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雕?”寰微微皱眉,“带出幽冥界时就已雕刻好?”
“是的。”
寰似乎知道些什么,听到确切回答后就不再多言,惹得燮风多看了他两眼,传音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寰没有看他,淡淡回应:“记不清了。”
“你是不想告诉我?”燮风有些恼,却又不好当场发作。
“你若真想知道,今晚月升之前来找我便可。”寰斜瞥他一眼,随即阻挡了燮风接下来的传音。
燮风沉着脸坐到角落里,而临遇安一门心思都在手中的横刀上,也没有多在意这个细节,抬头问道:“你说这刀刃是以寒焰萃制?”
“是的,”临鹤仙虽是第一次炼制灵器,但拥有丰厚知识基础的他,提到这个便侃侃而谈:“说来这材质也是奇怪,遇热呈墨色,质地柔韧;遇冰则如白雪,坚不可摧。因此我向师父讨要了寒焰来特意炼制刀刃。”
“对了,”临鹤仙笑了笑,“这样说来,方才与师父私下交易的便是先祖您了吧。不知您二人交易了什么?”话一说完,他便觉得自己有些逾矩了,又改口道:“先祖不说也可以,是后辈多舌了。”
临遇安点点头也没多说,只提两字:“古籍。”毕竟这古籍牵扯到那个血字,临遇安即使再相信眼前的人,也不能冒这个风险。
二人又寒暄片刻,临鹤仙最后道:“不知先祖准备给这刀命名为何?”
“你未取名?”临遇安摘下手套,素白指尖轻抚刀身,似是极为喜欢这冰凉的触感。
他直接开口:“执古。我欲执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说罢,将刀别在腰间。
“好名字。”临鹤仙虽不解对方为何这样说,却还是应景地拍手称赞。
随后,他也没再多说什么,识趣地告退。毕竟他现在还属于辉的麾下,不适宜和临遇安有过多的接触。
临遇安也没挽留,与他道别后转身对身后众人说:“回去。”
几人都动身出发,唯有燮风仍旧坐在角落里不动一下。临遇安本是不想理会,但迟疑了片刻,还是向他走过去。
“回去。”他又重复了一遍。
燮风不言语,只抬头看他,眼神中透露着些许复杂。
就在临遇安的耐心消耗殆尽之时,燮风终于开了口,语气有些烦躁:“你当真要复活初代所有人?这有何意义?”
临遇安被问得一愣。
他本是没有这种想法的,但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大手推着他去这样做。就连得知初代青龙有可能在这月落之巅,都是因为一阵风恰好将记载历史的古籍吹到了那一页。
他并没有主动想要复活初代众神,但上天似乎想让他这样做。于是他便顺应天意,来到这里。
“我当尽力,至于意义,我也不知。”以为是对方不愿意,临遇安微微皱眉:“你若不愿随我同行,可随时离开。你我本就该在离开虹映之时分道扬镳。”
临遇安也想不明白,煞费苦心挑起战争只为赢得自由的燮风,为何出了虹映还要跟在自己身后。他与蛇祖、天后、无翳三人不同,对现在的世界十分熟悉,完全不需要依靠自己。
这样想着,他便要转身离开。
看到临遇安的离开举动,燮风声音急促:“我不要走!”他抬手抓住临遇安的衣袖,突然紧张起来:“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想要赶我走?”
“我为何要生气?”临遇安眸色淡淡,“你我本不相识,因为利益才纠缠到一起,这很正常。眼下你已获得自由之身,本该、离去……”
虽然口中的话很是潇洒,但不知为何空气中突然弥漫出一股酸酸的气味。像是细小而密集的藤蔓群,从腹部蜿蜒上心口,缠紧了每一根血管,将其中的浊气从鼻腔、眼眶挤出,让他原本流畅的话语开始断断续续。
“在你身边才是自由。”燮风急躁地打断了他。
临遇安垂睫:“雀祖问出那话,不是不愿?”睫毛在眼下投一片阴影,灰蒙蒙的,像是林间雾气。
这下可了不得,燮风心都揪了起来,急匆匆站起身,随意挽起的卷发散落开来:“我不问了,我不问了!我们现在就走!”
说罢反客为主,握住临遇安的手腕将他带出去,临遇安也没挣扎,重新戴上兜帽后安静离开。
盈盈看着二人的背影歪头,喃喃道:“他们两个刚刚是在表白吗?为什么我怎么觉得我们三个有些多余。”
无翳点头,寰神色淡淡:“习惯就好。”说罢,不知从哪掏出一副雕细琢的细边眼镜戴上,看得盈盈两眼发光,连连追问这是什么。
无翳也没见过,好奇打量着。
寰本就生得美丽,此刻脸上多了东西,不但没有减少他的姿色,反而更添许多淡淡然的柔和儒雅,让人只一眼便不由得心生好感。
扶了扶镜框,寰有些不适应地眯眼道:“这是方才在外买的小玩意儿,叫金丝琉璃透光眼镜。你若是喜欢,我等会可以带你再去看看。”
“这东西有什么用?”盈盈伸手从寰脸上摘下眼镜戴到自己脸上,学着寰方才的样子,眯眼推镜框,清嗓沉声:“你看我像谁?”
“呵……”寰忍俊不禁,露出了复活以后的第一个笑容。
“寰哥哥果然还是笑起来最好看,你以前就喜欢笑,现在可不能板着个脸啊!”盈盈将眼镜调整到舒适的位置四周环视,发现视野里的东西没有任何变化,唯有前方临遇安二人的身影突然模糊不清。
寰笑道:“此眼镜可以屏蔽掉一些你不想看的东西。”
“寰哥哥,”盈盈正色,“请给我也买一个!”
无翳弱弱举手:“我,也想要一个……”
待众人回到住处,天色微黑,但月亮还未升起,燮风记得寰说的话,敲开了对方房门。
“请进。”
燮风推门进去,见寰正低头捧书阅读,脸上还戴着两个奇奇怪怪的圆环。
“你脸上这是什么东西?”
“没什么,”寰摘下眼镜合书看他,直接进入正题,“我们死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燮风也随即沉下面容,坐到他的对面:“所剩无几。”
“我也是……”寰声音微沉,“但是我记得,永远不能让贵人和那人见面。”
“谁?”
“冥府,掌生君。”
另一边,临遇安正翻看那本花了血本买回来的古籍。虽然这血本不过是当初辉为了让临遇安接受血字而答应送出财宝的冰山一角。
古籍看上去只有薄薄数十张,但每一页都记录了百万文字,并且一张记录一种文字,数十张便是数十种。此古籍记录了古宇中最为罕见仅有几个人知道的语言文字,也是临遇安眼下迫切需要的东西。
因为血字每一个角度显现出的文字他都不认识,只能寄希望于这本古籍,企图从中破译出血字的意义。
他放出血字,一边翻转角度,一边逐字逐句地查看。然而古籍一页百万文字,血字不同角度又形状不同,身体刚刚修炼灵炁的临遇安很快就支撑不住,头晕目眩倒了下去。
“小心!”一只手臂接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燮风:不是说好让他倒追我的吗?怎么到头来又是我主动?
临遇安:……你可是不愿?
燮风:我错了我错了!我主动!我会一辈子主动的!
第189章 不过宠物
临遇安抬头,双眼虽然因疲劳过度而看不清楚,但他还是一下从那标志性的红卷发认出来人正是燮风。
“我没事。”他伸手去推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反而将他拦腰抱起放到了床上。
“你需要休息,”燮风有些生硬地照顾对方,将枕头叠起塞到临遇安背后供他倚靠,而后抽走他手中的古籍扔到桌上:“看什么看,不许再看了!”
临遇安皱眉,一把推开对方:“还我。”说着就要摸索着下床。
相处了这些天,燮风也清楚对方是吃软不吃硬,只得放软了口气耐心道:“明天再看,马上就到月升之时了,你需要休息。”
闻言临遇安也软了下来,不再挣扎,直接靠坐在床上闭目调息。
燮风见他发丝因为方才的挣扎有些散乱,想要整理,但想了想还是放下手,声音低沉询问道:“你…觉得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问这话的时候,他手指轻抠床单,看上去有些紧张。
临遇安睁开一只眼,目露疑惑,似是不明白对方为何这样问。
于是燮风换了一种问法:“你觉得我和三十万年后的自己,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你能接受他不能接受我。
“……”
沉默了一会儿,临遇安发现二者本质上都是高傲的,区别就是对自己展现的一面不同。
若人有黑白两面,那未来燮风只展现白,毫无保留地展现柔弱,将最单纯的一面捧给自己,然后隐藏黑面,收敛本性。
而眼前的雀祖则反过来,无论何时都保持桀骜,不收敛狠厉不展现柔软,以黒竖起高墙,将别人拒之心外。
之前大战结束,临遇安看到燮风胸前的伤口主动关心。若是他的徒弟,早就开始哭天抹泪各种求安慰,用受伤来博得关注;但雀祖不同,他不会露弱,也不需要自己的同情。
就好像两条同样的猎犬,一条圈养家中会根据主人的喜好来撒娇卖乖,将狩猎的本性隐藏;而另一只则是孤高的,完全没有被驯服的野兽。
将猎犬的形象代入,没有未来燮风的步步紧逼,临遇安终于更深层次地反思自己的感情。
他喜欢的是这个人,还是这个人故意表现出来的单纯乖巧一面?虽然之前对雀祖解释的是因为对方一直陪伴自己,但他很清楚那些陪伴与被需要,绝大部分都是表演。一旦不再表演,燮风暴露出的凶残本性都让他有些难以接受,甚至会像驯养宠物一样处罚对方,让对方在自己目光所及之处收起爪牙。
临遇安反问自己:爱一个人不应该是全盘接受吗?为何我只能接受他的表演?我真的,爱他吗?
他拿捏不准了。毕竟在恋爱这件事上,无论他被如何众星捧月,都还只是个初哥。
见临遇安沉默不语,燮风以为对方不想回答,心中略微酸涩,松开床单起身要走。
然而他刚走到门口临遇安就出声道:“我不知道……”
燮风顿住,扶门背对临遇安,静静等待接下来的话。
“他只展现我喜欢的那一面,所以我不清楚自己喜欢的是他本人,还是独独喜欢他的表演,明明你们的本质是一样的。”
“所以说,”燮风捏住门框,“只要我同他一样用乖巧柔弱来取悦你,你也会像喜欢他一样喜欢我?”
听到这番话,临遇安觉得有什么东西陷入了误区:“不……”
“我知道了。”然而燮风不听他的解释,“亏我还以为未来的自己有什么本事能让你开窍,原来你需要的不过是只宠物罢了。”说罢也不管临遇安有何反应,径自推门离开。
而临遇安坐在床上,眼露茫然。
二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僵持,一直到夜晚月升中天也没有任何缓和。
子时,月落之巅崇月庙附近,五人隐藏在黑暗当中。
蛇祖看了看前方的临遇安,又看了看身后的燮风,小心翼翼地给寰传音:“我怎么感觉他们的气氛不太对呀?”
寰扶了下眼镜:“不关我们的事,不用管。马上就到时间了。”
刚说完没多久,异像突生!
众人只感觉一阵清风吹过,天空中的圆月猛然抖了一下。就好似被石头砸中的湖水,边缘荡漾出涟漪。
若不是有心注意的话,怕是没有人能够察觉到这个微小的变化。而临遇安等人,正是冲着这个变化所来。
“时间到了。”临遇安开口,“史书记载,食月结束后天黑的瞬间,门就会开启。青龙尸骸可能就在门后,大家做好准备。”
“好的贵人。”
蛇祖乖巧应话,随后“食月”开始。
一团虚影在云层出现,长而蜿蜒。它宛若黑蛇在圆月旁伺机而动,而后趁着风吹云动,悄悄靠近明月,用自己漆黑的身躯占据光芒,就好似将月亮吞噬了一块。
第一口后它还不满足,继续蚕食月光。
黑蛇虚影的动作看似随意,每次只吞噬了一小块。但不过半个时辰,原来天空中斗大的圆月已经仅剩拳头大小,与周围稀疏的星辰一同散发微弱光芒。
“按照这个速度,不过一刻钟天就会彻底黑。”
燮风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临遇安全身绷紧,猛地回头,只见对方站在自己左手方,面无表情地抬头注视天空。
他察觉到临遇安的视线,低头看他一眼,随后若无其事道:“刚刚又有两批人上来了,我需要保证你的安危。”
“不……”
没等临遇安拒绝,燮风就打断了他:“你现在连这山中野兔都打不过,若是出了什么事,其余初代怎么办?你不是要把他们都复活吗?”
临遇安这才没了声音,抿唇握刀,重又看向天空,没有注意到燮风在身后露出一丝苦涩神情。
燮风看着临遇安单薄如雪中寒松的背影,心情起落不定。他不甘心做一只宠物,却又不知该如何靠近对方。他想将自己全部展现给对方,却又怕只会将二人分隔得越来越远。
雀祖,从来都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即使初代十二神亲密无间,他也从来没被特殊对待过。他与其他人之间,好似一直隔着一层没有人发现的结界。
他周身包围结界被丢进了十一神堆里,处处接触却又格格不入。
就连模糊记忆中的初代贵人对他也是这样近而疏离,而他也从未对初代贵人生出过别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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