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扬的嘴角以为别人看不见吗??
完了,主君断袖了,慧人江山后继堪忧。
夏天来了,生意到了淡季。一早一晚倒比平常热闹些,日头毒起来之后就没人了。
二宝想趁这段时间把松柏园装修一下,就请了一个装修队,顺便也把现在的铺面隔出了一间单独的咨询室,以后就不用占接诊台来接待签捐客人了。
这样一来他还是需要人手。火头军干干体力活还好,找他咨询签捐事宜,十个有九个半都被吓跑。
于是二宝又去找了代写书信的老秀才,请他写了许多招工启事,加一块白底红漆的副匾。
副匾要挂在捐赠副匾的下面,算是副副匾,题字:不收不买,只捐只换。
火头军说得有道理,器官买卖的确容易引发犯罪,在尚且没有律法明文规范的时期,他能做的就是从源头上避免。
招工启事一贴出去,半天就有好些个小年轻来应聘。但当二宝问起他们为什么离开上一个主家时,要么诉苦主家苛待伙计,要么嫌生意不好没有发展空间,还有一个是兽医铺子的伙计,说可以把先前的客源给带过来。
二宝不满意。
正当二宝考虑要不要拿火头军凑着用一段时,门口又来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说:“小老板,还招人吗?”
二宝望出去,发现那是原先兵器铺鲁老板家的伙计,何东,因为家里有个妹妹,就被人称为东哥儿。
二宝高兴了,忙把东哥儿请进屋,寒暄一阵子,问他是不是想来自己这儿做活。
东哥儿点头,说道:“我在鲁二老板家做了两个月,现在天热了肉不能久放,所以出货也少了,不需要那么多人手。”
二宝说:“就算要裁人也不该裁你啊,鲁二郎真没眼光。”
东哥儿笑了笑,“没事,我在那儿他也不自在,总觉得我是替大老板看着他呢。反正现在他也不怎么惹事了,我换一家做也行。就是不知道小老板招到人了没?”
二宝说:“你猜。”
东哥儿不想猜,因为看二宝这反应像是已经招到了。二宝也没及时揭晓谜底,而是转身去了柜台,窸窸窣窣不知在弄什么。
东哥儿不想叫二宝为难,就起身说:“不打紧的小老板,是我来得晚了。我这就回去了,等凉快些再出来找找。”
二宝说:“别急啊,先签个用工协议。”
东哥儿顿住,“协议?”
二宝理所当然地把协议塞到他手里,叫他自己看条款。那上面全是二宝自己列的,比别家还多了几条。比如,每天超过四个时辰算加班,工伤医疗费由老板负责,并支付家人抚恤金和扶养金,还有保密条款,保密期内每月额外支付一两银子。
东哥儿不可思议地看着二宝,二宝冲他露出小酒窝,“欢迎加入全人杂货铺!”
东哥儿太感动了,甚至想身先士卒把自己全捐了,但还没来得及开口,二宝就先给他说了一件在保密条款范围内的奇事,还叫他保持冷静。
东哥儿默默听完,觉得可能是天气太热,小老板中暑了,便着急忙慌要去给小老板倒杯凉水。谁知一声咋呼在头顶响起,差点惊没了他的半条魂。
“呔,红色旋钮是热水,换蓝色那个!”
松、松、松鼠,小老板家的松鼠,真的会说话!
啪叽一下,水杯掉了,陶制的器皿摔成了八瓣。东哥儿吞咽着唾沫,试着证明自己没疯,“你,是松鼠,在说话?”
松鼠说:“对,是你大哥在说话。另外知会一声,我是这个家的顶梁柱,你也要称我为灰老大,对外记得保密哦。”
东哥儿:“……”
晕了晕了。
呼啦半瓢水浇在脸上,东哥儿又醒了过来,一脑袋懵地瞅着眼前的大高个儿。想起来了,名叫藏弓,是二宝小老板的舅舅。
“小舅,小舅好。”这便算作打招呼了。
藏弓说:“不用客气,叫将军就行。”
东哥儿诧异,“小舅以前还当过将军?好厉害!”
松鼠说:“火头军而已。”
东哥儿差点又被松鼠会说话的事实震翻,却听藏弓说:“先别急着厥过去,和老三打声招呼再说。”
东哥儿于是朝“哒哒哒”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黄牛鼻孔喷着白烟,兴冲冲地就奔他来了。
“狗二宝,臭皮子,咱家终于来新成员了?我不是老末了!”
东哥儿:鱼会淹死,鸟会游泳,牛会抽旱烟,本来就是这样的吧,是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又晕了。
无良的火头军笑得不行,把剩下半瓢水也泼了。
东哥儿是个靠得住的伙计,这解决了二宝的顾虑。以后没有客人的时候,他家老大和老三也能照常在后院说笑打闹了。
有东哥儿照看铺子,二宝便带着火头军去了松柏园,交代装修队平地、铺路,还圈出了需要挖坑修水渠的位置。
藏弓说:“我以前也干过装修的活,这座园子就交给我,我替你规划。”
二宝说:“你不是火头军么,怎么什么都干过?”
藏弓说:“多才多艺,天生的。”
不,天下共主才没干过这行当。他只是在王宫里待久了,御花园里兜转多了,对园子的审美有比较高端的见解。
“中间的大屋直接拆了吧,不实用。拆了之后盖个三层的,以后要是不够用就拆了房脊再往上加。砖用白色,瓦用红色,鲜亮惹眼。正前方修小广场,竖一座金铠武王雕像,乘霹雳战舰或者八轮十六翼战车……”
“等等,”二宝打断这人的痴心妄想,“竖雕像可以,但为什么要竖金铠武王?哪个武王?”
武王说:“当然是渊武帝。”
二宝:“……”
果然很会痴心妄想。
“我跟暴君有仇,不竖他。”二宝言简意赅。
暴君问他:“有什么仇?不就拆了神机么,还过不去了?”
二宝说:“就是过不去。而且不止这个。”
“还有哪个?”
二宝不吭声,想起先前梦里的场景,似真似幻,难以言定。
他有一种微妙的感觉,好像自己和异妖族有某种联系,穿金铠的人切断了这种联系,叫他再也找不回自我。
但这是没道理的,他又不是异妖,不该梦见六国剿灭异妖族的场景,毕竟在梦里他还是个未孵化的小鸡崽子,浑浑噩噩不谙世事。而且按年代来算,那时候的渊武帝也只有五六岁,穿金铠的人应该不是他。
“一条主干道直通大路,这样可以让过路人一眼就看过来。两边的绿植要茂盛,多种些长势整齐的花草,越有朝气越好。环形路要通到地下,地下修一个停车场,蒸汽车和板车都可以直接进入,运送尸体更方便,也更隐秘。”
火头军居然又滔滔不绝起来了,看样子真的干过这行当,还挺热爱。
“后边的琉璃瓦房可以拆也可以翻修,位置挺好,跟器官库有一段距离,既清静又不耽搁你随时上工。以后咱俩住进去,得和前面的器官库隔开,就修个高一点的漏墙吧,找名家来作画题诗。漏墙里头修成水栖族风格的荷院,苍松配翠竹,意境就到位了。”
二宝再次打断他:“你知道搞这么多需要多少钱吗?器官库还没捯饬好,先把御花园建起来了。还有啊,什么叫咱俩住进去?听着就怪怪的。”
藏弓说:“难道你不想和我住?”
二宝心想,哈哈,神经病才想和你一起住。
“不是啊,但我以后是要娶妻生子的,怎么可能一直跟你住。你呢,难道就要打一辈子光棍?年龄长点不要紧,样貌还是很年轻啊,而且男人最重要的是有事业心,以后你可别再游手好闲了。”二宝小老板对着伙计谆谆教导。
藏弓说:“别扯没用的,我就问你想不想和我一起住。”
二宝说:“你这人怎么那么犟呢,我白说了半天。”
藏弓瞪眼:“想还是不想?”
二宝:“……想!想还不成吗?”
烦死了。
一个人睡多自在,可以在床上翻腾。
不过二宝怀疑自己是不是撒癔症,以前就出现过奇怪现象,明明睡前是插了门闩的,早上起来发现门开着。
昨晚也是这种状况,但昨晚有火头军躺在外侧堵着他,应该翻不下床去,要是翻下去了火头军就会告诉他了。
“老板,有客人上门了,赶紧回铺子!”东哥儿站在园子外头喊,打断了二宝的思绪。二宝答应:“就回了!”
来找二宝的是个六翼族的小少爷,模样清俊秀气,略显单薄,微卷的棕色短发很独特。他身后跟着一个更高些的青年人,是他的伴读兼护卫,也是老管家的独生子。
“我叫安瑟库尔瓦,是布尔奶奶介绍来的,你可以叫我安瑟。”小少爷彬彬有礼,这般说道。
二宝滞了一瞬,因为“库尔瓦”这个姓很熟悉。他也有礼貌地回复了自己的姓名——没姓,姑且有名,问道:“布尔奶奶是谁呀,我好像没有给她服务过?”
安瑟说:“哦,抱歉,这是在六翼族的称谓。她其实是慧人,翻译过来姓王。”
哦豁,是王家奶奶,说给介绍竟然真介绍了!
二宝于是笑着说:“既然是王奶奶介绍的,那我给你八折优惠。安瑟少爷,你想修复器官还是整形美体?”
安瑟要回答,却被他的伴读按了一下肩膀,他便拍拍伴读的手背,说道:“伊力瓦,不要再阻拦我了,我已经决定了。”
二宝又糊涂了,伊力瓦,怎么也那么耳熟?
再一想,啊,山匪头头辛力瓦,曾说过自己劫来的钱财是要上交给库尔瓦家族的!
这是一大家子!
二宝呼隆一下站了起来,“你们,是库尔瓦家族的?六翼族的那个王亲贵族?”
伊力瓦说:“请不要这么惊讶,只管把我们当成普通客人就好,少爷的性格平易近人。”
二宝去看藏弓,藏弓向他点头,他便又老老实实坐了回去。他瞧着安瑟的背后有收拢的翅膀,伊力瓦却没有,不禁好奇。
安瑟看出他的疑惑,说道:“伊力瓦是慧人。小老板,我来找你,就是想请你帮我拆掉翅膀。”
“啊?”二宝更诧异了,“可是据我所知,翅膀就是六翼族区别慧人族的唯一特征,你把翅膀去掉,不就变成慧人了吗?”
安瑟说:“我就是想变成慧人。”
听他这么说,二宝猜测这愿望可能和伊力瓦有关,但当他去看伊力瓦时,伊力瓦的眼神是无奈的,甚至暗藏了心疼的情绪。再去看安瑟,他很坚定,并不因为伊力瓦不同意就放弃这个想法。
安瑟诉说自己的故事。原来他爱上了一个慧人,但对方觉得两族之间有天然的血脉壁垒,加上安瑟是贵族出身,便敬而远之了。
安瑟想证明自己的真心,就把自己当成了破开种族壁垒的一枚炮弹,要从拆翅膀开始,努力向他的爱靠近。
二宝好感动。
二宝捧着脸,热泪盈眶。
但是安瑟好傻啊,为了爱情值得吗?
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二宝说:“你喜欢的人一定是位貌比天仙的姑娘,否则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牺牲。”
谁知安瑟微微红了脸,答道:“不是,他是个男人。”
二宝:“哈??”
男人和男人,安瑟你居然是断袖!
二宝差点就脱口而出,但理智及时占领了高地,阻止了愚蠢的言行。当然,今年断袖量产可批发,这个观念已经扎根在他那片不太肥沃的高地里了。
男人爱男人,大约比癞蛤蟆爱天鹅更难,二宝觉得应该帮帮安瑟,否则就是在他曲折的爱情之路上抛钉子、撒暗器。
二宝又去看藏弓,藏弓还是摇头。
二宝于是扭回头,不听他的。
反正火头军总是这也不同意那也不同意,要是回到一年前,他一定也不会同意自己开全人杂货铺。
二宝接了这一单,但给安瑟留了时间考虑,叫他下次来时再定。安瑟走后,一只大手朝二宝罩来,掌风已经近至后脑勺了,最后却变成了温柔的一把乱揉。
二宝捂着脑袋,“我以为你要打我。”
藏弓说:“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残暴?”
二宝说:“你为什么不让我接这个单?这也不接那也不接,一家子都喝西北风去。”
藏弓说:“他是贵族,你要做得好,他感激你,你要做得不好呢?他一支军队扫过来,毛都不给你留一根。”
二宝说:“我这行当本来就是赚富贵人家的钱,怕的话就直接去卖胡萝卜了。”
而且……虽然库尔瓦家族和山匪之间有没有勾当还不一定,但安瑟少爷看起来还是挺好的,应该不会轻易就带军队来扫。
二宝说:“我只是想帮他实现追逐爱情的愿望。”
藏弓嗤笑,小傻子仿佛知道爱情是什么似的。
“那你有没有考虑,身为贵族改变了自己的种族特征,回去以后要怎么交代?除了他的家族,背后还有六翼王,还有整个六翼族百姓,会怎么看他?”
二宝怔住,“这,会把他当成叛族的人吗?”
藏弓说:“当然。你自己也该小心些,贵族的生意尽量少做,你不懂得,一个人对一个国来说意味着什么。”
二宝糊涂,“什么?”
藏弓说:“什么都不是。”
二宝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松鼠便压低了声音说:“你以前住在神机脚下,你的血又能续命,仔细想想,你这个人跟神机有什么区别?”
二宝恍然大悟,哪里是区别,他本身就从神机里出来的,要是被那几个王知道了,怕是要再把他逮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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