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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风过野(古代架空)——云端夜火

时间:2020-12-27 09:28:23  作者:云端夜火
  因此他极度警惕起来,并没有像先前那样靠近,而是捡起一块断裂了一半的瓦片,灌入内力,用力地掷了过去。
  本就脆弱不堪的瓦片撞在了地上,“嘭”地一声炸成了漫天的尘烟粉雾。
  没有打到人,苍耳并不是很意外。他将蝠牙横在身前,冷静地抬起头去。
  “可怜无助”的青楼女子此时正站在倒塌的那一半废墟上,慢条斯理地将手中一个金灿灿的发饰别回头发上。似乎发觉了苍耳在注视她,她抬起头来,居高临下地看去,嫣然一笑:“‘鬼蝠’阁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您呢。奴家娇良儿,给阁下见礼啦。”
  苍耳不动声色地又往后退了两步,确保自己处于一个安全的距离。他冷冷说:“你是何人?”
  “阁下的记忆真是不好,奴家刚刚都说过了,醉乡阁的娇良儿呀。”那女子掩着唇笑,幽幽地说,“或者,阁下是觉得,祈雨这个名字更熟悉一点?”
  苍耳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千面霓裳’魏祈雨。”他沉声说,“是你。”
  “没想到奴家的名声这么大,连‘鬼蝠’阁下都听说了。”魏祈雨绕了绕发尖,“只是奴家实在是好奇,明明井水不犯河水,到底是什么原因,叫阁下对我们这一行人起了杀心呢?”
  苍耳沉默不语。
  “看阁下身上的雪,想来也来了不短的时间了。”魏祈雨不急不缓地说,“小谦那家伙现在还没回来,大概是回不来了吧。‘鬼蝠’阁下好狠的手,我思来想去,也唯有谋划着刺杀琅泠一事能叫阁下对我们有这么大杀意了——阁下是听风阁的人?”
  “不是。”苍耳冷冷说,“但你们不能动他。”
  “这么说,阁下是在为听风阁效力了。”魏祈雨点点头,娇嗔道,“奴家本来不想来的,‘听风鸟’琅泠是那么容易算计的人么?可惜啊,松边派手里有奴家想要的,这就没什么办法了。奴家是为了松边派的报酬而来,‘鬼蝠’阁下……又是因为什么为听风阁效力的呢?”
  苍耳毫不犹豫地回答到:“为了琅泠。”
  “咦?”魏祈雨诧异地挑高了眉,“为了……什么?”
  “为了琅泠。”苍耳重复了一遍,缓缓摆出了进攻的姿态,“冒犯了。”
  魏祈雨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几圈,似乎明白了什么,神色间有几分微妙。
  “痴情人。”她叹道,“可是那家伙真的值得么?你身后那个孩子,说不定就真的是他的种哦。”
  苍耳向后微微侧了侧头。
  那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将自己支起来,靠在了墙上,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忽地看见两人的目光都向他转来,一时僵住了。
  隔了片刻,还是苍耳打破了沉寂:“谁的?”
  “醉乡阁,娇良儿的。”魏祈雨答道。
  “不可能。”苍耳肯定地说,“你不是这孩子的娘亲。”
  魏祈雨笑起来,“咯咯”的:“娇良儿确实是这孩子的娘,可奴家既是这娇良儿,又不是这娇良儿——坦白点说,奴家一年半前才成为醉乡阁的头牌娇良儿呢,那孩子都六岁出头了。”
  苍耳没有傻到去问原来的娇良儿去了哪里。他再次挪动了位置,隐隐将那个孩子护在了身后。
  魏祈雨自然看出了他的意图。她惊奇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以为你会杀了那孩子呢。那可是你爱的人跟别人生的孩子。”
  “只是可能。”苍耳微垂下头,声音清冷,“我信他,叫他来认。”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之前的二十多年他都未曾在琅泠身边待过,即使他与别的女人有过什么,他也没有什么置喙的权力。
  可他绝不会信这个女人挑拨离间的话。他无条件地信任琅泠的处置,但在此之前,谁也不能动这个孩子。
  他是如此的执拗顽固,以至于即使这只是一个微小的可能,他也愿意为那人守护。
  “那可真是麻烦呢。”魏祈雨叹了口气,“本来对上那个男人就没有什么优势了,再加上江湖第一的杀手阁下……如果奴家说现在就退出这次行动,你会放奴家走吗,‘鬼蝠’阁下?”
  “可以。”苍耳答道。
  “所以果然还是要打……哎?”魏祈雨眨了眨眼,“你刚刚是不是说可以?”
  这次苍耳的回答更加简略:“是。”
  “那可真是太好了!”魏祈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瞒阁下,奴家很是惧怕那些古古怪怪的小虫子,那只蜜蜂冲进来的时候,奴家都要吓死了。”
  苍耳并不说话,只是沉默着,等着她退走,或者战斗。
  这里离听风阁不远了,即使放走魏祈雨,苍耳也有自信在她将信息传给松边派之前先一步告诉琅泠。
  但如果打起来的话……
  苍耳攥紧了蝠牙的手柄。
  他是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好在魏祈雨似乎就真的只是为了松边派的报酬而来,眼见事不可为,退缩得也爽快:“阁下莫要动手!奴家这便走了,顺道祝你与听风阁那位百年好合!”
  苍耳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就这么一下的功夫,魏祈雨已经从废墟顶端消失了。她的脚步同样轻盈,落地无声,单凭双耳,苍耳辨不出她到底是真走还是假走,只能在原地凝神警戒。
  偏偏这时,那小孩见敌人走了,呜呜咽咽地挣扎起来,向苍耳投去期盼希冀的目光。
  那声音不大,但吵得苍耳听不清周围的动向。无奈之下,他小心谨慎地在周身布满了内力凝成的丝,这才暂时收了蝠牙,向那孩子走去。
  虽然他刚刚就下定了保下这孩子的决心,但是站在这个不过六七岁的幼童面前,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隔了一会儿,他才忽然意识到,对方被绑成这个样子,应该是很不舒服的。
  于是他蹲下来,摸索着解掉了粗重的麻绳,又将破布从孩童口中取出。那孩子一朝得了解放,当即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衣角,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苍耳不习惯被人近身,便轻轻巧巧地将衣角从男孩手中抽了出来。那孩子察觉到他的排斥,不敢再上手抓他的衣袖,只是把自己缩成一团,凄凄惨惨地哭着,边哭边打嗝,还努力地想与他说话:“阁、哥哥……是来救我的吗……呜……”
  苍耳下意识地觉得他最初想说的不是“哥哥”。但是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很快就忽略了过去,听着那小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衣袖给他擦泪。
  那孩子躲了一下,抽噎道:“哥哥……我、我有话跟你说……”
  “嗯。”苍耳应了一声,算是示意他接着说下去,手已经抹在了孩童细嫩的皮肤上。
  “我想说啊……”男孩垂着头,声音变得低沉。
  苍耳猛然意识到了不对。
  男孩哭得这样凄惨,可他的手抚在男孩脸上,竟没有摸到一丝湿润,连一点点的水汽都没有。
  这家伙……他根本就没哭!他是装的!
  苍耳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没有选择容易重心不稳的后退,反而第一时间向上跃起,想要运起轻功脱离这片区域。
  他的对手只是个七岁不到的孩子,即使是武学奇才,也不可能能在轻功这一项上赶得上他。
  然而那孩子以一种超出常理的敏捷和狠辣,任由苍耳挥出的匕首削去他肩头的一层血肉,宛如一枚高速的飞镖一样一头扎进了苍耳怀中,藏在袖中的短刀趁势狠狠地捅入了苍耳腹部。
  本来以苍耳的轻功,即使不能全部躲开,也可以避开要害。可惜就在他运起轻功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胸闷让他的动作慢了半拍。就是这半拍,让那柄短刀直直地捅进了他左侧腹。
  脐上一寸,左侧腹到腰际。
  他的命门。
  这时那孩子在他怀中抬起头来,唇角扯出一个恶劣至极的微笑:“‘鬼蝠’阁下,我想跟你说,你去死吧。”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将短刀拔了出来。
  满是灰尘的地面上,霎时泼满了成片的鲜红血迹。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作者顶锅盖跑了
 
  ☆、第六十三章 密谋与血色(四)
 
  苍耳吐出一口鲜血,无力地跪倒下去。他以蝠牙支撑着整个身体,试图伸手捂住伤口,可是那伤口太大太深,血止不住地从他指缝间流淌出来,像是拢不住的细沙,又似留不住的时光。
  那个孩子在他倒下去的时候就退开了,远远地看着他,像是戏谑地看着一只注定死亡的野兽垂死挣扎。
  血液不断地流逝。苍耳的意识昏沉起来,渐渐地丧失着对外界的感知。
  他终于倒下了,重重地摔在地上,颤抖的手指还尽力地想抓住他唯一的武器。
  这时那孩子终于走过来了。随着一阵骨骼碎裂重组般的“喀嚓”声响,他的脚步声越发清晰起来,渐渐从孩童的轻灵转为成年人的沉稳厚重。
  苍耳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勉强抓住蝠牙,颤抖地支起身子,像一只濒临绝境的兽,发出无声而绝望的咆哮,试图在同归于尽之前从敌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可这挣扎注定是徒劳的。一只属于成年男性的脚踩上了他握着蝠牙的那只手腕,狠狠地碾了下去。
  “唔!”苍耳发出一声闷哼。
  他清晰地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即在剧烈的疼痛下失去了对右手的感知。他再握不住蝠牙,那绝世的利器从他手中掉落,在地上砸出细小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缩骨功……是他大意了。
  “真是麻烦,害我提前暴露了。”那个男孩……不,或者该说,那个男人嘟囔着,弯下腰来,从地上捡起蝠牙,“不过也不是没有收获嘛,这把匕首挺不错的。”
  苍耳能听见那些声音。他知道那柄一直属于他、永远不会背叛他的利刃正被另一个人捡起。
  那是……我的……
  放开……!
  苍耳可以不在意很多东西,可是他不能不在意这柄最忠诚的兵器。
  那是陪伴他最久的伙伴,甚至比他遇见化魇的时间更长。它在他手上染过血,豁过刃,一起亡命天涯。它陪着他从光明堕向黑暗,又从黑暗重新走向光明。
  一个杀手最能信任的,唯有手中利刃。而蝠牙,是苍耳用的最久的利刃。
  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无力地躺在那里,就好似一条快要因脱水死去的鱼。
  他勉力抬了下头,又无力地垂了回去。因为晃动,有一缕发丝从他脸侧垂了下来,有什么细短的东西在他的脸颊轻轻磕了一下。
  是枚哨子。
  苍耳的心里骤然燃起一丝希望的光。他努力地偏过头去,咬住了那枚绑在发丝上的哨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吹出了一个低弱的音。
  藏在废墟里的那只毒蜂竖起了触角,振起翅膀,悄无声息地从砖瓦的缝隙间飞出。
  这时那个男人把玩了一会儿蝠牙,终于蹲下身来,将那匕首的利刃横在苍耳的脖颈上:“你好像很不舍的样子啊,很喜欢这把匕首吗?那拿它送你上路,你也应该会很喜欢罢?”
  苍耳沉闷地咳嗽起来。他说不出话,干脆冲那男人吐了一口血。
  “行吧,我知道你的回答了。”那男人混不介意似的,知道他看不见,还故意发出一点嘲讽的笑声,“别着急,回头就送你那姘头下去找你。”
  蝠牙冰冷的刀刃就压在他的咽喉上。用这把匕首杀过不知多少人,苍耳知道它的锋利,自然也明白那个男人想杀他,只需要将匕首往前轻轻一递。
  可他丝毫不惧。
  他在等。等那只毒蜂飞过来,等……
  男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夹杂着惊怒的痛呼:“啊!”
  苍耳能清晰地感觉到蝠牙的刃猛地往下压了一分,割破了他颈部的皮肤。他运起仅剩的一点内力,死死地护住脖颈,终于等到蝠牙从他脖颈上无力地掉落。
  仅剩的丁点内力不受控制的消散,苍耳又吐出一口血来,一丝血迹从他唇角滑落。鲜血的流逝带走着他体内仅剩的温暖,他渐渐地感到了越来越甚的寒凉。冷意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像是要将他溺毙在其中的海洋。
  此时那个男人的状况也不是很好。蜂毒使他全身麻痹,蝠牙和他原本的那柄短刀都从他手中坠落,他摔下来,就倒在苍耳旁边。
  一具小小的金黄色尸体也随之掉落在地。那只毒蜂完成了使命,像是所有蛰了人的蜜蜂一样,蜷在地上安静地死去了。
  男人原是想让苍耳与魏祈雨先斗上一场以作消耗,结果那不靠谱的女人竟就那么没骨气地走了,他只好亲自出手。素闻“鬼蝠”大名,男人早先便防着他用蛊虫,是谨慎地观察过了才敢下手的,谁知那家伙心机如此深沉,硬是将一只毒蜂留到了最后,给他来了一下狠的。
  蜂毒生效的时间极其短暂,且越是受内力驱散,越是扩散得快速。男人一中蜂毒,下意识地就用上内力驱毒,结果不但没有效果,反而还更加快了全身麻痹的速度。
  他倒在地上,愤恨地看着苍耳,费力地说:“没用的,你肯定会死的,而我只需要……只需要慢慢地……将蜂毒驱、驱散,就……能……”
  苍耳没有否认他的话。他低低地喘息了两声,在男人惊讶到愕然的目光中一点点地撑起了身子。
  男人的舌头因为过于麻木打着结,含混不清地说:“你……你……”
  苍耳没有回话,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他爬去。
  他的腹部滴着血,唇色已经淡到染不上霜冻的乌青。
  他手上没有任何一把可以伤人的武器,脆弱得像只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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