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三人回到秦府的时候,前院依旧安静着,想来秦正齐今日在翰林院当值,而秦贤身子还没好利索,自然也不会没事跑出来散心。
兄弟三人回到后院,褚琅今日身子不大爽利,便没去门口迎着,只坐在凉亭里,屁股下面垫了软垫,手里搅着一碗红枣银耳羹。
顾之遥装了女孩儿这么多年,只一眼便知道褚琅是怎么回事。
前些日子大家在别庄消暑,别庄里有个厨子是南方过来的,会做一道叫姜撞奶的点心。菜品形貌与酥酪差不多,里面却又许多老姜的汁液,很是暖身益气。因着褚琅向来有来月信便腹痛的毛病,顾之遥就干脆把这道甜品的做法学了来。
如今他早就不像小时候那般够不到灶台,再去厨房做些吃食秦庸便也不再过多阻拦。
顾之遥把袖子挽起来,来不及换衣裳,急急忙忙地到小厨房去施展手艺,要为褚琅做上一碗热辣辣的姜撞奶,顺便也做些吃食与秦庸和褚清风。
毕竟在试场几日,吃喝拉撒都要在自己的房间里,只能带些干粮果腹,至于热菜热饭是肯定没有的。
褚琅见秦庸与褚清风回来了,忙问二人考得如何,得知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后,立即双手合十直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把满天神佛谢了个遍。
顾之遥干活麻利的很,不到半个时辰便端出来一托盘的吃食,把姜撞奶摆到褚琅面前,又给秦庸和褚清风摆上碗筷饭菜,自己则拖着腮坐在边上看他们眯着眼笑。
秦庸自那日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便受不得一点点撩拨,顾之遥穿回男装的样子本就俊朗非凡,又坐在这露出娇憨的傻笑,让他忍不住心痒。
“行了,不热么?还不回去换个衣裳。”秦庸赶他回去,然后端碗拿起筷子去夹那盘中的菜。
顾之遥耸耸肩,“热也不能饿着状元爷和探花郎啊……那我去换衣裳了,报喜的人若是到了,记得让八宝给他们包红包啊。”
褚清风本来低头吃饭,听见自己无辜受到牵连,忍不住抬头看那牙尖嘴利的小表弟。而小表弟似乎无安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表哥好无辜,非常无情地转身便回了房去换衣裳。
说曹操,曹操马上便到了。顾之遥前脚离开后院,后脚报喜地人便叫起了门。顾之遥早便让八宝封了红包,只等秦庸点头便要送出去。
秦庸心中骂那小孩儿年纪不大就像个老妈子一样操心,却仍是按着他说的,叫八宝把红包拿与报喜人。
褚琅一口一口地吃着顾之遥做的姜撞奶,这天气吃这个实在还是有些热,却又忍不住全吃完,毕竟是小儿子亲手做的。
都说君子远庖厨,这小儿子不单善庖厨,针线活也十分了得,也不知今后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上这样的人物。
至于大儿子的亲事,算了,不一辈子孤家寡人就算好的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做不到逼迫儿子娶一个不认识的人回来,只盼着他能有个真心爱护的伴就好。
状元爷与探花郎这三日再如何游刃有余也还是累的,这累不只是身体上,心力也快被抽干了。用完了饭,此时困劲上来,连连打呵欠。
褚琅见这俩人这般困倦,也不多留他们俩在院里陪着,玩笑两句便撵他们回屋去睡觉了。
明日少不得皇上要开宫设宴,三甲里头两个都出在他们家,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希望明日这两位在宫中一切都顺利罢。
顾之遥换完衣裳往外走的时候正赶上秦庸回屋。自从褚清风过来之后,两人便又挤在了一个屋。
顾之遥年纪还小,虽然动了情身子却还迟迟没有什么反应,只苦了秦庸,心上人日日躺在身边却不能多看一眼多碰一下,连多摸一下对方的头发丝都是罪过。
他刻意放慢了步子,生怕自己冲撞了顾之遥换衣裳,对这人不尊重。
秦庸心中很是煎熬,他想把顾之遥放到心尖上去爱,放到云端s。n。p去尊重,又忍不住想多碰碰他,想把他拉下这十万红尘。
刚才在马车上,因着三日未见,心中多少有些挂念,才找了借口做出逾矩的举动,如今回过味来又有些后悔。
这么好的小孩儿,自己哪舍得让他受自己同样的煎熬苦楚。
顾之遥不知秦庸端着什么心思,他只多碰碰秦庸便快活地要命,虽有愧疚感,可到底年岁尚小,不像秦庸一样瞻前顾后,左右为难。
顾之遥还沉浸在马车上被秦庸楼了那么一小会儿的开心中,见秦庸进屋,猜着他要休息,甚至还笑弯了眼睛让他哥哥盖好被子,就算天气热,也不能受了凉。
秦庸见这小孩儿笑得好看,心中的煎熬实打实地又多了一分。
顾之遥做事情向来周全,他从房里出来便唤来下人,让下人给齐州递消息,告诉齐州那边的褚府两位少爷都高中的消息。
明日秦庸与褚清风是要进宫赴宴的,他又唤来褚清风的小厮,打算好好叮嘱小厮进宫后要注意些什么。褚清风他自然是放心的,只是他带来的小厮是个生面孔,不知行事是否稳妥,少不得要多说两句才能安心。
褚清风的小厮似乎是个异常胆小的,见了顾之遥先闹了个大红脸,又嗫嚅着不敢搭话,眼神也躲躲闪闪。
小厮这般模样叫顾之遥起了疑心,他眯起眼睛打量这位叫荷包的小厮,不想越看越眼熟,越看越心惊。
怎么荷包长得与褚明月竟是有八分相似?
顾之遥再去看她颔骨与脖颈的交界处,隐约看到有一条线。
那条线顾之遥再清楚不过了,他这几年习武都是祝成栋和影二教的,影二算他半个师父,自然易容术也学了。
这条线,分明是面具在脸上脱胶起皮的印子。
顾之遥再去看那小厮的眼神,荷包果然不敢对视他的眼睛,他假意再嘱咐两句,却趁那荷包不注意,伸手便抓上那条线。
“刺啦——”果真叫顾之遥扯下一张人皮面具来,面具下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那张脸这后院中的主子们有哪个是不熟悉的?
这人果竟是小核桃——褚明月!
第45章 心中若存风月事,纵使无意也羞人
没想到褚明月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易容成小厮,偷偷跟着褚清风跑到京城里头来了!
顾之遥被褚明月惊了一跳,差一点就把秦庸喊过来。褚明月也没有想到顾之遥如此眼尖,居然发现了自己的破绽,忙四下看看,见并没有人在旁边,赶紧竖起食指比在唇前做“嘘”的动作,连连作揖。
顾之遥很快便镇定下来,见褚明月这几日倒是换过衣裳,想来褚清风多半是知情的,只得摆摆手让褚明月与他寻了一处僻静之处,仔细询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诶不是我说啊,你这个子长得快,怎么心眼也一点没少长?”褚明月低低抱怨,“我自认已经是毫无破绽,却还是叫你给发现了。”
顾之遥对褚明月口中的毫无破绽持怀疑态度。
“你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顾之遥无法,只得开口,“姨母可知道你也跑到京城里来了?”
“知道知道,”褚明月摆手,“阖府上下,恐怕只有我爹不清楚了哈哈哈。”
顾之遥无语,姨父眼里有了姨母眼中便没有别人了,自己的儿女都是放养长大,如今竟然连自己的女儿跑来了京城都毫不知情。
“想来京城光明正大地来便是,好端端地怎么想到了易容的?”顾之遥拿了帕子让褚明月擦脸,“脸上贴了好几天的面具,不难受吗?”
“嗨,别提了。”褚明月接过帕子,到脸上胡乱抹了两下,“我爹说我也大了,过几年少不得要给我留意婆家,说我我整天疯疯癫癫怕是没人镇得住,请了个婆子日日教我插花描画舞针刺绣的,可烦死我了。”
顾之遥忍不住笑她:“姨父说你倒是也没错,不过如果他看见我天天穿裙子又会绣花会做饭的,不是要闹心死?”
“哪儿能呢?”褚明月扁扁嘴,“嫌我疯疯癫癫是假,嫌我整日缠着娘亲教我鞭子影响了他们二人腻歪才是真。”
褚明月瞅瞅周围,寻了个石凳,一屁股坐下去,右腿搁到左腿上翘起一个嚣张无比的二郎腿:“所以我跑到京城来躲清闲啦~再对着那婆子穿针引线只怕是要疯。”
顾之遥从不觉得君子应当远庖厨,自然也不会认为女孩儿就一定要手巧文静。对于褚明月易容离家一事,除却最开始的惊诧,倒也没有觉得十分如何。
左右人长大了都是要自己闯荡一番的,况且褚明月也不是独自出门,毕竟还有褚清风领着呢嘛!
当然,他对于自己从未想过要离开秦庸外出闯荡一事,倒是分毫不觉哪里不对。
两人在这处僻静聊了一会儿,顾之遥怕旁人见到褚明月会声张出去,便掩护着褚明月往西厢房走。
毕竟这秦府中的下人,对于褚家的几个孩子都认得,让人发现这位小姐做出这样的事,传出去即便褚家不觉得如何,褚明月却到底是还未出闺阁的女儿,总归不好听。
褚明月站在顾之遥背后低着头,一路胆战心惊,总算有惊无险地回了房间,方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将心搁回了肚子里。
翌日,几个孩子起了个大早。
今日皇上开宫设宴,几个小辈都要去宫中,就连秦贤也要去凑一凑这热闹,公子小姐们难免都要装点一番才不至于太随便。
本来大周是三年一次科考,可新帝登基后便将朝中人手大换血,很多职位空了出来,需要多多采纳人才。前年和去年均加试了科举,只是并未选出特别出彩的人物,倒是今年反而百花齐放,选出了不少有真正才学的人。
秦庸穿了正六品的鹭鸶圆领补服,带着小厮四喜;顾之遥穿着同样的圆领补服,头上顶了一个重重的包头发冠,下身着墨绿色璎珞纹马面裙,带着他的贴身小厮八宝;而褚清风之前并未在朝中为官,只穿了料子上好的直缀,带着他的“小厮荷包”。
顾之遥偏头便看见褚明月今日又贴了那张面具,装作胆小听话的样子跟在褚清风身后,忍不住窃笑。
这位表姐脑子里总有些与众不同的想法,昨日因为脸上的面具脱胶才被顾之遥看出了破绽,今日褚明月竟然在下巴上弄出了些假的胡茬来挡那胶印。本来面具上的模样便平庸至极,被褚明月一搞,更有些丑了。
这是顾之遥第一次穿上敕命安人的补服,袖摆实在阔大,有种走路都要刮到草木树枝的感觉。头上那发冠也是真的重,压得他都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因此不再长个儿了。
秦庸用余光偷看自家小蒜苗,小时候长得灰土土,瘦巴巴的活像个猴子。谁能想到这小孩儿养起来竟是个这样出息的模样,不但出落地面如润玉,连眉眼也都变得秀美了不少。
也亏着这孩子有这样一张谪仙一般的脸,不然就这个子,这阔肩,再加上这种圆领的补服本就容易显壮,看起来说是蛮人女子也是有人信的。
原本带着小核桃来京城褚清风不觉有什么,自家妹妹在家中学那些劳什子女红自己看着都十分憋闷,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只是没想过皇上如此重视这次科考,竟是要开宫设宴。
只希望这妮子到了宫中万事小心,千万莫要行差踏错。
不得不说,褚清风这位兄长对自己妹妹内里是个什么德行还是十分了解的。
钱多多与钱满满出息得很,从去年开始便到秦庸的产业上去当管事与账房,如今很少到府中来贴身伺候两位主子了。倒不是秦庸有意疏远皇上赐的下人,而是这兄弟俩于经商一道很是有天赋,上手极快。二人也同秦庸提过,想要去秦庸的产业里替主子做事,秦庸便点头应允了。
今日是秦庸大喜的日子,钱管事与钱账房自然也是要回府中为主子贺喜的。钱多多如今越发话少了,在那些生意场里很是有些威望。
商贾属末流,许多事情秦庸都少不得要钱多多去出面,钱多多也没有辜负了主子的栽培,事事都做得很利索,一年不到便让秦庸赚回了本钱,利也翻了一番。
而钱满满不改小时候的活泼性子,他与顾之遥在一处玩了两年,与顾之遥很是亲厚,进了后院不先喊自己的大主子,反而先叫顾之遥。
钱多多与秦庸贺喜后说了一些生意上的事,秦庸点头给了他下一年需要做的任务,二人便不再多说。
至于钱满满,那小子古灵精怪地很,不知道在哪淘来的古董被他装在多宝匣里献上来,他冲着顾之遥挤挤眼睛,又对秦庸开口:
“奴才想了好久都不知道送些什么当做贺礼,后来一想公子的私印一直放在小主子那存着,今后主子是正经有功名的老爷,总不好仍旧没有一方像样的印。奴才便寻来了一块上好的鸡血石,找了庄子里的老师傅为主子刻了这样一方印章。”
明明是说与秦庸的喜庆话,而钱满满也并没有揶揄自己的意思,可顾之遥仍旧忍不住脸红了。
真真是,心中有鬼,看到什么都是要心虚的。
第46章 都道二位情甚笃,探花郎羞臊耳赤
几人坐了小轿到正门,这回人多,不便再坐一车,褚清风又不放心褚明月与两位小厮单独一车,便与秦庸二人分开,自己带着褚明月欲上后面那辆车上。
原以为秦贤应是先走了或者特地与几人错开,晚些再出发,不想这人却专门等在正门口,似乎特地等着这几位。
几人下了小轿,秦庸面无表情地看着秦贤,等他先开口。
“倒是恭喜兄长与表兄了,探花与状元同时从我们秦府出去,二位兄长好给父亲长脸呢。”秦贤依旧是端着他那副公子如玉的派头,嘴角噙笑,仿佛此刻是真心要恭喜秦庸与褚清风摘得三甲。
顾之遥却一听就品出他话里的不对来:
先不说褚清风是秦庸的表亲,与他这个抱回来的人有什么瓜葛;就是他这番语序,显然是在告诉秦庸:你是探花,却叫你表弟拿了状元,看看,你秦庸不如你那表弟。
秦庸自然也听出秦贤话里话外竟是想要挑拨他与褚清风的关系,只瞥了他一眼,淡淡开口:“多谢,望你科考之时,能进殿试便好。”
秦庸是懒得与褚清风打这话里的机锋的,他对于自己十几日前一脚踹得这人至今还在咳嗽这事并不愧疚,坦然地倒叫人无法开口说他如何。
“兄长向来大度,贤儿没有兄长之才,能进殿试已是不错了。”秦贤对于秦庸这句话不置可否,他即使不去参与科考也会有秦正齐帮他使银子捐个官出来,反倒不觉如何。
秦庸嘴角略勾了勾,不再理会面前这人。倒是顾之遥听了两句心中有所不满,忍不住开口臊白道:“大不大度与你们前院何干,清风表哥是姨母的儿子,你算老几也跟着叫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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