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这点,夏茹说道:“我听人家说老刘人不错,回头再跟老刘混熟了,这姓孙的就再也不好拿你开刀了。到时候你再省那八百块也不迟。”
说完他自己也不禁感慨,原来当时的事情看似毫无头绪,竟然环环相扣,要是早一些能看清这些人的嘴脸,又何苦吃那些冤枉亏。
后来果然如夏茹所说,班会如期举行,孙老师和颜悦色,在班会上还主动说孩子们长身体的时候吃点零食也很正常,只要注意不要在课堂上出现零食即可。
他这么一说完,郭海东附近的氛围又恢复了正常。孩子们听老师的话是习惯使然。而被老师判了刑又释放的郭海东心里对夏茹佩服的不行,课后跟夏茹直拍胸脯,要当一辈子的铁杆。
夏茹也挺高兴,这算是重生以来他改变的第一件事。他心里砰砰乱跳,有好多话憋着没说出口,实在忍不住才瞄了一圈,陆健行在他的角落里趴着呼呼大睡。
夏茹对陆健行曾经的一切倒背如流。
陆健行个子很高,身材颀长,总是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因为爱打篮球,整个人晒得是健康的小麦色。他话不是太多,总是别人问才会答。除了打游戏,还爱看武侠小说,桌肚子里一定有两本闲书。
虽然他很少表示出对外界的反感,但夏茹知道,陆健行的心细得很,他对外界的打扰很容易感到不满。
不仅如此,这辈子夏茹对陆健行还带着一点点胆怯。虽然明知道角落里睡得不省人事的少年人跟上辈子在花坛抽香烟的青年并不相同,但他还是害怕陆健行的犀利。他怕这人这辈子又讲出什么话来,又让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废物。可是他又很想陆健行,很想十年前他们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到处玩一起做实验一起补习的生活。要是上辈子非要圈出一段日子作为一生的高光点,他一定只圈高一那年。
他记得上辈子,是陆健行先跟他搭话的,然后很快他就给陆健行过了十七岁生日。夏茹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是十一月三号。
因此现在,他决定被动一点,像前世一样,等待陆健行来认识他。
☆、第 3 章
03
自从郭海东把夏茹认定为死党,夏茹的生活确实有了很大不同。而且郭胖子相当会来事,当天下午孙的阴影一过去,他就叫了几个哥们放学后一起吃串去。
本来郭海东还约了夏茹,但夏茹想回家好好梳理下前世的记忆,婉言拒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夏茹还没走进教室,就听见郭海东大着嗓门在里面咋咋呼呼,俨然已经混成了一个小头头,那几个高高矮矮的跟在他屁股后面一口一个东哥,看得夏茹一愣一愣的。
郭海东从包里掏出一个加了五层料的肥硕煎饼,递给夏茹,然后冲他的弟兄们显摆:“这可是我夏哥,要没我夏哥仗义,昨天我就得倒大霉了。”
夏茹看着他这装模作样的江湖做派心里直发笑,但倒也难怪,郭海东昨天是吓结实了,夏茹像这么大的时候,也对老师怵得慌。
后面几个同学立刻嬉皮笑脸地捧起夏茹来。说实话,夏茹活了这么些岁数,还没体验过当领头羊的待遇,还好他心里绷着一根弦——上辈子,郭海东因为对抗老师成了学生里的英雄;这辈子,郭海东没有对抗老师,依然成为了学生里一呼百应的人物。而且这个转变甚至比上辈子发生的更快,这是不是一种殊途同归?
想到这里,想到上辈子自己活得那个烂样,夏茹的额头沁出一层冷汗。
很快就到了周六,郭海东跟夏茹碰了头,两人一起去孙家上课。
孙在学校旁边弄了一套房子,客厅和卧室打通,弄成一个大房间,专门用来给学生上课。郭海东一看这房子就咋舌,偷偷跟夏茹嘀咕说,这姓孙的估计挣了不少。
上课的人也不少,夏茹粗略数了一下,四张小方桌,多少挤一起,大概二十来人。孙给大家发了一张他做的卷子,然后让同学们先写题目,一小时后他来讲题。
果然他走后,屋里的学生就开始稀稀疏疏地小声交谈。
郭海东说:“这钱可真好挣。”
夏茹在研究这卷子,这些题目他看着眼熟得很,但上辈子高考前冲了太多的题目,看什么可能都像,一时说不准这种熟悉感是哪儿来的。
夏茹低声说:“你可少说两句,人多着呢。”
跟他们同桌的两个人是班里郭海东的小弟,还算嘴巴牢靠,另外三张桌子里还有许多生面孔。郭海东自知失言,安静下来写起了卷子。
没过多久,孙从外面回来,然后拉起白板开始讲题。
孙的水平可以说是不高不低,他把题目念了一遍,让人把题干圈出几个条件,然后开始在白板上写公式。比学校教学要简练一些,但是板书复杂一些。
每一题写完,孙会问有没有没看懂的,一般是没有,那就直接过了。
夏茹觉得这授课过程非常奇怪,但他又讲不上来哪里不对。
五题写完,已经超过12点早该下课了。孙却不急,他让每个人都把笔记本拿出来,把白板所有的答案抄一遍。
夏茹一边抄答案一边更觉得诡异,孙办这个班就是为了捞钱,上课也上得这么水,怎么会额外加时间给他们,还一定要他们把板书抄完整了?
确认每一个人都抄完之后,孙满意地点点头,把试卷全部收走,然后宣布下课。
当试卷从手中被抽走的那一瞬间,夏茹终于想起对题目的熟悉感源自哪里——孙在泄题!
上辈子夏茹在班上的成绩仅仅算普通,后来勉强上了个重本他都觉得是烧高香了。结果在学校的光荣榜上发现班里的大神几乎都落榜,不仅夏茹吃了一惊,连带夏妈那时候都高看自己儿子几眼。
所以那些同学并不是什么真的大神,而是在孙的补习班里提前拿到了学校里大大小小自行组织的□□。这个班的学生第一次来上课不明白,后面就会发现,然后就会离不开孙的课堂。所以他的课不需要教别人怎么解题,只要把答案讲清楚就行。然后班上的差生都会来上他的补习班,整个班的成绩表面上会越来越好,最后这些人就会出现小测都是高分,大考、统考考不好的情况。至于考不好的理由,就说是紧张、发挥失常!
郭海东早都收拾好了,伸手推了他一把:“夏哥,发呆呢?”
夏茹回过神来:“中午上哪儿吃?”
“问王泽呗。他家住这,熟。再带上李天,我们四个中午一道?”王泽和李天是今天他俩的同桌。
“行。”
王泽带头,给他们找了一家私营的西餐店,物美价廉,人少清净。
郭海东要点夏威夷披萨,夏茹不吃菠萝,换了个牛肉芝士披萨,四个人又点了一堆其他的。
等菜的时候,李天神神秘秘地说:“咱们班出大事了,你们晓得不?”
郭海东不屑道:“大事?天塌了?地陷了?我看你是屁大点事就大事。”
李天叫苦道:“东哥,你这也太瞧不起我了。吴琳琳被偷了两百块钱,你说这事大不大?”
王泽说:“这事儿我也听说了,但是是她自己丢的还是被偷的你还说不准。况且两百块钱,说多不多吧。”
夏茹是比较认同王泽的说法,毕竟中学生自己就丢三落四的,丢点钱也不算什么。
李天撇撇嘴:“都不是第一回了,这才开学几天啊,吴琳琳前头都没当回事,可能掉了得有七八百了,这回她是特意放书包夹层里,给人扒了。”
郭海东突然说道:“其实我之前也丢钱了。”
夏茹吃了一惊,上辈子班里并没有发生丢钱的事,还丢了这么多。
郭海东说:“我老丢东西了,就没往别处想,我钱都放书包里头,有两回,我记得是放了几张一百的还有点零钞,后来一百的少了一、两张。”
李天补充道:“女生里丢钱的也不止吴琳琳,但就她丢的最多。男的里面也有几个掉钱的,夏哥知道么?你前面那个张羽凡的钱也掉了。”
张羽凡座位就在夏茹正前方,但是夏茹刚重生回来三天,都忙着想自己的事,哪有心思关注这个,于是摇摇头说:“这我哪知道,我盯着他干嘛。”
郭海东表示赞同:“那可不,张羽凡那小子想跟你夏哥说上话,还得看我同不同意呢。”
王泽立刻吹捧道:“咱们东哥可是夏哥天字第一号秘书。”
这家店味道确实不错,四个人吃了两百不到,价格也还好。结账的时候,王泽和李天闹着要请客,后来夏茹提议到他们四个人轮流请客,以后每周六中午固定聚餐,这一餐就由夏茹先买单。
郭海东挺高兴,散伙的时候悄悄跟夏茹说:“我看你不大爱说话,我还以为你不爱搭理他俩呢。”
夏茹乐了:“那倒没,我就是最近琢磨事儿呢。”
“你琢磨啥啊,给我听听,我给你分忧解难。”
夏茹心想你能解啥难呐,不过他准备把孙这补课的猫腻告诉他:“我这会儿只是瞎琢磨,我觉得这补课不太正常,等月考过了我再跟你说。”
郭海东虽然不知道他在说啥,但也觉得补课好像不那么简单,反正月考也没几天了,也就同意了夏茹的说法。
周一早上,班上又有人发现掉了钱。实际上中学生花钱的地方说多不多,说少也确实不少。一来是上下学路上时不时买点零食,二来学校经常要个几十块的教辅材料费,所以同学们身上都有点备用金。
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抓到现行怀疑谁都不太好。所以几个丢钱的倒霉蛋联合起来,准备抓贼。
但是一群小孩儿能有什么经验,李天就给他们出主意,说夏茹点子多,郭海东的事儿都是他摆平的。
但是张羽凡不同意,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你们仔细想想,我坐夏茹前面,吴琳琳坐他右后边,还有掉钱的宋明、郭海东,都在他座位附近,为啥就他没掉钱?”
吴琳琳想了想也说:“夏茹平常也不跟我们往来,我看他身上钱也不少,你们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哪来那么多零花钱?”
李天听了挺不高兴的,他是来给他们出主意的,没想到这群人反倒怀疑上夏茹了,于是便说:“那你们就自己抓贼呗,别想人家帮你,吃力还讨不着你们几个的好。”
吴琳琳白了他一眼,说:“抓现行我是没招,但我就知道一条。家里给的钱,再多也有个数,怎么可能花不完呢,要是谁的钱花不完,那不就是来路不明吗?今天在我这偷一百,明天到你那儿摸一百,那肯定是花不完了。”
李飞被她噎得难受,当场就想走。
吴琳琳还逼他:“知道你跟夏茹好,但这事儿你要跟他说你就是狗。”
李飞气节:“狗什么狗,人家行的正,我看你能抓到个锤子。”
午休的时候,夏茹正准备在桌上趴个午觉,他现在有个习惯,坐下来之前会偷偷瞄一眼陆健行的角落。
今天也不例外。
今天的陆健行有点反常,他没睡觉、没看书,在他那个位子上一会儿站一会儿坐,显得有点焦躁不安。夏茹挪了一下头,让自己的余光正好能看清楚。
陆健行对着不知道什么东西犹豫了半天,出教室绕了一圈回来,又坐下,浑身透着一股丧劲儿。
夏茹的困劲都上来了,迷迷糊糊地都快睡着了。
谁知道这时陆健行突然向他走过来。
夏茹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他想起来了,陆健行要跟他说话了!
果然,陆健行轻轻地拍了拍夏茹的背:“你睡着了吗?”
夏茹心如擂鼓,还得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什么事啊?”
陆健行左右瞥了一眼旁边的人,发现大家睡得东倒西歪的,才小声说道:“你能借我点钱吗?”
其实保守估计,教室里正有五六双耳朵听着这段对话。只是陆健行不知道,夏茹也不知道。
然后一群装睡的人等了几秒,听到夏茹说:“你要借多少啊?”
陆健行咬了咬唇,一脸为难的样子,没说话。
夏茹这会儿坐直了,他正借此机会贪婪地看着陆健行的脸。
这一张年轻的,还有点青涩的脸。浓密的剑眉,狭长的眸子,高挺的鼻梁。此时陆健行的脸上还肉乎乎的,完全看不出十年后清冷而深邃的轮廓。
夏茹觉得自己看得差不多了,便给陆健行找了个台阶下:“咱俩出去说?”
陆健行点点头,像只大狗狗一样跟了出去。
竖起来的五六双耳朵又耷拉了下去,吴琳琳爬起来团了个纸团砸了李天的脑袋。
李天也是装睡,他扒开纸团,看到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但他心里也跟猫抓一样,于是把纸条塞兜里,默默跟了出去。
人们说现在的小孩都像温室里的花朵。
夏茹住的温室确实是个温室,陆健行的温室顶多只能算个雨棚子。
简单介绍一下陆健行,父母各自另有家庭,分别旅居外地,由其他爹,早年□□本打拼了,一年回国的次数保证在三根手指头以内,其中两次还是回国处理公务。陆健行十岁起就一个人住在A市,连个有关联性的长辈都没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陆健行家的属于合订本。
特别是现在,陆健行最大的难题就是钱。
当年父母离婚,陆健行跟了妈妈,所以生活费的事儿也归他妈管。他妈妈人很好,也不抠门,只是手上一旦有别的事情冲进来,就忘性大。何况他妈妈现在在别的城市开始了新的工作新的生活新的家庭,所以有时会忘了自己在A市的儿子,比如现在。
陆健行给她打了两次电话,她都在忙三季度结算,陆健行就想算了。
毕竟他也没什么非要花钱的地方。
结果事与愿违,他家竟然停电了。
陆健行可以去打第三次电话,但是他有点不想。
因为事不过三,他怕自己失望了。
陆健行找夏茹借钱的理由很简单,夏茹话少,且钱多。
他实在没觉得自己家的事需要跟别人娓娓道来,但总经不住人问,实话实说吧,对方马上就一副同情可怜的模样,编瞎话吧,又怕后来记不得圆谎。
陆健行本就不觉得自己有哪儿可怜的,他有吃有穿还没人管,天天一个人不知道有多快活,加上怕麻烦,他就觉得夏茹是个不错的对象。
夏茹和陆健行找到个没人的地方,夏茹问他:“你缺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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