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出现了呢?
就算不能一击将桃蕊扳倒,起码会让这两个人之间产生嫌隙。
到那时安如梦身边的两个人她都不敢相信,又对金石药上了瘾,这玩意儿可是会让人产生幻觉的,安如梦会如何不用想也知道。
随后顾之遥又去看了一眼皇上。
这个人应该是他的舅舅,母亲留下来的手书里提到过,她同当今圣上的感情很好。
顾之遥从未仔细看过这个九五之尊的正面是什么样子的,都说外甥肖舅,他就是想去看看自己和这个舅舅究竟有没有像到。
这么晚了,皇上还没睡下,把奏折带回了寝宫批阅,他只在窗外看了一眼,便走了。
毕竟宫里不是久留之地。
那人在灯火后面,影影绰绰,自己看得并不分明。
顾之遥想,自己同这个舅舅大抵是像的罢。
到了宫门口的时候,自己大意被一个太监看到了,是个会武的太监。
说来也是巧,这太监自己看着眼熟的很,正是昨夜守门时捡了自己一枚碎银子的那位。
冤家路窄。
若是平时,这样的太监是打不过顾之遥的,可顾之遥毕竟饿了一整天了,实力与平日里比不了,虽说没被生擒,却也受了伤。
所幸那太监只贴身放着一柄匕首,并未淬毒,自己不过是手掌被划伤了而已。可怜了那太监,被自己一刀攮进了肚子,这刀还是昨日在房梁上从影卫身上摸下来又封了人家喉的,自己亲眼看着那太监断了气才走。
对于这些害命之事适应得这样快,看来自己合该做这样一个屠夫,心毒手黑。
顾之遥从宫里出来之前就把那小宫女的衣裳还了回去,自己如今仍旧是穿着那身墨色短打。才一天,自己想念褚丹诚想念得紧,那思啊愁啊绕着他的心满满当当,他迫不及待想回馥园去看看自己的哥哥。
就一眼,看完就走。
顾之遥打着这样的主意,翻进了馥园。
影二会藏身在哪顾之遥太熟悉了,还有以影二的想法都会藏在哪,自己也能猜得到。他避开可能会被影二发现的位置,熟门熟路摸到了前院正房的屋顶上。
褚丹诚此时在正房旁边耳室改成的书房里头,顾之遥不回来,他根本难以入睡。别说他,就是褚清风在的西厢房,灯也还是亮着的。
顾之遥心中唾弃自己,不识好歹不眷亲恩,只念着看褚丹诚,却把褚琅和褚清风丢在一边。
可是这是没法子的,他本来没想过回来,不是因为实在惦念他那位好哥哥惦念得紧,今夜自己怎么会不去别处,偏偏要在正房的房顶上吹冷风呢?
顾之遥很小心,他甚至不敢把瓦片整个拿下来一片,只敢将那瓦片揭开一个小缝,向里张望。
褚丹诚果真是没睡,他手中拿着纸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不过两天没见,顾之遥觉得好像过去了两年,他看见褚丹诚紧皱着眉眼,蓦地有点想哭。
有什么好委屈的,要走的是你,舍不得的也是你,拖拖拉拉,哥哥就是这样教你的么?
顾之遥在心中又骂了自己一遍,才依依不舍地将瓦片放了回去。他抬手揉了揉鼻子,又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将情绪都收敛起来。
走罢,去外面看看,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回来。自己小时候在宋府,后来又跟了褚丹诚,万事都有褚丹诚顶着,现如今也该自己做做决定了。
想到这里顾之遥又有些生气,褚丹诚总是这样,事事把自己往身后藏,宁愿自己当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算了,想这些做什么?顾之遥摇摇头。
他从馥园里出来时,只带了那几包金石药和祖父送自己的长命锁,再就是褚丹诚在自己小时候系在自己腰上的那颗香球。
旁的东西顾之遥什么都没带,就是那几枚碎银子,也是自己平日里身上一直都揣着的零花钱。自己干干净净地来,也干干净净地走。
可那长命锁和香球顾之遥是舍不得的,好歹放在身边留个念想。
这馥园里的一切都是顾之遥精心设计的,哪处儿没有他同褚丹诚的影子呢?
顾之遥有些恋恋地,甚至舍不得走了。
他坐在屋顶上再次扫视一圈这院子,将一切都记在心里,然后运着轻功跳到了马厩那边去。
马厩里其他的马都站着睡了,只有牡丹嘴里还不停地嚼着,也不知是还在吃草还是实在没事干动动嘴解闷子。
牡丹是褚丹诚送给自己的马,但顾之遥不打算带走它,自己之后要去哪都不知道,何苦多牵累一条生命呢?
他摸摸牡丹的鼻子,牡丹两日没见自己的主人了,把鼻子放到他手中可劲儿蹭了蹭。
顾之遥手心在宫中被那太监划了个口子,如今牡丹这样蹭,还挺疼的,他嘶了一声把手抽了回来。
“我姐给了我一笔银子,有银子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你买了点草饼子吃,开不开心?”顾之遥自己低声絮絮道,然后把草饼喂到牡丹的嘴里,“你自己在家好好的,如果能和哥哥一起出门,带他多逛逛,我要走啦!”
牡丹似乎感觉到小主人要走了,有些烦躁地打了个鼻响。
“嘘……”顾之遥把食指竖在唇前,“我走啦,草饼子都给你留在食槽啦!”
“谁?”倒座房里的门人听见马厩这边有声音,披上衣服趿拉着鞋提着灯笼向马厩走来,却什么人都没看到,只看见牡丹口中嚼着草料。
褚丹诚在房中写给皇上的信,突然觉得心头一悸,毛笔上一滴墨滴在宣纸上,晕了开来,像一朵墨色的芙蓉花。
第86章 牡丹草饼绽红莲,尚书启唇鲜血溅
褚丹诚这几日来几乎未曾好好休息过。
那日顾之遥离府时没拿银两,他料想着小孩儿身上没钱,该是离不了京城的,先也还不至于乱了方寸。可自那日四喜报予自己,顾之遥把那些金石药带走了,自己便再难冷静下来。
自己如何猜不出,那小孩儿定是带着那些药粉到宫里去找安如梦了。
当日自己便命人向宫里面递了消息,如有万一,也有皇上在宫中接应,不至于让遥儿真遇了什么危险去。可两天了,整整两天,宫里平静地一点涟漪都没有,也不知道小孩儿有没有进了宫,有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去。
若是明日再没什么消息,自己怕是要忍不住去宫中直接找安如梦对峙一二,看看她是不是将自己的小蒜苗儿藏起来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几日没休息好,刚才莫名一阵心悸,竟是连笔都握不稳了。
褚丹诚呼出一口气,捏捏自己的眉心,披上衣裳趿拉了鞋走出书房。
“太太和表少爷都歇下了吗?”
“还没,”四喜见褚丹诚出来忙行礼,“太太睡不着,孙妈妈刚讨了安神的香去,表少爷那头还亮着灯,估计也是担心着小主子,先歇不下。”
“让他们先歇下罢,这么熬着也不是法子。”褚丹诚将身上披着的衣裳拢了拢,向马厩走去。
“主子您这是…?”四喜不知道褚丹诚这么晚了要去马厩干什么,疑惑道。
“我去看看牡丹,遥儿这几日不在,也没人喂牡丹点旁的吃食,那马性子烈得很,饿瘦了遥儿回来看到要不高兴了。”已经过了子时,近日来都没睡好的褚丹诚抬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觉得头一跳一跳地抽痛。
四喜不敢再多接话,只默默地跟着。之前小主子在府中还好,如今那位小的不在,没人劝着褚丹诚,他竟是越发地阴鸷了。这才两天,褚丹诚的喜怒无常便让人心惊,那位再不回来,之后这阖府上下,还有朝堂上的那些人,怕是都不好过了。
马厩里其他的马都站着睡了,只有牡丹口中嚼个不停,还甩甩尾巴打了个响鼻。
褚丹诚上前去摸牡丹的头,枣红色的马认得自己的主人,熟门熟路地把头凑上去蹭,就像刚才蹭顾之遥那般。
褚丹诚揉了两下牡丹的脖子,又摸摸它鼻子,感觉入手竟有些润泽潮湿感。
牡丹的头上向来都是干烘烘一片,从来没见过这种状况,也不知是天冷了马儿开始流些鼻水了,还是在哪里蹭脏了。
褚丹诚把手收回来,抬手看掌心里的润泽感到底是什么,却不想触目一片殷红。
是血!
牡丹是烈马,除了褚丹诚和顾之遥谁都不让碰,平日里就是下人们给它喂食都要顺着这位大爷的脾气。
所以,牡丹鼻子附近的血迹是从何而来的呢?
褚丹诚眉头皱在一起,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猜猜,毕竟小蒜苗儿是去了宫中那样的地方,一步行差踏错便要将自身置于险境。
莫不是自家的小孩儿从宫里面出来了,还受了伤?
他越想越觉得心惊,提步向马厩里走,去看牡丹的马槽。
“主子,马厩里腌臜,让奴才去罢!”四喜见褚丹诚往马厩里走,唬了一跳,忙上前去想要代他进去。
褚丹诚抬手拦住四喜,摇摇头,自己径直走进去。
马厩里定是要比外面腌臜的,就是馥园里奴才收拾的干净,也难免会有牲口味儿。褚丹诚本就好洁,走进去便被味道熏了一脸。他用袖子掩住口鼻,略微皱了皱眉,脚步却不停。
马槽上方没有挂灯,有些暗,看不清里面都有些什么,四喜忙把灯笼提过来给褚丹诚照亮,就见牡丹的马槽里赫然比别的马槽多了几个草饼子。
褚丹诚看见草饼子目光微顿,弯下身,伸手要去马槽里将草饼子拿出来。
牡丹被抢了口粮很是不高兴,倒是也没咬褚丹诚,只在原地跺跺脚,又打了个响鼻。
四喜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着,生怕牡丹一个不高兴把褚丹诚咬了,毕竟那可是这个家里第二惹不起的爷。
要问第一惹不起的是谁,那肯定非顾之遥莫属了。招惹了顾之遥,他自己倒不见得就会如何了,可褚丹诚这关是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去年褚丹诚因为顾之遥一脚把秦贤踹得半个月下不来床的事还历历在目,也幸亏如今众人都搬来了馥园,再没人去招惹那位小祖宗了。
偏偏小祖宗突然就离府出走了,前院后院一起乱,别说褚丹诚,就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也要担心那位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褚丹诚借着四喜照过来的光亮,把那草饼子举起来细细端详。
草饼子是夜草、苜蓿、象草混着压的,牡丹向来挑嘴,苜蓿是不肯吃的,除非是把苜蓿同象草像这样压成草饼子喂给他才肯吃。但象草对马的身体并不好,吃多了便排泄不畅,马倌们向来是不敢主动给牡丹喂象草的,这草饼子是还是顾之遥想出来了方子,找外面的马贩子定的。
平日里只有遥儿才会去弄这些,那这草饼子是谁搁到马槽里的便不言而喻了。
看来,小蒜苗儿是从宫里头出来了。褚丹诚略略松了口气,一想到牡丹鼻子上的血迹又有些担心起来,也不知道那血迹是自己家小孩儿 ,还是在宫里蹭到了的。
其实多半是顾之遥受了伤,将血蹭到了牡丹的鼻子上,如果是旁人的血这会儿早干了。
褚丹诚又去看手中的草饼子,有没有沾了血,单一个草饼子看不出什么来,褚丹诚把这个草饼子放到四喜的手里,又去掏剩下的那些。
四喜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馥园里谁不知道褚丹诚最是好洁,别说是进马厩了,就是平日里衣裳碰到了香灰,都要换下来。怎么今日好端端地跑到马厩里来不说,还伸手去掏马槽?
褚丹诚向来行事稳重,今日这么反常,四喜心中想着十有八九是和自己家那位目前不知所踪的小爷有关系,且这关系还大了去了。
两人在马厩里折腾的动静不算小,早有马倌过来将牡丹拉倒了一边去。牡丹连着两日没有吃过零嘴儿了,难得今日小主人给自己投喂了草饼子,却全叫大主人给截胡了去。这马脾性儿本就大,此时更是气得原地跺蹄子甩尾巴打响鼻。
奈何褚丹诚是个活阎王,再烈的马也是要怕上三分的,牡丹不敢对褚丹诚发脾气,只原地不停地甩着头,牵着它的马倌被它摇来荡去,险些坐到地上去。
褚丹诚讲那些草饼子一个一个看过了,果然有几个草饼子上也沾了濡湿的血迹。
褚丹诚一下将手中的草饼子都圈在怀中抱紧了,眼睛也眯起来,“这些个草饼子给我锁到匣子里去,马倌再去给牡丹买些新的来。”
草饼子上沾着小蒜苗儿的血,怎么能就叫牡丹吃了呢?别说是给牡丹吃,就是别人碰一碰遥儿的血,自己也是不愿意的。
褚丹诚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一匹马也要醋上一醋,等把遥儿寻回来了……等他回来了,自己定要把他锁到房间里头,哪儿都不让他去!
这念头一出就一发不可收拾,褚丹诚狠狠地闭了闭眼,根本遏制不住自己内心疯狂的想法。
草饼子和马鼻子上的血都还尚未干涸,是不是意味着遥儿还没走多久,自己还来得及去将人追回来?
他心中升起这样的渴望来,却明白自己不过是在胡想。顾之遥如今本事越发大了,就是影二去找也不见得就能把人找着了。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自己当初让影二和祝成栋教了遥儿兵法武功,这小孩儿日渐羽翼丰满,就要离自己而去了。他又后悔自己为何只是学了自保的功夫,没有在轻功上下苦工,不然何至于像今日一样,什么力也使不上?
他心中一会儿一个想法,不停地钻出来,扰得他太阳穴上青筋都迸起。
四喜在边上时刻关注着褚丹诚这边的动静,正担心的时候,就见自家主子突然噗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主子!”四喜忙上去要扶,褚丹诚摇摇头,躲开四喜的手,睁开眼定定地盯着怀里的那堆草饼子。
自己不过是一时急火攻心,血气翻涌起来才吐了这一口血,头脑却清明多了。
遥儿因何而受伤?定是在安如梦那吃了亏,就是他当真做了什么,也是安如梦的不是。
毕竟,当初是那人对遥儿起了加害之心,遥儿才要到宫中涉险,以至于今日受了伤。
褚丹诚知道自己这是迁怒了,可没有小蒜苗儿在,自己要端着那身君子派头给谁看,又有谁需要自己以身作则?
“明日让哑巴到宫里去一趟,”褚丹诚赤红着一双眼睛,将自己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了一声,“就说我们府上的金石药用完了,小夫人发了病,趁着我不在跑到外面去至今下落不明。”
第87章 大漠以北啸西风,天地苍茫一点红
顾之遥到漠北已经有几日了。
当初他从京城出来,原是打算自己回下邳的,可回下邳就难免要路过齐州一代,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想念褚家的那些人。
45/103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