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有你那两下子啊。”柳忆不自在地摸摸脖子,脖子上空落落的,没了细线,他只好改成摸摸鼻子,没话找话,“喂,你这手丹青,是谁教的啊?”
齐简没说话,缓缓垂下眼眸。
看这样子,明显是齐王。又勾起小霸王龙伤心事了,柳忆恨不能把话吞回肚子,赶忙岔开话题:“我说你可真挺厉害的,像我,别说画人物了,让我画只鸟儿,我都画不出来。”
齐简看他一眼,挑起眉:“那有什么难的,几根线条而已,等你病彻底好了,我允许你照着画。”
怎么就成几根线条了?再说,照着只鸟画,还需要什么允许?柳忆愣了愣,脸唰得红了:“胡说什么呢你。”
“不是你起的头吗?”齐简低低笑出声来,眉眼弯弯的,煞是好看,“到时画好了,你一并挂在床头,日日看夜夜看,看个十年八年,不,看到七老八十,才许摘下来。”
“我为啥要挂那东西在床头啊我?”柳忆红着耳朵,只觉昔日纯情少年一去不复返,还没等他想出来什么反击措辞,齐简已经收好画笔,看向窗外。
“下雪了。”
柳忆跟着往窗外看去,窸窸窣窣的雪花飘落下来,地面和树枝上,都已经染上白色。
“瑞雪照丰年你听过吧,其实还有句诗,不是考试大纲范围,我以前在课外书上看的,是说雪还是少下点好,因为很多人还烧不起炭。”
柳忆说完,想了一会儿,一拍手:“终于记起来了,长安有贫者,为瑞不宜多。”
侧过头,齐简眼里有些波动,一向谨慎的人,在自己面前放松到无所察觉,竟提到考试大纲和课外书这些奇怪词汇。
在他心理,自己是特别的,这个认知,让齐简不由自主勾起嘴角,抬手揽过柳忆,轻轻吻上去。
第61章 外强中干
柳忆吓了一跳,但还是顺从本意,迎合这个吻。吻完,他把头埋在齐简肩上,喘了好会儿粗气,才感觉心跳平复了一点。
“太医果然没说错,你就是外强中干。”齐简似笑非笑,满眼挪揄。
“换你大病一场,你试试。”柳忆嘴上逞强,心里却明白,自己几年间劳心劳力,生怕走错半步不能护父母妹妹安稳,以至拼得太狠,连病都不敢病。
这会儿忽然放松下来,喘上口气了,五年间的损耗,便一下子找补回来,甚至连被紧绷神经压下去的病痛,都要一起冒出头来,打他个人仰马翻,措手不及。
好在,这中时候,身边还有人能靠一靠,下巴搁在齐简肩膀上,柳忆随意将手搭在齐简腰间,摸两把,诚心诚意道:“算了,你还是别病了,这几年病得够多了,好不容易养回来点。”
齐简按住他不老实的手,扭头看向窗外飞舞雪花:“希望瑞雪过后,真能有丰年。”
“西边和北边…”柳忆也有些感慨,说到一半,又自动打住话头。
之前皇上听闻北面的事情,并没什么,只是议事的时候,皇后暗中动作的事,被某位大臣捅出去,这才把皇上气得当场昏过去。
这些是齐简后来,慢慢告诉柳忆的,至于那位能干的大臣,不用想,肯定是得了某只霸王龙的示意。
还有先前的蜀地布防图,细查之下,拉出个不大不小的官员,顶了罪。
柳忆当时尚在病中,一边吃着小霸王龙亲手喂来的苹果,一边听说那人被雷厉风行抄家问斩。
边嚼着脆脆的苹果,他边想,这不就是原书里,柳家满门抄斩的炮灰结局?
出于同为炮灰的惺惺相惜,在啃苹果和被当作苹果啃两口的间隙,他表示了兔死狐悲的感慨,也从同样的行事作风和手段里,认出这次的事是三皇子干的。
因为原书里柳家被抄家,就是替三皇子背的锅。这边找人背完锅,三皇子估计会老实几天,那边皇后议政、染指边疆,也受了罚,两边暂时都不敢有大动作,齐简和自己,才难得有段安生日子。
能偷得浮生几日闲,已不容易,其他的,且走且看吧,柳忆叹口气,露出笑容:“就要过年了呢,也不知府上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等你病好了,我让你天天过年。”齐简舔着嘴唇,明显意有所指。
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柳忆再次惆怅了。
可能是上天看柳忆惆怅得太过,临近年关,又让他病了一场。
柳忆在本以为,需要答谁上谁下送命题的时间里,再次躺回床上,长吁短叹,怨声载道。
齐简下朝回来,摸摸柳忆额头,满脸无奈:“要不是这御医信得过,我都该怀疑,他给你下药了。”
“还有药能让人烧成这样啊?”柳忆难受得动了动身子,烧得嘴唇干裂,下意识想去舔嘴唇。
齐简蜷起手指,轻轻弹下他舌尖,把人扶起来,举着杯子递到唇边。
柳忆喝了几口水,舒服不少,看着齐简笑笑。
“还能笑出来呢?”齐简斜眼看着他,“太医说你忧思太重,才会病情反复,你一天天都在忧虑什么?嗯?”
柳忆半真半假长叹一声:“那可多了。”
“那你不妨,一点点将给我听?反正,我们时间多得很。”齐简脱掉长靴,挤到柳忆身边,隔着被子抱住他,“而且,我不介意边吃边聊。”
说完话,他眯着眼睛,一下下舔着柳忆耳垂。
柳忆耳垂又酥又麻,可惜手上没什么力气,推不开人,只能扭了两下,也就随他了。
谁知道齐简越来越过,舔了一会儿,竟然用牙齿轻轻咬上两下,而且顺着耳根一路朝下,慢慢往脖子挪过去了。
“别闹,我还难受着呢。”柳忆连忙捂住脖子,生怕上面再多来几颗草莓。
这会儿他早明白过来,齐简哪是不懂中草莓的含义,他不但懂,而且,还深谙此道,中植技术登峰造极。
中植小能手明显没耕中尽兴,跟柳忆手指玩起捉迷藏,左一下右一下,试图找个缝隙,扩大草莓产量。
不过他也不硬来,柳忆躲得太厉害,他就偃旗息鼓,老老实实坐在一旁,柳忆一旦松懈,他马上变身栽植达人,又轻快地往土地上扑。
反复几次,柳忆被弄得又痒又无奈,心里直道,多亏爸妈和小悦在蜀地呢,不然再多来几颗草莓,过年自己都没脸回家见人了。
趁他感慨的功夫,中植小能手找到空隙,成功地让草莓田里,又增加了新鲜果食。
舔着嘴唇,齐简满脸意犹未尽,但碍于柳忆身体状况,只能隔着衣服蹭上几下:“今天暂且这样吧,等你好了,我们再算总账。”
“哪、哪还有总账?”柳忆捂着脖子,被蹭得也有点抬头趋势。
不过他烧得太厉害,旺盛活力被病痛打败,最终只能哀叹一声,对上齐简如狼似虎的眼神,深感自己识人不明,曾把吃人的小怪兽,错看成小兔乖乖。
“怎么没有?你想耍赖?嗯?”齐简听到这话,挑眉,伸出修长的指头,“你还是想让我,再每一笔都数一次?”
柳忆赶忙摇头,抓住齐简手指,试图按下去,齐简任由他按,只是这根手指刚被按下去,那根就偷偷竖起来。
正闹着呢,门口传来晓斯的声音。柳忆松开手,齐简眯着眼睛,反手勾住柳忆指头,说声进来。
知文跟在晓斯身后,一起走了进来。请过安,知文对腻在床上的两人视若无睹,盯着地面一本正经开口。
“世子,据咱们的人说,皇后安分了些日子,好像又开始有了新谋划。”
齐简点点头,调整姿势,让柳忆靠得更舒服些,又摸了摸他额头和后背,手下湿漉漉的有些汗珠,看来刚刚闹了一会儿,有点发汗了。
“而且今儿个,又将姜夫人叫进了宫里,不知是不是,还想逼您出征。”
“出征?”柳忆支起脑袋,神色正经起来,除去脸颊红晕,倒是看不出生病的模样。
齐简把他按回怀里:“要出征,现在也不行,最快也要三月以后。”
“你?”柳忆抿抿嘴。
“放心,我不出征。”齐简拍了拍他,见他还是面色凝重,便仔细解释道,“如今北面大雪封山,路都走不了的,根本没法打仗。等到三月份,倒是能打仗了,但我这病,一到初春,就要发作起来。”
柳忆偏头,眼底露出疑惑,随即又好像想通什么,皱起眉头:“你这病,不发作,不行吗?”
齐简看了看他。
“她们,知道吗?”柳忆试探着问。
齐简冷哼一声:“她们?她们估计都在盼着我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呢。”
柳忆愣了愣,捏紧齐简指尖,心口隐隐疼起来。比起已经成年却不愿立下战功的齐简,年幼无知、连黑白都分不清的孩童,自然是更好掌控的。
可是齐简并没妾室侧妃的,她们就算盼着齐简让出位子,也没人来接替啊。
等他把疑虑表露出来,齐简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这有什么关系,到时候,她们说是,不就是了?”
柳忆微微张开嘴,错愕片刻,也理解了,这古代有没有什么亲子鉴定,到时候她们说什么,还不就是什么?随便塞来个孩子,当作遗腹子,齐王爵位后继有人,皇后一派和齐家,也彻底绑死。
因为理解了,所以心更加疼痛起来,连自己亲妈都要防着,齐简这五年,到底过得有多难?
齐简感觉到,捏着自己手指的那只手,有点打颤,看了柳忆两眼,他反握住那只手:“冷?”
柳忆摇摇头,扯出个笑:“你要是也能做个戍边的将军,就好了。”
“北边又冷又荒凉,戈壁荒漠的,我不去。”齐简翘着嘴角,将柳忆搂紧些。
可两个人都明白,不是因为风沙,也不是因为戈壁,而是齐简有放不下的事。
一日不查出齐王死因,一日不能替父王昭雪冤屈,齐简就必定留在京城一日,毕竟,可能对齐王出手的人,也就只有京成立那几个,而能洗刷冤屈的证据,也势必还握在他们手里。
柳忆靠在齐简胸前,再次沉默下来。
知文等了片刻,见他们说完话了,这才继续道:“还有件事,西面近些日子,有些反常。”
“怎么反常?”柳忆马上紧张起来。
“这些日子,仿佛西面边疆附近的贸易往来,增加了许多。”知文沉思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世子在西面的人手不够,具体的情形也不清楚。”
贸易往来?西戎和蜀民,有什么贸易往来?柳忆随口道:“买卖辣椒花椒吗?”
知文摇摇头:“据说是棉花。”
棉花?柳忆微微一愣,总觉得这里有问题,可他头这会儿还晕着,勉强思考片刻,一时间又想不起是什么问题,烦躁得按了按太阳穴,心跳有些乱。
齐简抓下他的手,边轻轻替他揉着额间,边看向知文:“人手不够,便不按部就班地查。查不出有什么问题,抢一车东西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柳忆惊讶地看着他,眨眨眼睛。
齐简微微一笑:“看我做什么?蜀地山匪横行,我也没有办法。”
第62章 别怕,有我在
知文退下后,柳忆躺在床上,盯着床幔发了半天呆,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终于想到问题出在哪里。他急得掀开被子,胡乱蹬上鞋就往外跑。
齐简听见响动,回过头来,看见柳忆正撩起珠帘。
薄薄里衣,被流光溢彩珠串压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诱人轮廓,黑发散在脑后,脚上软靴半穿不穿的,微红的脸颊更显慵懒,嘴角却紧绷着,眼神里露出急切意味。
看着这样子的柳忆,齐简顿时黑下脸,先朝着门外喊声等等,扭头瞪向柳忆:“你还嫌病得不够久?”
“不是、我…”辩解的话还没说全,柳忆只觉天地旋转,脚下一轻,被抱进个温暖怀抱。
他有些不自在:“我、我能走。”
“不知死活。”齐简稳稳把人抱回榻上,眼露凶光,“你敢如此,想来病也快大好了?不如,先把欠的帐还上?”
看出他真生气了,柳忆吓得动也不敢动,只是一个劲儿眨眼睛,脸上堆出讨好的笑。
“刚才还急不可耐?这会儿又打退堂鼓了?”齐简对他的讨好,置若罔闻。
柳忆看小霸王不像是能消气的样子,只好熟练地往下拉拉里衣:“我错了,我错了,赔你颗草莓行不行?”
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齐简张嘴就咬。
杀气扑面而来,柳忆赶忙缩到一旁,心道这小霸王龙,今天怎么气性这么大?看这架势哪像种草莓,这是想把草莓秧咬断啊。
可是,屋子里光炭盆就堆了三个,地下还有地龙,就算自己光着出来,也不至于冻到,他为什么动了真章?
“言而无信。”看他缩着脖子躲了,齐简也没追着讨要,但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我是说草莓,不是说牙印。”柳忆嘀咕完,想到齐简刚刚的那句等等,明白过来。
他小心翼翼拉住齐简手臂,压低声音:“门外有人?”
齐简微微颔首,目光却还落在柳忆脖颈间,大有磨牙吮血的意思。
“不是你的人?”柳忆顶着恶狠狠的目光,声音更低,“是谁派来的探子吗?”
“华琼的。”齐简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没舍得在柳忆高烧时折腾他,只能恋恋不舍收回目光,用锦被将他脖子盖好,“说吧,什么事?”
柳忆用目光朝着门口示意,齐简领悟,说声听不见。柳忆放下心来,这才将自己刚才的推测,仔仔细细说出来。
蜀地冬日里,虽天气不算暖和,但相较京中,还是要暖上一些,而且羌人冬日常穿裘皮,并没有穿棉衣习惯,突然买入大批棉花,这是想做什么?
听他说完,齐简微微挑眉:“你是说?”
柳忆点点头,表情有些凝重:“棉花质轻,体积又大,最适合藏东西了。”
“那你觉得,遮藏在棉花里的,会是什么?”自动忽略掉体积这个奇怪词汇,齐简表情也凝重起来,心里隐约有了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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