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被我的死皮癞脸感动了吧,施老师居然告诉我,只要我考上重点大学,他就跟我在一起。
我回家后一晚上没睡着觉,在家高兴得捶墙,结果又讨了一顿打。没事,疼就疼吧,让我清醒一点好刷题!
鬼知道那段时间我有多缺觉。连单词这种东西都能一背几小时,英语不拉胯,总成绩也涨得很快。
结果,好不容易考上了,施老师却说,祝我前程似锦??
去你的前程似锦!老子要情场得意!!!
当然我不敢骂他,只能求他。我哪敢跟我的施老师讲重话。
可他就是装傻,拿他那双勾人的眼睛瞧我,好像自己多无辜似的。行吧,他不喜欢我,这个反应也正常。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喜欢我的。
拿小孩子才玩的种子把戏哄他、跟家里出柜被打到半死、然后去娱乐场打工——没错,我就是这么不要脸。
追人要什么脸啊!
可他真的心软了。当然不可能是突然喜欢我之类的原因,大概只是出于妥协或者心软吧,他竟然真的去找我,还把我领回了家。
而且,我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一个娃娃,长得特别像我,上头还刻着字——致方岷。
瞧见没!我的老师,偷偷藏了个我在被窝里!
施老师终于答应和我在一起。那天我觉得自己心脏病都快犯了。
我不会接吻,施老师又比较害羞,我俩互相试探了好久才敢伸舌头。但他的吻技很可以,我不禁开始吃醋——我的施老师,曾经不属于我。
我从没问过他过去的感情,当然,就算问了他也不会说。在他眼里,我是一时兴起玩一玩罢了。
在机场,他竟然告诉我:“读了大学,如果遇见更好的人,一定要告诉我。不想耽误你。”
我听完跟他撒了很久的气,埋怨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我。我甚至觉得,他完全不懂我的心意,同样的,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天天想着把男朋友往外推?
我俩闹了半天,飞机上都没跟彼此讲一句话。
可我还是没憋住,趁着他睡着了亲亲他的眼睛。我的施老师,真是让我欲罢不能。
到了学校后,他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宁城的一切他比我熟悉,那些我艳羡的高楼大厦都是他看厌了的,我从没去过的远方他很多年前就待过,我第一次踏过的海不过是他相册里的风景。
可我,冲动,一根筋,到了宁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我的舍友也去过好多地方旅行,摄影钢琴样样都会,可我连怎么换镜头都不知道。
施老师安慰我,说过的开心最重要。他哪里知道,他的起点已经是我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到的地方,我怎么可能会开心?
他太优秀,又太温柔,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他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只是因为一贯的温柔,或因为怕伤害我?还是说他以为我是玩玩,于是他也就认命玩玩?
我俩之间隔了七年。
所以,我很努力地追赶。也许我这辈子都达不到他的学识,但我可以在我的专业领域做得好一点、再好一点。也许我永远没法让他亲口对我说“我爱你”,但我一定要给他不用操劳的生活和足够敞亮的家。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我进了宁城最高的楼,拿到应届毕业生里薪资算顶高的offer。
我终于走到了可以和他并肩的地方。
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条通往高楼的路,会把施老师弄丢啊。
第38章
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没有什么急转直下的转折点。更像是一盆逐渐变凉的水,里头放满了蜂蜜,直到开始嘴巴冻疼了,我才意识到,完了,有东西变了。
可变了还是有甜味的,而到底是什么变了,我自己也说不清。
我每天工作超过十个小时,我觉得脑袋已经被那些乱七八糟的数据填满。
那栋楼就像一个巨大的玻璃球,箍得我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
刚入职那个月倒还好,但员工培训一结束,我立马就被分到了攻坚项目组。
什么概念呢?半个月间需要上线一个全新的产品,而这期间伴随着内测反馈的不断更新和方案的不断调整,凌晨两点前下班是一种奢求。
但是全组人都很年轻有干劲,最年长的组长也不过比我大了五岁。时间紧任务重,我的手机常常就成了个摆设,公司的公寓也懒得去,趴在电脑前睡两三个小时,就得进行第二天的上班打卡了。
半个月下来,我们都像是脱了一层皮。我们一起熬大夜,把项目完成周期缩减了三天,成本减少了20%。
最重要的,我可以提前三天回家看看施老师。
如果你能进这栋楼,找到放满小床铺的大办公室,就会发现屋子里全是烟、咖啡和长期封闭的味道,总之不好闻。但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屋子,里头的人把集体荣誉和个体荣誉拿了个遍,奖金和加班补贴按四个月发。
公司里人人都在恭喜,但我们没有人是为这些开心。
我们狂喜的是,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就像面试时常说的:来这儿为了证明个人价值。
听起来中二又空洞,但想到上线后自己的作品会出现在亲戚朋友爱人的手机上,是真真切切体会到被需要的。
成功落地那天,公司给我们办了庆功宴,要全员到场。
结束后他们嚷嚷着要去刷夜唱歌,可烟、酒和咖啡带来的刺激让我心跳都紊乱,而且我头发油的不像话,我想回公司小公寓把自己彻彻底底打扫一遍,然后回家。
我住公寓的五楼,电梯人太多,要等很久。我想着赶紧洗完去见见施老师,于是干脆爬楼。
越往上,越觉得心脏跳得厉害,最后简直要跳出胸腔。我喘不上气,心口的绞痛让我没法迈开步子。我疼得蹲了下去,完全没有力气去喊人或者打电话求助。
就那几秒钟里,我虽然没有知觉,不知道胸腔里的那玩意儿是突然罢工还是怎么了,但我真的以为自己要痛死在这,无人问津。
毕竟生物课上都说,心脏病发非常快,也许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在医院了。
我就是这么个情况,幸亏郑九也回公寓了,他从电梯出来看到我,赶紧叫人送我去医院。
醒了之后我非常害怕,搜了好多长期熬夜过劳造成的心肌损伤后果,越看越害怕,最后吓得赶紧给施老师打电话。
可我还是没敢告诉施岷。我想他大概在上课吧,更怕他知道后嫌我没用,做什么都做不好。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个个都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护士说,“钱啥时候不能赚啊?一个人的钱不够用两个人一起努力呗,干啥玩意儿非得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我摇摇头。施岷替我垫过学费又给了我一个家,我怎么忍心让他继续那么累。
网上总流传着关于我们这行的段子,什么35岁之前拿命赚房子,35岁后拿奖金送医院,可我想,如果真的只能活到35岁,我愿意让缩短自己的寿命让施老师的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听到这种话,他估计会骂我幼稚。对,我真的,好幼稚。
出院之后我一身狼狈,瓶瓶罐罐的药开了一堆,吃得我想吐。
唯一想要的,就是回到家,能抱一抱家里那个人。
我这个月能回家的次数很少,看到他的笑脸更少。
怕他不高兴,我努力逗他开心,像原来那样蹭他的脖子,他推开我,皱着眉说,我身上有酒味,他要睡沙发。
可他明明最开始时是不讨厌这些的,甚至还会因为我喝酒,心疼地揉我的脑袋。
我去亲他,想让他抱抱我,可他无动于衷。我好累,药效让我又困又犯恶心,可我还是想强撑着问他,是不是嫌我。
施老师一般会摇摇头,叫我不要天天胡思乱想。
这次不一样。他竟然没有说话也没有摇头,只是转过身拿新被子。
我好想接着追问,又好怕看到他欲言又止默认一样的打太极。
“施老师,我们这次的项目落地了,反响特别好,奖金月底就到账了,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好不好?”我说,仍旧用我以为的、他会开心的语气。
“你自己留着。”他语气淡淡的,换被子的动作不停。
我跳到他面前,躺在新换的被子上想让他看看我,努力对他笑,跟他讲项目组里的故事,想听他像以前一样夸我,看他竖个大拇指说我们很棒。
可他问,你们做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有什么意义呢?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老师多伟大,从几千年起就有一堆人写诗写歌去颂扬,他问出这种问题是不奇怪的。
我又多渺小,一栋高楼里的行尸走肉,一个资本机器里的螺丝钉。可我竟然还在他面前讨要夸赞?
我觉得自己刚刚手舞足蹈的样子像个笑话。
没有意义就没有意义吧。
我说,你不懂。
说完心里的别扭也消了一半,我想,只要他再跟我说一句话,我就睁开眼道歉,然后继续哄哄他。
一个人究竟要以什么方式去实现价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现在很想得到一个拥抱。
可惜我们俩都在莫名生气,我装睡,他装作不知道我在装睡,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直到第二天也没能得到一个抱抱,哪怕特意把洗漱的声音放得很重,他也没能注意到我。
施老师还在睡,显然不是真的睡着。我去卧室,偷偷亲了他的脸颊,又在旁边躺下,偷偷抱了他。
他还在生气,翻了个身,我被推到了另一边。
第39章
我俩第一次大吵,是因为定岗。
其实平时总跟客户打交道,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自以为可以很冷静地处理事情了。尤其是跟同事,部门关系自认处得很不错。跟我舍友打起来,纯粹是因为我想起施老师埋怨我不替他说话时的样子。
当然,他没有明说,只是在回家后冷脸了一整晚。我问他,是不是因为我同事的揶揄而生气,他没有理我。
我本以为,这次为他出了次头,他会很高兴,会像原来那样对着屏幕笑,说,谢谢方岷同学。
可他没有,他只是劝我成熟一些——明明我之前“成熟”地在饭桌上替我俩喝酒、解围,他也生气了很久。
在他眼里我就是永远长不大,我还要有多努力,才能配得上他啊?
无论我怎么做,他都不会喜欢。
也许这就是我们之间跨不过去的七年。
我开始思索,施老师到底喜欢什么。我想变成他喜欢的样子。
施老师不会告诉我他到底喜欢什么,我只能猜——
他是那么礼貌的人,大概不会喜欢我横冲直撞吧?于是我说话的声音放轻,跟他撒娇跟他闹;
他不怎么带表,应该舍不得买吧,于是我拿半个月的工资买了块顶好看的手表;
他的学生总是给他气受,三中应该不好待,于是我托了一圈关系,偷偷拿下了一个助理职位,清闲还比他现在赚得多;
他看起来很想有个家,我省吃俭用了近一年,每天连轴转地工作,接了一个又一个大项目,拼命拿到最高的年终奖,偷偷买了我们的新房。
我之所以会做这些,不是自负,是自卑。
因为我见过施老师对别人的笑脸——我很久没有拥有过的笑脸。
那天郑九去海边走访,正好拍到三中校门口。
他把照片给我看。照片里的施老师在地铁站前,和一个女孩站在一起,海风把他们的头发都吹乱了,像偶像剧里常出现的情景——帅气的男主角和阳光的女主角,相视而笑,背后是海鸥和夕阳。
我突然很害怕。
施老师不愿意抱我,却愿意对其他女孩笑。他们离得好近好近,不是正常同事之间该有的距离。所以施老师和其他人在一起是很开心的,无论男女。
我知道,嫉妒是魔鬼。
可人是打不过魔鬼的。哪怕是方岷也不行。
所以送他新房那天,我问他,愿不愿意离开三中。
施老师非常激动,脸黑得像黑洞——好像没有这样形容爱人的,但我像参不透黑洞一样看不懂他。
我不知道他一定要留在那里的原因,更没有勇气问一句,是因为那个女孩吗?
我知道,他一定会因为这个问话而生气,气我的不理解和不信任。
可我嫉妒得要发疯。
那个女孩送他东西。之前施老师每次过生日我也会送东西啊,看起来,没有哪一次合他的心意。反而是毕业那年,我忙着找工作,忘记买礼物了,餐桌上他比平常都活跃。
我以为,他不喜欢这些虚有其表的仪式感,后来我也就不提了,连买房子都不敢说是礼物。现在看来,不是他不喜欢过生日,只是不喜欢我。
照片里的他捧着好厚一叠信,笑得好开心啊。那个女孩,写了什么让他这么开心呢?
我记得有一天,我们吵得非常凶,一连很多天,我都没有见过他。
冷战的可怕之处在于,我们都以为对方会来联系自己。可是,不会。
我先妥协的,我给他打了几个电话,他都没接。我开始害怕,非常害怕,不知道我的施老师是不是真的被我气到,更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心在哪里。
所以买了好多好多东西,一车的玫瑰花,两盒戒指,我想去他的学校跟他道歉,我想告诉他,真的,我爱他,我要跟他结婚。
我想,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想要他辞职了,不爱我也没关系,不要离开我就好了,不要离开我就好......
学校离我公司不远,我在车上等了一会,中途公司打了好几个电话催我。原来从没觉得这些工作电话这么烦。
不知道是隐隐中的预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没有在外面等,而是跑到学校里面去,他的班级门口。
然后我就看见那个女孩,眼泪汪汪地跟施老师说着什么。他笑得好温暖,拍拍她的头,还拿纸巾给她擦脸。
说实话,我不觉得施老师会突然改变性向,哪怕不喜欢我,他也不会喜欢一个女孩子。可是他看人的眼神好温柔,我记不清他多久没这么看过我了。
我以为当初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我,总能把施老师捂热的,结果人家根本就不用捂,只要不是对我,都很好。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按理说我摸爬滚打过这么多工作场子,怎么一遇到施老师的事情就这么激动。花和戒指我都没有送出去,少有地早早回家,想跟他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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