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他给我立的墓?为何?
临遇安略有些疑惑,摸了摸身下发现了整齐的布料,初步判断应当是一套衣物,并且还是自己在凌虚宗生活时穿的。
猜测是方行正给自己立了衣冠冢,临遇安竟然感觉自己经历多次生死后顾忌的心竟然跳动了一下。
他在黑暗中摸索着穿好衣服,开始琢磨如何离开这个棺椁。如果只是寻常木棺,他凭借现在的肉身也可以离开,但这水晶棺椁一看就价值不菲坚硬无比,手头也没有任何用具,临遇安开始陷入苦恼。
更要命的是,现在他有了肉身,棺椁内的空气很快就要不够。若他在半个时辰内无法离开,便只能憋屈地死在棺材里。
虽然知道这种死法只会让他再次轮回,不会魂飞魄散,但临遇安并不想在经历血尽而亡后再次经历窒息死亡的痛苦。
他不是受虐狂,之前是为了燮风自愿赴死,但眼下情况还没到他自愿的程度。
就在他寻找水晶棺破绽的时候,外界群鸦飞起,二男二女的身影渐渐靠近。
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身材纤细矮小,在极寒黑风之中穿着薄薄衣物,露出雪白肚皮,随着迈步,她胸前垂挂的繁复银饰叮当作响。
她以银蛇头饰挽起发丝,双目惨白无黑瞳,精致面满是阴冷之色,成熟与幼稚两种气质在她身上交缠,让她整个人透着奇诡的美感。
更诡异的是,她手中捏一条银白锁链,铐住身后赤裸‖女子的脖颈,宛若牵着一条狗。女子身材完美凹凸有致,却四肢着地爬行,上身几乎与地面平行,如墨发丝倾泻而下流淌在地面,随她的爬行而在地面流过弯曲痕迹。她苍白肌肤几乎透明,血管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漆黑液体。
再后就是并肩而行的两个男人,一人气质温吞身着青衫,一人皮肤黝黑面容质朴。他们当中主要是青衫男子说话,满脸笑容对前面带路的女童说道:“不愧是童颜不老酿鬼人前辈,短短三百年过去您容貌未变却已达到八品境界,是当之无愧的驭鬼第一人。”
“托他的福,《三卷鬼书》被补全完整,我才能成为一方鬼王。”双又灵抬抬眼皮,眼中是一闪而过的怀念,他摇摇头表示不解:“明明一战成名,却为何连个衣冠冢都要藏着掖着?要知道若不是有我,你那半吊子的水晶棺早就在虚空中化为齑粉了。”
俩男子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悲痛和无奈。青衫男子摇摇头,声音低沉了许多:“不知为何,宗主禁止任何人以任何形式悼念临师兄。”
黑皮男人也接过话来:“我们还算好的,只不过是衣冠冢被丢入虚空罚跪三年罢了。之前湛师兄不过偷偷留了一张临师兄的画像,就硬生生被逐出宗门,去了天耳山中。”
“呵,”双又灵冷笑一声,“凌虚宗宗主最是道貌岸然、冷漠无情。若不是有临遇安以身殉道杀了甘堕金乌给他打响招牌,他以为区区三百年自己就能坐到第一宗主的位置吗?”
“哎……”两男同时叹气,没有接话,空气一度陷入沉默。
还是青衫男最先活跃气氛笑道:“不过晚辈没有想到,只是稍稍描述一下您就知道是临师兄,而且酿鬼人前辈竟然如此亲和,愿意带我们来寻临师兄的衣冠冢……”
还没说完,双又灵就打断了他:“他是个极为惊艳的人,见一眼就终身难忘。至于亲自带你们来……别误会,只是这片鬼域边缘接近死地冥墟,我怕你们把那个煞神招来。”
“死地冥墟?!”!青衫男震惊无比瞳孔猛缩,“您说的是陵光煞神燮风?!”
懒洋洋斜他一眼,双又灵淡淡道:“你若不怕把他招来,尽管大声喊叫就是了。”
这下青衫男彻底安静,不再说话。虽然燮风也曾做过他一段时日的师兄,但如今地位是断然不能惹的。明明已经到达神境却不入古宇当中,守于死地冥墟中销声匿迹。但死地冥墟却是到处游荡,每到一处都会将周围的生灵剥夺生命。
曾有雄心壮志之人妄图歼灭他,却只能化为死地冥墟中的一捧黄土。后来渐渐有不世出的大能出山坐镇,死地冥墟对众生的威胁才减少了一些。
而神境也不再是藏着掖着的境界了,三百年的普及足以让初入修□□的人都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古宇之中神境遍地走。
很快,三人一人宠来到了乱葬岗。
双又灵指着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冷冷道:“我把水晶棺藏在那里了……等等!”话说一半她眼睛陡然瞪大,难以置信道:“水晶棺中有人!”
“什么!?”
“有人!?”
二男诧异大喊,对视一眼后猛然扑向那块空地开始挖掘。
很快水晶棺露于视野中,三人也看到了其中因窒息而昏厥的少年郎。
少年郎他眉头紧皱眼睛闭起,唇角下垂如刀尖弧度一样冰冷。他的面容极美也极冷,宛若凝结了三十六山的风雪,冰雕玉琢,让人不敢直视。偏偏嘴角一颗红痣鲜艳欲滴,摄人心魄,让人一眼就无法移开视线。
他三千青丝微乱,铺散在水晶棺中,宛若勾人心魄的手指,引导三人靠近。
青衫男倒吸一口凉气,对身旁黑皮男人说道:“小方我眼花了吗?为什么我看到了临师兄?”
方行正摇头:“你没眼花,俺也看到了。”震惊之下,方行正竟然忘记了计云齐的教导,说出了以前的口头禅。
计云齐注意力也不在这,满脸都是惊喜之色:“那就说明师兄真的回来了!!”
“别废话了,再等下去他就要憋死了。”双又灵打断二人的喜悦,凉凉开口。
“!!!!”
手忙脚乱把人从水晶棺中扶出,计云齐、方行正二人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把凡人之躯的临遇安唤醒。因为临遇安现在肉身太过脆弱,他们不敢喂灵丹,只能用灵力运送空气进入临遇安的肺部。
“这是哪……你们是谁?”临遇安扶着晕眩的脑袋,眼睛有些花,一时没有看出身前几人是谁。过了会儿才勉强认出眼前两个成熟不少的男人正是当初初出茅庐的小师弟,而旁边则是没有任何变化的双又灵。
抬头看一眼血红天空,临遇安问道:“距离那一日,过去了多久?”
“整三百年,”计云齐脸上的喜色遮掩不住,“今日本是师兄您的祭日,没想到您竟然死而复生了!”
“三百年……”临遇安喃喃低语,突然抬头对计云齐露出一抹笑意,虽然轻浅至极转瞬即逝,但扎扎实实印到了对方心底。
他说:“多谢你的衣冠冢。”
深呼吸按住跳动的心脏,计云齐满脸通红结结巴巴道:“不、不用谢!这、这是我、应该、该做的!”激动的汗水从额头滑下,落入鬓角当中。
随后,三人交谈,临遇安开始吸收这三百年中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关于凌虚宗和死地冥墟的事情。双又灵掏出巨大毛笔坐下,偶尔会插几句,不过大部分时候都在抚摸身旁人宠的头。
等到临遇安摄入完毕,时间也过去了三四个时辰,凡人之躯开始承受不住。他揉揉太阳穴,眉宇间是难以掩盖的疲惫之色。
眼见计云齐还喋喋不休,双又灵一拳砸在他腿上呵斥道:“好了你们两个都闭嘴吧,没看到他撑不住了吗?赶紧带他回去休息。”
“哦哦!多谢酿鬼人前辈提醒!”计云齐这才注意到临遇安的昏昏沉沉,连忙扶住对方。
临遇安没有推辞,只是双拳拢入袖中不去触碰。
酿鬼人看临遇安虚弱的身形,淡淡道:“多谢你。”
“谢什么?”临遇安抬眼,目中丝丝疑惑。
双又灵抚摸着人宠的发顶,语气中上真心诚意的感激:“多谢你当年的交易,不然我不会有如此成就。”
临遇安摇头:“你也说是交易,各取所需罢了,不必谢我。”他目光在人宠半露的侧脸停留了一会儿,露出了些许疑惑。不过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因为就在计、方二人准备带他离开时,异变突生!
远处的血红色天空被撕裂,巨大的黑色空洞在天际旋转,射下万丈光芒。
光芒中十几白衣修者缓缓下落,尽皆肃穆神色。
为首是一头戴昙花冠,胸前两缕白发的青年人,他身形高挑气场冷漠,周围三丈之内没有旁人。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天没更新,一开始是熬夜加班没空,后来两手指甲盖又被掀了,修养了两天,拖到现在才更新。12点之前还有一更,月底之前应该都是双更。
第226章 我回来了
“完了!是宗主!他怎么过来了!”计云齐惨叫一声,脸上瞬间失去血色,跌跌撞撞向后退去:“难道他发现临师兄的衣冠冢在这?!”
“不一定。”临遇安摇头,他虽然此刻是凡人之躯,但目力极好,看到香昙尽并未看向这里,反而看着手中罗盘像是在寻找什么。
双又灵拍拍屁‖股站起来,看向空中金光闪闪的大洞,眯起眼睛面色不善:“你们躲好,我去会会他。”
说完,她轻松提起巨笔画地为阵法,为临遇安三人设下阻挡气息外泄的屏障:“怎么说也是在我的鬼域中,瞒过他还是小意思。而且你也算我半个雇主,保护你们就当我的收尾工作。”后半句话是对计云齐说的,显然是与他进行过交易。
计云齐点点头,拿了张长毛软毯铺在水晶棺盖上,扶虚弱的临遇安坐下,询问对方是否需要治疗。
拍掉小腿的土渣,临遇安摇头拒绝他的好意,抬头注视远方众人,漆黑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感情。
计、方二人不过偷瞥了一眼,就被其中森寒之意冻得打了个冷战,对视一眼噤若寒蝉。
另一边,双又灵脚踩巨笔牵着人宠飞向空中,很快就到达香昙尽的对面,相隔一里的地方。她懒洋洋抬眸,搔着人宠尖瘦的下巴,苍白眸子中满是讥讽:“不请自来是凌虚宗的传统?来我银铃鬼域可曾提前知会我?”
不理会双又灵的针锋相对,香昙尽见手中罗盘上的蝴蝶指针直直指向双又灵,冷漠开口道:“听闻酿鬼人又收一厉鬼?”
见对方并不回答自己,双又灵稚嫩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但被她很快遮掩。她双腿一松顺势坐到笔杆上,捧着脸挑眉冷笑道:“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香昙尽收起罗盘,胸前银丝随风飞扬:“与我无关,却与我弟子有关。绾春寒,你看看是不是她。”
话音落下,身后一身批彩纱耳穿金线的女子走上前来,她目蒙薄纱似是不能视物,却在仅仅看到人宠的轮廓后就激动道:“是姐姐!没错她就是我的姐姐!”
“姐姐?”双又灵搔弄人宠下巴的手突然一顿,随后歪起嘴角笑得邪佞:“这可不是你姐姐,是我最宝贝的鬼奴。”说罢,掐着鬼奴的下巴在她额头轻吻一下。
发丝顺着脸颊滑下,露出鬼奴精致的侧脸,几乎与绾春寒一模一样!
绾春寒见自己的姐姐竟然死后被炼为鬼奴,心中又急又气,恨不得冲上去与双又灵决一死战。然而香昙尽抬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拢起袖子对双又灵说道:“不知酿鬼人可否割爱?”虽是询问,但语气中的高高在上却让人无法忽视。
双又灵捏住鬼奴的手缓缓收紧,皮笑肉不笑道:“我若是不愿呢?”
“呵……”香昙尽冷笑一声,袖中抽出怜香尺瞬间消失在原地。
强烈的死亡威胁感逼近心脏!双又灵瞳孔针缩牵着鬼奴猛然向下堕去!同时巨笔一挥召出无数怨魂厉鬼,嚎啕奸笑与香昙尽碰撞!
玉白与漆黑相撞,只一瞬,万鬼灰飞烟灭!
双又灵喉间一痒喷出鲜血,仅仅一招竟是直接落败!然而她仍旧死死牵着鬼奴,不愿放手,甚至挑衅地看向香昙尽开口道:“有本事你就继续!”
香昙尽皱眉:“不知死活!”
就在他准备终结双又灵性命之时,另一边的遥远天际开始发生剧烈动荡,乌云层层叠叠如海浪般涌来,裹挟着毁天灭地般的绝望气息笼罩整片鬼域。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香昙尽猛然后退,脸上是难以掩盖的震惊。
“呵,来之前也不打探打探,我把这鬼域挪到了哪里……”
知道将煞神引出来了,双又灵擦擦唇边的鲜血,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知你们这次,要血战多久呢,香、宗、主。”
屏蔽掉双又灵的挑衅,香昙尽注视着快速逼近的乌云,终于看到了一抹焚灭天地的跃动火焰。
那火焰聚集了世间所有的愤怒和仇恨,可以将万物融化、焚毁,是三十万年时间凝萃成的的刻骨相思,只遥远一眼,就让人从灵魂深处开始颤抖。
燮风察觉到香昙尽的灵炁波动,几乎是瞬间就到达了战场,他一身烈火奔袭于黑云之下,红衣猎猎发丝飞扬,是举世无双的陵光煞神。
他止步于百里之外与香昙尽远远对视,曾经飞扬跋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金瞳仍旧跳跃着永不熄灭的仇恨火焰。
不发一言,鬼域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燮风与香昙尽等人之间的仇恨纠葛已经不需要交谈,只需要你死我活。
“不、不是吧,他们打起来我们直接就是炮灰啊!”计云齐瑟瑟发抖,面色难看。
方行正面色凝重,黑黢黢的脸更加黑了:“他们每次都是不死不休,没有十天半个月都不会停止战斗。三百年来,这已经是第十次了。”
临遇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缓步走出阵法,修长身形暴露众人眼中。
他抬头看向燮风,清冷而脆生的嗓音在风中飘扬:“小风。”
风无心,而情有意。
燮风本是与香昙尽对峙稳站云端,却不知为何耳边痒痒,他不经意往下看了一眼,恰好与少年对视。
而后,一瞥惊心,不能自已。
少年身着金白衣衫,姿态缥缈,艳丽似繁锦的面容是莫测的孤冷。若漆黑大地上唯一的圣地,干净纯洁不染纤尘,是世人理当朝拜的信仰,是处于世界中心的存在。他好像神祗降临世间,不论世人如何作想,他永远神圣而不容亵渎,看似伸手可触,然只能摸到水冷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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