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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GL百合)——书自清

时间:2021-01-03 09:06:03  作者:书自清
  众人围着一张上了年头、满是划痕刻印的四方八仙桌坐定,举箸儿吃饭。菜式简单,青菜炖豆腐,两日前刚卤好的酱野鸭,剩下的半只分食,六必居的酱菜一小碟。饭是大碗的白米饭,家中最不缺的就是米粮,赵氏娘家隔三差五会送米粮来。然而家中最能吃饭的两个男人这会儿不在家,食量当属孟晴为最。饿了一天,她吃得狼吞虎咽,却是只吃菜不吃肉,还总往娘亲兄妹碗里夹肉。但孟旷孟暧都不爱吃肉,孟旷是脾胃虚吃不下,孟暧则是挑嘴又嗜甜,总爱吃些驴打滚、艾窝窝之类的小糕点,不过家里管得严,也不许她多吃,否则喘病会发。赵氏又心疼大女儿终日里习武耗损气力,大女儿夹到自己碗里的肉,又被送了回去。最后这半只鸭子,大部分还是进了孟晴的肚子。
  食不言寝不语,家中吃饭不说话是规矩,父亲长兄在时如是,不在时亦如是。父母兄弟姐妹,一家人全在一桌上吃饭,不分尊卑长幼,孟家有些规矩大如天,有些规矩却视若粪土,一家人都极有个性。吃完了饭,孟晴帮着母亲收拾残羹、洗刷碗筷,又烧开水给今日的猎物褪毛清肚,刷洗干净用粗盐腌上。孟旷、孟暧坐在餐桌边吃枣喝茶,一家人这才聊开。
  “二哥今儿身子如何?”孟晴一边忙活一边问母亲。
  “尚可,早上起身在院子里走了走,晒了会子日头。午间饭吃得不错,午后睡了会儿,之后一直在屋里看书,我给他添水时瞧他聚精会神地写了篇文章。”赵氏道,只要儿子身体状况好,她就开心,眉梢眼角都透着喜悦。但随即却又叹道:
  “唉,这开年刚过了院试成了廪生,却拖到现在不入府学,府学那头该有意见了。”
  “不妨事,爹爹都打点过了,还有梁先生在,府学那里知晓二哥身体弱,不能来回奔波。”孟晴安慰道。
  “是啊娘亲,你就放心罢,梁先生和学政是同乡,都通过气了。”一旁的孟旷附和道。
  瞧娘亲忧心着不答话,孟晴转而道:“暧儿今儿听话吗?没有乱跑吧。”
  “才没有哩。”小姑娘蹙了蹙鼻尖,嚼着山枣含混道。
  “她又跑不远的,可总往你舅家跑,问你舅讨甜糕吃。你舅那心肠软得跟水似的,一乞乖他就没脾气,全依了那小馋鬼。瞧她那样儿,就怕她犯喘,提心吊胆的,也是个不省心的。”提起这小丫头片子赵氏就气不打一处来。
  孟晴装作生气的模样,道:“该教训,我晚上说说她。”心里却想,暧儿能活泼点倒也好,大舅是个明白人,做事有分寸。她偷偷向小姑娘眨了眨眼,暧儿捂嘴偷笑。结果被身旁二哥抓个正着,刮了下鼻梁,不由撅起嘴来。
  孟暧如今夜里都跟着孟晴睡西屋,姊妹俩感情极好。北屋正堂是父母的寝居之所,而东屋则是两个儿子的居所。由于现在大哥孟旭已入锦衣卫当差,这几日恰好轮值,起居执勤都在宫城内,所以东屋只有老二孟旷在住。
  孟旷这些日子逼着自己吃好睡好,勤加锻炼,想把身子养好些。大哥眼下要定亲了,等成了亲,他便不好再与大哥同住,到时候他便得搬出去入府学。只是这事儿也没定,大哥孟旭的意思是他若是娶了亲,便另外搬出去住,不让孟旷折腾。孟旷觉得大哥须得在父母跟前尽孝,自己身子不好,实难权尽孝道,反倒要让父母照顾。最近一段时日,兄弟俩还因为这事儿头一回闹了别扭。再有一日,初五大哥孟旭就要结束这次当值归家了,他想着得再和大哥谈谈。
  赵氏望了一眼厨房门外的天际,金阳渐隐,夜幕降临,估摸着该到一更天了,于是对孟晴道了句:
  “你爹今儿去寻管狱所的黎老三谈事情,这会子也该回来了罢。等一更三刻【注】便要敲暮鼓了,耽误了他可回不来,晚上要睡大牢哩。”
  “我等会子去巷口瞧瞧去,多半是黎老三那酒鬼拉着阿爹多喝了几杯,阿爹有数,您莫急。”孟晴安抚道。
  父亲孟裔是三日前押送着张家的女眷从荆州抵达京城的,任务交割后,这几日都歇在家中,未曾轮值。今儿个也是休沐日,本该留在家中,但听母亲说,父亲似是心中有所挂怀,回来这几天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儿早上起早,备了些酒食,就说去寻管狱所的黎老三,宵禁之前会回来,不必为他备夕食。
  黎老三全名黎许鸣,现任锦衣卫北镇抚司管狱所千户,专管诏狱,锦衣卫十三太保中行三,故称“黎老三”。他是辽东军出身,据说早年间在辽东总兵李成梁手下当过亲卫,做过军中稽查,手段狠辣超绝。后被举荐入了北镇抚司,让他管了诏狱,便得了个“人间阎王”的诨号。但孟裔和他关系素来很好,说他虽凶残,但本性不坏,且心怀家国有高志。只是孟晴也未曾见过这位黎阎王,实在不知道一个被形容成凶残的人如何能心怀高志。
  孟晴收拾停当手中的活计,迈步往厨外走,孟旷叮嘱她一句:“阿晴,你加件罩衫,外头这会儿得凉了。”
  “我省得,二哥。”
  孟晴披了一件外衫守在巷口候了许久。本以为父亲只是喝酒耽误,定会在宵禁前赶回,却不曾想暮鼓都响了还不见父亲踪影。夜色沉沉暗下,掌灯时分已过,道口黑黢黢的,只有不远处巷外斜角酒楼的灯笼光亮勉强能照出点光景。孟晴有些急了,又怕家里人担心,踱了两步,返身往家去,打算打个招呼,再去寻父亲。
  这刚一转身,却见巷道另一头,有一驾驴车踢踢趿趿慢悠悠驶来。车辕上坐着两个人,昏暗间看不清面貌,但其中一人轮廓十分熟悉,似是父亲。孟晴忙紧走几步迎上,出声唤道:
  “阿爹?是您吗?”
  “晴儿。”车辕上的人有了回应,确实是孟裔。
  “怎么回事?”孟晴十分困惑,这驴车是哪来的?她目光移向另一个驾车人,顿时吓了一跳。这人瞧着好生可怕,一道刀疤斜贯面庞,那刀疤打左眼正中央斩过去,眼已盲,嘴也歪了,一张脸似是被巨力揉皱了一般,黝黑凝肃,暗夜里似是酿着一股邪气。
  “莫声张,这是你黎三伯。”孟裔简短介绍道。
  “黎三伯……”孟晴有些胆怯地打招呼。黎老三似是扯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吓得孟晴移开视线不敢直视他。
  孟裔跳下车辕,走到后方载板边,一把掀开盖在上面的油布,下方竟躺着一个瘦弱的女孩,女孩全身上下没一处是好的,蓬头垢面,衣服都成了辨不出颜色的布条条,几乎不蔽体,似是刚从粪坑里爬出来,臭气熏天。孟晴下意识就屏住了呼吸,眉头紧皱。
  “晴儿,来帮忙,把这女娃抱进家里去。”
  孟晴呆愣愣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父亲又催了一句:“快啊。”她才忙上前,双手抄过女孩的肩背和腿弯,把女孩打横抱起。入手间轻飘飘的,这女孩可真瘦,在孟晴怀里缩成一团,紧闭着双眼似是昏了过去。彼时父亲已开了家门,用手势催她快进门。孟晴大跨步进了家,余光瞧见父亲站在门口和黎老三无声地打了个手势,随即黎老三一言不发,驾着驴车又踢踢趿趿、不紧不慢地离去。
  “爹……”孟晴快被熏晕过去了,抱着那女孩站在前院里无措地呼喊父亲。
  “去,烧水给她洗洗,这女娃娃这段时间要住在我们家。”然而他的父亲却给了她一个令她更加难以理解的回答。
 
 
第7章 【旧事】
  时近三更天,孟晴打浴房出来,疲惫地回屋。她仔细嗅了嗅自己的身子,洗了半晌,总觉得那臭味还有所残留。
  正堂北屋,能听见母亲和父亲压抑又激烈的争吵声,他们正在为父亲刚刚带回来的那个女孩争吵。孟晴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才忧心忡忡地推开了西屋的门。
  孟暧正趴在床头,瞪着一双大眼睛盯着榻上卧着的那个一动不动的女孩。见姐姐进来了,小家伙一骨碌直起身子,道:
  “阿姐,这个小阿姐长得好生奇怪。”
  孟晴笑了,道:“这位小阿姐应当是异族人,所以外貌与我们不大一样。”
  孟晴之前耗费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给这位父亲带回的女孩清理身子。开始母亲还帮着她洗了一会儿,后来实在熬不住,体力不支,孟晴便让母亲去歇了,自己一人清理。女孩第一遍入水,那水都是黑的,连过了三遍水,不知打了多少皂角粉上身,一遍遍刷洗,身上的皮肤才见原来的肤色,纯似那冬日里的白雪一般透亮。满是污渍的长发也逐渐显露出独特的深棕色泽。那污泥尘土糊着的面庞,清洗干净后,是微微有些高鼻深目的模样,面庞轮廓分明,非常好看。
  孟晴当时十分吃惊,片刻后她想到了二哥曾给她读过的一本西域番邦地理志中的内容,高鼻深目、黄发碧眼,这是最西边的异族人的模样,由东到西,人们的面貌、服色和发色都在不断地变淡变浅,蔚为神奇。孟晴知道曾经统治过中原的蒙古人,现在他们分裂成了鞑靼和瓦剌,但他们的长相似乎与中原汉人没有太大的区别,除了身躯壮实一些,脸盘子大了些之外,和汉人一样都是黑发黑眸黄肤。她当时难以想象西边异族人的模样,现在终于有概念了。
  “异族人是什么?”孟暧不明白,眨巴着眼睛望着孟晴。
  孟晴走近,揽着她肩膀道:“咱们是汉人,汉人都是黑头发黄皮肤黑眼睛,但是异族人不一定都是这样的。”
  “哦,就像这个小阿姐一样吗?”
  “对。”
  “小阿姐的眼睛颜色也和我们不一样吗?”孟暧十分好奇。
  “不知道呀,阿姐也没见过她的眼睛。”这女孩送来时就是昏迷的状态,至今不曾醒来,怎么摆弄都没知觉。
  “小阿姐睡得可真熟,咱们今晚要和她一起睡吗?”
  “是啊,行了你个小话篓子,上榻,很晚了要歇了。嘿咻!”孟晴抄过孟暧胳肢窝,将她用力架上了榻,孟暧咯咯笑了两声,她很喜欢阿姐抱她腾空而起的感觉。小丫头乖觉地躺在了她的小阿姐身边,盯着小阿姐目不转睛的,似是被这种她从未见过的美貌所迷。
  “暧儿你真的长胖了,阿姐都躺不下了。”孟晴躺在了最外边,将孟暧夹在了她与那昏迷女子的中间,笑着给孟暧和那女子盖好被子。
  “才没有呢,阿姐你胡说。是因为咱们榻太窄了,躺三个人挤得慌。”小丫头很认真地辩解道,她还不能很好地领会阿姐的玩笑话。她们的床榻是屋主留的一张拔步床,用的木料和雕工都比较一般,也上了年头了,躺两个人凑活,三个人着实很挤。
  孟晴照常哄着孟暧睡觉,轻声哼着小调。夜深了,孟暧今儿睡晚了,也累了,很快便眼皮子打架入了眠。孟晴自己也逐渐意识朦胧远去,进入了梦乡。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晴突然被一声惊叫吓醒,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大脑顿时一阵眩晕,心口骤缩,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怎么了?!”她惊道,坐起身来定睛一看,原来是那被父亲带回来的陌生女子醒来了,似是受了惊吓,此时已经蜷缩到了床尾,双目死死瞪着她,周身直发颤,仿佛一头受伤的小兽,惊恐畏惧。孟暧也被惊醒了,小脸上的懵怔逐渐转化为畏惧,下意识地缩到了阿姐怀中,呜咽出来,这小丫头也被吓到了。
  此时正方黎明时分,天边蒙蒙亮,有青白的微光透过窗棂照入屋中。孟晴视力很好,已经能将那女子看得很清楚。女子的眸色果真非凡,但也并非她猜测的碧眼,而是蜜色的,又似那胡同口李家老叔卖的画糖人儿的颜色,澄澈透亮,让人心生好感。配上她此时抱膝蜷缩,怯然无助的神色,当真是济济楚楚,显出别样的娇媚惑人之感。
  孟晴看呆了,一时间半个字吐不出来了,舌头像是打了结。
  “阿姐……”好半晌,见姐姐半晌没反应,孟暧害怕地拽了拽她的衣服。孟晴这才回过神来,安抚了一下妹妹的小脑袋,她挪动身子缓缓靠近那女子。那女子顿时更紧张起来,咬住下唇周身绷紧,孟晴怀疑自己如果再靠近,她就会扑过来推开自己逃跑。
  “别害怕,我不会害你。”她忙道,随即就在原位盘膝坐下,对女子扬起了笑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望着她,迟疑着不作答。孟晴笑着介绍道:
  “我叫孟晴,这是我家小妹妹,孟暧。来,暧儿过来。”她把小家伙抱到自己怀里,让她面对着那女子,然后道,“你和小阿姐打招呼。”
  “小阿姐……你做噩梦了吗?”孟暧委委屈屈地问道。
  也许是孟晴和善的态度和孟暧人畜无害的可爱模样软化了女子的警惕心,她终于放松了神色,孟晴见状再问了一遍:
  “你叫甚么名字?”
  “……穗儿,李穗儿。”女子轻声回答道,她声线略有些沙哑。孟晴见状,忙着履下榻,走到远处的桌案旁,拿着茶壶倒了盏凉水递给她。
  “喝点,润润嗓。”她笑道。
  穗儿接过茶盏,这次没有踌躇,迅速一口饮尽,随即舔了舔唇,意犹未尽的样子。孟晴又把整壶水提了过来,她分几口一连喝了下去,总算解了渴。
  “这是哪儿?”穗儿问道。
  “这是我家,我和暧儿的屋子。”孟晴解释道。
  “我怎么会在这儿?”
  “你不记得吗?是我爹用驴车把你拉回来的,你身上真是又臭又脏,我忙活了半天才给你洗干净。”孟晴道。
  “你爹……是诏狱的锦衣卫吗?”
  “他是锦衣卫,不过不是诏狱的锦衣卫。”孟晴奇怪她怎么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穗儿望着她呆呆出神,一时没回话,孟晴觉得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虽然看着自己,却又好似没看着自己,兀自出了神。半晌,她才低了头,垂下眼帘,疏离地道了一声:
  “多谢。”
  “你打哪儿来?怎么会搞得这么惨?”孟晴问,窝在她怀中的孟暧则懵懂地听着姐姐问话,大眼睛仍旧一瞬不瞬落在穗儿身上。
  “你爹……去了哪儿,我就打哪儿来。”默了片刻,穗儿回答道,说完后她重又环抱双膝,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诏狱?!孟晴惊诧万分,她真没想到这女孩是从诏狱来的,还以为是阿爹在路边捡的泥娃子呢。近年来京师流民愈多,大多是家乡灾了,活不下去了,希望能上京讨口饭吃,故而司空见惯。诏狱那是个什么地方,孟晴很清楚,所以她万万不会想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娃会被抓进诏狱去。莫非是重犯官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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