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遇安撑起上半身,心中想道:没想到我对燮风竟已不设防到如此了吗。
心中有些感慨,临遇安越过燮风肩膀看到了涌动的血水。双眸金光一闪而过,血水中混合的肉渣、骨屑便跳进了眼底,其中还有黑色的诡异粒子正在跃动,一点点蚕食细微的肉沫。
临遇安皱眉忍住作呕的欲望,按住燮风的肩头出声询问道:“你何时下来的。”血水中的黑色粒子让他感觉到很不妙。
“在师父与那些触手战斗的时候,我被一个略小的触手偷袭得手,拉到了这下面。”说着,燮风见对方想要从自己怀中下来,便忙不迭收紧了双臂紧张道:“师父别下去,这血水有古怪。”
“我自然知道……”临遇安拧眉正要训斥对方,余光却瞥见了燮风浸泡在血水中的一双小腿。
那是一双被腐蚀到几乎仅剩骨头的小腿,白森森的腿骨上附着着密密麻麻像蚂蚁一样的黑色颗粒。它们以肉眼难以注意到的速度一点点啃食骨头上残留的血肉,甚至是骨头。
“你!”
临遇安双眼猛然睁大,甚至来不及说出完整的话,就将灵炁运于脚下腾空而起,而后一把拽起燮风抱进自己怀中。
横刀御诀悬浮在半空中,临遇安就坐在刀鞘之上将燮风紧紧箍在自己怀中。即使对方已经生得比他高大不少,他仍旧下意识把人当作刚捡回来时,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手中灵炁华光闪现,若锋利刀刃将白骨上的黑色一一刮了下去。
点点金光在临遇安的眼中浮现,能看穿太多的双眼清晰地看出那点点黑色是极为细小的虫子,类似欲灵魔蛊的缩小版,但整个腹部都长满了细密的利齿,看似缓慢实则飞速地将附近的血肉吞吃入腹。
清理完毕,临遇安挑起几条肥硕的黑虫放进玉瓶中收好后,开始从储物袋中掏出各式各样的灵丹妙药。
这边临遇安面如黑炭,整个人气压低到空气几乎稀薄。反观他怀中的燮风蜷缩着身躯看上去有些拘束,一张白净的脸上满是局促,好似犯错被抓到的小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解释。
他扯了扯自己被黑虫吃掉了了大半的衣裤,想要将双腿白骨遮住,却在中途就被临遇安一巴掌拍了下去。
“为什么傻站着?”临遇安本是不想开口的,但他一看到燮风遮掩的动作就心中生火,眉心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语气中也满是压抑的怒意:“我教你的身法忘记了?暂时的腾空都不会?”
对于一个半步五品的修士来说,短时间的腾空完全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情。临遇安想不明白燮风为何要像个凡人一样傻站在明显诡异的血水之中,任由自己的双腿被侵蚀。
“腿都快没了,还装作没事?平日里不是受一点委屈就嚎啕大哭吗?”
不过他嘴上虽然在训斥着对方,手上动作却是快得眼花缭乱,数十种灵丹妙药从储物袋中源源不断飞出,在灵炁的操纵下有条不紊地浇覆在森森白骨之上。
临遇安选的灵药大多为五品之上,都是他自己在凌虚宗覆灭后为了以防万一所炼制的。他原以为在天斗群宴之前都不会用到,没想到这宴会刚开,他炼制的丹药都快见了底。
这些灵药见效快,很快便让几乎没有血肉的双腿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嫩红。不过药效虽好,刺激性也是极高的。
原本站在血水中面不改色的燮风,竟然在药物的刺激下面容崩溃,瘪着一双红唇,双眼泛光簌簌落泪。也不知是终于感到了疼痛,还是完全被临遇安说得委屈。
他揪紧自己的衣襟,声音带着哭腔:“师父刚刚把我的灵炁都吸走了…唔……我是没办法只能站在那的……”
临遇安闻言一愣,旋即想起燮风的灵炁是与自己签订契约而来的,本质上来讲还是属于自己,所以自己无意识的时候会将“属于自己”的灵炁重新拿了回来。
想通了这点,临遇安心中的那点怒气顿时烟消云散。他看着眼中燮风被灵药覆盖的双腿,眼中浮现着点点心疼,放缓了声音道:“你为何不叫醒我?你这腿,最少站了半个时辰吧。”
“因为师父好像在顿悟,”燮风扣住临遇安的手掌放到脸颊旁轻蹭,“我看书上说,顿悟的修士不能被打扰,不然会走火入魔的。”
临遇安感受到手背上接触的温热泪水,垂睫道:“所以你就抱着我站了那么久?”
“对啊。”燮风眼角还残留着泪水,但笑意已经跃上了嘴角:“当时师父从上面掉下来的时候没有意识,可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幸好后来发现你是在顿悟。”
说话的时候,燮风似乎对自己的伤势毫不在意,满脑子都是临遇安:“师父最讨厌污秽了,要是你醒来发现自己身上都是血水,岂不是要生气?而我又没有找到地方安置师父,所以就想着先抱着,等你醒过来。”
临遇安看着他那双即使在幽暗通道中都能发出光芒的眼睛,为他把泪水擦干:“不知道这血水诡异会吞噬血肉?”
“知道。”
燮风歪头轻吻临遇安的嘴角,声音一如既往的深情:“那就更不能让师父碰到如此污浊秽物了。师父理当是永远干净的。哪怕我被吞食到仅剩骸骨,也要将你高举在水面之上……”
之后的话都被临遇安堵进了喉咙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是糖吧?(挠头)
第112章 魔道中人
轻啄了一口,临遇安将他双腿包扎好后轻声道:“坐好。”
“好!”燮风舔一下唇瓣的湿润笑得纯良,搂住临遇安的脖子挪坐到了刀鞘上。
他们二人所处的空间正是当前探查到的地底血管,高度不高,再加上临遇安厌恶血水离得有些远,所以二人并不能站立在刀上,只能相依并排坐着。
临遇安握住燮风的手,将体内充盈无比的灵炁缓慢而温和地运输给他,同时说道:“牵紧我。”
他侧脸看向前方,操纵横刀向前探查,神情专注,一双薄唇紧抿成线,凸显唇边红痣愈发艳红。
燮风呆呆看着他,一时愣了神,但下意识将对方的手越握越紧。
直到临遇安回首淡淡道:“轻点,我的痛觉还没有消失。”
“啊!”燮风如梦方醒,略微松开了些,自责道:“燮风知错……”
临遇安瞧见他低头,无声叹了口气,重新看向前方道:“算了,随便捏吧。”
说罢,他双眼流转淡淡金光,将这地底血管看了个透彻,一点点分析其中的构造。
而燮风则看着自己被纱布包裹住的双腿,略微出神。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临遇安牵着自己的这一幕异常熟悉。好似在很久之前,他也是这样无法行走,而后被临遇安牵着,前往未知的道路。
[牵紧我。]
一道年幼的声音闪过脑海。
[你是我的人,烂摊子自然也是我来收拾。]
燮风双眼朦胧:到底是什么时候……
目光移到二人交握的手掌,燮风没有看到临遇安的眉心缓缓皱起。
前进了大概数十丈,临遇安分析出血水中大概掺杂了上百种妖兽的血液,有飞禽有走兽,甚至还有不少游鱼。不过有一点让人庆幸的就是,其中倒没有发现什么人类的血液。
这说明之前失踪的人,很有可能并没有遇害。
不过也有可能遇害后并没有和这些血水混在一块。
临遇安暂时想不出要聚集如此大量鲜血的原因,便将视线转移到血管壁上。这一看,惊讶与厌恶便跃上面容。
原来那看似光滑无比的血管壁都是由黑虫的虫卵堆砌而成,密密麻麻的虫卵拥挤在一起,形成了表面的“光滑”,让人一时没有发现特别之处。
在虫卵壁靠近血水面的地方,一只只不起眼的黑虫破壳而出,挣扎着细小的身躯爬进血水中,和其他已经膘肥体壮的同类们争抢破碎的食物。
临遇安看得只犯恶心,同时加深了此处与宴戟关系极大的认知。
但他想不明白的就是,这才过去几月,宴戟为何按耐不住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甚至就像曲冥昭所说的那样,让天斗宫镇压的甘堕金乌苏醒。
甘堕金乌实力已经到达了神境,若他苏醒,整个天极洲都将被腥风血雨所覆盖。
宴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临遇安原以为对方是为了杀死自己抢夺天乙之力,但眼下看来,必定不仅是这个。
想到这,他又看了眼虫卵壁,疑问纷纷冲上脑海。
这欲灵魔蛊究竟是何作用,仅仅是让人易怒吗?那宴戟也没必要如此大规模饲养。
万轻舟是什么时候叛变的,他们又是怎么联系上的,万轻舟的作用是什么?
还有就是,游离族和宴戟,到底有什么关系?
无论是之前在凌虚宗,还是现在的天斗宫,游离族出现得都太巧了。但临遇安并不相信游离族的出现会是巧合,很有可能两方之间有了不为人知利益关系。
脑中思绪纷纷,临遇安却还是分了一部分心神在燮风身上。他发现灵炁输送得差不多了便停手,转过头道:“运转灵炁催发药效,双腿复原会快一点。”
燮风依言点头,出声询问:“师父,外界现在什么样了?”
临遇安摇头,正待神识探查上方,突然感到周围一阵晃动,那些虫卵壁竟然开始动作,像之前攻击他们的触手一样扭曲变形!
这下临遇安无法分神,只得搂紧了燮风御炁而立,挥刀出鞘道:“我们先出去。”
话音落下的瞬间,银光刺目耀眼!
“杀伐破狱!”
※
此刻,天斗宫已然沦为人间炼狱。
泣月夫人破开的湖水大洞依然存在,没有合拢的护宗大阵已经支离破碎,甚至撑不住湖底的压力,任由冰冷湖水冲荡天斗宫的一切。
无数人在其中沉浮无措,一面要抵挡巨大压力,一面还要对抗恐怖黑线的袭击。
铺天盖地的黑线漫布湖水、空气,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它都无孔不入。
这黑线恐怖至极,明明只有普通丝线粗细,却坚韧无比,任何武器都无法伤它分毫,而它则能够轻而易举地贯穿任何物体。
无论是灵器,还是头颅。
“你便是当时覆灭凌虚宗之人!”
天都郎君朗朗声音宛若洪钟,将周遭湖水都震得荡漾,一波一波扩散出去,晃得水中黑线纷杂失序,失去了不少目标。
本来正在通过黑线畅快吸收精血的宴戟顶着燮风的脸,笑得那叫一个纯良阳光:“对,是我。”
要是忽视掉他满身的鲜血,以及周身被黑线贯穿头颅悬挂空中的数十个尸首,确实是人畜无害。
天都郎君自恃出生正道圣地大衍殿,平生最痛恨这些魔道中人,厌恶皱眉,恶语出声:“魔道中人胆敢叫嚣,拿命来!”话音落下,一柄无鞘凤首长剑自他背后飞出,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清呖之声,夹杂滔天气势向宴戟斩去!
宴戟眯起眼,笑看对方攻击,歪嘴道:“我不是魔道中人。”
语毕,如墨光轮缓缓旋转,一个漆黑通道从中显露,几个人影缓缓出现。
骸末手捏双刃从中走出,腰间一背生双翅的长蛇喷吐着火焰,眼神阴森冷厉。他走到宴戟身边躬身行礼:“尊上,属下来了。”
宴戟笑嘻嘻将他推到近在咫尺的剑气前,嘴角含笑但眼底癫狂冰冷。
他对着持剑的天都郎君道——
“我可是神,你这个无知的脏畜。”
第113章 无意嘲讽
天都郎君嗤笑一声,攻速不减直刺向突然出现的骸末。
只见骸末不慌不忙抬手一挡,冲天火焰便从他双刃中喷薄而出,将天都郎君的剑气一举击溃,随之,他九品脱凡之境的威压横扫当场!
天都郎君面色一变,堪堪向后退去,对着其余宗门长老朗声道:“各位快快助我!”
妙格手谈最先来战:“天都郎君撑住!”他将手中珍笼棋盘甩出,转眼间变为山岳大小,遮蔽天日,携威严气势向骸末、宴戟二人压下。
虽说这妙格手谈不过七品修为,但他这珍笼棋盘可是家族中时代传承的宝物,达到了九品巅峰之境。传闻在很久之前,甚至有族中先人用其困过仙人!
虽说这仙人很大程度上应当是突破人境的神境强者,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仙人。不过这也能够说明,珍珑棋盘的强大与神秘。
宴戟在几日前突破神境之后,本是信心大增,完全不在意人境的小小攻击。
但不知为何,这珍笼棋盘一出现,他就感受到了一股由内心生出的恐惧与不安之感。好似天敌出现,让他毛骨悚然。
于是他对骸末下命令道:“毁了那个棋盘!”
骸末闻声应下,全身燃放出熊熊烈火,点不着周身衣物却将四围湖水沸腾,咕噜咕噜灼热的水泡转瞬间侵袭了整个被湖水覆盖的天斗宫范围。
修为低微的弟子们本就在各个大能的威压下、恐怖的黑线下岌岌可危,现在又要应对难以忍受的高温,更是苦不堪言。
突然,玄妙梵音阵阵流入耳畔,若紫气东来、佛光普照,众菩萨大士降临人间,洗涤尘世百难,普度众生苦厄。
众人抬头看去,发现无相门此次前来的三位大士正坐于祥云之上捻珠唱经。他们身后还跟着一龙首鱼身的巨大妖兽,一双充满灵性的眼中满是咬牙切齿的痛恨与同情。
其中为首的红衣和尚正是传闻中无相门前任方丈的转世——妖魔皆渡了尘寰。
他着一袭如火红衣,颈间戴坠燕尾穗佛珠,闭目张唇,庄严其身,令一切有情,如我无异。
一左一右各是长老予我恶、弟子界慈心。
道道金光从三人周身发出,在一片地狱之景中染出小小极乐净土。
突然,了尘寰睁开双眼,对着宴戟厉声呵斥:“罪恶之身,难容于世!”
话音落下的瞬间,佛光冲天而起,耀眼到令所有人都感觉到不适,好似全身扒光呈现在青_天_白_日之下,连灵魂深处的一点污垢都无法藏匿。
宴戟本不甚在意,但他余光瞥见自己释放出的黑线居然在这佛光之下一点点消融,一直挂在脸上的虚假微笑才开始缓缓收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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