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日,眼睁睁看着所有人在自己面前遭受劫难,看着燮风在自己怀中化为飞灰,而自己无能为力的时刻,临遇安的心中就爆发前所未有的,对于力量的渴望。
他想要变强,想要真正保护住自己的朋友。
想要将宴戟斩于刀下。
想要救出师尊。
那一日,朝日升起,临遇安自天空坠落。
刺目光芒射进眼中让他下意识转过头,却撞见骸末向自己奔来时,几乎要哭出来的表情。
果然师尊并没有抛弃我。
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临遇安闭上眼任由计云齐乘着灵力纸船将自己带走,陷入了力竭的沉睡。
再睁开眼已是距离凌虚宗三十万里的鼓汝州。湛云欢重伤,绾春寒失明,万轻舟神识受损昏睡不醒,燮风也只留下两根羽毛后灰飞烟灭。
只有计云齐三人守在他的床头担忧道:“灵犀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盯着手中被捏皱的羽毛,临遇安沉默不语。
静谧的时间太长,长到计云齐眼眶泛红的时候,临遇安淡淡道:“无事。”
他起身,将羽毛收进怀中,然后把受伤的三人一个个照看了过去。除了万轻舟神识受伤不好治疗外,其余两人的情况都陆续有了好转。
然后,就轮到燮风了。
揉捏着手中柔软的羽毛,临遇安总有一种这是梦境的错觉。梦醒后,燮风还能腆着脸对自己撒娇,对自己露出一副想要被夸奖的表情。
但是失明的右眼告诉他,这一切都不会是梦。
燮风死了,连灵魂都没留下。
临遇安将两片羽毛抛进火中,明亮的火光将他苍白的面容伪装成红润,也烧去了他内心模模糊糊还没有成型的东西。
羽毛入火的瞬间就扭曲焦黑,失去往日绚烂的颜色发出难闻的焦臭,而后碎成了灰烬
死亡一向都不是美好的。
看着火堆越来越小,临遇安转身欲走,却听到“骨碌碌”的声响。
一个圆溜溜的,金红色鸟蛋滚到了脚边。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遇安喜提鸟蛋!身边鹦鹉(?)X2
预告一下,下一章燮燮会占大便宜哦!而且不是用小孩身体占的!
[原本打算修文,结果修了一晚上只搞定10章,我放弃了,以后再说吧。]
第63章 别讨厌我
一想到那几日怀着莫名心情孵化鸟蛋的情景,临遇安就觉得空气有些微热,好似回到了那时想方设法为鸟蛋保持温度的情景。
不对。
猛然中止修炼,临遇安掐来一个水镜看到自己右眼下的金纹开始泛着淡光。与此同时,烈火降临的灼热感从金纹覆盖下的肌肤中传出。脸颊、脊背、后腰、小腹,每一处金纹都像是被火焰炙烤一般发出灼人热度。
他往窗外一看,四月高悬至中天,果然已经到了子时。
这一月来,每一夜子时他被金纹覆盖的肌肤都会异常燥热,像是掉进了火堆一样。
与此同时,丹田处会有一只小小的单翼鸟生出,在金色雨林中不住扑腾,像是要寻找自己的另一半,疯狂而焦躁地用鸟喙撕扯丛生的藤蔓。
这是暴涨的灵炁与连理契的力量在争夺丹田的地盘。
虽然不明白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力量为何会相互排斥,不过这种情况只会持续一个时辰左右,临遇安已经忍受一个月了,便没多放心上。
他像往常一样,闭目念动清心诀,想要凭借意志驱散疼痛与高温。
薄唇一张,冷冽的声音如水流出:“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入定,毒龙遁形……”
但是过了约莫一刻钟,这清心诀、静心咒等等被他翻来覆去念了数十遍,身体的热度不但没有消退,反而越烧越烈,像是被火焰点燃的好酒,“轰”的一下就在他的血管里面炸开!
无数烟火在他经脉内爆炸,密密麻麻的似有连绵不断的爆裂声音将他意识覆盖;数不清的蝼蚁在火焰中游走于他的皮肤之下,用细小的利齿啃噬他的皮肉,注入令人头皮发麻的蚁酸,而后演变为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
临遇安闷哼一声,被这突来的痛楚打乱了思绪,半趴在床榻上,十指紧抠被褥,连泛白的骨节都散发出蒸腾的水汽。
破碎的声音从吼间挤出,临遇安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剧烈的不适感,陌生的疼痛与滚烫如大火燎原,迅速覆盖了全身,燃烧到他的大脑。
灵炁在血管内暴动,单翼鸟在丹田里疯狂。
他的肉身好似变成了千军万马的沙场,感受着足以令王朝更迭的战役。
他像个虾子一样弓腰死死抓住床铺,青筋在脖颈处爆出,露在外面的皮肤在烛火下泛着红润的光,布满了细密的汗水,而后蒸发成淡淡水汽。
一种奇异的甜香从他的汗水中挥发出来,盈盈充斥了整个屋子,却被临遇安设下的阵法挡住,只能不甘地在屋内盘旋。
屋外的燮风看到子时已到,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见其他人都熄了灯,便从自己头上拔了根细软的红发。
发丝在离开头皮的瞬间就变成了挺直的金红翎羽,足有一个手臂那么长。翎羽头部尖锐,四棱,若利箭的箭头。
“师父,我再不进去你肯定撑不住的,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低声呢喃了几句,燮风深呼吸一口气,运转灵炁在手中勾勒出六尺长弓的模糊形状。
他以翎羽为箭,灵炁为弓,拉满了灵炁纤细的弓弦后,倏忽松开了手指。
只见霹雳一闪,箭羽勾着屋外的一丝月光破开了屏障!
燮风双目一紧,瞬间散了灵炁长弓,翻身跃进了临遇安的房间之中。
起夜的方行正刚打开门就看到了这一幕,吓得他赶紧跑到床边摇醒计云齐,哑着嗓子道:“小云你醒醒,我好像看到鬼了!刷的一下就进了临师兄的房间!你说临师兄会不会有危险?我们去救他吧!”
被摇得头昏脑涨,计云齐爬起来问他:“那个鬼什么样?”
“没看清,”方行正摸了摸脑袋,“不过是红头发,是不是罗刹鬼!临师兄会不会有危险?”
沉痛地拍了拍方行正的肩膀,计云齐正色道:“放心,就算是罗刹鬼,临师兄也能收拾掉,我们这种小角色不用担心。”说完,他倒头就睡,顺便还用杯子把头蒙住以防再次魔音灌耳。
方行正想了想,觉得好像也是这样,便松了口气出门如厕去了。
只留下计云齐一个人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什么罗刹鬼!一定是燮风师兄去夜袭临师兄了啊!!
※
燮风一进屋子就被浓郁的甜香味冲了一脸,让他脚一软,差点就跪到了地上。幸好他眼疾手快扶住桌子,不然一定会惊到现在已经意识模糊的临遇安。
他蹑手蹑脚走到床边,甜香的气味便浓了不止一倍,并且像是被火烤过一般,空气都灼热了起来。
而散发着热度与香气的,正是床铺上高高隆起的被褥。
燮风一看就知道临遇安现在正躲在被子里忍耐,不免有些心疼。因此他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临遇安发现,直接伸手掀开了被子。
顿时,空气中的热度再次上升,几乎成为了烟雾缭绕的火山地带。
燮风手一抖,被子轻巧地滑下再次把里面的人盖住。
“要忍住要忍住要忍住……”
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燮风想要借此浇灭体内的火焰,但是他脑中却是不断回荡着方才的景色,完全控制不住。
“咕噜……”
一道响亮的口水吞咽声在屋内响起,惊动了临遇安。
他迷迷糊糊地掀开被子,睁着一双被汗水浸透的眸子对床边之人道:“燮、风?”
艹!再忍不是真男人!
燮风心一横,直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
突然,肩膀上传来了微凉的触感,像水一样,一滴一滴,顺着肌肉的弧线缓缓滑下。
燮风动作一滞撑起上半身,看到临遇安紧闭着双眼,无声无息间眼角流下一串屈辱的泪水。
从来没有想过临遇安这样的人会哭泣,燮风顿时方寸大乱,手忙脚乱地用衣服擦去临遇安的泪水。
然而临遇安用手臂挡住眼睛,死咬着嘴唇拒绝了他,不发出一起声音却让燮风莫名心慌。
他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把临遇安的衣物重新合拢,然后抱紧临遇安拍打对方的后背认错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师父你不要哭……”
临遇安没有回应他,安静得令人害怕。
疯狂过后的慌乱与心虚席卷而来,燮风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不是方才骗取同情的眼泪,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直轻拍临遇安后背拍了许久,临遇安身上的温度终于降了下去。燮风掐指一算,发现一个时辰已经过去。
他轻轻将临遇安放在床榻上,看见对方虽然眉头紧皱,但总算是沉沉睡了过去。
悄悄松了一口气,燮风鼻尖蹭了蹭临遇安的额头,轻叹道:“对不起……”
不过临遇安陷入沉睡听不到了。
甩了甩昏昏沉沉的脑袋,燮风轻轻从被褥中退了出来,默念清心诀将自己的火压了下去。
很快,整理好周身后,燮风又把一团糟的临遇安打理了一下,而后趴在床边,看着临遇安并不安稳的睡颜发呆到天亮。
作者有话要说: :)
第64章 与我何干
临遇安睁开眼的时候还早,天才刚亮。
昨晚的热度已经消退,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就是胸口有些疼。
他坐起身揉了一下胀痛的地方,却在手指刚接触到肌肤的瞬间,昨晚与燮风度过的不堪记忆便疯狂涌入脑中。
朦胧迷幻的画面飞快闪现,临遇安呼吸一滞,周身气压倏忽下降,若风雨欲来将满屋的光线都压了下去。
他咬牙看着自己身上的斑斑点点,满身都是冰冷杀气。
于是他起身推开门,准备找到罪魁祸首兴师问罪,可谁知在踏出屋外的瞬间,就被一片鲜红糊了双眼。
大片大片的血液都有些干涸,形成了深黑的斑纹覆盖在地面;纷纷扬扬的红毛在空中飞舞,像是浸透了血液的大雪,卷来残酷的冰冷。
“遇安!”
湛云欢看到临遇安出门,连忙奔到他身边:“你没事吧?我听宗主说你被燮风袭击了?可有哪里受伤?”
“袭击?”临遇安皱了皱眉头,没理解他的意思,反问道:“这里怎么回事?燮风呢?”
“燮风他……”
湛云欢欲言又止的神情让临遇安突然有些不安,于是他追问道:“到底怎么?”
话音刚落下,一只体型庞大的金红巨鸟便从天空坠落。
“轰——!”的一声砸落在地面,顿时碎开了蛛网状的纹路。
随手一挥将尘土都挡在身外,临遇安定睛一看,呼吸顿时止住,连心脏都像被巨石碾压。
只见那巨鸟身上的羽毛被拔得七零八落,只有寥寥几根残存在火红的皮肤上;汩汩鲜血从毛孔中流出,很快就将蛛网似的裂缝填满、溢出,形成新一轮的黑斑。
巨鸟萎靡不振,一双金色的眸子中几乎没有光亮,死气沉沉像是泡了一夜的□□。
它张开巨大的鸟喙呕出几口鲜血,连挣扎都不挣扎,侧躺在地面上任由自己血流如注。
而这被凄惨无比的巨鸟,正是从鸟蛋中孵化出的燮风。
湛云欢眉尾一跳有些心疼,正要说明情况时,却见临遇安已经冲了过去。
刚醒来的临遇安还没有戴上手套,他赤手将燮风的脑袋从地面扶起抱进自己怀中,眉头拧得几乎能夹死苍蝇:“怎么回事!谁伤的你!”
冷峻的声音中掺杂着怒意,也唤回了些许燮风的神智。他费力地睁开眼,在看清临遇安的瞬间,巨眼中涌出了拳头大的泪珠。
“师父……燮风错了……”
他哽咽着说出道歉的话语,用硕大的脑袋顶着临遇安的怀抱:“师父……师父……”
轻抚他头顶柔顺的羽毛,临遇安没有接受他的道歉,而是冷声问道:“谁做的。”
“是我。”
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临遇安抬头看到了逆光的香昙尽。
他此刻握一柄昙花戒尺,尺尾纯白的流苏垂在空中微微晃动;因着逆光看不清表情,但临遇安能够敏锐感觉到他周身令人战栗的恐怖气息。
宗主他,比以前更强了。
不过临遇安并没有惧怕,而是搂着燮风的脑袋质问道:“宗主此举是为何意?”
“惩戒。”
戒尺拍打在掌心发出清脆声响,将燮风吓得浑身抖了一下,更用力地往临遇安怀中钻,几乎要将他撞倒。
轻打一下燮风的脑袋阻止他的动作,临遇安沉声道:“惩戒何事?”
“昨夜之事。”
从空中落到地面,香昙尽缓步走向遍体鳞伤的燮风,虽是笑着,但眼中雷光攒动。
临遇安面色黢黑:“宗主为何会知晓?”
不过不用香昙尽回答,临遇安也能猜到答案。
如果他没有感觉错的话,此时的香昙尽已经跨入了神境的大门,远远超过人境九品。
到达那种境界,自己设下的小小阵法自然是无法阻挡对方的探视。
所以昨夜发生了什么,香昙尽自然是一清二楚。
但是……
临遇安轻声让燮风缩成拳头大小后捧在自己掌心,对着香昙尽淡漠道:“这与宗主无关。”
上前一步拦在临遇安面前,香昙尽的眼神几乎将临遇安灼穿:“我心念你多年,这怎会与我无关?他昨夜强迫你时,我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我今日没将他斩杀已经是手下留情,你又为何再为他求情?”
“我没有求情。”
临遇安指尖灵炁转化为温柔的木系灵力,覆盖在燮风虚弱的身体上泛着绿色淡光,以一种缓慢而温和的速度治愈他身上细密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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