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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近代现代)——冬祺

时间:2021-01-08 10:26:30  作者:冬祺
  姚辛平上外头做生意后,他们家的年要么比别人早,要么比别人晚,总是在万户彤彤之前,或是鞭炮冷灭之后,一家人聚在一块儿吃上一块猪头肉,便成全了这所谓的“年”。
  今年想是也不例外了。
  “那还磨叽啥,跟我们去辞年呗。”康子招呼道。
  “不去。”姚岸毫不犹豫。
  “没劲,你是要在这独守空闺,思念爱情呢?”康子说着说着又乐了,攘了攘他胳膊,“要不咱多走几步,村头路口那离余舟遥家也不远了。”
  姚岸听到余舟遥名字,有了点笑意,说:“我要是上她家,你知道是什么情况不?”
  “啥情况?”
  姚岸的拇指隔空在脖子上划了一刀:“她家里人得磨刀霍霍向猪羊啊。”
  他这是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康子听懂了,又乐了一通:“哎,你说你……”
  “等等。”姚岸突然一只手压在他肩上,背挺直,神色肃然。
  “咋、咋了?”康子被他这架势唬着了,就跟俩人一块炸粪池抢白菜偷草鱼被发现了一样,身子也绷紧了。
  “听到没有?”
  “什么啊?”康子一头雾水。
  姚岸却听到了。
  汽车引擎声在低温里运行、制动,复归平静。
  还有关门声。
  一共三下,不多不少。
  他蹭地站起来,三步作两步到了大厅,将双开门一举掣开。
  四野的风霎时登堂入室,呼啸着由内而外把他灌满,不放过每一寸发肤,刺骨生疼。
  这分外的寒凉里头,撷了一路的山水。
  却告知,来见你的是春天。
 
 
第28章 花苞半掩的春鹃
  姚见颀今天着了身耀目的杏红,跟他历来的颜色作对,萃了最唱反调的一种,最不适合他,也最适合他。
  这衣服是姚辛平给他买的,于绾哄他穿的,是为了全别人心意的。
  但此刻在姚岸的目光中,却有点像是剖白一般展列他自己,供赏鉴似的。
  姚见颀忍不了这眼光,转身欲走,照旧被姚岸给捞了回来。
  姚岸攥着那方肩头,哪怕隔着鲜妍的厚袄,触感也依旧嶙峋。
  瘦了,他心道。
  可是另一重思绪很快填充了进来:什么抓不抓得住的,可不就在他手心么。
  “爷爷奶奶呢?”姚辛平问。
  姚岸回神答道:“在颜老师那,估计一会儿就回了。”
  “去个电话。”姚辛平说。
  “怀恩家没有电话。”姚岸停顿片刻,“我喊去吧。”
  外头冰天霜地,换个稍心疼儿子的都不会答应,姚辛平没多琢磨便点头:“早去早回。”
  姚岸也不矫情,到隔壁换了双鞋,出来走到姚见颀面前,把他的拉链直提到了下巴尖儿,拍拍他的背:“走吧。”
  “?”
  姚见颀不明所以地被他捎了几步,姚辛平很快出言制止:“谁让你拉上弟弟的,自己去。”
  “山高路远,好无聊啊。”姚岸搭着姚见颀耍无赖,“得喊个人跟我作作伴不是?”
  “你……”
  “让他们兄弟俩去吧。”于绾开口,先一步稳住了看似要呵斥的姚辛平。
  “见颀还小,会吹感冒的。”姚辛平担心。
  “他可不乐意你这样说他。”于绾笑着面向姚见颀,“是不是?”
  姚见颀被三个人无形拉锯着,尽管都是善意的,还是有了种被动的摆布。
  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一股子较劲。
  他顺着自己身上的手看向姚岸,像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此刻要拉着他,为什么从最开始就要拉着他,何必呢,他们本可以不同路。
  姚岸被他眼神里抛来的诘问一惊,手于是下意识又悻然地收了回去。
  事到如今,其实他不肯承认,自己有些无法摸准姚见颀的心情,他不确定什么是对方想要的。
  他也不确定,自己给他的,是不是某种强求。
  “算了。”姚岸插着口袋,用肩撞开了门。
  这时的风有些偃旗息鼓的意思。
  空气一下子静了,只剩冷,结成了冰,半点声响也无。
  康子站在桥下,最后问他一遍:“去不去?”
  姚岸比了个“请”的手势:“你赶紧上路吧。”
  康子又叽叽歪歪了几句什么,连带着比划,他努力了,没听清,姿势僵持了一会儿。
  一颗石子撞在了他球鞋边缘。
  姚岸循着来路望过去,看到一抹杏红,好像枫叶托着新雪。
  “你怎么……”
  姚见颀将那一步踏出,经过他身边时不作停留,直到快下了坡,才回了回头。
  这一回头便是催促了。
  姚岸堂堂地直起腰,重整旗鼓地跑过去,搂着姚见颀飞冲下斜坡,四只脚快得不沾地,只有往前,再往前。
  姚见颀早知道这一趟会走点弯路。
  却没想弯到了山上。
  姚岸抓着一虬颤巍巍的树枝,蹬在土坡的凹陷里,向上攀援着,去够那一株花苞半掩的春鹃,又叫映山红。
  他手臂扩张到一个极致的角度,待要触及时,两脚却在那湿泥里滑了一下。
  “哎!”姚见颀慌乱中喊了一声。
  姚岸稳住了,回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没事儿。”
  姚见颀注视着那身影,自然而然想到夏天时节,他游在河里险险地给他摘水芙蓉,花不同了,人是同的,连那不管不顾也是贯彻的。
  姚岸索性借力跃起,听得“咔嚓”一声,高高取下了那一株杜鹃。
  姚见颀接过那丛红似火、如霞,透过花蕊的缝隙去看姚岸。
  花开堪折直须折。
  趁他还能送,趁他还想要。
 
 
第29章 姚见颀在冬天画了夏天
  开春之后,姚岸上了几次姚见颀的住处。
  也就是传说中姚辛平买的江滨大别墅。
  实际当然没有那么夸张,一栋临江小洋楼,有些亭台水榭嘉树之类,沿线栽种了吴茱||萸和百日红,置了一把双人木摇椅,黑池里卧着五蓬睡莲。
  头一回到的时候,姚岸站在镂空雕花铁门前,还是咽了咽口水。
  他妈的,姚辛平这些年是捞了多少。
  那天姚见颀去学画没回来,于绾和姚辛平都在,怎么也要在的,姚辛平下了厨房,捣鼓了三菜一汤,端到他面前,糖醋里脊,炒苦瓜,扁豆肉末,玉米排骨。
  姚岸敛去那点意外,佯装挑剔地尝了几口,定语道:“还行吧。”
  姚辛平抄起筷子。
  他赶紧低头刨了几口饭。
  姚岸不挑食,这菜不全是他喜欢的,但也凑巧地碰了碰他的胃口。
  饭后于绾要收拾,姚辛平不让,只说让她带姚岸参观参观,实则留出余地给他们交流。
  可凭空哪来的交流之资呢。
  姚岸好苦恼,却不像最开始那样拘束了,他往后靠,肩胛骨硌着椅背,没有就没有吧,沉默他也担得起。
  “走吧。”于绾却要把姚辛平的话落实。
  姚岸无不可地起身,跟在她后头。
  于绾身形在女人中算高的,姚岸虽不过十二岁多,此刻也快及上她了,故而要端长辈派头是有些难度的。
  索性她并不纠葛这些派头,就像他不介意姚岸对她的称呼。
  如果说她有什么介意的,不,算不上介意,只是在意……
  “姚见颀住哪?”姚岸在于绾推开的又一扇门外,飞掠般探身瞧了一眼,重新看回她问。
  于绾一面上了楼梯,一面微笑说:“你待会就知道了。”
  他们一气上到了三楼。
  木制的地板和斜顶,小厅内电视茶几一应俱全,外头通连着个四敞的露台,另有一个玻璃包裹的小阳台,卧室在书房旁边。
  顶得上一套房了。
  “他倒是享受。”姚岸口里说着,脸上却没有半分不平,眉宇扬着,一片意料之中。
  不待于绾给他推门,他径直跨进了卧室。
  米色的床单枕套,地毯和衣柜是深棕,吊灯是白的,书桌旁放着木色画架,挨着颜色稍深的窗帘。
  “太素了,收拾起来很难吧。”姚岸自顾自说。
  “都是他自己拣的。”于绾在门边道,“他一般不让我们进房间。”
  她的面容有一丝习惯的无奈和纵容。
  姚岸忽觉得站在这里有些不是,但找不到挪脚的理由,曲折地看见洗手间的漱口杯,便随意掐了个话题:“他换到第几颗牙了?”
  于绾原本的唇线不着意地僵直了,反问道:“什么?”
  姚岸以为她没听清,再重复一边又有没话找话的嫌疑,于是摆手道:“没别的,我随便看看。”
  于绾退出去,给他半阖上了门。
  阖住的是姚岸随口一问带给她的几近灭顶的惊诧。
  她居然不知道姚见颀换过牙。
  她身为一个母亲,居然不知道。
  之前所有的体贴照料都成了绣花文章,在这轻轻一句中显得那么肤浅讽刺。
  于绾在门背站了一阵,等来自眼里心里的骇浪过去,失败又复杂地看了一眼房内兀自晃荡的姚岸,无声离开了。
  姚岸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墨绿色的布画夹,附着两个背带,携有数笔彩蜡和铅笔无心勾画出的痕迹。
  脑补了一下姚见颀背着半人大的画夹走在街上的情景,他几乎笑出来。
  姚岸取出里面的素描纸,画作是按时间顺序排的,起初几张室内画还有些卡通的稚嫩,处于初学的模仿状态,后来似乎开始写生,有几张景观画,虽只是线描,却出人意料地传神。
  “怎么都是些石头?”姚岸连看了许多,不禁嘟囔道。
  画上多是石碑、雕像和建筑之类,没有生灵,也没有想象。
  他打了个呵欠,信手拨弄了几下素描纸的边边角角,正打算放回去,指尖却无意落到右下角的某个日期上。
  12.31 冬至
  那阵子他所有的短信都落空,和姚见颀的联系完全割断。
  还是单方面的。
  “哼。”想到这儿,姚岸不禁忿忿,利落又带点狠劲地把那张素描纸抽了出来,“我倒要看看你那段时间在搞什……”
  他的眼睛倒映着那副画。
  画上是安定村头的那棵老榕树,枝干遒劲,叶片繁茂,垂下的髭须轻轻浮动,有风依稀,旁边落着半间矮矮的屋檐,跨过那截门槛,里面会摆着两台冰柜,各式各样的雪糕……
  姚见颀在冬天画了夏天。
  姚岸的拇指抚摸上那一虬他们共同坐过的树根,那是经过几道铅笔印迹的衡量,最终由马克笔一画定音的。
  怎么可以这么像。
  楼梯的木板上响彻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足音,茕茕中透着酝酿的雀跃,近了反而慢下来。
  姚岸不回头,一径坐在床畔,往左侧的位置拍了拍。
  姚见颀放下包,隔着几拳头坐了下来。
  外头料峭的春意还落了几许在他眉角发间,一种初上梢头的凉,那一刻姚岸分明察觉到了冷,却还嫌不够似的向姚见颀靠了靠。
  “是不是少了两个人?”姚岸持着画,温热的的气息呼在他额顶。
  “没有。”他说。
  “怎么没有,在哪呢?”
  姚见颀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像飞鸟,从画上落到了两人之间。
  “这儿啊。”
 
 
第30章 黄金矿工
  姚岸渐渐去的很勤。
  起初只是简单地吃顿饭,玩耍半日的模样,渐渐地发展到了留宿,一留好几天。
  他东西不多,却也生活出了痕迹。比如二楼那间卧室,是专给他腾的,换了新床单枕套,门口鞋柜里摆着一双他的专用拖鞋,是有主人的,另外的牙刷毛巾也沾了他味道,就连三楼书房那台锃亮的液晶电脑,也是由他先开的光,再一回生二回熟的。
  过去总觉得小灵通是个稀罕东西,现在才道见小了世面,那算什么啊,时代日新月异,现在他连网站上的双人游戏都如数家珍。
  不过他最爱玩的,还是那一个。
  “弟,玩黄金矿工不?”姚岸在电脑椅上转了一圈,冲着厕所喊道。
  厕所里传来哗啦一声响,姚见颀拎着一个红色的小桶子走了出来,身上系着条斑斓的围裙。
  他这学期开始学水粉时,一盒本本分分的颜料,沾了水总要作祟,随粉刷溅到各处,初学的时候常闹得满地满身狼藉,一堂课下来,不仅原本素描好的画毁在了多余的水渍里,手腕上还沾着不知从那处揩来的色泽,已经干了。
  姚岸总要念叨他几句马虎,这念叨不是为了数落,而是难得逮着他像小孩一样的破绽,不放过,沾沾地摆出样子与他闹,赖皮一样。
  不过赖归赖,姚岸会拿香皂灌热水给姚见颀洗,把他的手揉得滑不溜秋,他不让,姚岸则会讲:“你总是把自己搓得红一块白一块!”
  看来他对自己不好,姚岸也是不让的。
  “见见——快点啊——”那头已经一刻也等不了似的唤了起来。
  姚见颀安置好围裙和画具,随意地濯了濯手,进了书房。
  姚岸往右让了让,偌大一个电脑椅,够他们两个人坐。
  他往姚见颀手上瞥了一眼,再满意地将视线放回电脑屏幕上。
  学至今,姚见颀已不复最开始的马虎无措,他本就有些禀赋,熟练生巧后更是难得沾上画渍,也不用他又叮又嘱的了。
  姚见颀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搓了搓指节上萌生的粗糙,茧的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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