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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官(玄幻灵异)——木苏里

时间:2020-12-29 10:30:07  作者:木苏里
  夏樵不明所以,跟着凑过来,怪物身上的黑雾还在缭绕,他不敢碰,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耸着鼻尖。
  “在嗅什么?”他疑惑道。
  “灵相的味道。”闻时说。
  “谁的?”
  “我。”
  夏樵一脸震惊:“你灵相不是没了吗?”
  说完他就明白了,怪不得闻时会突然追出来,原来这怪物身上有闻时灵相的痕迹。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会有你灵相的味道?”
  “惠姑。”闻时说,“一种地里爬出来的东西,有些人会养。”
  夏樵:“疯了吧?养这个干吗?”
  闻时:“偷东西。”
  自己不方便,就会差遣这些秽物出来翻找,它们天生恶鬼相,最爱吸食灵相、灵物,也包括普通人身上的福禄寿喜。
  闻时嗅了一圈,却再没找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再没踪迹。
  虽是意料之中,但他还是烦躁地踢了这玩意儿一脚,然后问夏樵:“家里有瓶子么?”
  “什么瓶子?”
  “随便,能装点东西就行。”
  夏樵想说我不敢一个人走。但看闻时满脸不爽,还是老老实实自己回了一趟家。
  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回去,薅了个保温杯,又以最快的速度冲回来。就见闻时手指抵在惠姑脖颈边,那些浮绕的黑气瞬间流动起来。
  他接过保温杯,指肚在杯沿敲了两下,黑雾就像水一般流泻进去,眨眼就满了。
  “这要干嘛?”夏樵捧着装满的杯子,像捧着定时炸弹。
  闻时薄唇一动,蹦出一个字:“吃。”
  夏樵差点当场疯了。
  这什么玩意儿就能吃啊?
  结果闻时真的让他把这炸弹捧回了家。
  “你真要吃这个?”夏樵看着闻时在沙发上坐下,拧开保温杯,忍不住问道。
  “嗯。”闻时却像是习惯了,他从香炉沾染了一点香灰,然后将手指伸进黑雾中。那满杯的黑雾便一点点地被吸食进他的身体里。
  夏樵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很舒服,也很难形容。
  他想了很久,忽然想起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沈桥在附近种了很多白梅,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种子,好像一夜就成了林。
  他有时候会溜进去乱跑,雨打在白梅林里,好像就是这种味道。
  紧接着,他意识到,这种味道是从闻时身上透出来的。
  不过当闻时吸食完所有黑雾,那种味道又消失不见了。他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虽然皮肤依然极白,眼珠极黑,但多了几分活人的感觉。
  这个过程其实有点吓人,像魑魅魍魉穿了张画皮。
  有几秒钟的功夫,夏樵不敢跟他说话,也不敢看他。直到屋里忽然起了一阵风,他打了个哆嗦,这才回过神来。
  “那、那闻哥。”
  “说。”闻时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并没有任何污迹的手指,把空了的保温杯丢回茶几上。
  夏樵没话找话似的问道,“你说那几个惠姑是别人养来偷东西的,来我们家干嘛?”
  都穷得一贫如洗了……
  “看上什么东西了吧,谁知道。”闻时说。
  “那另外两只……就这么放它们走啦?”
  闻时说:“我留了东西跟着。”
  那三只惠姑身上有他灵相的踪迹,怎么可能不追?起码得知道是谁养的,从哪里来。
  折腾了一番有些耗神,两人没过多久就倚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这个季节,天亮得比隆冬早一些。
  “活”着的时候,闻时睡眠总是很浅,隐约听到鸟叫就睁开了眼。
  在沙发上睡觉的感觉并不怎么样,他站起身抻了抻脖子,转头看见客厅挂钟上,时针刚好快到5点。
  窗边突然传来扑翅声,他走过去,接到一只黄表纸叠成的鸟。
  纸上有沈家的香灰味,是他昨晚放出去跟着惠姑的。
  他拢手收了纸鸟,找来打火机,在红烛上点了火。纸鸟被捏着,在火尖上来回。
  夏樵抓着鸡窝头坐起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
  一夜过去,他的眼睛已经完全恢复常态,看人看物都是活生生的模样,再没有昨晚的死气,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他打开大灯,打着哈欠问闻时在烧什么。
  闻时没答话,因为被香烛细细熏过的纸鸟上出现了一个地名。
  西屏园。
  这什么地方?
  闻时正拧眉,谁知夏樵却诧异地开了口:“西屏园?”
  “怎么?你认识?”
  “额……谈不上认识。”夏樵说,“就是听爷爷说过,一家旧式玩偶店。主要这店背后有点渊源。”
  “什么渊源?”
  “那个判官名谱图上不是有个张家么?说是一个很大的家族,旁支也挺多的。”
  闻时说:“我知道。”
  张家最早的祖宗只是祖师爷的一个偏徒,能耐不大。发展到现今却成了最有名望的一家。因为广收徒且人丁兴旺。
  “关于这家八卦挺多的,我经常听爷爷提,说是张家旁支里这一代出了个挺糟心的人,天煞的命,害父害母害了不少人,真的假的我不知道啊,挺玄的。”夏樵磕磕巴巴地回想着,“反正张家没人敢收他,其他家也离他远远的。”
  “然后呢?”
  “然后……这个西屏园就是他的店。”夏樵问道,“为什么这纸上会有西屏园?”
  闻时说:“昨晚追狗的结果。”
  夏樵睁大眼睛:“所以那三个恶心人的东西就是从他那来的?”
  闻时没说死,只说:“有可能。”
  他沉吟片刻,走到名谱图旁。这张图上他认识的人几乎都亡故了,还活着的,他都很陌生。
  “你说的是哪个?”他在图上找了起来。
  夏樵咕哝着过来:“不知道,这图太瞎眼了,我不常看。我就记得爷爷说他活着,但是名字被划了。”
  闻时顺着张家枝枝丫丫一路看过去,终于在其中一脉旁支中看到了一个被划掉的名字。看到名字的瞬间,他和夏樵都有些怔愣。
  因为那个名字叫:谢问。
  客厅内的氛围一时间很凝固,半晌后,夏樵“我草”一声,说:“不会这么巧吧!哪个谢哪个问?”
  说话间,他手机震了两下。
  夏樵咽了口唾沫,摸出来一看,那是条新鲜的信息。
  发件人:谢问。
  内容:5栋是么?我到门外了。
  “他到了……”夏樵轻声说,“就在外面。”
  闻时几乎立刻转过头去。
  隔着落地的玻璃门,他看见门外花园的夹道上有一个人。
  那人个子很高,穿着衬衫西裤,显得身材英挺颀长。本该是干净得体的扮相,却被他手腕上七八串不知材质的珠串打乱了和谐。
  他站在一株半枯的树边,不知弯腰看着什么。
  片刻后,他似乎意识到了屋内的目光,站直身体转头看了过来。
  那个瞬间,他嘴角还带着笑,不过下一秒,他就转头咳嗽起来,唇色淡得近乎于无,病恹恹的模样。
  闻时不知道那一株枯树有什么值得笑的,只知道他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下意识阖了一下眼,于是他看到了对方的灵相。
  那人有两道梵文似的金棕印记,顺着左边脸颊一路往下,从耳根到颈侧、再到肩骨,再到心脏。
  腕上的珠串变成了深翠色的鸟羽,红线绕了两道,就那么松松地垂挂在手边。
  他皮肤苍白如纸,但周身缠满了腾腾黑雾,像无数道松松紧紧捆扎的锁链,又像从他灵体中探出的妖邪。
  闻时从没见过黑雾这么厚密交错的灵相,都是……业障。
 
 
第5章 画像
  业障就是一个人身上背负的罪孽。有先天的,也有后天的。但不管先天后天,像谢问这样的,都是世间少见。
  不愧是害父害母、害人害己的天煞命……
  夏樵看到闻时闭着眼,喉结很轻地动了一下。他眉宇间萦绕着某种情绪,稍纵即逝,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怔忪片刻,夏樵才明白,闻时一闪而过的情绪,应该是一种浅淡的难过。或者叫……悲悯,他在沈桥眼里也看到过。
  这些做判官的,见到世上的一些人,总会露出几分这样的情绪。
  闻时嘴唇又动了一下。
  夏樵下意识问:“你说什么?”
  闻时睁开眼,目光依然落在花园中,过了片刻才终于开口。他说:“我饿了。”
  夏樵:“?”
  夏樵:“???”
  不是,悲悯呢?
  说着正事呢,怎么突然就饿了???
  夏樵满头问号。
  他傻了半天,终于想起常人灵相上缠绕的黑雾,又想起闻时昨天吃的东西,醍醐灌顶。
  “他身上黑雾很多吗?”夏樵试探着问。
  “你说呢。”闻时异常平静……然后舔了一下唇角。
  草。
  这哪是租客,这是来了个外卖吧。
  怔愣间,外卖按了门铃。
  夏樵迟疑片刻,还是过去开了门。
  四月的凌晨,寒凉气依然很重。那个叫谢问的男人又偏头闷咳了几声,这才转过脸来。病气也盖不住天生的好皮相。
  “不好意思,今天风有点大。早知道还是该多穿一点。”他说。
  可能是因为这人害父害母的名声太响,夏樵莫名有点怕他,下意识缩了缩。也忘了礼貌和答话。
  倒是闻时朝他手肘扫了一眼,那里明明搭着一件黑色外套。于是半点不客气地说:“带着外套不穿,你不冷谁冷?”
  谢问大概没想到进门会是这个待遇,愣了一下。
  他低头自我扫量一番,抬起搭着黑衣的手:“你说这个?”
  闻时没吭声。
  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睛已经弯了起来,脾气很好地解释道:“这不是我的,颜色太沉了,也不是我喜欢的样式。”
  闻时面无表情,心说谁管你喜不喜欢,跟你那业障明明挺搭的,然后依然不吭声。
  这种情况下,瞎了心的人才感觉不出气氛有问题。识时务的,可能打声招呼就走了。但谢问是个奇人。
  闻时没给好脸的态度,似乎很让他感兴趣。
  他眸光微动,在闷咳间打量了一番,依然是笑着问:“你是夏樵么?”
  隔着电话,他还十分礼貌地叫着“夏樵先生”。这会当着面,不知为什么又把那些都省了。
  闻时动了动唇,咸咸蹦出俩字:“你猜。”
  这俩莫名就对峙上了,偏偏还隔着一小段距离,远程嗞火花。
  夹在中间的弱势个体被火花崩了一脸,忍不住插话道:“那个……不好意思,我才是夏樵。”
  谢问这才从闻时身上移开视线。
  他看向夏樵的时候,也打量了一番,不知在斟酌什么。片刻才点点头:“我猜也是你。那他是?”
  夏樵心说他是我爷爷的祖宗,但嘴上还是老老实实道:“我哥哥。”
  谢问“哦”了一声,点点头:“我得罪过他么?还是你哥哥本来就挺凶的?”
  也许是离得近,他便懒得费劲,声音轻低不少,但又问得很认真。
  闻时:“……”
  夏樵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干笑一声说:“他今天起早了,心情不太好。”
  其实这会儿的闻时确实反常,
  他以前也就顺嘴堵人两句,更多时候心里想想就算了。这么明摆着的针对还是第一次,但这不能怪他,还是谢问的错。
  明明还不认识,闻时对谢问已经有了相当复杂的情绪——
  一方面他追踪惠姑追到了西屏园,在弄清事实前,很难对西屏园的主人有什么好感。
  可另一方面,他看到谢问就开始饿。
  当你饿极的时候,有人往你面前摆了一桌美食,然后竖个牌子叫“有毒,就不给你吃”,你烦不烦?
  闻时现在就这个状态。
  他蹙着眉,盯着谢问看了一会儿,终于受不了这诡异又微妙的对峙,扭头走了。
  夏樵有点担心,叫了他一声:“闻哥你干嘛去?”
  闻时头也不回地进了厨房,硬邦邦地说:“找吃的。”
  厨房非常干净,案台上没什么东西。闻时挨个开了一遍柜子,看到了油盐酱醋以及生大米。他又打开冰箱,从上到下顺了一遍,饭菜没兴趣,其他不认识。他强忍着脾气,随便挑了个盒子。
  听到谢问往客厅那边去了,他才从厨房里出来。
  于是夏樵一回头,就看到某位祖宗倚着厨房门,叼着他昨晚拆封的巧克力百醇,凉飕飕地看着这边。
  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就很神奇。
  “你今年多大了?”谢问忽然开口。
  他明明是来看房子的,却只是囫囵一扫,反倒对聊天更有兴趣。夏樵亦步亦趋跟着,答道:“18了。”
  “哦,看着挺小的。”
  是想说我矮吧……夏樵腹诽。
  他胆子小,跟谢问离得近点就会不安,于是三步一回头,巴巴地希望闻时能过来救场,哪怕是怼呢。
  偏偏闻时装瞎。
  “那你……”谢问也跟着朝闻时看了一眼,话语间的停顿像故意省略的形容词,“哥哥呢?他多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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