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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近代现代)——匿名青花鱼

时间:2021-01-08 10:27:53  作者:匿名青花鱼
  叶祈无奈道:“我不敢想象,他还敢做出什么事来。宋澄比你看到的更偏激。”
  “你好像很喜欢妄加揣测。”薛枞拉开窗帘,看到阳光透过香樟树的叶片撒进窗户。
  他看了很久,直到视网膜被刺激到阵阵发白。
  “宋澄想让你忘记不开心的事,初衷并不坏,只是别无他法,”叶祈说道,“他没办法让你的生活回到正轨,看到你过得不好,他很难过。他其实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伤害到你。”
  “是吗。”薛枞的语气里并不包含任何疑问的意味,“他过得不好,我也很难过。”
  仍旧是平淡到没有起伏的声音,很难让人感受到真诚。
  叶祈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有时候我觉得,应该忘记的是他……很多事,本来就和他无关。”
  “是,”出乎叶祈预料的,薛枞答道,“能忘记不是坏事。”
  “你……真的这么认为?你不觉得他做错了?”
  叶祈也知道这种事情没有一再确认的必要,只是由于讶异而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薛枞不想回应这句追问,无所谓对还是错。
  不能否认的是,在一无所知的那些日子里,他像是握紧了冬夜仅剩的那根火柴,点燃一个又一个沉沉暗夜里的虚假幻梦,在寒冷中瑟缩着沉迷,透支的是此后将不会存在的安宁。
  如同童话故事里,快乐王子祈愿被衔走宝石和金片,宋澄请求燕子把它从身上剥离,塞给快要冻死在街角的薛枞,所求的不知道是不是一个微笑。
  可惜宝石和金片无法御寒,幻象无法支撑真实的生命,美梦终究会被轻而易举地惊醒。连宋澄自己都没有的东西,再慷慨也无法赠送给薛枞,他们都无法背叛过去,反倒被那些可怕的噩梦支撑着挣扎着活下来。
  深陷其中的人才知道为什么无法逃离。
  无论是亲密无间还是远隔万里,他们都见证了属于对方的、不可替代的时光。
  或许有许多个清晨,薛枞和宋澄是在同样的恐惧里醒来的。
  很难用一种关系、一个词语来形容他们的联系,也没有任何一个旁人能够理解。或许最亲近,或许最疏远。
  显然叶祈就无法相信薛枞能将之前的事一笔带过,他试图动之以情:“宋澄从前一直没有回国见你,我猜测,是担心自己的心理状况不够稳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只好每天守着你的短信。但那些短信根本不是发给他的,对吗?”
  “你知道答案,”薛枞听上去仍没有丝毫触动,“我很讨厌这种诱导性的问题。”
  叶祈觉得薛枞软硬不吃:“难道你对他离开之后的生活没有任何好奇?”
  “这不是需要和你讨论的事。”薛枞冷声道。
  也根本不仅仅是好奇而已。
  沈乔躺在特护病房里独自醒来时,意识迟滞,嗅觉也迟钝,消毒水味迟缓地钻进鼻腔,天花板一片惨白。他不知道自己哪里缠着绷带,哪里打着石膏,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麻药的效用已经过去,除了铺天盖地的疼痛感,突兀到令他无法不分出注意力的,只剩麻木且无力动弹的双腿。
  清醒的时间很短。从前没有见过的医疗设备夹逼在病床四周,冷冰冰地陪伴他,心电监护仪滴滴答答在响。身上好像插满了管子,偶尔会有面容严肃的医生进出。
  转出ICU之后,素未谋面的专家告知薛枞,他很难再有机会使用双腿,让他做好心理准备。沈乔微微张嘴,听到自己喑哑难听的喘气和嘶声,然后闭上眼睛拒绝表达任何意愿。
  再一次从别人口中确认姐姐和母亲死讯的时候,沈乔无法克制自己的不安、恐惧、愧疚、满腔憎恨,那时他只迫切地期望能见到一个人。
  他为宋澄找出了许多理由,想他或许是在为父母以及薛枞的姐姐而伤心,根本无暇他顾。可是沈乔还是怀有微小的期盼,祈祷宋澄能不能在痛苦的间隙,抽出一点点时间,一分钟也可以,只要来看他一眼。不说话也无所谓,出现在他的病房里就行。
  像从前宁愿翘课,也要在圣诞夜给沈乔送去生日蛋糕那样。
  或许与宋澄共同呼吸过的空气就不再那么冰冷可怖,消毒水味就不会那么难以忍受。
  沈乔就不会不敢面对沈易和他令人作呕的新家庭;也能够假装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他可以勉勉强强相信,还有人期待他活下去,以此来克服那些深入骨髓的剧痛,和对未来无尽的恐惧。
  宋澄最好可以骗骗他,说姐姐根本就没死,一切都是假的。
  是不是有一丝可能,他们是可以互相安慰的。
  可是没有,沈乔最终谁也没有等到。
  在病房里与他朝夕相处的,只有沈易高薪聘请的护工与没有生命的医疗器械。都一样专业、沉默,不说不该说的话,不疑惑于不该打听的事。
  其实更早一些,当沈乔懂得什么是爱的时候,他只学会了去爱两个人。懵懂地察觉到什么是喜欢的时候,他已经喜欢上了宋澄。
  后来宋澄与姐姐出双入对,许多人都说他们是青梅竹马、郎才女貌,沈乔才恍然大悟一般,为自己的喜欢而自责。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姐姐第一次将宋澄带到他面前,把宋澄介绍给他时,已经明明白白昭示了,沈乔其实是对方体贴对象里顺带的那一个。宋澄其后无数次地找到各种理由说服薛薇,来到沈乔家里,其实只是为了见姐姐一面;愿意日复一日地陪伴无趣的沈乔,是为了讨姐姐欢心。
  沈乔是他们两情相悦的感情里碍眼的旁观者。而喜欢上相同性别的人,在许多人眼里本来就是可耻的事。
  当然世界上的任何其他人都与沈乔无关。他希望且只希望有两个人能得到幸福,而他们恰好彼此相爱。所以沈乔并不觉得,放弃自己心里那点不可言说的感情值得遗憾。
  可惜事与愿违。
  他躺在病床上想了很久,也能够理解宋澄为什么会不告而别。他终于明白宋澄大概很恨他: 沈乔这个附带品害死了宋澄真正喜欢的人,毁掉了一切幸福的可能性。
  这不奇怪,毕竟连沈乔自己都觉得,该死的是他。
  他想他没有资格喜欢宋澄,更不能无耻地继续打扰他。
  还好宋澄离开得十分及时。沈乔可以在往后的一年、两年、很多年里,强迫自己将他忘掉,就像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这件事当然不会比活下去更难,他早就做到了。
  “抱歉,但我的本意不是和你讨论私事,”叶祈用一种温和又安抚的声音说道,“只是如果我没估计错的话,宋澄的另一个人格具有相当的攻击性,很危险也很敏锐。他知道你的弱点,也知道怎么样才能够好地控制你。另一方面,宋澄也和你一样怀有根植于心的负疚感,这种自责可能会强烈到促使他不断否定原本的事实——他有没有和你说起过你的姐姐?”
  “别提她。”薛枞的语气变得尖锐,“你以为任何人都可以被用来当做谈资?不要把你的理论往她身上套。”
  “我知道有些话题会比较让人……难以接受,但逃避不是办法。”薛枞的这种反应倒是在叶祈的预料之中,算是今天的头一回,“我想告诉你的是,很多时候宋澄的行为,并不是你表面看到的那样,希望你不要怪他。如果可以的话,在不激怒他的情况下,稍微顺从他一点,对你而言也比较安全。”
  闻言,薛枞很轻也很古怪地笑了一下:“我从来都是顺着他的。”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自己的态度告知叶祈:“我亏欠他,永远不会怪他。”
  “你怎么会这么想。”叶祈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并不亏欠他。薛枞,我觉得你也需要进行一下心理评估。”
  “不用装作关心我。”薛枞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别多管闲事了。直接切入主题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把所有人都想得目的性那么明确吗?”
  “不然呢,”薛枞冷声道,“因为我知道无论说什么都不会有任何作用。”
  “你可以试着相信一下身边的人。”
  “反正你只是为了说出你想说的,我的回答并不重要。”薛枞不屑道,“如果你只是不想显得太说教,就非得假惺惺地把气氛调节成‘双方自愿’,其实没有意义。别浪费时间了。”
  “你可以试着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做恶意。”叶祈说不准自己是不是被他看穿,薛枞咄咄逼人起来并不好招架,洞悉力在某种意义上也令人心惊。
  “既然你与我谈话只是为了自说自话,”薛枞不太想继续这场交谈,“那可以省掉这些话术,我把时间全留给你。”
  “那好吧,我直接问,”叶祈终于放弃了迂回,“你能眼睁睁看着宋澄变成另一个人吗?”
  “我不是医生,”薛枞接得很快,“这是你的工作,”他强调道,“叶医生。你未免把我想得太神通广大了。”
  自从叶祈提到薛枞的姐姐,对方的态度就从漠然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挑衅,叶祈感到有点头疼。
  “但你是对宋澄而言最重要的人。”叶祈忽然想到什么,似乎觉得是件极为可笑的事,“你不会以为……你以为他喜欢谁?”
  他没等薛枞回答,略微思忖了片刻,权衡着接下来的话该不该说,犹豫之后还是尽量平稳了语气:“我不想这么说,但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你,受到的折磨也是因为你。他怎么可能喜欢的是——”
  “闭嘴。”薛枞的声音已经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愤怒,“我说过,不准提她。”
  他不愿意要这个答案。不敢去想,也不敢去假设。
  “不要侮辱她。”薛枞的手一直攥着窗帘的一角,这时才慢慢松开,关节已经捏得发白。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祈说道,“冷静下来,薛枞。”
  “如果我不冷静,”薛枞反呛道,他说话并不快,反倒更加沉稳,“你现在就不会是在监狱外头和我打这通电话。”
  “就凭你枉顾我的意愿做的那些事,足够吊销你的临床医师执照,摧毁声誉,也足够送你到牢房里,继续钻研引以为傲的催眠手段。但你现在好端端站在这里,”薛枞冷声问道,“那你再猜一猜,是看在谁的面子上?别把人当白痴耍,也别装作道德模范。”
  “关于这件事,”叶祈讷讷道,“我也不知道能怎么表达歉意,如果你实在想要起诉我……”
  叶祈当初答应宋澄,也诚然如薛枞所说,并不是毫无私心,他无法抗拒一个白白送上门的实验对象。
  “不必。”薛枞却自始就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他沉默了很久,才低而缓慢地说道,“虽然你可能不会相信,但宋澄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替他感到开心。也有点羡慕。”
  这实在是很可笑,他竟然羡慕宋澄有人关心。但他其实总是在羡慕别人,根本不像表现的那样什么都不在乎。偶尔,在很少很少的时刻里,薛枞也悄悄地希望有一个始终都不放弃他的人——曾经存在过,却为他而死了。
  在这一刻再次清晰地察觉出自己可怜,看来一切悲惨都需要映衬。只有自己才能同情自己片刻,然后用更多的时间唾弃自己不识好歹。
  叶祈被薛枞冷言冷语呛完之后,冷不防听他说出感性的话,即使声线依旧冰冷,听着不大诚心,叶祈却也竟然跟着心软了一点:“你不用……”
  不用羡慕?不用伤心?还是不用自我怀疑?叶祈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对着薛枞,他很难表达准确的安慰。
  薛枞也根本不是他所以为的不善言辞,他或许不喜欢表达,却看得比谁都透彻。
  “但你质问我的时候,”薛枞的声音越来越轻,“想过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他也憎恨自己故步自封。为什么过去了十多年,还是无法面对;为什么快乐是有止境的,而痛苦绵绵不绝。
  可是好像很少有人学得会放过自己,至少薛枞长期缺乏这项技能。
  叶祈再一次被问住。他觉得这很像是某种拷问,轻而易举暴露出他的自私与偏袒。
  “不过我不觉得你有错,因为你只需要站在他的立场。这无可厚非,我其实很赞同。”手机的机身已经开始发烫,薛枞把它拿远了一点,“可是,我也已经做了一切我可以做出的努力,除此之外,不知道还能再拿什么去补偿。”
  薛枞没有想象过,有一天连宋澄都会成为他恐惧的来源,不论是宋澄本人,还是由他揭开的过去。
  他根本不用去弄明白宋澄想要做什么。
  薛枞只需要顺从他,配合他,强压下心中所有的情绪,即使忍不住说出尖刻的话反击,也绝不会说出真正诛心的那一句。恐怕连宋澄也不会相信,薛枞舍不得让他难过。
  不是逃避,不是被迫,是舍不得。是和无法割裂的过去一起,要小心珍藏的……一抹快要褪去的亮色。
  “如果自杀可以解决问题,”薛枞轻声说,“我早就去死了。”
  叶祈的心狠狠一颤,“不要这样想,”他庆幸不是宋澄听到这句话,尽量用最温和的语气说道,“薛枞,我请求你。”
  “听起来,你好像比我更在意我的死活。”薛枞道,“我不是说了,不用装出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吗?”
  就像沈易表现出忏悔赎罪以期求心安,沈安纠缠他寄望于得到童年缺失的亲情,伪善的人在施与时就指望得到围观者的赞扬。
  他们付出的感情来自于自我满足,而接受者的回应反而毫不重要。
  “放心吧,”薛枞没打算让心理医生的负担更重,“还轮不到我放弃这条命。我没有资格。”
  他用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告诉叶祈:“我必须好好活着。”
  “如果你肯减少这种负罪感,愿意多和别人交流,或者是——”
  “算了吧,又用爱和信任的说辞来开解我?你其实自己都不信吧。”有苦橙花的香气飘进来,薛枞决定等会儿去花园里看一看,不想再和叶祈谈论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你是在反思刚才的话说得不妥,也没必要过意不去。只要你不再假惺惺地‘理解’我,然后对不了解的事大放厥词,收起心理医生的职业习惯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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