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闻言,瞠目结舌:“世间竟有如此技艺,真叫人大开眼界。”顿了顿,又道:“妹妹学好此技,天上地下尽可以横着走了。”
“姐姐说笑了,此技神通广大,以妹妹资质,能学到第三咏已是天大福分。”丑姑笑一笑,言归正传:“姐姐是真龙一族,可否借脊骨龙髓一用?妹妹一身邪毒,再也不能耽搁了。”
“好说,好说。”龙女索性找个椅子坐下,好整以暇道:“妹妹若能救出淮府囚龙,姐姐什么都依你。”
“就知道姐姐不肯轻易从我。”丑姑摇摇头,笑道:“我自可以凭借缘法救出淮府囚龙,可惜我福分不多,再使一次缘法,也不知够不够用。”
“此话怎讲?”龙女听得糊涂。
丑姑道:“力从气来,缘因福生。先有福,后有缘,所谓福缘,便是这个道理。我每使一次缘法,就要消耗自身福分,眼下福分不多,恐怕难以救出淮府囚龙。”
龙女不知缘法还有这许多讲究,急道:“那如何是好?”
“妹妹无福,可姐姐有福啊。”丑姑笑了笑,“姐姐可愿消耗自身福分,救出淮府囚龙?”
龙女道:“我盘桓淮城多年,就是为了救出同族,岂有不愿之理?”
丑姑不再言语,双手按弦,指尖一划,那彩蝶拖着华彩,翩翩起舞,须臾飞到龙女肩膀。丑姑十指连挑,彩蝶扇动翅膀,忽然绽出一道神光。
龙女沐浴神光之下,只觉得自身气机流转、命理变幻,心中对这缘法多了一份敬畏。
须臾,神光消失,彩蝶也飘零散去。
丑姑闭目调息,缓缓道:“七日内,姐姐将与淮府囚龙有一面之缘。这七日,姐姐务必心存善念,自求多福,不要折杀了这段缘分。”
龙女沉吟半晌,正色道:“这七日,我便借居妹妹这里,等待缘分到来。”
丑姑睁开眼,笑道:“欢迎之至。”
第56章 召唤魔窟
三天时间, 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梁安处理了许多政务,每天忙到半夜才稍作休息。方泉陪他左右,看他累了, 便煮一壶茶, 又或者按一按他肩膀。
这一日傍晚,梁安忙碌完毕, 带着方泉在淮府花园游走散心。
“明天就要血祭了……”梁安双目放空, 神色间颇为抑郁。
方泉察颜观色, 试探道:“殿下可是有些担心?”
梁安摇摇头, 沉默不语。
其时天色渐暗, 淮府各殿灯火通明, 在夜色衬托之下,别有一番景致。二人随性而游,从永安殿到朝华林, 又穿过翠园、柳莺轩,最后在杏园停了下来。
杏园里有一面小小湖泊,湖畔郁郁葱葱, 长满了小草。二人坐在草地上, 看着湖面波光,静默不语。
过一会儿, 梁安轻声叹道:“召唤魔窟, 打开深渊之门,如此大事, 说不担心是假的……”
方泉见他心事重重,岔开话题道:“一旦成功,殿下就可以走出淮城, 到时海阔鱼跃、天高鸟飞,想想就快活。”
梁安眼睛一亮,忽然振奋起来:“是啊,曾几何时,我心中愿望便是芝为车,龙为马,遨游九天四海!一旦成功,淮城再也关不住我了!”
方泉笑道:“殿下可舍得这里的王权富贵?”
“王权富贵算什么!一旦炼成通幽之体,我要……我要……”
“要什么?”
“我要去找岚公子!”梁安大声道。
方泉以为他要寻找父母,听到这个答案,哑口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岚公子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毕竟是我梦中之人。”
方泉莫名有些失落,忽道:“殿下,小的想问你一个问题。”
“说。”
“如果小的和岚公子同时掉进水里,你会救谁?”
“当然是岚公子啊!”
方泉无语,气道:“殿下忍心小的淹死么?”
“哟,生气了……”梁安哈哈大笑,“小侍郎生气了,这可怎么办?”
方泉自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希望淮王说点好听的话罢了。
“有办法!”梁安笑了笑,一翻身,作势抱起方泉。
“殿下,你……你要做什么?”
“教你划水,这样就不会淹死了。”
方泉偷偷翻了一个白眼,心中叹道:“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梁安抱着方泉跳进湖中,小心翼翼松开手,鼓舞道:“别怕,有我在,不会溺水。”方泉乃修行之人,一个法诀就能避水,此时为了迎合淮王,假装畏水,八爪鱼一般紧贴着梁安,绝不放手。
“大胆一点,你不尝试,永远学不会划水!”
“不要,我怕……”
其时夜已深,湖水微凉,方泉贴着淮王,感觉阵阵炙热从他身上传来,更加舍不得松手。梁安被他紧紧抱住,心中升起一股异样感觉。
“你不学,以后掉进水里怎么办?”
方泉感受淮王身上喷薄而出的热力,迷迷糊糊道:“淹死我,淹死我算了……”
梁安热血上涌,借着月光,看着怀里的弱美少年,心头燃起一股熊熊烈火。
……
次日一早,梁安策马离开淮府,行了半个时辰,来到废墟石堡。他连击三掌,石堡大门缓缓开启,一队黑衣禁卫前来迎接,带他走到祭祀广场。
广场屹立七根石柱,石柱上钉满了活人。这些活人哀嚎惨叫,鲜血从伤口渗出,顺着柱子流到地面,又分别汇入七道符文之中。
梁安走到广场祭台,众禁卫列队集合。
梁安一声令下:“血祭开始!”
众禁卫振臂高呼:“以死明志,斩恶除魔!”
梁安一拂袖,手中多了一本古朴狻皮书,他翻开第一页,取刀划破掌心,一手按在符文之上。他闭上眼睛,心念一动,第一根石柱燃起绿火,上面活人痛苦挣扎,鲜血汩汩渗出。他如此这般,依次翻开其它六页,直到七根石柱全部燃烧起来。
过不多久,地面七个符文同时泛起血光,这血光蒸腾而上,带着无穷怨力,冲破穹顶,直上云霄。
梁安抬头望天,神色复杂。
“少则三天,多则七日,魔界便会循着血光降临,是福是祸,在此一举。”
……
淮府总管小院。
一个衣着华丽、满脸脂粉的老人端坐太师椅上,他拿起一杯茶,正待喝下,忽觉一阵悸动,心中莫名难安。
他放下茶杯,抬头望天,却见一股血光直冲云霄,顿时变了脸色。
“来人,查一查西北上空的血光异象!”
“是!”一个青衣小厮领命离去。
过了半晌,小厮折返,禀报道:“回林老,淮王秘密召集死士,抓捕地痞数千,囚禁在西北旧城废墟。这血光,想必是对地痞处以极刑而引起。”
“废物!”林总管怒喝一声,“我要的是事实,不是推测!”
那小厮面不改色,躬身道:“回林老,整个旧城已被布下结界,我等无法入内查探,只能推测。”
“咦?什么结界?”
“据老庞分析,此结界内外七层禁制:外三层是不动陀山禁、五行银轮禁、九宫诛心禁,内四层尚不得知。禁制材料出自内府珍奇阁,因此推测,此结界由淮王殿下亲手布置。淮王如此谨慎,我等不敢贸然破禁,怕坏了他的大事。”
林总管沉吟半晌,忽道:“传令内军经略,领十二卫精兵包围旧城,以备不虞。”
“是,林老。”
……
方泉睡到午时才醒,他心知淮王已前往旧城废墟,左思右想,放心不下,清洗一番后,随手捏印,将身上衣衫变化为轻裘,潜行离开永安殿。
他提起轻身术,按记忆中的方位,一路疾奔,行了约莫半个时辰,抵达旧城外围,却见一队队精兵把守城外,戒备十分森严。
方泉疑惑:“怎会有精兵把守这里?”潜行穿过戒备,又发现一层结界拦在眼前,他心中疑惑更甚:“外层戒备和内层结界,都是淮王安排的么?上次潜行来此,并没有这些啊?”
云绫帔变化为轻裘时,可破解天阶以下所有禁制,这结界虽然厉害,可毕竟未到天阶。方泉正想穿入其中,却冥冥听到一个声音在叫唤:“勿入……等待……”
他心下一惊,细察之下,发现声音来自阿萝,想起阿萝天性趋利避害,当即止住脚步,暗道:“莫非结界里有危险?还有,阿萝不是沉睡了么?”
他沟通阿萝,却无法得到回应,只好徘徊结界之外,耐心等待淮王出现。
……
福来客店小院。
丑姑仰望西北上空,眉头紧锁。
龙女坐在秋千上,一边摇荡,一边笑道:“妹妹因何事发愁?”
“居然有人以血祭之法召唤魔窟!简直……简直胡闹!”丑姑虽丑,却一向从容雅致,此时情绪激忿,想啐骂几句,又不知从何骂起。
龙女面色微变:“召唤魔窟?”
丑姑点点头,望向西北上空:“那股血光包含七种怨力,每一种怨力从聚合形态到离散偏差,都遵从九嶷居士的《缉古灵学十二论》,这还不算稀奇,奇的是,七种怨力以邙河易数纠缠,从而有了破界之力……”
“等等,你在说什么?”龙女瞪大了眼睛。
丑姑怔了一下,无奈道:“总之,这血光好比一盏明灯,又好比一丝裂缝;少则三天,多则七日,魔界便会撞击大荒,打开深渊之门。”
龙女依旧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
丑姑不以为意:“书中尽有议论,我不过是多读一点书罢了。”
龙女一阵恍惚,不懂一个化形小妖为何如此博学,深深看了丑姑一眼,正色道:“这事会有什么后果?”
丑姑抬头望天,沉吟道:“轻则毁城,重则魔族入侵,目前难以定论。我须了解是哪七种怨力,以及程度如何,还请姐姐帮我。”说罢,自顾取出符纸朱砂,就着茶几画了起来。
龙女看着她,愈发惊讶。
丑姑画好十二张黄符,交给龙女道:“有劳姐姐贴到淮城天门地户,妹妹自有用处。”
龙女也不多问,笑道:“此间事了,我二人多亲近亲近。”说罢,身形一闪,消失在院中。
丑姑送走龙女,一个人怔了一会儿,忽觉心中烦闷,推门走出了小院。
她在街上看人来人往,看缘起缘灭,看悲欢离合,看喜怒哀乐,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眷恋。
“这就是红尘啊,可惜我时间不多了……”
她觉得乏了,想回到客店,不料身上邪毒发作,眩晕来袭,她晃荡几下,昏倒地上。
第57章 祭司学徒
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恰好路过, 见丑姑晕倒,急忙上前查探——这小童背着一个药篓,赤脚灰袍,一双眼睛十分明亮。
小童把手贴在丑姑额前, 又试着把了把脉, 一双眉毛拧成麻花。
“这是什么病?好像中毒,又好像天命有损。”小童自言自语。
丑姑悠悠醒来, 听到这句话, 虚弱笑道:“两者兼而有之,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芦。”小童扶起丑姑。
“好孩子, 多谢你了。”丑姑拍拍阿芦肩膀, 调理一会儿, 正待离去,却见阿芦从背后药篓里取出两份药草,捣碎后, 揉成两颗药丸。
“一个排毒,一个固元,你吃下, 多少有点好处。”阿芦将制成的药丸递给丑姑。
丑姑面色惊讶。
她见阿芦一身行头, 俨然是个祭司学徒,想了想, 心中一动。她接过药丸, 当着阿芦的面服下,笑道:“这药丸治不好我的病。”
阿芦点点头:“我知道。”
“因为你实力不足, 修为太弱,所以炼药等级也不高。等你强大了,才能炼出好药, 救更多的人,你愿意变强大么?”
阿芦眼中露出神光,须臾又黯淡下来:“我师父死了,没人教我。”
丑姑笑道:“我既吃了你的药,就送你一场造化,你愿意跟我走么?”
阿芦迟疑少许,点了点头。
这阿芦正是黄瓦村的祭司学徒,曾与方泉历经天魔夜袭、蛇行峡顶一劫,他师父度厄祭司被天魔害死,之后随村众迁来淮城做矿农。矿主嫌他年幼,不愿收留,好在他懂一些药草丹术,每日采药卖药,日子倒也过得去。
这时遇见丑姑,一来看她不像坏人,二来自己了无牵挂,没作多想,便决定跟她走了。
二人返回客店小院,恰好龙女已回,见丑姑领了个小童回来,询问一番后,笑道:“妹妹是要收他作徒么?”
丑姑摇摇头:“我福薄命浅,当不了他师父,姐姐的黄符都贴好了?”
“贴好了,不知那黄符有何用处?”
丑姑道:“西北上空的怨气,虽有九嶷灵纹约束,但多少会有逸出。逸出部分从天门地户遁走,遇着黄符,便会留下灵能波动。有了这些波动,便可推测出怨气类别及强弱。”
“如何推测?”龙女心下好奇。
丑姑取出符纸朱砂,寥寥数笔,画了一个鬼脸符,她对着鬼脸轻轻一吹,便听“哇”的一声,符上鬼脸大哭起来。
龙女面色微变,阿芦则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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