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渔实在不敢相信,就在不久前还那样亲密的人,此刻却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自己仿佛一个笑话,为别人筹谋这么多,最后却落得这样一个评价。
彻骨的寒,渐渐变成心冷,胃也被气的不合时宜的痛了起来。
原来一切都是虚幻,只有自己眼巴巴的以为都是真的,是自己太天真了,怎么可能呢。
沈渔苦笑,勉强站了起来,脸色苍白,“皇上既然如此想,那臣这就回府待罪。”
君怀瑾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但让他道歉,却也难以拉下面子来。他张了张嘴,想要叫住沈渔,但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皇上。”元宝看事情不对,连忙上前小声提醒,“奴才看沈大人脸色似乎不对,气大伤胃,可别是旧疾犯了。”
君怀瑾此刻手脚冰凉,他对沈渔一百个放心,只是他不满沈渔把一些事瞒着他,这不过是丑陋的占有欲在作祟,他不敢当面言明,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伤了沈渔的心。
“快带几个太医跟去。”君怀瑾慌忙说道。
“沈大人的性子皇上最了解,您刚刚那样说他,这会儿他怎么会见您派来的太医。再说质子府刚刚死了那么多的人,这会儿还没收拾干净,沈大人回去了怎么住。”
“是啊。”君怀瑾冒出一股浓重的担心,恨不得现在就亲自追过去,给沈渔道歉,求沈渔原谅。
虽然知道怎样做才是对的,但君怀瑾毕竟帝王之尊,难以放下自己的身段。
“马上去找君从嘉,让他把沈渔接到他府上暂住,告诉他,做不到以后便不用进宫见朕了。”
“是,奴才这就去。”元宝领命,跑了出去。
君从嘉收到圣旨,马不停蹄的赶到质子府,在沈渔将要进门前,把他拦了下来。
“是他让你来的?”沈渔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君从嘉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听说里面刚死了不少人,还没收拾好,你就算不怕,现在住进去,也不吉利啊。”
沈渔冷笑,“多谢王爷关心,我是待罪之身,不敢擅离府第,还请王爷不要阻拦。”
“小渔,你和皇兄生气,是皇兄不好,和我无关,你今天先去我那里住,等明天这里收拾好了,再回来不迟。”
沈渔怒气未消,仍旧说道:“怎么。我想去哪里住都做不了主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君从嘉劝道。
沈渔不再理会君从嘉,推开大门。
“好好好,你不想去,那我在你府上住一晚总可以吧。”君从嘉下马,忙追了上来。
沈渔胃疼,没心情和君从嘉纠缠,不理会他,径直走了进去。
院中还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尸体虽然已经运走,但残留的血迹显示着这里刚刚进行了怎么一场残酷的厮杀。
院子里还留下了几个人,用水冲洗着地面的血迹。
“天啊,这也太可怕了吧。”君从嘉跟在沈渔的身后,情不自禁的拉住了沈渔的袖角,“你确定你今天晚上要住在这里吗?”
“你要是再吵我,就请你马上出去。”沈渔皱了皱眉,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里还残留着刚刚的凌乱,窗台上的红烛还没有燃尽,似乎还残留着君怀瑾的气息,沈渔一想起君怀瑾刚刚冰冷的嘴脸,胃里泛起了一阵恶心。
“你怎么了,是不是血腥味太重了。”君从嘉连忙上前帮着沈渔拍背。
沈渔干呕了几声,摇了摇头,叫来了屋里的下人,“将这卧房里的东西全部扔出去。”
下人惊讶了一下,抬头问道:“全部吗?”
“全部,现在。”沈渔斩钉截铁的回答。
沈渔一向温和,这决绝把君从嘉都吓到了,他试探的问道:“小渔,那你要去哪里睡?”
“我去厢房睡,至于王爷去哪里,就请自便吧。”
“那不行,说好了要陪你,就要和你一起的。”
说着,君从嘉像跟屁虫一样的跟了上来。
“君从嘉。”沈渔忽然转身,“你既然受了皇上的命令来看视我,我也不会为难你,只是我今天真的很累,没时间和你纠缠,让下人带你到其他房间先休息吧。”
“哦。”君从嘉点点头,看出了沈渔眼中的疲惫,不忍打扰他的宁静,“那你好好休息。”
☆、第 23 章
天色大亮,沈渔被门外的嘈杂吵醒,披了件衣服,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日光正好,照着院角里残留未融的积雪,晶莹纯白。
天气一好,整个人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沈渔伸了个懒腰,胃也不太疼了。
君从嘉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看见沈渔出来,忙打招呼,“小渔你醒了,我正想去叫你,元宝公公怕打扰你休息,一直拦着我。”
沈渔向下一望,只见元宝领着一群小公公站在院子里,手里端着东西,没好气的瞟了元宝一眼,冷冷说道:“公公带这么多人,是来宣旨抓我下狱的吗?”
元宝连忙躬身赔笑,“沈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胃不好,皇上怕沈大人府上的厨子做的不不合您心意,特地叫御膳房做了十几样清粥小菜给您送来,”
沈渔扫了一眼那些食盒,并未因为这些小恩小惠消气,依旧冷着一张脸,“既然是皇上的赏赐,我不敢不受,只是皇上并没有下旨我必须要吃了吧?”
元宝擦了擦额角的汗,尴尬的回道:“这个倒没有。”
沈渔点头,吩咐身边的下人,“去厨房给我端一碗白粥送到我房里来。”
元宝料到今天来一定会碰钉子,也不再劝,又说道:“沈大人,除了饭菜,皇上还让奴才带了几个太医过来,大人昨天受了惊讶,让太医为大人把把脉吧。”
沈渔冷哼一声,面上带着三分讥笑,“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里那么容易受惊吓,就不劳太医大驾了,我一个待罪之身,不配让太医为我诊脉。”
元宝一看,今天早上这是要无功而返了,只好劝解,“皇上昨天一夜未睡,心里不安,大人何必这么计较,皇上也是无心之失。”
“公公这样私自揣测圣意,可是大忌。”沈渔懒洋洋的紧了紧披着的外衣,冷声说道。
元宝吓得连忙跪在地上,“奴才怎么敢有这个意思,奴才妄加揣测,罪该万死。”
“公公在皇上身边当差,谨言慎行,才能保一世平安,快起来吧,大冬天的地上凉。”沈渔也知道自己有气,不该发泄在不相干的人身上,心里有些愧疚。
“多谢大人体谅,那这些吃食?”元宝试探的问道。
“皇上既然没说我必须吃了,正好王爷还未用膳,吃了这些,感受一下皇恩浩荡吧。”
“这。”君从嘉脸上的笑容凝滞,看了看沈渔转身离去的背影,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既然沈大人这么说了,那王爷就请享用吧。”元宝让身后的太监将食盒端进去。
君从嘉凑到元宝身边,小声抱怨:“要不公公和皇兄说说,沈渔的性格他也知道,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元宝也不看君从嘉,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皇上的心思不是我这个做奴才的能左右的,王爷还是稍安勿躁吧。”
君从嘉碰了个软钉子,只好讪讪的点了点头,“只盼皇兄能记得我今日的好。”
元宝轻叹口气,面色透出一丝不忍,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君从嘉身边,开口道:“如今太后在宫中形势不妙,除了沈大人,没人能保得了太后,王爷可要抓紧。”
君从嘉心情沉重,点了点头,“多谢公公提醒。”
浩浩荡荡的一拨人终于走了,可质子府没清净多久,很快,就又来了一拨人。
沈渔本以为是君怀瑾又送什么东西来了,慢吞吞的开了门,没想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沈若。
沈若披着件淡青色的披风,头上插着几件简单的珠翠,掩映在明日白雪之中,分外的淡雅低调。
沈若的脸色还带着几分小产后的苍白,娇弱堪怜。
“姐姐身子还没恢复好,如今天气冷,何必亲自过来。”说着,沈渔将沈若迎了进来,在屋里的火盆里又添了几块碳。
“你这里也太冷了,下人都是怎么伺候的。”沈若一进来,看着简陋的房间,一脸的心疼。
“这是厢房,久不住人了,再说我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这点冷不算什么。”沈渔扶着沈若在火盆边坐了。
“你怎么住到厢房来了?”
“没什么。”沈渔不愿多谈,转移了话题,“姐姐的身子修养的怎么样了?”
沈若叹了口气,“你要是能让姐姐少担心些,我的身子就好的快了。”
沈渔装作不知的笑道:“姐姐担心什么?”
“皇上知道了你我给南沈传递密信的事情,姐姐看皇上的脸色不好,皇上虽没说你们之间的事,但姐姐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沈渔早料到沈若的来意,听沈若这样问,心里不免更烦躁了起来,“姐姐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一身承担,不会牵连姐姐的。”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沈若皱眉:“如果皇上真的要治罪,这一切本都是我做的,我自然会和皇上说明,姐姐怎么会让你担罪。姐姐只是觉得,事情毕竟还没到这一步,还有回寰的余地。”
沈若的担心不是假的,沈渔也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小气了,于是,脸色和缓了不少,“姐姐不必为我担心,我如今和皇上划清界限,才是最好的选择。”
沈若皱眉,没懂沈渔的意思。
“南沈频繁和我接触,无非是觉得我能够在皇上身边,接触最机密的消息,一旦我被皇上冷落,没有了利用价值,南沈便不会找你我了。”
沈若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密,那皇上那边就不管了吗?”
“你放心,我自有打算,姐姐只需要好好养身体,宫里的吃食补品都是最好的,养好了,我才放心让你出宫。”
“小渔,别总说我,你也要好好养身子。”沈若抓着沈渔的手,苦口婆心的劝着。
沈渔勉强笑了笑,“姐姐放心吧,这大好河山我还没有看够,会想办法让自己多活几年的。”
沈若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道:“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不过了,时候也不早了,姐姐先回了,记得有事情不要一个人扛着,大家都很关心你。”
沈渔点点头,送沈若上了轿子。
“你这个姐姐倒是积极,这么快就来了。”君从嘉一脸鄙夷,站在沈渔身边,看着沈若的轿子走出巷口。
沈渔回头,皱眉道:“贵妃也没哪里惹过你,你怎么对她这么大意见?”
君从嘉拍了拍沈渔的肩膀,“她和我确实毫无关联,只是我看不惯老实人被欺负。”
沈渔觉得有趣,笑道:“你既然可怜我,那少欺负我一些就是了。”
“我也是迫不得已。”君从嘉跟在沈渔后面,两人都是聪明人,话不用说的太多,一点就透。“太后是我亲母,我不可能看她有难不救,除了找你,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沈渔玩笑道:“我是真的想救太后她老人家,可要不是昨天幸运,我怕是已经死在太后的安排之下了,这会儿你说不定也登上那张皇帝的宝座,忘了还曾经有过我这号人物了。”
“这是什么意思,母后她昨天做什么了?”君从嘉对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一脸茫然。
沈渔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一句云里雾里的话,“如果一件事,已经千疮百孔,难以修复,继续破坏它,或许能够物极必反,收获奇效。”
君从嘉皱眉,细细品味着沈渔的话,良久,他似有所思,“你是说,要让这件事情变得更严重?”
沈渔点头,“太后与丞相合谋,刺杀皇上,这已经是最坏的事情了,你再推一把太后和丞相,大义灭亲,起码可以把你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摘出去,然后你再说话,才能有立场。”
“可是,我怎么能下的去手。”君从嘉表情纠结,他明白沈渔的意思,可那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他不敢冒险。
“我想了一下,皇上和太后如今水火不容,越多人想要保太后,皇上心里的忌惮就会越深,反其道而行之,或许可行。”
君从嘉还是有些犹豫。
沈渔轻叹口气,“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也说不想看老实人受欺负,你就当是良心发现了吧。”
沈渔话说到这个地步,君从嘉也明白沈渔已经尽了力,沈渔给他指了路,他若是再依仗着沈渔心软,强人所难,那也就称不上是朋友了。
“我明白了,接下来我会想办法的。”君从嘉说道:“你这样总在府里闷着也不是办法,不如随我出去走一走。”
“你身上一堆烂账,竟然还有心情走一走?”
君从嘉长叹口气,“日子总还要过不是,说起来也是一桩公事,西仪公主就要进京了,皇兄派我前去迎接。”
“西仪公主来了?”沈渔皱眉,十分惊讶。
“听闻皇兄当时虽然拒绝了西仪和亲的请求,但西仪公主向往北乾的风土人情,说想要来看一看,这个理由正当,皇兄自然不会拒绝,这不就来了。”
沈渔冷哼一声,“西仪公主这次说不定是歪打正着,来对了。”
“无论如何,你明天陪我走一遭,也见识一下这个西仪公主,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沈渔点头,他确实很好奇这个西仪公主。
☆、第24章
大队人马向着城外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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