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淡雅兰香从他身上散发而出,整个人无形中多了一份天然魅惑,这魅惑既有兰之高洁,又有桃之夭夭,只看得附近村民神魂颠倒,倾慕不已。
那蛇山神王本已魔瞳附体,才子佳人在他眼中俱是红粉骷髅,这时兰香轻袭,他眼中绿火瞬间熄灭,再看方泉,只觉得风姿秀奇、神采隽异,更有两弯烟眉传愁、一双秋瞳含雾,当真是说不尽的风流雅致。
他看得入神,竟然忘记当前处境,开口道:“公子绝世风范,真叫人心折不已。”
方泉一招既出,立时明白其中要义:“原来这招以色惑人,可真是羞耻,难怪师兄讲解时闪烁其辞……不过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了。”
他勉强笑道:“神王谬赞,不知神王护体的绿瘴是何宝物,竟然如此厉害?”
蛇山神王微怔,这才想起正与此人生死搏斗中,当下好不难过,“与公子是敌非友,真是生平憾事。”
方泉诱骗人魔卸下防御,“不如神王去了绿瘴,与我化敌为友?”
蛇山神王面色一僵,心道:“这公子谎言如此拙劣,怎生骗得了本王?可是……”他明知方泉言不由衷,可是看他轻吐芬芳,吹气如兰,却是怎么也不忍心拒绝。
“如你所愿……”蛇山神王收了本命绿瘴,果见方泉毫不留情挺剑刺来。
“这一剑当真优雅至极,不知刺在身上是何感受……”
蛇山神王忘却了反击,只惊艳于这一剑的风采,当剑身刺入心胸时,他心中一痛,吐出一口鲜血,生机逐渐涣散。
“我这是要死了么……可惜……可惜再也看不到如此惊世绝俗的少年了……”
蛇山神王合上眼睛,他看到的最后画面,是那少年的浅浅一笑——那一笑,有千般旖旎,万种风情。
……
方泉趁那人魔撤去绿瘴之际,一剑刺入他心胸,又以独门心法毁其根本,直至他生机涣散、双眼失神,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露出笑容。
“这人魔终究是死了……”
他停运芳兰竟体心法,见四周血流成河,足有三四百傀兵横尸山顶,心中略感厌烦,还有深深地无奈:“不想再过打打杀杀的日子,只希望早点找到黑鱼之灵,从此远离纷争,在紫云峰顶逍遥度日。”
他从人魔尸体上拔出长剑,却见剑身被某种酸腐之液侵蚀,溃烂不成形,心中一叹:“这剑乃七师兄所赠,可惜毁在了这里。”
见附近一堆藤木灰烬——正是无祥上师血肉之躯所化,心思一转,将长剑埋入灰烬之中,又以厚土覆盖其上,垒成一座坟墓。
他坟前拜了三拜,心下叹息: “人魔已死,村民获救,无祥上师虽已化身藤木,如今也算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他站立起身,见余下七八百村民俯首贴地,一边跪拜,一边高喊:“多谢公子救命之恩……”不由眉头一皱,朗声道:“诸位不必谢我,要谢就谢无祥上师吧。”
一个长者从村民中走出,躬身道:“请恩公留下姓名,好叫我等铭记于心,世代颂传。”
方泉心想:“自驱散污浊后,这些人都不认识我了,包括阿芦、傀兵首领、以及那蛇山神王……不如我另起名号,日后洗尽凡尘、还原真我时,皆以此名号示人。”
此时东方黎明,蛇行峡顶烟岚缭绕、云岫迷蒙,方泉心有所感,朗声道:“岚出云岫,剑洗烟峰,本人岚公子是也!”
他说完,飘身跃起,呼吸之间飞至一个僻静的小山头,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童端坐地上,安安静静守护着一盏油灯,不由笑一笑,叫了一声“阿芦。”
阿芦一直在此地观战,目睹了方泉与蛇山神王决斗的全部过程,见到他,连忙伏地拜倒,开口道:“多谢恩公救助之恩。”
方泉连忙扶起他,笑道:“是我啊,方泉哥哥。”
阿芦一脸茫然。
方泉将脖子上的铜钱取出,“你看,这是我的通灵宝物,还有,我身上衣衫不也和以前一样么?”
“这铜钱确实是方泉哥哥的……”阿芦非常困惑,“还有衣衫也确实一样,但是,方泉哥哥是凡人,恩公却好像天仙……”
方泉哑然失笑,见阿芦不信,又说了初入黄瓦村、历经度厄祭司遇害、随同众人迁徙、以及偶遇冯伍长、炼制替死丸等细节。
阿芦听完,终于相信他的话,双手合十,虔诚道:“摩迦在上,上师说的没错,哥哥就是传奇。”
方泉怔道:“管他传奇不传奇,阿芦,我是来和你告别的。”
“哥哥要一个人走了么?”
“是……”
方泉运诀内视,见灵台中的三点冰菁之芒即将耗尽,心道:“趁现在还有战力,不如先行一步,遇到邪魔外道一并杀掉,为他们清除障碍。若不然,等菁芒耗尽、污浊缠身后,要等下次月圆之夜才可洗尽污浊,恢复战力,这期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不单救不了村民,也恐自身性命不保。”
他没有过多解释,开口道:“我有事要先走一步,不能与你们同行了。”
阿芦道:“哥哥尽管去吧,我跟其他人一起前往淮城,对了,你有摩迦藤一事,我会保密,绝不说出去。”
方泉笑道:“那还有一件事你要替我保密,我现在这样子叫做岚公子,以前的样子叫方泉,只有你知道方泉就是岚公子,不要告诉了别人。”
他说罢,不等阿芦回应,又取出一朵鸢羽花,将花瓣吹散到空中后,飘身跃起,踩着花瓣向东南方向飞去。
……
方泉御风飞行,一路细心探察,竟没有发现任何邪魔踪迹,待到东方破晓时,他灵台中的菁芒完全耗尽,一时倦意上涌,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扑通一声倒在路边。
到晌午时分,打西北方向来了两人:一人骑在驴上,年约三旬,白面长须,背上插着一面大旗,旗上单单写了一个“廖”字;另一人却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头扎辫子,身穿花衣,在前方牵驴而行。
那小女孩道:“我说廖先生,你坐在驴上倒是舒服,只是辛苦我这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了。”
那驴上之人则笑道:“燕玲啊,咱要愿赌服输,下次你赢,我替你牵驴便是。”
那小女孩忽怒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燕玲,要叫我倪姑娘,懂么?”
“是,是,倪姑娘。”
二人说时,忽见路边躺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面色苍白,头发蓬乱,一身衣衫被露水浸透,又粘染许多泥浆,当真一副潦倒落魄的模样。
那倪姑娘忽道:“廖先生,咱再打个赌,我赌这小哥哥醒来往东南而行。”
廖先生哂道:“真是不要脸至极,上百岁的老妖精竟然叫这小少年哥哥……”
“少啰嗦,赌还是不赌?”
“好,赌就赌。”廖先生嘴角勾起一丝神秘笑意,“我也赌他醒来往东南而行。”
便在此时,方泉咳嗽一声,悠悠转醒。
第16章 烹龙之宴
方泉昨夜大战人魔,待灵台中的菁芒耗尽时,终于支撑不住,倒在路边睡了过去。此时醒来,依然觉得浑身乏力,再加上污浊之气缠身,一时间虚弱无比。
他挣扎着起身,还没回过神来,却见一个小女孩牵驴走近,眨着眼睛问道:“哥哥,你要往哪个方向走?”
这问题突兀至极,方泉正觉得莫名其妙,忽听“扑哧”一声嗤笑,却是那驴上男子道:“这老妖精,真真儿不要脸。”
小女孩则扭头骂道:“给我闭嘴!”
这小女孩自然就是那“倪姑娘”,男子则是那“廖先生”。
倪姑娘骂了一句,回过头,一双眼睛柔中带水,软声道:“哥哥,这条路自西北向东南,你是要往哪个方向走?”
方泉不明所以,茫然道:“小生方泉,不知二位如何称呼?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那廖先生抢先作了介绍,又道:“我和这倪姑娘打赌,我赌你往东南而行,她也赌你往东南而行,所以才冒昧相问。”
方泉奇道:“你二人都是赌我往东南而行,却是如何分出胜负?”
廖先生道:“倪姑娘说话颠三倒四,她若说正的,你就当是反的;她若说真的,你就当是假的。所以她赌你往东南,实则赌你去西北。而老哥我向来说什么是什么,从不妄言,就是赌你往东南而行。”
方泉暗暗称奇,回道:“我要去淮城,准备走东南方向。”
前夜他心神一动,恍恍惚惚又异常清晰地升起一个念头:黑鱼在淮城。所以自然要走东南方向。
“哼!”倪姑娘噘起嘴,扭过头,似是很不高兴的样子。廖先生则哈哈大笑:“我又赢了,燕玲啊,再给我牵三天驴吧……”
“跟你说多少次了,要叫我倪姑娘!”
“好,好……”廖先生仍是笑着,对方泉道:“我和倪姑娘也是前往淮城,小友不如随我二人同行。”
方泉自无不妥,点了点头。那倪姑娘却是一副委屈模样,嗔怪道:“都是你,害我还要牵三天的驴!”
“要不我来牵好了,反正同路。”方泉从倪姑娘手里接过绳子,随口问道:“不知此地离淮城还有多远?”
“嘻嘻,远着呢,还有十万八千里,你要帮人帮到底哦!”倪姑娘也不说声谢,一个人蹦蹦跳跳地走在了前头。
方泉一惊,怎么还有这么远?却听那廖先生道:“莫信她颠三倒四,这里到淮城不过一天路程,明日午时便可抵达。”
方泉松了口气,左右无事,问廖先生:“先生可是淮城人?不知那淮城是何模样?”
“不,我也是第一次去淮城……”廖先生坐在驴上,悠然道:“说起那淮城,就不得不提淮王梁安,以及大名鼎鼎的烹龙之宴了。”
“淮王梁安是谁?我只听说过饶王。”
“那梁安,便是饶王之子,也就是当今殇帝的幼孙……”
方泉心神一动:“二十年前,师尊和饶王夫妇在冥海相遇,目睹一条青鲤跳入阴阳泉中,化作一黑一白阴阳双灵,师尊将白鱼之灵带回,饶王则将黑鱼之灵带走。这梁安若是饶王之子,想必黑鱼就在他手中……”
又听廖先生道:“饶王夫妇失踪多年,这梁安因而缺乏管教,极其跋扈,受封郡王后,在淮城里独断专横,作威作福。那淮城百姓哄小儿夜间啼哭,只消一句‘淮王来了’,小儿便惊惧不敢做声,当真一个混世小霸王、纨绔二世祖。”
方泉笑道:“他跋扈就任凭他跋扈,反正不与我相干。不过,饶王夫妇失踪多年是怎么一回事?”
“这你也不知道么?算起来,他夫妇二人已有十二年不曾露面了。”
方泉若有所思:“那烹龙之宴又作何解?”
“说起这烹龙之宴,也是一桩奇事……七年前,年仅十三岁的淮王昭告天下,说擒得一头真龙,欲设宴招待七域豪杰,但凡献上绝世珍宝者,可在宴上品尝真龙之肉。消息一出,天下哗然,倒不是说真龙之肉多稀奇,而是淮王小小年纪,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得罪龙族。”
方泉惊道:“十三岁……擒得一头真龙……这淮王别的不说,修为和胆识可当真了得!”
“哈哈……”廖先生大笑,“哪里是他本人了得,据说有几条云龙私闯淮府禁地,被他手下高手擒获……说起修为,这淮王资质平平,至今尚未焚血,跟他父王比起来,简直废物一个。”
方泉莫名松了一口气,若那淮王尚未焚血,从他手中夺得黑鱼之灵,想必不是难事。
他想了想,又道:“那龙族可有什么表示?”
廖先生道:“按说这淮王如此嚣张,龙族是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可偏偏直到开宴,都没有任何人前来找麻烦……不过,第一次宴会里吃过龙肉的,除淮王之外,最后都被掏心挖肺、斩断舌头,吊在了淮城门口——不必说,自然是龙族干的。”
方泉心有戚戚,“那淮王倒是侥幸,没被龙族报复。”
“也不是侥幸……淮王虽是个纨绔废子,可好歹是殇帝嫡孙,龙族还是得留他几分情面。另外,是那几条云龙私闯淮府在先,遭屠杀也算罪有应得。”
方泉点头,明白了几分。
廖先生又道:“龙族杀死参宴之人,将他们吊死在淮城门口,也算是对淮王的威胁和告诫。不料第二年,也就是淮王十四岁时,又屠一龙,继续开办烹龙之宴……”
方泉哑然失笑,心道:“这淮王只比我大了两岁,可做得事却是惊天动地,嚣张至极。”
廖先生道:“可经历了第一次烹龙之宴,天下人皆知会被龙族报复。那淮王也料想到这一点,于是昭告天下,说赴宴者,有机会得到亡者之心一颗。”
“什么是亡者之心?”
廖先生捋了捋长须,反问道:“你且说说大荒有哪七域?”
“这不是人尽皆知么,便是灵、人、殇、妖、蛮、海、亡,七域。”
“不错,你可知亡域是何状况?”
“听说亡域里凶险无比,且无栈道互通其它六域,不管是进去还是出来,都极为不易。”
廖先生点头道:“亡域的‘亡’,取逃亡之意。万千年来,六域中总有穷凶极恶、离经叛道之人,他们犯了不容于世的滔天大罪,历经万险躲进亡域,正是算准了追杀之人不愿冒险进入其中……你可知亡域为何没有栈道互通外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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