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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近代现代)——匿名青花鱼

时间:2021-01-08 10:27:53  作者:匿名青花鱼
  “我没有那种爱好。”路衡谦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薛枞不屑道:“你连这种事都不敢承认。”
  “我的话很难懂吗?”路衡谦终于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了,“我不喜欢他。”
  可是薛枞没有办法相信:“别装了。”
  喜欢孟南帆这样的人究竟有哪里值得怯于承认,薛枞不太理解。大概是路衡谦始终打动不了孟南帆所以恼羞成怒吧。
  大冬天端来热茶和冰水,谁都会选前者,傻子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没人愿意冻到肺腑都疼了去找罪受。
  就算是薛枞……
  但薛枞其实也没有自以为的那么了解孟南帆。
  他以为自己和孟南帆亲密无间过,至少曾经是,却也不懂孟南帆为什么能毫不为难地将感情收放自如。
  “我还没蠢到分不清谁是谁。”这句话其实不太有说服力,路衡谦也知道,于是补充道,“我知道那不是南帆。”
  “因为那是我装出来的,”薛枞说道,“那就是孟南帆。不是我。”
  他像一个躲在阴暗处的乞丐,却被拎出来游街示众,即使被赏赐了最想要的,也不会觉得开心,更何况那只是伪造的赝品。所以只剩下羞耻和难堪。
  路衡谦对他而言或许是无法企及的某种遥望,是认命渴死时捧来的一叶甘泉,却从来不该是一个具象的形象。
  “随便你喜欢谁吧,”薛枞没心思和他争论,也压根儿不信他的说辞,对他求而不得的狡辩毫无兴趣,“又不是小孩子吵架。”
  路衡谦终于多少体会到一点薛枞每次被他误解的感受,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难以挣扎的无力感:“算我自作自受。”
  薛枞对这件事兴致不高,也不想再谈,杯里的酒液也只剩了浅浅一层:“劳驾路总再替我拿一瓶。”
  路衡谦并不听他指使,也没打算迁就薛枞明显任性的要求:“你不喜欢喝酒。”
  薛枞连伪装的嚣张都支撑不住了,语气疲倦到丧失了一切起伏:“你好像真的以为很了解我。”
  他又趴回了桌面,也不想再逞强地面对路衡谦,将整个额头都抵在了手臂上,把所有黯淡的心绪埋藏起来。
  他现在根本不在乎路衡谦在想什么。只想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假装一切都还承受得住。可是泄气的瞬间觉得所有所有都太辛苦了,就像熬了整夜的人,报复性的头痛总在回光返照的后一天。
  “我没办法忍受,”薛枞的声音轻得如同呓语,在还没有传递给任何人时就已经消散了,“一秒钟也不想再坚持下去。让我自己待着好不好?”
  如果无论怎么努力,日复一日的希望都被碾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又要面对山顶滚落的巨石,那么他做不成希绪弗斯,也缺乏那种勇气。
  无休止的苦役只能得到片刻救赎,他宁可不要复原。他应该死在第一次被碾碎的时刻。
  他需要爱,假装爱,沉迷于爱,以此欺骗自己。
  可是路衡谦没有离开:“你现在不适合自己待着。”
  薛枞放弃和他协商了。
  “既然你很会说风凉话……”薛枞真心实意地提出疑惑,“换成是你,就能做得更好吗?”
  “我不能保证,”路衡谦见他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诚实地给出答案,“事实是,这是你自己需要面对的,而不是我。不要再浪费时间进行假设了。”
  薛枞将整张脸都遮住了,固执得像一个明明溺水却不肯抓住浮木的蠢货,让人恨不得一把拽住他的衣领不由分说地将人提上来。
  路衡谦偶尔也觉得薛枞应该狠狠地被教训一顿,这个人实在是太固执了,谁也帮不了他,却又好像勾扯住人心最柔软的那个部分,让人毫无退路地替他感到难过。
  在某种程度上薛枞大概是很欠收拾,可是路衡谦也罕见地心软了。
  “我希望你过得好,至少我现在是这么认为的,”路衡谦说,他渐渐意识到为什么薛枞招人恨的同时也会让人放心不下,“才对你有更多的要求。”
  “那你比沈易还称职。”薛枞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是又能怎么样?”
  “我并没打算对你了解到事无巨细的程度。”路衡谦不避讳地答道,“我不是精神分析师或者心理学家之类的,不会追溯你的童年。你现在在我面前表现出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我也懒得去刨根究底——但你确实自作自受。”
  薛枞沉默以对。
  路衡谦也没说话,离开吧台去了储物柜的方向。
  “一起住了这么久,我以为你很会照顾自己,”他回来得很快,抬起薛枞的下巴,撬开嘴唇,蛮横地往里面塞了粒醒酒片,又倒了蜂蜜水喂他,“但你更会出人意料。也很会让人担心。”
  “你是不是故意的?”路衡谦问道。
  薛枞没能来得及拒绝得了那颗药片,却眼疾手快地推拒了紧随其后的那杯温水。
  他报复性地伸手勾住路衡谦的脖子,近乎莽撞地堵住他的双唇,笨拙地探出舌尖勾缠,苦味儿全都跟着窜进口腔。
  温热而潮湿的吐息萦绕在路衡谦的颈侧。
  “自作多情。”薛枞说道。
  黑色丝绸睡衣反射出冰冷的白光。
  红酒杯被碰倒了,滴滴答答的酒液蔓延在大理石台面,又滚落下去。
  路衡谦不得已半搂着他,预感一旦放手他就会避无可避地摔下去。但薛枞变本加厉,身体几乎已经脱离了高脚椅,路衡谦只能把他抱起来。
  可怀里的人依然不太安分,让路衡谦很难安稳地把他抱回床上休息,只能折中,就近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他直视着薛枞近乎涣散的眼神:“你看清楚,我是谁。”
  是谁都无所谓。
  是路衡谦,或是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是你不肯走的。”
  薛枞执拗地伸手环抱住他,不肯让他离开半步,路衡谦俯下身将人护住,被他抵着胸口一起摔到地毯上。
  “路衡谦,”薛枞的指尖还沾染着酒液,他舔了一口,另一只手滑到路衡谦的下半身,“你硬了。”
  路衡谦的目光很沉,丝毫不被打扰地看着他。
  像是要看透深埋心底的惶惑与不安,所有结痂和未来得及结痂的伤疤。
  薛枞忽然觉得很冷。
  他深深吸了口气,引着路衡谦的手去褪自己的长裤,再一次舔了舔自己的指尖,直到指根,然后近乎凶狠地插入难以开拓的后穴,力道与温柔绝缘。
  他感受到撕裂的疼痛,从内壁一寸一寸地噬咬上来。
  路衡谦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他知道推开会让薛枞难堪,做下去……或许并不是薛枞真正想要的。
  薛枞跨坐在他的身上,语起轻忽而带着故作的挑衅:“你不敢吗?还是嫌脏?”
  沙哑微颤的声线依然暴露出他的忐忑与紧张,根本不是表现的那么游刃有余。
  他的衣襟散开了一些,苍白莹润的皮肤半遮半掩地暴露在柔黄的暖光下,照亮了纤细的锁骨上方几乎称得上诱人的那颗痣来。
  薛枞缺乏正常的感情经历,被剥夺了拥有正常家庭的机会,可他的所有“非正常”都被沉默牢牢包裹起来,没有人察觉到,也没有人告诉他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确,而怎样做是不被允许的。
  他或许认为真诚的爱是不包含欲望的,可是路衡谦偏不肯远远地做一个供在神坛的雕塑,非得亲手打碎金身,那么也就成为了芸芸众生里并不特别的一个。
  不能让薛枞面对路衡谦的从来不是羞耻心,他更不是拥有所谓贞操观念的人。
  “你非得这么说自己?”路衡谦有些动怒。他应酬很多,不是没见过玩儿得疯的,但他没兴趣参与,就像薛枞所说的那样,嫌脏。
  可是他不愿意把这个词放在薛枞身上,准确地说,他根本不愿意以此去评价薛枞——用一种对待货物,或是玩物的方式。
  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人。
  他也不知道薛枞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贬损自己。路衡谦从前便不喜欢薛枞这样,现在依然不会认同。但那时可以不留情面说出口的指责,现在却只能在心里过上一圈儿,又强自按捺。
  因为薛枞在刻意地丢弃道德感,放纵底线。
  不论是酒精还是性爱,路衡谦或是任何其他人,对他来说不过是暂时止痛的鸦片,显而易见的逃避手段。
  路衡谦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推开薛枞或是接受他,都会造成伤害。
  “怎么样才叫认真?”薛枞用根本不熟练的方式,舔了舔路衡谦因为情绪波动而微颤的眼睫,做出诱惑的举动,眼神却那么冷清,“我不够认真?“
  难道不管不顾的沉迷才是爱,在难以忍受的孤独里深陷臆造的幻象就不能算是吗?没有人能解答薛枞的困惑,也没有谁能定义爱。薛枞关于爱的一切认知都是被迫习得的。
  是真是假,是虚伪是逃避,是一叶障目也是孤注一掷,是口是心非又或是执迷不悟。
  是沉沦着迷失,还是清醒地做梦?是有所求的付出吗?或者仅仅是欲望的简单交叠?
  又究竟是自身妄念的投射,还是痛到极致时,若无其事的自我欺骗呢?
  没有词汇足以解析人类的全部感情,不论意料之内还是控制之外。或许它有千万种化身,到最后是否是自欺欺人的沉沦,也只有自己能做出判断。
  如果爱可以简单地和肉欲划上等号,是不是就没有人会觉得伤心了。
  “薛枞,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路衡谦感觉到一种很难忽视的刺痛逐渐蔓延在心底,他不知道应该归结于哪种感情,或许是怜惜,或许并不是,却都不打算让薛枞看出来,“如果你不后悔,我可以配合你。”
  路衡谦从前没有思考过自己的取向,可是毫无疑问,他不会拒绝薛枞。
  “别废话。”薛枞只肯说这三个字。
  “我去买润滑剂。”路衡谦家里没有这种东西,但是薛枞对此并不在乎,扯着他的领带,再一次将他拉回来。
  “进来,直接。”
  连那副满不在乎的神色里都充斥着太过明显的晦暗,丧失了所有神采,却带着罂粟般引人沉迷的危险与诱惑,蛊惑人心。
  “你——”
  “闭嘴。”薛枞攀着路衡谦的背脊,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传递出难以克制的颤抖,将他抱得很紧,却又像是依然无所凭依。薛枞狠狠咬住他靠近侧颈的皮肤,声音从血肉模糊的地方含混地传出来:“让我痛。”
  痛到死。
  杀了我。
  路衡谦的瞳孔微微一缩,薛枞第一次从他严谨到近乎刻板的脸上瞥见了不同于以往的神色。
  薛枞听到他很轻地叹了气,有些无可奈何地捧起薛枞的脸,反客为主,吻上仍沾着血迹的柔软唇瓣,舌尖轻易地便探进去,攫取了口腔里急促而绝望的呼吸。
 
 
第四十五章 
  沈安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印象里的最后一幕似乎是在躲避记者,拐进胡同之后记忆就中断了。
  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像被丢弃的垃圾似的蜷在一堆胡乱垒起的杂物上,光线暗淡,视线也跟着模糊。眼皮沉重得像是还能睡上一天一夜,应当是被注射了麻醉的药物。
  顾虑到沈氏最近的动荡,沈安身边其实已经加派了人手,但他对于自己究竟是怎么昏迷、又是怎么被搬动到这里,没剩下丝毫印象,保镖也根本不在身边。
  他浑身都像懈了劲儿,抬动手指都变得艰难。身侧极近的地方躺着一部手机,大概是他被扔下去时顺势滚落出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绑架他的人粗心遗漏了,并未检查。
  沈安深吸一口气,撑起剩余不多的力气,往旁边挪动身体。绑着手臂的绳索不算太粗,他掌跟贴地,努力延展手指,终于将手机勾动了一小段距离,然后悄悄地握住。
  接着是一声令人胆寒的枪响,毫无预兆。
  还没握稳的手机被一枪打到了地上,子弹擦过沈安指节的皮肤,但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没有真正击穿他的手指,鲜血片刻后才跟着涌出。
  沈安此时还并不算慌乱,他忍痛道:“你是谁?”
  “爬起来自己看。”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带着昭然若揭的恶意,冷漠而低沉,从斜后方不远的角落传来。
  沈安还没傻到和绑匪计较语气,他屈膝往旁侧过身体,狼狈地在杂物堆砌的平台上滚了一圈,脑海里闪过许多与匪徒交涉的途径,直到对上那个男人的眼睛。
  是像蛇一样冷血到令人心尖发寒的眼神。阴狠和暴戾蛰伏在波澜不惊的表面,似乎随时要将眼前的猎物尽数绞杀。
  他交叠双腿坐在空旷的废弃仓库里,手枪随意地摆在身边,指尖夹着根雪茄,显然早就将沈安自以为隐秘的举动尽收眼底。他毫不避讳地看着蜷在地面的沈安,甚至没有试图用任何东西遮挡面部,摆明了一副无所谓被辨认身份的样子。
  “宋澄。”
  沈安知道片刻前构思的所有方法都行不通了,这不是什么求财的绑匪。
  尼古丁的味道混杂在阴冷的空气里,鲜血的铁锈味几乎堵住了所有嗅觉,无端令人升起不寒而栗的感受。
  灰扑扑的墙上只嵌了一扇极小的窗,那些微弱的光线就是从里头丝丝缕缕透出来,一小段铺洒在宋澄的腿边,他的面容却仍旧隐没在黑暗中。
  宋澄似乎没有继续说话的意图,他轻描淡写地瞥了沈安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别处,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安竭力维持着镇定。
  他和宋澄并不熟识,仅有的交集是来自薛枞。
  沈安回忆起当初撞破这人和薛枞在床上的一幕,怒从心起。他始终觉得需要找个时机把宋澄收拾掉,却没想到自己先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人为刀俎。
  “我哥呢?”沈安觉得这个混账家伙多半又绑架了薛枞,“你把他怎么了?”
  “你算什么东西,”宋澄始终坐在那里,无形的压迫力令沈安有些头皮发麻,“也配叫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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