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容榭不忍众生之苦,与战,以身化天地万境分隔,魔族始末,人族兴之。”景容念的没一丝感情,南思远也被他噎得面色怪异了几分,是谁说他难相处不好沟通的,来对阵景容试试。
景容刚刚念那段是《古神本纪》的开篇,简短介绍了上古之战的由来与容榭神的陨落,也表达了他对这话题没兴趣。
“你觉得书上记的一定就对吗?”南思远调整了一下表情,继续自言自语:“《古神本纪》也写了,神居九霄,春秋弹指,这些个什么时间、春秋、也不过是我们凡人的定义,时间、万物、对于高居九霄的神而言有什么意义?”
“我家祖师爷也说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容榭既是天地缔造者,这天地一视同仁的态度,不就是他的态度?人族与魔族在他眼中何异之有,就像一个凡人和一只蚂蚁在他眼中也没有任何区别,他为何要为两只虫子的争斗出手,以至于身死道消?”南思远也引了古籍经典,又有条不紊地梳理了一遍顺序。
景容停下步子,似有所思地看向南思远,不得不说,南思远的逻辑当真毫无问题,除去容榭神为止战化归天地这里,没有任何记载写过一位神明会在意凡物争斗,更多的是写他身为创世者,久居于九霄天,千万年不会露一面来。
见引起了景容的兴趣,南思远也有些兴奋了起来,继续说着:“所以,有没有可能,《古神本纪》它从根本就是错的呢,蝼蚁的冒犯怎么可能惹怒神明,倒不如说最初就是诸神之战?”
……果然,又绕回了最初。
“停。”景容扬了扬手,身边的南思远顿时哑了,这是景容第一次用禁言咒,没想到还挺好用。
南思远瞪大了眼,这常人跟他讲话,一字难求,现在他好心给景容讲这么多,景容竟然仗着自己境界高给他下禁言咒?!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关于前世的一些旁观者看法吧,我其实在研究前世剧情是等正文完结写番外,还是单独开一本缓慢更新前世
☆、第 56 章
南疆近来夜雨磅礴,宁清老毛病一犯基本不出门了,景容来看他,又遇夜雨堵了归路。
景容伸手接了滴雨,又迅速合了窗,“这雨势我总觉不大对劲,南疆七月会有这般延绵大雨么?”
“我也不知。”宁清靠着墙,“虽说南疆天气偶尔阴晴不定,但近来确实有些反常。”
窗外一道惊雷劈过,景容不由犹疑了起来,他看过雨落前的天色,阴沉沉的,又在一瞬间漫天放白,“这苍茫万丈,分明是冬雪携霜之兆。”
“南疆不会落雪的。”宁清答他。
是啊,南疆不会落雪,所以这天色才更让人生疑,景容说不上来,但他总觉有天雷大劫将至,偏连他也感知不到源头。
“莫非是我们除的那蛟妖快渡劫化龙了……”
“化不了的,天道早已残缺。”在很多事上,宁清格外理智淡漠。
景容一想,宁清说的也对,只道:“折澜,你还是好好休息吧。”
此时此刻,本该空无一人的观落渊雷电环绕,遥遥相对的两道黑色身影无声息承受着天雷洗礼,持护阵之姿的男子眼前蒙了块黑布,再凑近些可以确定,他就是颜淮。
以金丹之躯分担元婴渡劫雷劫,也不知是过分自信还是不自量力。
几道惊雷乍起间,细密电流顺着法阵劈到了阵中人身上,这天雷洗礼不是常人所能承之痛,颜淮被劈了几道,面色却没多大变化,他不是不疼,只是已经习惯到麻木这种感觉了。
他的经脉注定了他每一次突破都等同于受刑,这是他被废掉的灵根重续的代价。
千秋在替他续灵根时就说过,灵根断续,也算是为他根骨重塑了,此后他脉络通畅,修行必然快过寻常人,但灵脉之宽广薄弱,也不同于常人。
他每突破时,会受摘胆剜心之痛;境界愈发加深,这痛便愈烈,要是突破大境界,千秋没再说下去。
但颜淮在结丹时就体会过了,如果说金丹之前每突破一重境界,身体疼痛能让他感受五脏六腑都碎过一遍,又忍剜心碎骨之痛方可渡。
突破一重大境界,那就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撕裂之痛,可那时的他不能选择昏厥,如果真昏过去,灵力不足以支撑结丹,那他就彻彻底底完了。
结丹半月的每分每秒,他都在清晰感受着那份他灵根重塑应付出的代价。
世间不再是黑白两色,而是漫天血色。
结丹大劫颜淮能扛过去也不全靠自己,是千秋极不甘愿地给他喂了自己藏了几百年的续命丹药。
权因那时宴止擦拭着手上杯盏,轻飘飘地说着:“他要是死了,你就给他陪葬吧。”
宴止向来说到做到,千秋惜命不会不知道怎么选。
颜淮的经脉,说是可比拟天灵根也不为过,但他又不同于天灵根,他的灵力永远只有溢出的时候,如今金丹后期的修为,颜淮已经不打算再动了。
他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命扛过金丹渡元婴的劫,倒不如,多为宴止尽些心力。
颜淮的记忆,开始于东境密林磅礴的雨,视野,起始于蒙眼布揭开一瞬,站在眼前的年轻人,墨发高冠,锦袍华纹,他一袭黑色衣饰,是金纹缀袖,理所应当的一方至高。
他说,他叫宴止。
阵法之外雨势雷声愈发大,颜淮看不见,只能感知到宴止状态还算好,他依着古籍所记的法子结了手印,又分散了几道劈向宴止的雷。
不知道是不是天妒英才,宴止挨的这雷劫远比书中所记元婴渡劫要狠得多,金丹来承元婴的劫也勉强了些,又一道天雷落下时,颜淮被掀翻数米,再克制不住地呕了血。
“颜淮,够了。”宴止叫停。
“主上……”
“护阵即可,别再把天雷往你那儿引。”宴止下了论断,比起颜淮,他状态要好的多。
遥遥可见颜淮闭着眼试图撑起身子,眼前黑布早已不知所踪,本是举世无双的府君怎么看怎么狼狈,拒绝宴止的话止于口,他确实快聚不起灵气了。
宴止不觉蹙眉,好像很久以前,也有这么个人,不问是非,不辩因果,只那么沉默而果决地跟着他,那个时候,他叫他:尊上。
人真的会有前世吗?宴止忍不住想,可六道轮回已断,无论人妖仙魔早无转世轮回之说,他又怎么会有前世?
下一瞬,天雷再度袭来,打断了宴止的思绪。
挨了结结实实一道雷的宴止怒从心起,哪个混蛋定的天地法则,这天雷是人能扛得住的?!
宴止咽了口气,真,特么疼!
但,颜淮从头到尾没叫过一声疼,他这当主君的怎么能失了主君的风范。
宴止不想去记自己被雷劈了几道,但会坠入心魔是他属实没想到的,像他这种冷心冷情的人也会有心魔劫?
多数元婴入化神者,都是经历了数百上千年的修炼,受尽人间白苦,尝尽人世风霜,心魔劫也就格外狠厉难熬。
可他宴止是谁?年岁不过而立的元婴大圆满,就连古神本纪都不敢这么写的绝世之才,纵然他的起点是个与万兽相博的无父无母之人,他也是靠着自己,杀尽宴岐子嗣登上的少宫主位。
宴岐让他保住的宴华除外。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心魔劫。
偏他就有。
那又如何?
……
“恭喜主上臻入化神。”颜淮一拜,宴止这渡劫时间还真格外短,比他预计要短得多。
“这不是理所应当么?有什么好客套的。”宴止听起来心情不太好,不过颜淮一向,没兴趣琢磨,没兴致哄他,只沉默等待着宴止下文。
“我在想,我寻这四境异志数载,唯魔族渺无音讯,偏我又觉得,我所追寻的,必定与魔族相关。”宴止缓缓言说,颜淮不答也无谓。
“这正道灭魔浩浩荡荡,延续千载,自他们十数年前宣布魔族族灭后,魔族,怕是非域外不可寻之了。”宴止说得深沉,又回头看了眼颜淮,补了句:“你不算。”
这墨绿的眼是颜淮为魔族后裔的实证,不过他顶多能算个混血,还是个半点往事都不记得的混血,四舍五入等于不是。
宴止至今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不留余力的救颜淮,他并非心善之人,也不可能因为舒华宴的求情去救人,可颜淮给了他一种感觉,他得救他。
如今的颜淮也确实没让他失望。
唯一可惜的是,颜淮这人过分冷了些,不是人,不是魔,也不该是仙,让人伤神。
“你说,这天上地下,我到底寻的是什么。”宴止问了句。
“属下不知。”意料中的答案,宴止也不恼,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总会有明白的那一天的。”
宴止身为一域至尊,最喜收集四境一泽各族异志,颜淮也算得博古通今,还是串联不出宴止所求。
“对了,你现在这身体状况,去不了妖域吧?”宴止若有所思。
颜淮一哽,就他现在这身体状况,只身赴妖域是打算给妖怪们投食吗?他原定计划是为宴止护法渡劫前进妖域见妖王的,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玄天宗的人一来,也乱了颜淮的算计。
“养好身体再去吧。”宴止难得的,良心发现了。
虽然更大的原因是颜淮现在这状态去妖域怕是要一去不复返,妖域一事是他们计划重中之重的环节,而颜淮也是宴止不可或缺的得力下属。
他们相识转瞬十二年,而宴止的筹谋,又岂是数载春秋可以言说的。
渊外的雨还在下,不知延绵了几个昼夜,他们这锁灵阵强行遮掩了天劫痕迹,也算得是逆天而行,幸而这残缺天道,已经降不下什么神罚了。
这人世间的化神期修士,除却春秋十一,第二个就是他宴止了,只是他们都不确定,正道修界有没有藏起来的底牌,譬如那失踪千年的剑仙李之凤。
若是说相近些的,玄天宗现任宗主天泉道人正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闭关多年只为求突破至化神境界,他要是功成,修界也算是增了一分抗衡魔修的资本。
而宴止和颜淮更在意的,其实是景容这个元婴大圆满,比起天泉,他入化神的概率更大,实力也不容小觑,仅凭剑气就能震伤颜淮,这可不是随随便便一个元婴大圆满修士都能做到的。
要是景容臻入化神期,宴止还真不确定自己能打得过他,哪怕他比他更早步入这一大境界,但他的修为,受机缘点拨和传承颇多,跟景容这种实打实靠自己修炼鲜少借助外物的修士还是有一定差距的。
“无情道者,当真毫无破绽吗?”宴止清楚,要击溃一个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牢牢抓住他的弱点,但景容这人,看起来,还真的是无懈可击。
无父无母,无亲无故,道心自坚,有这世间绝顶天赋,偏还入的是无情一道,一旦大成,便是青云直上。
“有的。”颜淮应他,“无情道者,一旦沾了这个字,便是万劫不复。”
“那就让他万劫不复。”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讲呢,其实宴止想喊疼,但是下属都没叫,为了面子,他也就,挨雷劈没吭声
☆、第 57 章
南疆的天放晴了,南思远还没走,每天提着拂尘悠悠地走在小路上,怎么看怎么像他想膈应蛊族大祭司鸠。
景容和他遇上了偶尔也会说两句,南思远问景容答那种,但两人一扯到古神,观点总有分歧,这再镇定的人,观点起了分歧,都会有争执,两人一争,不觉离近了些。
莫凌云刚从鸠那出来,转个弯就见了景容,是熟悉的月牙白衣饰,如绸墨发被风吹乱几许,身侧本属于他的位置多了个提着拂尘的道士,两人看起来聊得还不错。
莫凌云抿了抿唇,不觉视线一沉,大步走到两人面前去,声调也带了那么丝冷意:“师尊,过来。”
他朝景容伸了手。
“礼毕了?”景容看了眼莫凌云,依着莫凌云意递了手,被人自然而然地拉到了身侧去。
莫凌云一时也放缓了声调:“对。”
被当成空气的南思远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又听莫凌云说带景容先走不叨扰他了,跟和景容说话的调子比起来,还真是截然不同。
南思远瞧着相携而去的两道背影有些莫名其妙,随即勾了勾唇角,这小子,是在跟他宣誓占有权?
跟着莫凌云走了的景容没想那么多,只问着:“受了蛊族洗礼感觉如何?”
“还不错。”莫凌云早在离了南思远视野后松了景容手,这会儿看起来颇有些局促不安,他偏头去问景容:“师尊,我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有吗?”景容惑,他不太懂得衡量人和人之间交往的尺度,莫凌云刚刚那么小小地凶了一下,其实他也没多大感觉。
“没有就好。”莫凌云松了口气,他也说不清他刚刚是什么心情,对着跟南思远站在一处的景容,语气控制不住地不怎么好,但,“我才舍不得凶师尊……”
“凶南思远可以。”
“师尊你说什么……?”莫凌云怀疑自己刚刚耳背了,他师父这么正经一人,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不是舍不得凶为师吗?”景容似淡淡笑了笑,只一瞬,又恢复成了他平日的素淡。
“毕竟是我的师父父嘛。”莫凌云撒了个娇,又道:“蛊族洗礼蛮简单的,就是我有点想师尊。”
“所以,师尊有想我吗?”
莫凌云这问得景容猝不及防,但他还是老实答了:“有。”
他好像不知不觉间,已经习惯身边有莫凌云这么个人了,习惯了他一声声叫他师尊,习惯了他笑着说今天天气真好,习惯了他问他食物好不好吃。
*****
失明后复明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譬如让眼睛缓慢适应不同程度的光线。
眼前纱布落下一瞬,颜淮第一眼见着的人是宁清,这也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看宁清,宁清给人一种温柔干净的感觉,注视着他的眼神专注而纯粹,他微抿起的唇偏薄,视线落下时,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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