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阵骚动,几个人七嘴八舌地问道“三千块?给谁啊?”之类的话。
张羽凡老神在在地说:“我可跟他不熟。但是这事绝对是真的。吴琳琳听李天那小子说的。你们不都知道么,李天是郭海东的人,东子跟夏茹走得多近啊,这还能有假。”
有一个人问道:“但是郭海东跟夏茹走的也挺近的,不一定是夏茹吧。”
“也许他就是故意不得罪郭东海。”张羽凡说,“乞丐还有仨朋友呢。”
“而且,班上稍微有点钱的,都或多或少丢了几百块,就剩他一个这——么阔的人没丢钱?他钱从哪儿来的?他还能借出去三千多,你们就不怀疑他?”张羽凡继续说道,“我当初第一时间就问他了,他说他从来没丢过钱。你们不信的都可以自己去问!”
有人提议道:“你讲的也有道理,现在谁说都没用,不如我们找机会试试他?”
“怎么试?”
“反正就得弄明白他的钱从哪来的。”
外面似乎有人过来了,这几个人立刻鸟兽散。
夏茹这才冲了马桶。他刚才怕占用厕所时间太长,直接冲到最里面搁了打扫工具的那间,估计张羽凡那群人以为这门是校工锁上的,才在这肆无忌惮地讲话。
夏茹一边洗手一边想,上辈子的案子总算是破了。原来是认定他偷钱,怪不得全班同仇敌忾。而他借了一大笔钱给陆健行救了燃眉之急,所以陆健行才坚定地跟他做朋友。
张羽凡在他记忆中只是一个坐在他前面的普通同学,他们俩一学期也讲不到五句话。夏茹重生以来两个人除了传作业的时候能接触到,平常根本没讲过话。虽然他现在不能确定重生之前张羽凡有没有问过他关于掉钱的事儿,但就刚刚的那几句话而言,夏茹觉得,张羽凡是故意在把火往他身上点。
为什么呢?
☆、第 5 章
05
陆健行发现这两天夏茹心情很差。
一开始他以为是他打球的时候闹过头了,比如故意带球过得让夏茹够不到,然后扣掉夏茹每一次投篮,还有时不时肩膀小撞一下夏茹,炫耀一下自己的大块头……确实每一件都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夏茹打球根本不喊停,而且每天还特别积极。陆健行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气性太小了,把夏茹的格局也想歪了。
陆健行开导自己说,他们两个天天凑在一起,他当然要多思多考如何为人处世,这没有什么不对。于是在他的细心观察中,他发现夏茹发呆的时候越来越多,上课也好,课间休息也好,如果陆健行和郭海东不去找他讲话,他就经常一个人向着窗外一个不确定的点发呆。
这种现象发生了三四天,让陆健行都有些手足无措了。郭海东似乎也看出了一点端倪,和陆健行两人悄悄讨论了几句,但夏茹每天打球的时候又很正常,实在找不出不对劲的地方,这两人也就只得作罢。
两个睡一张床的好朋友能有什么隔夜仇。
陆健行手头虽然没什么钱,但夏茹借了他三千块,在家开伙做顿饭的钱还是有的。他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菜放几勺盐,汤加几碗水是门儿清。
陆健行想得不错,等礼拜六不用上学,早上去菜市场转一圈,中午把汤炖上,下午请夏茹来家里,两个人聊聊天,看看电视,写写作业,到晚上一起吃个饭。
“我周六上午要上补习班。”夏茹说。
陆健行说:“对呀,所以下午来我家呗。你几点下课,我去孙家楼下等你。”
然后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夏茹并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
那种时候的夏茹似乎有一种奇怪的谈话技巧,三言两语就让他把话题绕远了。陆健行心里冒出一种非常微妙甚至有些恼怒的感觉,明明几天前夏茹还横在他的胸口呼呼大睡,现在却好像隔了几重山、几片海,隔着很厚的雾。要不是他还欠了夏茹钱还不上,他都有点抗拒跟夏茹往来了。
陆健行讲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好像一件本该发生的事情突然不再发生,或者一件事情发生得和预想完全背道而驰,一种期望落空,又有一种恼羞成怒。
而夏茹也变得奇怪。
重生之前,他对这个班的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跟他们保持联系仅仅是个面子工程。唯一的白月光陆健行还在那个小花坛把夏茹的心摔成了粉碎。重生之后,郭海东、李天、王泽……等等一群原先完全不熟悉的人开始走进他的生活,但说白了,曾经的记忆还在,他实在无法跟人多亲密。而唯一曾经亲密的陆健行又变回了一个毛头小伙子。他心里有好多问题好多事好多感悟想巴拉巴拉地跟陆健行说上好几天,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心里那个陆健行在他十年不断地回忆中已经被完全的神化,而现在这个打球的时候一直不停捉弄他的人,他其实完全不了解。
这四天里,他一直在思考张羽凡在厕所间里给他泼的脏水,包括张羽凡提到的,李天向他透露自己借出去三千块的事。
当时夏茹故意把陆健行带到了没人的地方,但是这件事还是被人知道了。陆健行的社交圈很简单。首先他现在就跟陆健行两个几乎形影不离,而且就算他们两个相处的时候,陆健行也是宁可揉他的头、撞他的肩膀,也很少叽叽喳喳地说话,更别提那三千块是跟陆健行的家事相关的。
那么这件事是如何被别人知道的?真的是李天说的么?
李天每天跟着郭海东,然而郭海东好似不知道这件事。郭海东与夏茹之间因为孙的事已经非常亲密,也会时不时像夏茹确认一些班上的流言,但至今还没有听郭海东提起过三千块的事。毕竟上周六他们聚餐的时候,李天开了话头,如果有这么大额钱的流言,郭海东知道了一定会向他来求证。
然而这也没有。如果不是李天说的,张羽凡又是怎么知道的?
毕竟他回忆了三天也没有回忆出和张羽凡有过什么交集,张羽凡却说一早就问过他关于钱的事。夏茹都想起来,几天前,郭海东还开过玩笑,如果张羽凡想跟夏茹说话,还得经过他批准。就这么一个无中生有的事情,张羽凡有什么底气说得信誓旦旦,甚至让别人自己向夏茹求证。更诡异的是,明明厕所间的对话里几个人还是保持中立态度的,但这几天过来,他除了打球的时候都尽量安静地在教室坐着,创造了这么好的条件,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跟他提过这件事。
而且他明显感到审视他的目光越来越多了。有时他上课无意间回头,都能跟陆健行的目光撞上几次。这真的让他感到十分不舒服,连陆健行都在打量他。
很难形容他和陆健行四目相对时的感受。上辈子夏茹被说一句众叛亲离都不为过,陆健行还一直在他的身边跟他玩得那么好,这辈子他们两个明明更早更快玩到一起去,每天准时准点窝在一起打篮球、一起回家,结果陆健行竟然摇摆不定。
夏茹在那一刻突然理解了凯撒死前看到布鲁托的心情,内心无力又愤怒,只吐出两字:“Et tu”他当然拒绝了陆健行的邀约。他对一个对自己无法完全信任的人也无法全情全意地交往。
夏茹觉得这个小偷就像一根刺,卡在他和陆健行之间,如芒在背、如鲠在喉,比上辈子还令他恶心。
夏茹回到家,他先是把自己屋的门锁上,坐在房间里发狠。门外夏妈问他晚上吃什么,夏茹大声回了一句“随便!”把门开开又吼了一句:“我现在有点事!”
夏妈听他话里气性大,没跟他顶起来,虽然不知道这破孩子除了写作业还能有什么事儿,但还是回道:“去忙吧,一会儿饭好了喊你。”毕竟青春期么,不要跟他顶上。
夏茹带门的劲儿没控制好,门发出砰得一声。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会儿就像刹不住车一样。
他决定要抓这个贼。
夏茹很得几乎磨牙。这个烂东西,上辈子害他被霸凌,一辈子带着高中养成的那种莫名自卑自闭,然后走走走不知道怎么就走歪了一条路,到死前还要被陆健行骂一顿。这辈子,这个烂货更加猖狂,他都有朋友了,又有陆健行了,还要被祸害,还要把他身边的这些都拿走。而且这一次怎么连陆健行都要被撬走!
陆健行是他的东西,他决不可能让任何人、任何事把陆健行从他的生活里撬走!
夏茹摊开笔记本,把教室座位大概画了出来,把受害者位置一个一个圈出来。然后他把日期细细列在旁边,翻着日历把课表对上,然后把这些人的其他共同点再罗列出来。
他就不相信了,凭他重生的金手指他抓不到这个贼!
夏爸今天回家早了一些,原本家里是一等他回来就开饭,但进屋半小时了,夏妈的菜早都炖好了,就是没有半点开饭的意思。
夏爸忍不住问了一嘴:“什么时候开饭?”
夏妈白他一眼:“急什么,你儿子今天心情不好,晚点再吃。”
夏爸努努嘴:“小孩子,能有什么事。”
“你懂什么,现在的孩子跟你那个时候可不一样。”夏妈随手拿了包酥糖递过去,“你要饿了你就先垫点儿。”
“这像什么样子。你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儿子不出来你就不开饭了?”
夏妈往房门口看了看,说:“再等会儿,七点钟吃。你没事别去烦人家。”
夏爸嗤之以鼻:“烦他?他少给我搞些花花肠子。也就是这次中考考得还像点样子而已,上回带回家那什么同学,我看他是玩疯了,一天到晚在外面玩,还把人带回家玩,也不知道下次考试能得几分。”
这么一说,夏妈也觉得是:“今天就算了。过两天月考成绩出来,你给他紧紧皮。”
夏爸微微颌首,显得很满意。他早就给那孩子拟好了一个框架,上名小,上市重点初中,上市重点高中,然后上重点本科,再然后选一门热乎的行业,按照他的计划顺利毕业,入职名企,成为成功人士。更何况他儿子已经按照他的计划进行到第三步,进入重点高中,他光想想就满面春光,仿佛接下来的事已经板上钉钉。
想到儿子未来功成名就,自己享着老来福跟亲朋好友炫耀的样子,夏爸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学生能有什么烦心事,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好好学习。去喊他出来吃饭。”
夏茹当然不知道他爸他妈在门外的对话。他此时已经规划好了,他要为这个贼创造下手的机会,然后抓他个现行。
这贼他荤素不忌,男女同学的钱都要偷,所以越是人群杂乱的时候越是他容易下手的时候。有体育课的日子他下手最频繁,其他日子没有什么规律,应该是在中午午休时候动的手。
夏茹在抽屉里翻出三百块钱,其中一百五都不是整钞,这样看起来一打挺厚的,掉了几张也不容易被发现。这是他准备的饵。
剩下就是行动了。这几天他除了打篮球的时候还跟陆健行闹一闹,其他时候跟人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夏茹准备顺势而为,借用这种距离感,让他的不在场合情合理,为贼创造良好的作案氛围,等他上钩。
陪他一起抓贼,或者帮他制造不在场证明人,他都想好了。就选郭海东,一来是这家伙咋咋呼呼的,一下子就能把事闹大了,二来是他人缘好,能顺便帮夏茹把口碑翻盘。夏茹已经盘算好了,就等明天去孙家补完课跟郭海东再商量一下。
至于陆健行那家伙,就让他一边待着去吧!
☆、第 6 章
06
孙家的补习极尽□□。夏茹一脸心不在焉实在让人不注意都不行。
郭海东碰碰夏茹的胳膊肘:“想什么呢?”
夏茹此时神游千里之外,正在想抓到贼以后的种种,到时候一定要让陆健行也洗洗眼睛,好好看清楚他夏茹是如何根正苗红,外面这小牲口是如何祸害人间。这冷不丁给郭海东碰了一下,吓得笔都给碰掉地了。
李天抬头看了一眼夏茹,然后继续埋头写自己的东西。
也许是夏茹心里有事的原因,对这一眼明显有些膈应。他捡了笔,才慢吞吞地回郭海东的话:“你猜呗。”
“这有什么好猜的。”郭海东白他一眼,“瞅你这样,难不成你思春期?”
思你个大头。夏茹呸了他一口。
孙老师咳嗽了一声,下面立刻恢复了安静。
课后惯例四人聚餐,也许是夏茹心里有事,这会儿看李天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郭海东其实瞧出了个七七八八,他不主动说破,就问夏茹要不要去他家打游戏。
王泽和李天其实馋得厉害,郭海东把锅甩给他妈,说是他妈要感谢夏茹请他来家里玩,这才作罢。
四人分开后,夏茹问郭海东:“真是你妈找我?”
郭海东嘿嘿一笑:“是也不是。我妈上回确实说改天请你来家里吃饭,我没给她准话。”
“人精。”夏茹笑骂道,“不过确实有个事儿得跟你说。”
郭海东一听这就来劲了,两眼都冒光:“说说,我听着呢。”
夏茹还是有点顾虑,他俩在路上太容易撞着熟人:“到你家再说。话长着呢。”
“那你先透露点呗,是啥相关的?”
夏茹看了看四周,叫郭海东猫着腰,把耳朵凑过来。
郭海东看他这样,更加好奇了:“还要这么神秘?”
夏茹嗯了一声,凑到他耳边说道:“让你跟我一起抓咱们班那个小偷,有兴趣么?”
郭海东可没想到夏茹竟然有此等雅兴。其实他原本挺瞧不上夏茹的,他俩不是一种风格,要不是上回夏茹帮了他一把,根本八百年不会讲一句话。就现在讲话,也老是他出来暖场子,不然依夏茹那个性子,根本没法聊天,话头早就把地砸出一个大窟窿了。
因此夏茹这句话一说可把郭海东乐坏了。夏茹没再“端着”,彻底加入了他的江湖。
郭海东点头如捣蒜,立刻揽上夏茹的肩膀:“跟我还客气上了,走,咱俩回家。我再给我妈打个电话,让她晚上带咱们去中心大酒店吃披萨。”
中心大酒店是本市一个老牌中外合资的酒店,一楼的西餐厅长期都要订位。在上辈子,这餐厅最后没干过必胜客的浪潮渐渐走向平凡,但在2010年,还是一个人人羡慕的地儿。
夏茹被郭海东揽着,这破孩子热乎乎的温度绕着他的脖颈,夏茹心里想:原来有个人支持的感觉这么好的么。
咳,他这一天实在是想得太多了,什么多管闲事,什么狗拿耗子,老觉得自己就算重生了,也未必能拿到开挂的剧本,就怕自己放出来个话,别人都觉得是中二病犯了。要是在过去,他一定是不会这么干的,上辈子的夏茹中规中矩且胆小,遇到小偷,最多也就是祈求不要偷到自己身上来,根本不会去考虑抓贼这个难题。就算到了这辈子,他决心去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仍然会时不时地觉得自己在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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