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常尘说出了今天内第二句震懵白潇的话:“今天你睡床吧,我在呢,要是伯父醒了我看着就行。”
白潇运转着半懵着的脑子,都想不通常尘的这番结论是从哪方面的逻辑寻来的,他告诉常尘他平时不睡床这件事只是想免掉常尘出现“因为自己来了所以害他不能睡床”的想法,然而出来的结果更加出乎他预料。
白潇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得常尘都开始尴尬了,才问:“你明天没课?”
意思是:突然跟来医院陪护,还帮忙看一整夜,明天不用早起?
但是常尘很明显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眨了眨眼,老实道:“有啊,九点的课。”
白潇听后略带疑惑地歪了歪头,用眼神询问:所以为什么这样?
这回常尘看懂了,摸了摸鼻子,心虚道:“就只是……想陪陪你。”短短几个字说得越来越小声,最后四个字几乎听不见。
白潇:“嗯?”没听清。
常尘忙把他拉到陪床边,按着他肩膀让他坐在床上,匆匆道:“不早了,快睡吧。”然后自己一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靠着墙闭眼装睡了。
白潇:“……”
疑惑没解,对方似乎也不愿解释,无可奈何,白潇便拿着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具去配备给病人的浴室冲凉洗漱去了。
常尘这才睁开一只眼瞄了一下,确认人不在后才坐起来,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
良久,又望着浴室的方向叹了口气。
一声低哑的轻笑从旁边响起。
常尘吓了一跳,看了看四周,没人,再看床上,哦,是白潇的爸爸醒了。
嗯?!白爸爸醒了?!!!
刚平静下来的常尘又被这个事实吓懵了一秒,随后看到白爸爸正看着自己在笑,忙道:“伯伯伯……伯父!吵醒你了吗?”
他们两人虽然说话的声音很小,摆弄陪床的动作也尽量放轻了,但白爸爸本来就睡眠浅,他们俩这么一折腾,就干脆醒了,只是一直闭着眼睛装睡。
白爸爸笑而不答,反问:“潇儿的朋友?”
常尘刚才吓得结巴了一瞬,这会儿缓过来了,忙坐直了身体,拘谨道:“嗯,是同一个学校的大三生。”
白爸爸笑着点了点头,继续问:“喜欢潇儿?”
常尘愣了。
刚刚那句“想陪陪你”,白潇没听到,白爸爸可是听到了。
他们俩刚刚说话的距离是隔着一张床的,常尘声音小白潇没听到很正常,但他们隔着的那张床正是白爸爸躺着的那张,白爸爸又一直装睡听着,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被人当面拆穿,对方还是白潇的父亲,常尘说不出的窘迫,嘴巴张了张,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别紧张,”白爸爸笑道:“我没那么保守。”
听到这句,常尘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松了一口气。
没有常尘会回答的打算,白爸爸看着浴室的方向,自顾自道:“潇儿这么多年来都没喜欢过什么人,也没见人喜欢过他,他性子太淡,对陌生人又没什么表情,旁人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深刻的印象,我都怕他之后就这么孤伶伶一个人了,他本人可能不在意,但也太孤单了,”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常尘,笑道:“还好最后还能遇见个喜欢他的人,虽然是个大男人。”
常尘沉默地听着,他不清楚白爸爸的病情,但听他这么说,大约听出来是治不了了,那么,他……还剩多少时间?
如果他也走了,白潇没了双亲,会怎么样?
见常尘一脸愁容,白爸爸又笑:“我没剩多少时间了,只希望我走后,潇儿能有一个新的依靠……如果你真的喜欢他,我希望你成为那个依靠。”
常尘有点受宠若惊,第一次见面,甚至他跟白潇只是个关系还没他舍友们亲密的普通朋友,白爸爸就这么承认他了?
“但是,”白爸爸话锋一转,道:“如果以后有些什么意外……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随即又笑了笑,道:“当然,我也不希望他伤害到你。”
常尘轻轻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白爸爸拍了拍他的手,道:“加油吧,年轻人。”
浴室传来开门声,两人立即停止对话,各自装睡。
黑暗中,常尘听见白潇尽量放轻的脚步声,在一些零零碎碎的收拾杂物的声音后,脚步声渐渐往自己靠近,然后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盖到了自己身上。
深秋的夜晚寒凉,白潇把该收拾的都收拾好后,发现常尘一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靠在床边睡着,他来时只带了手机和外套,外套虽然穿在身上,但看着挺薄一件,便多拿了一件小毛毯盖到了他身上。
做完这些,他才爬上了陪床,难得可以安稳地睡在床上,很快便入睡了。
良久,确保白潇已经睡熟了,常尘再度睁开双眼,看着盖在自己身上的毛毯,伸手摸了摸,再想起白爸爸说的话,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实在是太困了,才真正睡了下去。
……
☆、崩溃之际3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
白潇轻轻推了推一晚上没换过睡姿的某人,把他叫醒。
常尘缓缓睁开了眼睛,感觉有点腰酸背痛,便伸了个懒腰。
白潇递给他一袋温热的包子,道:“你该回学校了,睡不好的话现在回去应该还能补个眠,这个是早餐,吃了再去上课吧。”
常尘刚起来脑子还有点懵,白潇也不急,就静静站在面前等,缓了一下总算清醒了过来,忙接过那袋包子,道:“谢谢。”
白潇点了点头当作回应,接着把手机塞到他手上,道:“响了好几次,我没接,你看一下吧。”
常尘又道了声谢,看了眼时间,猛地站了起来道:“那我……先回去了。”
白潇再度点了点头,道:“再见。”
常尘回了声“再见”就想走出门口,突然看到一旁喝着粥的白爸爸,又转回去道:“伯父再见。”
白爸爸笑着抬起手挥了挥,道:“下次见,年轻人。”
常尘略微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匆忙溜走了。
白潇一脸懵地问他爸:“爸,你们认识?”
白爸爸边喝粥边道:“说过两句话。”
白潇继续问:“什么时候?”
白爸爸看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低下头继续喝粥。
得不到答案,白潇也不在意,继续做他该做的事去了。
另一边厢,常尘在楼下边打车边看未接来电,全是江墨。
回拨过去,常尘一句话都还没说,另一边就立刻传来了江墨的声音:“我去,我一起来没看见你懵逼了一下,大哥您不会昨天出去到现在都没回来过吧?”
常尘淡定地“嗯”了一声。
这下江墨更不淡定了,道:“敢情您一声不响去外面留宿了?!也不通知我们一声,火急火燎地去哪儿了?”
常尘简略道:“去散步,遇见白学弟了,就陪他去医院了。”
江墨:“什么鬼????”
车来了,常尘抬手拦下,道:“回去再跟你解释。”
电话被挂断,江墨一脸懵逼地看着手机屏幕,感觉遇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大事。
……
常尘回到宿舍后,把来龙去脉简略地跟江墨说了一遍,江墨在脑子里捋了捋,总算听明白了整件事。
见江墨听明白了,常尘接着道:“我想这几天都去医院里陪他,固定队那里,我每天提早下线,过后就你带着走吧。”
这下,就算迟钝如江墨也看出了点什么,看着旁边默默吃早餐的常尘,难得认真道:“你不会真……”
没等他说完,常尘便坦然道:“嗯,我是喜欢他,就当我乘人之危趁着这个时候追他吧。”
江墨沉默下来,耸耸肩,由他去了。
虽说是乘人之危,但无可否认的,这个时候的白潇,确实是最需要人陪伴的时候。如果他身边没有一个人看着他,就会像过去的那一个星期这样,让他差点把自己给累垮了。
于是接下来的每一个晚上十点,常尘都会在咖啡厅门外等着白潇下班,然后跟他一起打车去医院,再在医院陪他守着白爸爸到天亮。
白潇虽然不解常尘为什么天天来陪他,但他想到之前爸爸说过和常尘聊过两句,只当常尘是顺道来陪自家爸爸的,就没有过多阻止。
但是自从那天看见常尘睡了一晚上椅子起来浑身不舒服后,白潇就不让他睡椅子了,就算劝不动他去睡床,也依旧把陪床放出来摆好,然后自己睡椅子去了。
常尘无奈,只好跟白潇达成协议,一人一天,公平。
这种日子持续了两个星期,天气越来越寒凉,白潇每天都会给常尘身上盖毛毯,虽然知道白潇是对谁都这么好,但常尘还是忍不住心里泛起一丝甜蜜。
被喜欢的人在乎、照顾着的感觉,比想象中要好。
为免白爸爸他老人家闷着,常尘每天会跟他聊两句,常尘本就是个看着挺稳重的人,和长辈聊天也不会冷场,白爸爸在和这位年轻人的交谈中,渐渐积累了不少好感。
然而,常尘在和白爸爸的交流中却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白爸爸虽然依旧每天都保持着他慈祥的笑脸,但常尘还是察觉到白爸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精神也逐渐萎靡下来。
这天,常尘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怎么样都睡不着,便转过身面对着靠在墙上睡着的白潇,看着看着,发现他眉头微蹙,睡得不□□稳,便走过去轻轻抚平他的眉头,然后轻手轻脚地坐到他身边,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肩上,让他睡得舒服一点。
做完这些,常尘安静下来,才发现一旁的白爸爸也睁着双眼,明显没睡。白爸爸对他笑了笑,随后将视线落在睡着的白潇身上,目光里是说不出的心疼和怜爱。
白爸爸伸出一只手,颤抖着探到白潇的头发上,轻柔地抚了抚,带着深深的温柔与慈爱,又像是在道别。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白潇的眉头再次蹙了起来,无奈身体过于疲惫,使他无法撑开沉重的眼皮清醒过来。
做完这些,白爸爸拍了拍常尘的手,笑了笑,再度闭上眼睛。
常尘不太明白这些举动的用意,但内心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他想把白爸爸叫起来,但又觉得不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爸爸熟睡下去。
几分钟后,心跳测量仪开始“嘀嘀”、“嘀嘀”地叫唤,且越来越急促,常尘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忙伸出手摇了白爸爸两下,嘴里跟着唤了两声“白叔叔”。
白潇被这一连串的动静惊醒了,睁开眼就看见眼前的心跳测量仪上的线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趋于平缓,他脑子开始发懵,眼前的红色线条变得无比刺眼,本就发白的唇色褪得干干净净。
几秒后,白潇清醒过来,忙按响了床头的护士铃,一边摇晃着床上的人的肩,颤抖着声音想唤醒那人,却始终不得回应。
直到一声刺耳的“嘀——”响起,告诉他一切都已徒劳无功。
医生到达的时候,白潇还处于愣鄂的状态,常尘把他拽到了一边以免阻碍医生的工作,直到医生说出“病人已确认死亡,请节哀顺变”,白潇才回过神来,眼前瞬间被泪水模糊,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白潇无力地跪倒在地上,常尘想拽都拽不起来,只好扶着他跟他一起跪在地上。
“爸……”白潇伏在白爸爸逐渐变冷的身上,泪水打湿了床单,哽咽着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一连好几声的“对不起”,听得常尘心肝脾肺都在疼,但他只能轻轻顺着他的背,跟他说:“不是你的错。”
白潇整张脸埋在手臂中,摇了摇头,还在向已逝去的爸爸道歉。
这一刻,所有累积了这么长时间的无助、自责、愧疚一涌而出,让他把所有的责任归结到自己的身上,让他只能一遍遍地说“对不起”,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一旁的医生略带遗憾地摇了摇头,他为这个不到二十岁却异常拼命、到最后仍无法摆脱失去至亲的命运的男孩觉得可惜。
……
第二天,媒体与传播系的课堂上,教授点完了所有人的名,却唯独漏点了一个人。
隋峰本还紧张兮兮地想在点名时帮白潇喊“到”,结果教授压根没点他的名,这让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疑惑。
前排的何夕也转过身来问道:“怎么没点白潇的名?”
隋峰也懵着一张脸道:“我也不知道。”
萧天皱了皱眉头,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其他人耸肩的耸肩,摇头的摇头,一概表示不清楚。
只有骆业正拿着手机发微信。
何夕忍不住道:“上课呢,聊什么天?”
问清楚了状况的骆业索性把手机递给旁边的萧天和隋峰看,顺手拍了何夕一后脑勺,提醒他教授正往他那儿看。萧天和隋峰则快速拿过了手机看起了聊天记录……
骆业:白潇怎么没来上课?
常尘:他父亲凌晨宣告死亡了,哭了一晚上,刚睡下。
骆业:他姐呢?
常尘:医生通知了他姐姐,等她回来就要准备处理后事了,你们辅导员应该知道了这件事,给他请过假了。
骆业:行,我们上课了,有事再找我。
常尘:好。
两人看完后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萧天开始盘算着什么时候一起去看望一下他,倒是隋峰,惊讶完了就疑惑道:“怎么队长好像很清楚的样子?”
骆业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了他一眼,道:“队长这两个星期不是一直提早下线么?就是去陪白潇了。”
隋峰一脸恍然大悟,像是在说“终于下手了”。接着,又觉得不太对劲儿,嘀咕道:“怎么有点趁虚而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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