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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一杀(古代架空)——闻笛

时间:2020-12-04 09:33:27  作者:闻笛
  那一只异常剔透明亮的眼睛,可能再无法看到光明了。
  想到此处,柳红枫心下一软,就连平日里不饶人的嘴也变得亲切舒煦:“既然安广厦没有错,你也没有错,你不如避开他,不要再与他有所瓜葛,这样对你们彼此都好。”
  晏千帆猛地抬起头,像是听到了可怕的话,满脸惊讶地望着柳红枫:“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柳红枫道,“你看天上的参商二星,不也曾是兄弟么。”
  柳红枫没有继续说下去,然而他的意思却已明朗。谁不知道参商的故事,参宿在西,商宿在东,彼此相隔,永不再见。天上的明星尚且如此,何况是人间的凡夫俗子。
  晏千帆只是摇头:“不行,我这就去找他……”
  “慢着。”柳红枫立刻喝止道,然而为时已晚,晏千帆刚刚撑起身子,还没有站稳,便捂着伤口再次蜷作一团。
  好容易止住的血,又顺着他的指缝淌了出来。
  “疼……疼死我了。”他呲牙咧嘴,抽动肩膀。
  柳红枫叹了一声,道:“你伤得很重,我这就带你回铸剑庄去,我家的小鬼学过医术,我叫他帮你看一看,若是伤得不深,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不必了,”晏千帆苦笑,“一只眼睛而已,没了就没了。至少还剩下一只,还能看得见。”
  他站起身,挪开沾血的手掌,慢慢撑开眼睛,透过湿成一缕一缕的碎发,透过被热汗浸得模糊的视野。望向面前的擂台。
  哪怕只剩下一只孤眸,他仍旧固执地追随着安广厦的身影。
  *
  安广厦独自站在擂台中央。
  他的身形不算高大,因为连日的重压与操劳,比从前还要更加单薄,更加憔悴。但他手中那一杆枪却极挺拔,明晃晃的枪杆矗向中天,阳光顺着枪尖倾泻而下,汇成一条灿金色的瀑布,枪尖上的血垢沐在其中,变得好似盛放的红花。他的身影也沐在其中,轮廓镀上一层金光,竟显露出几分超乎凡俗的神圣。
  他的目光再一次扫过台下,也掠过晏千帆所在的方向,但却没有在后者身上停留须臾。
  扫过一圈后,他再一次开口问道,:“还有人挑战么?”
  没有人应声。
  台上的空旷与台下的拥挤对比鲜明,更加凸显出他的位置。在他开口的时候,拥挤的人群也变得极肃静,仿佛是被他的威严所震慑。
  漫长的等待过后,他终于收了枪。
  “是少主赢了!”台下传来冯广生振奋的高呼。
  西岭寨众纷纷以欢声附和。
  其余旁观者各怀心思,默默地注视着一群落魄名门的狂欢。
  晏月华也终于登上擂台,
  作为铸剑庄庄主,武林大会的主办者之一,他理应为安广厦道贺,然而,他的脚步却有些迟缓,深色的鹤氅遮住了他的肩背,也遮住他胸膛中鼓动的心脏,他的脸上仿佛戴了一张精巧的面具,将喜怒哀乐遮得严严实实,
  “恭喜你,安少侠,你是今日当之无愧的胜者。”他用平淡的口吻道。
  两人目光交汇。
  那一瞬间是短暂的,但落在第三个人的眼中,却变得极其缓慢绵长。
  晏千帆正在注视着他们。
  这人站在擂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被深重的阴影笼罩着,却拼命探出头,贪婪地将安广厦和晏月华的身影收入眼底。
  柳红枫听到他屏住呼吸。
  映在他眼中的画面何尝不是一场戏,对于生命中上演的故事,每个人都有期许,都有执着。他也不例外,他密切地注视着两个与他息息相关的人,神情迫切,像是在企盼着什么——一句话,甚至几个字,都足够使他欢欣雀跃。
  然而,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如愿以偿。
  不论心中有多急切,他在旁人的戏里都只是陪衬,饶是伤痕累累,倾尽所能,牺牲一切,仍旧有太多物事遥不可及,有太多愿望难以实现。
  安广厦缄口不言,就只是漠然地站着,从他肃穆的脸上看不出喜悦,更看不出关切与愧疚。
  晏月华也移开了视线。
  晏千帆的肩膀颓然垂落,仅剩的一只眼在汗水中合拢。他转过身,重新没入阴影,靠着立柱滑坐下来,一只手撑扶着额头,闭着眼,深深地呼吸。
  柳红枫仍旧看着台上的情形。
  他看到宋云归和段启昌也走上台前,代表东风堂与天极门,对安广厦致意。
  “安少侠的枪法果真名不虚传。”
  他们如此恭维着,神色却甚是冷漠,没有人再用西岭寨少当家来称呼安广厦,因为西岭寨已经覆灭,少当家的名号自然也不复存在。
  他们之间已裂开一条深深的沟壑,绝不是一次简单的胜利所能填满。
  “各位若是没有别的指教,在下便告辞了。”
  安广厦说罢便提起枪,将长长的枪杆背在身后,缓步往台去走去。越过泱泱人群却不曾侧目,径直走向自己的同伴,仿佛比起天下人的恭维之言,那零星的掌声与喝彩声才是他的归宿。
  柳红枫目送他的背影淹没在人潮中。
  三天,三场比试,三个胜者尘埃落定。然而,酝酿在这片孤岛上的风暴仍旧蛰伏在平静蔚蓝的天空下。
  它已急不可耐。
  *
  当西岭寨众庆贺胜利的时候,铸剑庄却笼罩在一片凝重的阴霾中。
  凝重是因着二庄主的伤势。
  阴霾的却是大庄主的脸色。
  晏月华的性情一向内敛温和,即便是下人犯了错误也鲜少动怒,铸剑庄上下都熟知他的脾气,对他爱戴有加。可惜他的温和性情就像是一条水,自从晏千帆归家之后,便被拦腰截断,取而代之的时不时倾泻的洪流。
  晏千帆受伤一事,无疑是雪上加霜。
  柳千被柳红枫带进铸剑庄,为晏千帆处理伤势。房间里有些燥热,是点着一只火盆的缘故,柳千将一把狭长的刀架在火盆上,反复熨烫。
  这是专用于处理外伤的刮骨刀,在炭火的熏染下,刀刃尖端很快被烫得发红。
  房间里每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柳千身上,而柳千视若无睹,专注盯着火势,直到烧红的区域沿着刀刃漫开成一条薄薄的带状,他立刻将刀提起,一面摇手示意。
  一旁的柳红枫心领神会,将一条崭新的方巾从热水中捞出,微微拧干,递上前去。
  柳千虽然年纪尚小,但行医时却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就连柳红枫也无从干预,只能在一旁为他打下手。
  柳千左手攥着热方巾,右手拿着烫得鲜红的刀,往晏千帆身边走去。
  晏千帆躺在床中,手脚被几个人一起按住,动弹不得,好似被压在砧板上待宰的鱼。
  柳千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终于开口道:“你的伤势并未触及眼球,但伤口太长,一些部分已经化脓,必须要即刻将受脓肉剜出来,才能保住眼睛。”
  砧板上的鱼张大嘴巴,露出惊色:“我的眼睛能保住?这是好消息啊。”
  柳千顿了片刻,道:“坏消息是我身上并未携带麻药,现在下山去寻也来不及了,你只能忍着疼。”
  晏千帆先是一惊,随后抿起嘴唇,道:“我知道了,你动手吧。”
  “你闭上眼,咬着这个。”柳千将热水烫过的毛巾放进他的口中,而后执起动刀子,往伤口处探去。
  在一片寂静之中,仿佛听得见刀刃划破血肉,刮过骨头的声音。柳千的动作缓慢细致,但血还是从伤口处淌出,沾在他的手指间。
  炭火还在房间里燃烧,晏千帆的额头上很快渗出一层汗,他强忍住没有呻吟出声,但牙齿却咬得咯咯作响。
  “……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柳千终于从他身边撤开,压在他手脚上的力量也终于放开了。晏千帆只觉得浑身乏力,仿佛虚脱一样疲惫,手脚都使不出力气,只能任由旁人为他擦干血迹,敷上伤药,用绷带缠住受伤的眼睛。
  柳千长吁了一口气,盘着腿席地而坐,用袖子擦拭额头上的汗。
  *
  凝重的阴霾总算释开了一些,滞在炭火中微微发烫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晏月华第一个动身,他快步走到床边,本能地伸出手去碰晏千帆的眼睛,手指却在停在半途,缓缓收回。他转而问道:“怎么样?”
  晏千帆撑起身子,缓缓睁开完好的眼睛,被骤然跃入眼中的脸庞吓得一抖。
  柳千瞧在眼里,当即从地上跳起来,一面拦下晏月华的追问,一面对床中的病患叮嘱道:“你的眼睛算是保住了,但外伤恢复还要一段时日,在此之前千万不能再受伤,否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我一定听话,”晏千帆已经恢复镇定,连连点头,“谢谢你啊小神医。”
  柳千脸色一暗,他虽然爱极了别人恭维他,但却最讨厌听到自己的名讳前面多出一个“小”字,于是立刻敛去笑意,摸着下巴道:“我再给你开几副舒筋活血的药吧,越苦的药就越是管用。”
  “不必、不必麻烦了。”晏千帆听出他话中的不满,吓得直摆手。
  这时,晏月华转向柳千,深深鞠了一躬,道:“多谢两位柳公子鼎力相助,晏某感激不尽。”
  晏月华的态度谦和又礼让,与晏千帆可谓大相径庭,柳千看在眼里,心头顿时涌上一阵好感,也跟着欠身道:“庄主不必客气,本来就是这家伙的责任,都怪他没把人保护好。”说着抬起手指,毫不客气地戳向柳红枫的鼻子。
  柳红枫在暗中狠狠瞪了他一眼,而后转向晏月华,乖乖低头道:“小千批评的对,是我的疏忽。”
  晏月华拱手一让:“不,是他自己的责任,我这就与他好好谈谈,二位若是累了,不妨先去歇息吧,我在外厅里备了茶和简单饭菜。”
  “不用,我不累——”柳千刚想说,被柳红枫捂住嘴巴扯到一边,比了个手势,示意他噤声。
  晏月华已经转向旁侧,望向自己的弟弟,脸色由晴转阴:“你知道错了么?”
  晏千帆也学着柳红枫的样子,乖乖低下头,道:“我输了比试,给晏家丢人。”
  但兄长却没有跟他客气,短暂的沉默后,问道:“你为什么不用晏家的剑术?”
  晏千帆不禁一怔,仰起头答道:“我离家太早,晏家的功夫学得不够精,况且……”他迟疑片刻,终是选择开口道,“况且晏家的剑术也比不过西岭枪。”
  说罢,他避开视线,不敢再直视兄长的目光。
  但他的视线触到床畔的桌台,却在光洁的铜镜中再一次看到兄长的脸。
  那张侧脸比他记忆中还要凝重,样貌也改变良多,几乎像是个陌生人。他们明明血缘相通,但却分离两处,从未推心置腹,他全然不清楚对方眼里的自己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晏月华没有如他所料的那般动怒发难,只是淡淡道:“算你答得诚实,西岭寨的武功的确胜过晏家,那里的人也更投你的脾气,但是别忘了,你始终是晏家的人。”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瞒着我,穿成小丑一样去见安广厦,你还嫌我们晏家不够丢脸吗?”
  晏千帆一惊,他只掂记着比武落败的错误,竟忘了偷溜出门的事,如今被兄长毫不留情地指摘,也只能埋头认栽,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疾风骤雨。
  不料晏月华没有继续责备他,而是转向他的侍从,冷冷道:“兰芝,你过来。”
  兰芝蹲在水盆边,才刚刚把沾血的濯洗干净,冷不丁听到传唤,登时打了个激灵,来不及擦干手指,战战兢兢地起身,快步走到晏月华面前。
  纤细的指尖垂在身侧,不住地滴水。
  “二庄主出门时,穿的是不是你的衣裳?”
  “是,是我的……”
  “我安排你照顾他的起居,可你竟然让他穿你的破烂衣裳出门?!”
  晏月华疾言厉色,语声如雷,迸出十足的中气,将头顶的房梁震得微微发颤,余音出于怒意而颤抖着,绕梁不散,也将兰芝震得直打哆嗦。
  “是我考虑不周,是我怠慢了二庄主,都是我的错……”兰芝语无伦次道,头低埋向胸口,目光偷偷抬起,往晏月华脸上瞄了一眼,只见往日里脾气平和温厚的庄主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紧紧颦着眉心,眼锋如刀,锐利的视线径直穿进她的眼睛。
  她吓得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晏月华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兰芝,你败坏了晏家的颜面,害二庄主受人折辱,依照祖训,我应当将你逐出家门,不再用你。”
  “不要,庄主,求你不要赶我走,外面……外面现在好危险,别人说……说瀛洲岛上尽是杀人的魔鬼,我……我还不想死……”
  她自幼便呆在晏家宅院里,继承母亲的衣钵做仆佣,伺候庄主起居。虽然衣食无忧,但从来没有出过岛,不曾知晓外面的模样。
  晏千帆坐不住了,他走上前去,一面将女孩扶起来,一面安抚她的肩背,柔声道:“兰芝,没事,别怕。”
  晏月华板着脸道:“我依家规办事,你这是唱哪一出?”
  晏千帆抬起头,道:“大哥,借兰芝的衣裳是我一意孤行,是我非得强迫她的,你叮嘱她事事听我吩咐,她没有违背我的命令,说明她讲信用,守承诺,依照祖上的规矩,总不至于把这样的良才驱逐出门吧。”
  晏月华眯起眼睛:“看来你是打定主意非要袒护她了?”
  “是,”晏千帆答得毫不犹豫,“大哥,我从小就比不上你,你为晏家操劳多年,可我却只会拖老祖宗的后腿,如果你想罚,就罚我一个人就好了,要打要骂,我绝无怨怼。”
  一番话毕,他直直迎上兄长的视线。
  晏月华也凝着他,眉心皱成一团。
  他们的目光不似兄弟,倒像是彼此提防、互相猜忌的敌人。
  “咳咳,”柳红枫假意发声,从旁插话道,“晏庄主,千帆他才受了重伤,需要静养,我看你还是网开一面吧。有什么过错先记下来,下次再罚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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