“……”
  像是渐渐习惯了对方的胡言乱语,段长涯竟露出几分安心之色,转身在床榻边落座。
  这房间失了主人,经历一番洗劫,已被翻弄得凌乱不堪,被褥全都瘫在地上,或被撕破,或被踩踏得脏兮兮,决然无法再用,所谓床榻,也不过只剩下几张冷硬的木板而已。
  段长涯坐在上面,身姿笔挺,不像是在休养生息,倒像是在学堂里听先生讲书。
  柳红枫轻笑一声,在他身边落座,偏过头道:“这床未免太硬,不如你躺在我膝上吧。”
  说着他露出笑眼盈盈,两条腿乖巧地并在一起,用一只手轻拍。
  段长涯微微皱眉,道:“不用……”
  “不用跟我客气。”柳红枫立刻打断他的话,不由分说地揽过他的肩膀,将他的头往自己腿上按。
  段长涯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被按了个措手不及,回过神的时候,身子已仰躺在床板上,后脑勺枕进对方的膝腿,又软又暖,眼前是一张含笑的脸庞,低头凝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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