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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近代现代)——匿名青花鱼

时间:2021-01-08 10:27:53  作者:匿名青花鱼
  那人负气又撒娇地赖在他身上:“走那么快干什么。”
  薛枞之前看到孟南帆身边跟着一个男孩,没想到他们是一同出行的。
  “站好,”孟南帆把那男孩的胳膊支开,却笑着递给他一包纸巾,“擦一擦,都滴到我身上了。”
  男孩瘦瘦高高,树懒一样挂在孟南帆背后,这下站到孟南帆身边,薛枞才看清他的样貌。眉清目秀的一张脸,二十出头的年纪。
  他嘴里叼着啃了一半的甜筒,摊开手掌,手指和掌心都沾了些快要融化的冰激凌:“不方便,你帮我拿嘛。”
  孟南帆又将纸巾从包装袋里抽出来给他。
  男孩一把接过来,咧开嘴一笑:“谢谢啦。”
  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几颗牙齿,是很感染人的开怀模样。
  孟南帆的眼光非常柔和,也弯起嘴角,对着他笑了一下。
  薛枞看着他们动作,只沉默地待在一边。
  男孩将自己收拾干净之后,才勾起手指,去牵孟南帆的手:“不介绍一下吗?”
  孟南帆看向薛枞,他不确定按薛枞的性格,愿不愿意与这样一个陌生人打交道。
  果然,薛枞对他点头示意,手却移到了轮椅的扶手:“我先走了。”
  “啊,”孟南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那男孩先行开口,“是他。”
  “你们认识?”孟南帆诧异道。
  “不是,”男孩摆摆脑袋,将声音压低了一点,微微踮脚,附在孟南帆的耳边,“之前他跟人吵架,围了好大一圈人……不知道怎么回事。”
  薛枞瞥他一眼。
  男孩往孟南帆背后躲了躲:“他好凶。”
  孟南帆将他牵出来,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别乱说话,怎么一点礼貌也没有。”
  又对着薛枞,代替他道歉:“小煜不太成熟,说话都不经过大脑,没什么恶意。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薛枞其实并不在乎这种程度的“恶意”。
  他只是在潜移默化中,习惯了孟南帆亲密无间地与他耳语,竟一时忘了,回到原本的轨迹之后,他们都有各自并不相交的生活,也有不同的、纳入自己保护圈里的人。
  “好吧好吧,”男孩见状,垂下头站到薛枞面前,妥协道,“是我错了,我乱说话,以貌取人,以偏概全,你别生气,等会儿南帆哥又不理我了。”
  见薛枞仍然无动于衷,就伸出手去:“我叫程煜,你呢?”
  “……薛枞。”薛枞被烦得很了,虽没有回握,却回答了他。
  “你是南帆哥的朋友吗?”程煜自来熟地跟他交谈,“我怎么没见过。”
  “嗯。”
  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问题,却被薛枞报以肯定的答复。
  孟南帆看向薛枞,薛枞却没有看他。
  “你不问问我和南帆哥是什么关系吗?”程煜兴致勃勃,恨不得昭示天下似的。
  “没兴趣。”
  “唔,你真的好冷淡,”程煜好奇地打量他,“不知道路大总裁和你,谁更凶一点。怎么南帆哥身边全是这种朋友,跟他一点也不搭调……”
  “路……衡谦?”
  “是啊,”程煜啧啧两声,“他可太吓人了,我到现在为止,都没敢跟他说过几句话。而且他好像不太喜欢我,也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还好我脸皮厚,不然早待不下去了。”
  程煜见薛枞只问了一句,自己就噼里啪啦答了一大堆,却只换来一阵沉默,不甘愿地再次重启话题:“我是他的……”
  薛枞仍是兴趣缺缺的神色,对他故意设置的悬念并不买账。
  “我是他的男朋友。”
  程煜说完,终于看到薛枞变了脸色。
  “没想到吧?”程煜拉长了调子,“大众情人这次就折在我手里啦。”
  薛枞只定定地看向孟南帆。
  孟南帆不知怎地,心中闪过一丝慌乱。
  “小煜。”想也没想地,他截住了程煜口无遮拦的话头。
  程煜把剩下的甜筒嚼碎了吞进喉咙里,才吐了吐舌头:“哎,好吧,是我在追他。虽然一直不怎么好追的样子……但进度尚可。”
  孟南帆将买好的爆米花塞到他怀里,好笑地看着他:“还堵不住你的嘴吗?”
  薛枞恍惚想起孟南帆对零食的偏好,从这一点来看,两人显然兴趣相投。
  程煜将爆米花接过来,又递给薛枞:“吃一点吗?”
  “不用。”
  “……帅哥,你真的好难聊,”程煜叹气,“哎,都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要去哪?”
  他早就瞧见薛枞抱了一束白色的玫瑰,理所当然地揣测道:“见女朋友?”
  “扫墓。”
  程煜听到这冷冰冰的两个字,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知趣地噤了声。
  “要和我一起去吗?”
  薛枞却又主动开了口,话却是对着孟南帆说的。
  “我……”
  这称得上是突兀的邀约了,孟南帆愣了愣。
  街灯暗淡,薛枞的头发显得灰蒙蒙的,镀着层暖黄的边儿,发丝在晚风里轻轻荡起。
  他的眼神里有孟南帆看不分明的东西。
  “去吗?”
  薛枞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程煜的眼神在孟南帆与薛枞之间过了一圈,见孟南帆愣住,忽然生出一丝警惕。
  “可是电影要开场了,”程煜从钱包里拿出两张电影票来,“实在是不好意思。”
  又对孟南帆道:“我们也该走了,耽误别人的时间太久,他去那边也不太安全。”
  程煜扯了扯孟南帆的手腕,可孟南帆站定不动。
  “南帆哥?”程煜又晃晃他的胳膊。
  孟南帆这才回过神来:“嗯,好。”
  “小枞,我们就先走了,”孟南帆又蹲下身,客气地与薛枞道别,“好不容易有假期,我答应了陪他,也不能食言。”
  薛枞将视线移开从他脸上移开:“这样。”
  孟南帆却从这两个字里品出了更为复杂的情绪,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多心。
  他沉默了片刻。
  既是薛枞主动邀请,想必是他也认识的人,到时候再问清楚就行了。
  孟南帆很快又补充道:“路上注意安全。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哪天你有空闲,我们再一起去……祭拜他?”
  有礼有节,孟南帆在这方面向来挑不出一点毛病,可他不知道这看似随意的相邀,对薛枞而言,有怎样的意义。
  薛枞对他语气里的歉然十分抵触:“不用了。”
  孟南帆不好勉强:“那我们回头再见。”
  “嗯。”薛枞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看了看时间,也不再耽搁。
  可还没离开几步,瓢泼的雨水就毫无预兆地将街上的行人淋了个透彻。
  夏夜常有这样的阵雨,薛枞被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没有打算找个房檐躲躲雨,反正过不了多久就会停了。
  “等一下。”
  身后有人追上来。
  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
  “别淋湿了。”薛枞从孟南帆手里接过伞,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孟南帆将伞递给他之后,又退回到程煜身边。
  “还好我看了天气预报,”程煜得意洋洋地抬起头,冲孟南帆笑道,“拿伞的时候,南帆哥还嫌我多此一举。”
  “是啊,全靠你。”孟南帆接着他的话往下说,又很自然地接过程煜手里的伞,将伞面往程煜的方向倾斜了一些,“厉害得不行。”
  薛枞看着雨伞下的两个人,面目都被遮挡了,只露出一截长长的伞柄。伞柄上是握住它的手,骨节修长,在薛枞的印象里,是常常拿起画笔、又偶尔会乱七八糟沾满各种油彩的。很快,另一只手也将伞柄握住,小拇指恰好抵在对方的虎口处,伞面又倾斜回来。
  “我来打伞,”程煜的声音传出来,“你都淋成什么样了。”
  咫尺的距离,在雨幕里,却将薛枞与他们的世界分隔开了。
  蓦地,孟南帆曾经说过的话无比清晰地出现在薛枞的脑海。
  “——我也一直喜欢你。”
  “——不是对朋友的喜欢。是你对阿衡的那种喜欢。”
  薛枞那时不知道如何面对,为此辗转难眠过,却或许只是对方一时兴起的玩笑话罢了。
  薛枞把伞收起来,折叠之后,也只是短短的一只。他把伞递回到孟南帆的手里:“你自己用。”
  “我跟小煜撑一把就可以了,你还要等车,淋湿之后生病了怎么办?”
  薛枞见他不收,就将伞又拿回了手里,却没有撑开:“无所谓,已经淋湿了。”
  孟南帆拿他没辙,又将伞拿过来,替他把伞撑起。
  薛枞却忽然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被爸妈赶出来,南帆哥收留我呀,”程煜站地离孟南帆更近,这样才能让两个人都不会被雨淋湿,他的眼中尽是回忆的神色,“那天也下了这么大的雨,我就蹲在大学旁边的楼梯上,哭得像个白痴一样。
  程煜眨眨眼睛:“善良好心的大哥哥怕我被拐跑,就带我回家住了。”
  “然后我就黏着不走了,是不是很浪漫的开端?”程煜也不用薛枞回答,他讲这些,很难说不是刻意,薛枞令他本能地感到了威胁,“世界上没有比南帆哥更好的,超级大好人了吧。”
  孟南帆习惯了他不着边际的文盲式吹捧,也就是一笑置之,可他忽然听到薛枞附和道:“嗯。”
  他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却又听到薛枞清晰的回答:“他确实是,很好的人。”
  孟南帆的心脏一阵紧缩。
  薛枞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撑开的伞:“你们去吧,观影愉快。”
  他将自己藏进伞底的阴影里。
  大概那一句“朋友”,于孟南帆而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吧。
  孟南帆对谁都好,最不缺的就是朋友
  不等孟南帆回答,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薛枞独自撑着伞离开了。
  见薛枞走远,程煜观察着孟南帆的神色,才小心地问道:“你说,他是不是讨厌同性恋啊?”
  孟南帆看着他的背影,很久才转过身去:“想什么呢。”
  “……他连我的伞都不愿意碰。”
  “他只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孟南帆苦笑了一下,他怎么比高中的时候更了解薛枞似的,“没有特别讨厌谁。”
  ---
  回顾一下孟南帆对别人的称呼:路衡谦——阿衡;薛枞——小枞;程煜——小煜。
  昵称不能分亲疏,这孩子就是个昵称狂魔,稍微熟悉点就不叫别人本名了。
 
 
第十六章 
  薛枞回到宋澄的住所时,已经是深夜,车库的卷帘门放了下来,落地窗里没有如往常一样,透出几盏夜灯的温暖光晕。他将门推开,月色从门缝渗进几缕,柔软的浅色地毯倒映出家具的空影,和薛枞那一道被拉得狭长而单薄的影子。
  玄关上留着张字条,薛枞随意瞥了一眼,就将它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他如常去到房间,神色未变,思绪却有些游离。方才在阴冷的地方待了太久,潮湿的寒意钻进了身体,让他的神经都跟着麻木了几分,只机械地收拾了行李,连夜从宋澄的家中搬离。
  他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留,可先逃避的竟然是宋澄。
  薛枞以为自己会发烧,或者至少小病一场。但他这些年将自己照顾得足够妥帖,除了令名医都束手无策的双腿,体质比作息混乱的一般人都来得好些。
  生物钟让薛枞在与从前无异的时间醒来,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却疲惫得无法动弹。他徒劳地将双眼阖上,蜷缩进被子里。
  他的健康与情绪似乎脱节了,无声地讽刺着薛枞溃败的心绪。
  他就这样躺在床上,静音模式的手机里,罕见地多出一条条未接来电,都出自同一个陌生的号码。
  翘班的第三天中午,薛枞的房门被人敲响了。
  薛枞将门打开,正在敲门的男人尴尬地收回悬在空中的手,轻咳一声:“你好。”
  薛枞确定自己从没见过他,将门轻轻合拢:“你找错人了。”
  那人抵住逐渐收紧的门缝:“呃,等一下……我是宋总的秘书,您是薛先生吧?”
  薛枞皱眉,将他的手从门边挪开,毫不犹豫地关上了门。
  门又被敲响。
  薛枞只当未闻,那人不依不饶,边敲边说道:“是工作的事。”
  见薛枞不理睬,只好求救般拨通了宋澄的电话。
  “宋总。”
  “他怎么样?”宋澄那边已经是凌晨,他看到来电显示的号码,很快就接通了。
  “他……还是没出门。”
  “你现在在哪里?”
  “在他家门口,”秘书叹了口气,“他根本不见我。”
  “帮我看好他,继续等着,”宋澄刚吞了一片安眠药,仍没什么睡意,“辛苦你了。”
  “没有没有,”秘书忐忑地接口,“我要怎么——”
  “多安排些工作,让他忙一点,”宋澄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能迟到早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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