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鸳楼。
祁烁走后,吴以晨在内间纠结了很久,现在他和锦衣公子他们也算住在一个屋檐下,自己总是这么见他就怂可不行,这不敢和他打照面的毛病必须得改改。于是吴以晨拎着衣摆小心翼翼挪动到厅中,王若彬奉命出去不知查什么去了,只有那锦衣公子坐在榻上若有所思的饮茶。
“你……”纠结了半天,吴以晨还是打算从自己破冰,因为看上去好像是自己的问题比较大,“你在想什么?”礼貌询问算是打招呼。
看他就差把害怕两个字写在脸上,锦衣公子亦忍不住郁闷,他到底有没有那么凶?
“你想问什么?”那公子反问。
吴以晨下意识摇头,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找他破冰的,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我,我都还不知道呢……”
“以后少跟祁烁来往。”吴以晨被他没头没脑的话蹙起眉头,只见那公子噗嗤一乐,“结巴的毛病学的倒是挺快。”
吴以晨瞬间哽住,去他奶奶的破冰交谈!拎着衣摆气哼哼转身扔出一句:“不愿说就算了。”
“流渊。”锦衣公子无奈摇头,人不大气性还不小,“我姓流,名渊。”
吴以晨转头看他。
“流水于深渊,是我的名字。”
“真名?”吴以晨疑惑,“有姓流的吗?”
锦衣公子笑笑不说话,吴以晨也讪讪低头不再言语,挪到坐塌前坐下试图找新的话题。
推门声响起,王若彬疾步走进屋中回话:“少爷,有消息了。”说着看了一眼吴以晨,那公子示意他继续,便听他接着道,“底下的人潜进府衙找出了一些信件,李开年与京中官员似有来往,不仅在消息方面,金钱上亦是。”
吴以晨看着叫流渊的公子,只听他问道:“西南军中什么情况?”
王若彬又看了一眼吴以晨,吴以晨莫名其妙歪头看他,流渊冲王若彬摆摆手:“你说你的。”
王若彬只好接着说:“红将军那边还在查,西南军中大概另有文章,国公爷一走他们就开始冒头闹事了。”
流渊沉吟片刻吩咐道:“军中之人背景复杂,为人狡诈谨慎,知道红将军在查势必不敢动手,传信给红将军,找个由头率军离开,让他们先动手。”
一只手缓缓举起,王若彬皱眉看过去,只见吴以晨举着胳膊小心翼翼开口:“我能问句话吗?”
王若彬:“……”
流渊好笑点头,就听少年语调焦急的说:“那尼亚呢,你问到尼亚的消息了吗?他在哪里还活着吗?”
王若彬看了流渊一眼,流渊摆摆手王若彬便抱拳退下,吴以晨看向流渊便听他说:“尼亚不在会州。”
少年眼睛一亮:“你知道他在哪?”
流渊点点头沉声警告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只想救人,可眼下事情复杂程度不是你能想象的,你的那些雕虫小技能得逞一次,并不会次次都有好运气。安心待着,等一切事情平息后我会告诉你尼亚在哪里,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保证自己还活着。”
吴以晨心情很复杂,这个名叫流渊的男人虽然身份成谜,可他也隐约猜到他身份不简单,初遇之时流渊对他的态度非常冷漠,甚至有些粗鲁和暴力,可不知什么时候这态度变了,搁在刚开始遇见的时候,他完全不敢想象这个男人会和自己说这些话。
二人这般对视着,房门忽然被人推开,娇容哎哟一声连忙背过身去,吴以晨顺手抓起桌上的瓷瓶皱眉端详,流渊招呼娇容道:“进来吧。”
娇容丝帕掩唇眼神暧昧地在二人身上逡巡,流渊瞪她一眼,娇容赶紧辩解:“哎呀!奴家这不是碰巧撞见嘛,就……哎呀误会了误会了!”
说着花魁娘子倚身靠在了吴以晨身上:“小公子莫怪呀,奴家这厢跟您赔个不是?”
吴以晨手忙脚乱挣扎着想伸手推人,可娇容身上布料有限实在没个落手的地儿,他又不敢真去碰她,只能做无谓挣扎,还好流渊发了话:“别闹了,有事说事。”
娇容这才坐直了身子,还不忘冲吴以晨抛个媚眼:“我听妈妈说,昨夜刺史大人的账上又走了一比款,可奴家昨日里陪的客人却说,没听到有官员来到会州啊?”
“那就说明,这账头儿另有用处。”流渊道,“用的人一直就在会州。”
娇容想了想:“可会州就那么大,府衙里的几位我都见过,他们来了也都自己出银子,从没见他们走过官府的账头儿啊。”
“那……会不会是别人走账走错了?”吴以晨弱弱开口。
娇容笑着凑过去:“小公子可真会玩笑,走错官府的账头儿,谁有那么大胆子啊?”
吴以晨皱眉躲闪,眼见着就要挤到流渊身边,娇容也不提醒反而更凑近些,于是吴以晨不偏不倚坐进了流渊怀中。
吴以晨:“……”
流渊:“……”
娇容笑的牙不见眼,流渊伸手把人抱到自己身侧放下,嗔怪地呵斥:“娇容!”
花魁娘子收住笑连忙道:“奴家就是逗逗他,少爷莫怪。”
吴以晨还在转移座位的震惊中回不了神,方才流渊一只胳膊就把他抱了起来,这人若不是天生怪力那就是武功高强了,想到自己在纳康族的时候,若不是他手下留神,只怕当时把他捏死也不过就是费点儿劲的事。
流渊让娇容回去做自己的事,这件事不要掺和,娇容应承下来告辞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用帕子逗逗发呆的吴以晨。
看着瞬间炸毛的少年,流渊真是从来没那么头疼过,赶紧把人按住生怕他一个跟头摔下去。
天明之时,段迹尧亲自将祁烁送出会州城,目送他骑马远去的背影,转身进城向会州府衙走去。
此时正值衙役轮值交接,曾经他的手下们如今已经尽数归到了尹宏伯手下,见他出现在门口,小杨捕快欣喜地嚷起来:“段老大!”一群老友凑上来,段迹尧笑着跟他们打招呼。
“老大……”一个捕快皱着眉头喊道,语气中是满满的不舍。
段迹尧笑了笑说道:“别啊!我这身无官职一身轻,你们不是成天赶我回去做大少爷,这回我是当真回去做大少爷了,你们该开心才是。”一众捕快被他说的眼眶发酸,段迹尧知道他们愤懑撤职一事,便拍了拍小杨的肩膀,“不说这些了,几日不见想你们了,知道今日你们换值,走,请你们吃酒去!”
知道他要请酒气氛忽然热烈起来,段家在会州城是有名望的乡绅,段少爷出手从来阔绰,他说要请酒那从来都是去最贵的酒楼,一帮捕快闹闹哄哄就要出门,正当值的那波捕快只得眼睁睁看着,都正是尹宏伯手底下的人,段迹尧随口便道:“哥几个今日辛苦了,你看我这今天先带他们去吃酒,改日!改日你们换值,我再请你们!”
说完在一个捕快肩头拍了拍,转身带着一众兄弟往酒楼走去。
☆、第十章
这两日一切的动荡仿佛都安定了下来,祁烁去了绛县不能回来,段迹尧整日里泡在酒肆饮酒作乐。自从知道流渊知道尼亚的行踪,吴以晨每日旁敲侧击的想从他口中套些话,可无奈这人是个比狐狸都精明的,是真真的油盐不进软硬不吃,最可气的是最近这段时间连王若彬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他想换个人问问都找不到。
然而对吴以晨而言更可怕的不止这些,还有……
“哎呀!你要去哪里呀!晨公子~~”馥鸳楼后花园中,娇容握着团扇把人拦在回廊下。
吴以晨绝望呐喊:“你别过来呀!!”
园中石亭上饮茶的流渊显然对这场景见怪不怪,淡定弹琴饮酒丝毫不为所动,吴以晨奔到他身后,语气颤颤威胁道:“你!你别过来了!!”
娇容步步逼近语气不解:“晨公子这是何意呀,奴家带公子去前边听曲儿去,也省的闹嚷嚷地再扰了三少爷弹琴的雅兴。”说着伸手拉住吴以晨的袖子,“来嘛来嘛~”
“我不去!!!”吴以晨连连后退试图拉回袖子,可娇容力气颇大,二人拉拉扯扯眼见着吴以晨被拉走,流渊伸手抓住他的腰带把人拽回来,对娇容道:“你就不能换个人逗逗?”
见流渊插手进来,娇容不悦地放手,吴以晨结结实实坐在了地上,娇容撇撇嘴:“就这么一个人能陪奴家,您还不让我逗逗啦!若彬公子又不在,我也不敢跟您造次不是,”
吴以晨嘶嘶地揉屁股,流渊开始后悔没将人早早送走了。
月门处有人喊着娇容的名字,花魁娘子起身整整发髻,身姿袅娜冲吴以晨眨眨眼:“奴家先去看看怎么回事,待会再来找公子呀~”吴以晨脊背发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亭中又只剩下他和流渊两个人,好在流渊专注弹琴并没看他。专业使然吴以晨不自觉开始打量他手中的琴,看上去有形制有些像古琴,弹奏时也只用手指,那琴声音低沉连音色都很像古琴。
“看什么呢?”流渊忽然开口,把人吓了一跳。
吴以晨挠挠头:“这是,古琴?”
流渊看他一眼:“古琴?”
吴以晨忽然意识到,这里的叫法可能不一样,便问道:“这琴叫什么?”
流渊似笑非笑打量了他一会方才开口:“瑶琴。”
吴以晨点点头,古人称古琴,也叫七弦琴,瑶琴。仔细打量着琴身上的木纹,流渊问他:“你为何叫它古琴?古字,作何解?”
“额……”吴以晨嗯了半天,“就,在我家乡也有和这个一样的乐器名叫琴,因为它流传了上千年,所以大家都习惯称呼它古琴。”
“看上去你对音律颇有研究?”流渊看着他。
吴以晨抓抓头发:“倒也,不能这么说,我熟悉的音律大约在这里解释不通,我擅长的乐器……你们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流渊问道:“你擅长何乐器?”
“额……”吴以晨试探着开口,“钢琴。”
见流渊眉头角高挑,不等他发问吴以晨便自觉解释道:“这个乐器也不是我们本民族的乐器,它来自大洋彼岸的西方,它的律制和我的民族并不相同,不过在我们那里文化交流非常密切,整个大环境都是融合的,所以就算它不是我们民族的东西,也还是有很多的人喜欢学习它的。”
流渊伸手拂过琴弦道:“这钢琴,是个什么模样?”
吴以晨暗暗咬着下唇,踟蹰片刻后道才开口:“其实……”
还不等他说话,月门处传来一阵闹嚷,转头就见娇容费力扶着一人走进来,冲他们挥手便喊着:“三少爷!段少爷,段少爷他……”
段迹尧脚步虚浮,显然醉的不轻,看见迎出来的流渊和吴以晨,果断选择倚在吴以晨身上,口齿不清地说着:“我……我问到,跟尹……嗝!宏伯去蟒山的,是哪些,人了……”
话音刚落便一歪脑袋,醉昏了过去。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倒在一米七五的少年身上,吴以晨瞬间腿一软,二人交叠着摔进了花坛的一堆杂草中。
娇容惊呼一声,连忙叫来几个龟公,帮忙把醉的不省人事的段迹尧背上三楼,吴以晨嘶嘶吸气,一瘸一拐跟在他们身后,看着身后连蹦带跳的少年,流渊自觉伸手,吴以晨下意识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那只手。
流渊道:“不要扶?”
吴以晨果断摇头,流渊耸耸肩转身走开,当真是干脆利落,吴以晨只好拖着锦衣长袍连蹦带跳赶上三楼,之后便瘫在坐塌之上觉得自己好像死过一次。
段迹尧借着之前没能请客的由头,连着几日请尹宏伯手下的捕快吃酒,只为了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些话,终于等到那些人放松了警惕,将他们灌醉问出了他一直想知道的话。吴以晨和流渊守着段迹尧半天,给他灌了醒酒汤后又吐了三四回,半夜里这人才算清醒了过来。
流渊伸手在眼神迷离的人眼前挥了挥:“段迹尧?”
吴以晨看到他眼神还在发直,赶紧递过去一杯茶水,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段迹尧扶着脑袋用力摇了摇,挣扎着下床站好这才开了口:“我,我查到和尹宏伯去蟒山的是哪些人了。”
流渊强压怒火:“我不是告诉你不要再查下去了。”
这边话音未落,娇容砰的一声推开门,慌张闯进屋里:“少爷!今日那账头儿又走了一比,人我查到了就在楼下,我已经让兰香去把人拖住了!”
流渊怒极反笑:“都说了让你们不要掺和,你们一个个可真是不怕死啊,都嫌命长不成!”
娇容和段迹尧自觉跪下告罪,坐在床边的吴以晨这才察觉到气氛不对,顿时觉得屁股底下生了刺,站起来也不是继续坐下去好像也不合适。
娇容叩首:“这条命本该就是少爷的,如今不过是为少爷做些事,莫说只是危险,就是当真要奴家性命,奴家也在所不惜!”
面色惨白的段迹尧撇撇干裂的嘴唇回话:“祁烁还在府衙任职,不把事情解决,他有危险怎么办。隐患终究是隐患,一日不拔出一日就不得安宁不是?”
外出许久的王若彬匆匆推门进来,被跪了一地的人吓一跳:“怎么了这是?”
先前的安排,已经被这几个不听话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搅和的乱七八糟,流渊一个头两个大,这么看来坐在床边骨碌碌转眼珠子的吴以晨倒是可爱多了,至少不给他添乱。
段迹尧知道他气的不轻,便主动开口:“当时和尹宏伯同去蟒山的捕快有六个人,都是一直跟在尹宏伯身边的。那些人武功稀松平常,平日里欺负百姓都只敢挑软柿子捏,指望他们屠村应该不太可能。”
一直沉默的吴以晨出声辩驳:“不可能的,我虽然细节记不清,可也知道那些人绝对不止六七人,少说也有二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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