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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心行远路(古代架空)——绯雀大人

时间:2020-12-29 09:11:13  作者:绯雀大人
  他只是顾之遥。
  褚丹诚将手书放好,拿过浆糊,把夹层又粘了起来。
  浆糊抹过的纸张会皱起来,褚丹诚在书页的前后都放上一张宣纸,而后合上书用镇纸压着。这样一来,等浆糊干了那页就会平整如初了。
  “主子,”四喜到书房门通报,“宫里头来人了,送东西的。”
  “知道了,你先去厅里候着。”来不及多整理书页,褚丹诚只得将那本水经注又放回了书柜里。
  宫里面的人是来送金石药的,褚丹诚将金石药收好,不与宋如月多谈,宋如月福了福身便带着人回去了。
  时间不早了,褚丹诚也差不多要出门上朝了,本来还怕顾之遥记得昨晚的事会心慌,想同他说两句体己话,时间却是再来不及,褚丹诚换上官服便出门了。
  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吧,遥儿应当只当昨晚之事都是梦中发生的,自己特地挑了颜色一样的亵裤给他换上,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的岔子。
  顾之遥醒来的时候褚丹诚已经出门了,他从来没醒得这样晚过,外面太阳都已经升了起来,阳光透过床帐斜照进来,晃得他睁不开眼。
  顾之遥只觉得身上有些虚软,怕不是着了凉罢?
  他伸手在眼前挡住太阳光,又闭了闭眼,才算是醒过盹来。
  昨晚自己好像是做了个旖旎而又香艳的梦,梦里有褚丹诚,有自己,旁的人都没有。
  顾之遥已经通晓人事,自然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日里常常惦记着谁,那人晚便会跑到自己的梦里去。
  后来……后来自己梦到哥哥亲了自己,他的唇很软,动作很轻柔,自己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的人亲自己是这样舒坦的一件事。
  顾之遥坐起身来,捂住脸,深吸了一口气。
  一大早想什么有的没的?
  那梦……
  自己好像还梦见了别的什么,感觉……
  顾之遥突然脸色煞白,自己不会是尿了裤子罢?
  他急忙掀开被子,看自己的两腿间。
  亵裤是干净的,昨晚自己穿的是紫色的亵裤,今日的亵裤也是紫色的。
  可是顾之遥的脸色却更不好看了。
  他的亵裤颜色一样的有好几条,为了区分开,便用针线在裤腿上做了记号。昨日穿的那一条上面有黄色的线绣出来的一枚银杏叶子,今日的却没有。
  顾之遥的脑袋轰得一声,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里也都是嗡鸣声,这亵裤是谁替自己换上的,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人。
  ——褚丹诚。
 
 
第77章 身世万端谁得料,一番江雨又成余
  顾之遥梳洗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他心绪纷乱,不知道该如何同秦庸解释这事情。
  其实寻常人家的孩子这么大也该发发梦,思思春了。
  可一来他们不会再同兄长躺在一处儿睡觉,二来,也没有哪个兄长会给自己的兄弟洗亵裤这么私密的物什。
  若是旁人家,兄长发现自己的弟弟发了梦,泄了身,最多当弟弟的害臊个把时间,二人调笑一番也便罢了。
  可自己不行。
  自己心中有鬼。
  自己心中藏了那样见不得光不能宣之于口的情谊,顾之遥觉得自己玷污了两人的兄弟情谊。
  昨夜之事,朦朦胧胧,真真假假,窗内春色无边,窗外雨打芭蕉,顾之遥分不清那个吻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发生过。
  他心中乱极了,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了。
  自己对褚丹诚的爱慕根本藏都藏不住,那眼底满溢出来的情谊,还有自己睡着了便要往人家怀里头钻这样的本能……若自己是褚丹诚,早便发现了。
  可他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没说。
  是不是,哥哥认为自己这样的感情是错的,二人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情愫。
  顾之遥把脸埋到水里头,他在水中睁开眼,眼睛好痛。
  也好,会痛便会清醒了,不该执迷不悟的。
  半晌,顾之遥“哗啦”直起腰来,头发粘在脸上脖子上,有水珠儿顺着发丝儿淌进脖子里,也有水珠儿顺着碎发跌倒地上,消失在尘埃里。
  顾之遥抬手抓住自己的领子,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都叫什么事儿呢?
  他喉结上下翻滚,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些许,坐到铜镜前给自己束发。
  褚丹诚第一次给自己梳头发梳得是一个马尾,今日便仍旧是梳一个高高的马尾罢。
  可是自己的嘴角怎么沉得这样低,不管自己怎么努力,想让嘴角翘高,它们却都任性地耷拉着。
  真滑稽。
  顾之遥慢条斯理地把头发拢干净,嘴唇颤了两下,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不知羞耻!
  顾之遥自嘲地笑了笑,嘴角终是能提起来了。
  不能总在这间屋子里呆着,这里都是褚丹诚的味道,自己不出门去脑子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顾之遥推门走出房门,昨夜下了雨,今天日头却好得不行。阳光绚烂到刺眼,到处都是一片洁白,显得自己更脏了。
  他突然觉得这宅院里,哪儿哪儿都陌生,连八宝给自己行礼时露出来的笑脸都好像在嘲笑自己。
  看哪,就是这个人,被褚丹诚抱回来,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是啊,这样的人同秦贤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还不如秦贤。他什么都不敢说,只敢当个缩头的王八,却又藏不住尾巴。
  好笑,真好笑。
  顾之遥的耳中仿佛听到了许许多多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闹。
  吵死了!!
  顾之遥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八宝见主子脸色不好,忍不住嗫嚅着问:“爷,怎么了?”
  顾之遥摆摆手,示意八宝不要理自己。这里太吵了,他要找个没人的地方。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把书房门推开了,顾之遥足下顿了顿,还是走了进去。
  书房里褚丹诚的气息更重了,可自己舍不得离开这里。
  顾之遥神情恍惚地沿着书柜走了一圈又一圈,手无意识地拂过一排排书。
  等意识回笼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了。作业下雨的寒气退进,燥气渐渐上来,顾之遥才惊觉自己早膳也没用,竟然就这么呆呆地走了一个多时辰。
  他低头,自己的手停在一本书上。
  《水经注》。
  当年在下邳,褚丹诚就经常看这本书,自己第一次见他看书看的也是这本。
  顾之遥将那本《水经注》从书柜上拿下来,随意翻了翻。
  他不喜欢土木水利之类的,只喜欢看兵法,《水经注》自然是没有看过的。可他现在想知道褚丹诚平日里看得都是什么,忍不住一页一页地翻看。
  褚丹诚看书向来专注,书上又用朱红色蝇头小楷写了批注。其实褚丹诚行草写得更好,笔锋犀利如同刀刻,可他看书的时候批注向来都是用小楷。
  只因小楷是一种横竖分明的字体,写的时候,褚丹诚便以此提醒自己要时时保持灵台清明,刻刻清醒。
  顾之遥翻着书,就这样翻到了卷二十五。
  这一页上面没有批注,却用行草写了一句诗。
  “身世万端谁得料,一番江雨又成余。”
  这页纸并不像其他几页那般平整,倒像是被水浸泡过一般,整张纸都有些发黄起皱。
  顾之遥伸出两根手指摩挲那一夜,感觉这似乎不是一页的纸。
  他对着阳光看了一眼,果然是有夹层的,只是不知褚丹诚在里面放了些什么。
  顾之遥无意去窥探哥哥有什么事是不能被自己知道的,每个人都总归有自己要保守的秘密。
  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也不知自己在这书房呆了半晌是在追忆什么还是在折磨自己。
  顾之遥苦笑着摇摇头,将《水经注》合上,放回到了书柜里。
  算了,还是出去,好好静一静。
  顾之遥转身,打算出去了。
  有些事大概是命中的定数罢,这些东西合该顾之遥发现。他本已提步向外走,却突然在余光中瞥见一件东西:
  浆糊。
  顾之遥脚步一顿,又走回来,抬手拿起那浆糊。
  浆糊放在一个小瓷碗里,瓷碗的边缘上还粘着些许,顾之遥伸手摸了摸,湿的。
  这浆糊今日刚被人用过。
  书房只有自己同褚丹诚进得来,也就是褚丹诚今日刚刚用过这浆糊。
  粘的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身世万般谁得料,身世万般……”顾之遥口中又将这半句诗念了两遍,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
  一个很可怕的猜想,自己想到可能是什么就要心惊的猜想。
  顾之遥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他瞳孔晃了两晃,突然感觉不到燥气了,只觉得遍体生寒。
  但愿是自己胡思乱想,都是些没有影儿的事。
  顾之遥闭闭眼,又抬手把那本《水经注》拿了下来,翻到卷二十五。
  浆糊还没有完全干透,顾之遥等不及唤小厮送一壶热茶,直接把书页凑到唇边,呵了两口热气,便强自耐着性子将那两页一点点分开。
  被浆糊粘在一起的书页被顾之遥缓缓分开,他心越跳越快,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抖。
  终于,他分出了一个足够将里面夹着的东西抽出来的口。
  两页书中间夹着的是一张被压得平整无比的宣纸,宣纸中间的折痕因为太深都快要断开了。
  顾之遥努力让自己镇定些许,将那页宣纸展开。
  “吾儿之遥亲启。”
 
 
第78章 长公主一纸托孤,顾之遥心重离府
  吾儿之遥亲启:
  于永历七年,娘在下邳的梨花弄将你生下来,你刚刚满月,便被送到宋府顾姨娘之处,由顾姨娘代为抚养。
  自你出生,娘没养过你几日,虽去偷看过你几次,终究不敢相认。
  当你还在娘腹中时,娘几次想过是否应该喝药把你落了,毕竟你的爹娘都对你不好,让你被生下来实在是受苦。
  可终究是不舍。
  你七岁的时候开始来绣坊,娘第一次与你讲话,即使你只能唤娘一声姐姐,可娘还是高兴万分。
  朔阳元年,你九岁了,宫中派来的人终是寻到了这里。
  这次来的人是娘的皇弟,当今圣上亲自指派的。那位秦大人定是要把娘找出来的。娘躲了这么多年,已经累了,可我不甘心回到皇宫去做他们权利争夺的棋子,也不想让你也陷进去。
  娘没有勇气杀死你,只能选择自戕,把你自己留在这世上,希望你不要怪娘。
  你在宋家的日子不好过,幸而秦大人把你从宋家拉了出来。
  娘看得出,秦大人会对你好,今后的路娘不能陪你走了,实在放心不下,就在这张纸上嘱咐你几句罢!
  今后不管你躲得多远,天家的事总有一天要纠缠到你身上,娘希望你走的每一步都前前后后想好,不要让自己后悔。
  人这一辈子,不如意十之八九,但娘心中还是希望你能百事顺遂,万事如意。就是有什么过不去的,想想那些对你好的人,什么也都看开了。
  遥儿,你是娘的孩子,娘清楚你的秉性。今后你定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每次见你眼中一片纯良,娘也觉得自己心中好受许多。不知你长大后,还能否保存下这份纯善,若能,娘在地下替你拜谢满天神佛,若不能,只希望一切都报应在娘的身上,都是娘不好。
  如果可以,娘也不想死,想看着你长大成家,可就像娘刚刚说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没法子了。
  遥儿,谁都别恨,恨别人太累了,你能什么都不知道最好,如果可以,娘希望你一辈子都看不到这封信。但你父亲他……算了,这些说不得,娘就留下这封信给你,若是今后你与你父亲有相认的一天,看见这封信,希望他不要为难你。
  我这一生,谁都对得起,别人对不起我,也忍得了。只对这个孩子不起,若佛祖天上有灵,希望佛祖们保佑我的孩子平安如意,信女愿不再轮回转世,只希望他能好。
  婧明 安然 绝笔
  ……
  顾之遥双手捧着这张纸,当看到最后一行时,双手抖得像筛子。他面上一片惨白,往日里不点而朱的双唇也失了血色,就像是刚害了一场大病。
  他只觉得脑中犹如闪过一声惊雷,心头乱跳,一时竟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心中酸、甜、苦、咸,一下子齐齐泛起来,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难受的受不住,嘴唇抖个不停。
  自己竟然才是婧明公主的孩子么?
  自己,不是顾姨娘生的?这么多年来的种种,都是一场梦不成?
  顾之遥方寸大乱,向后挪了两步,一屁股坐到褚丹诚的太师椅上。他耳中嗡嗡作响,旁的什么也都听不见,也看不进别的什么,只将那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顾之遥现在怕极了,他怕褚丹诚是因为发现自己对他有那样的情,便动了要将自己送到宫里皇上身边去的念头,才在今日拿出了这封信。
  他更怕这么多年褚丹诚对自己好,是因着自己是婧明公主的亲子,他受命于皇上才替人家养孩子。
  顾之遥双手抱住头,趴在桌上,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书房中这位小主子兀自挣扎难过,外头的下人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往日里褚丹诚上值时,顾之遥若在家中,多会去后院陪褚琅一同用膳。就是他没去后院,在前院也不会忘了吃饭,怎么今日都到了这个时辰,还泡在书房里头不曾传膳?
  八宝是顾之遥的贴身小厮,但书房他是进不得的。想到刚才自己主子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脸色似乎不太对,别是害了病,现在没什么气力。他越想越担心,不顾礼数不周全走到书房门口敲敲门。
  “主子?”
  顾之遥沉浸在这样的惊慌中半晌,才反应过来外面是八宝在唤自己,想起来自己已经进了书房许久还尚未用膳,再不理人这些下人闹到褚琅那去,事情抖出来就真真一点颜面都没有了。
  “没事,”他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不像样,便清了清嗓子又道:“今儿胃口不好,你去地窖那头儿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暑的东西。”
  “这不好吧……”八宝有些犹豫,“主子你早上醒了到现在都还没用膳,这上来就吃凉的,身子受不住的。主子,不是八宝啰嗦,咱不能仗着年纪轻就这般放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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