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骗小和尚进宫的理由徐蛰都想好了,就先给他分析如今道教大盛,蛊惑官家导致生灵涂炭,再让他到皇帝身边拨乱反正,替佛教扬名,也是为天下百姓做贡献,不愁他不答应。
可惜基本条件不充足。
暂且放下对虚竹的挂念,徐蛰轻轻一跃上了树,借着树枝的遮掩来到屋顶上。
他的轻功不错,没有发出一点响声。衣服颜色深沉,借着夜色遮掩顺利来到了藏经阁房顶。
少林寺有几位传功长老,武功都很高强。徐蛰第一次来,怕碰到隐秘的暗道机关,十分小心谨慎。
他的目的不是武功秘籍,只管躲在暗处,看一些这些僧人。这个门派看起来不慕名利,与其他江湖门派没有什么两样,实际如何却不得而知。一般与朝廷有勾结的人,行为举止难免与他人有些不同。
这份不同可能是更加傲气,也可能是更加谦卑,需要仔细观察。
徐蛰没想到,这一趟没有发现僧人们的异常,也没看到任何有关皇家的赏赐,但绝对不是无功而返。
他在这里遇到了另外两个躲在暗处的黑袍人。
他们也不知道在这里躲了多久,他们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默契地没有闹出动静,至今没有一个僧人发觉。
徐蛰到来之后,二人对视一眼,不由分说一起对他出手。
这两个人年纪不小,估计是徐蛰的好几倍,周身气势强劲,都是难得的好手,看起来比萧峰还要厉害。
如果只有一个人,徐蛰还有几分把握应付,两个人加起来,他一点胜算都没有。
武力解决不了的,就只能靠智慧。
徐蛰反应迅速,一把推了下旁边的书架,其中一人正要躲开,忽然记起来现在夜深人静,如果不想暴露就不能闹出太大声响,站在原地扶住书架,眼疾手快地接住几本掉落的书。
另一人微微停顿,依然不管不顾地进攻。
如果是偷东西的毛贼,遇到他们就是运气不好,决不能活着回去。
除了这种,似乎再没有其他可能。
总之杀了就是。
徐蛰得了空隙,翻身滚到旁边,撞在柜子上发出一声响,又有几本书掉了下来,这次没人接住,任由它们掉在地上。
这动静不小,三人已经听到了屋外窸窸窣窣的声音。
“等等!”徐蛰磕磕绊绊地说,“我、可以出面,让你们走。”
其中一个黑衣人道:“你不是汉人?”
“我契丹人。”这句话说的很流畅。
黑衣人用契丹话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谁让你来的?”
可以交流,徐蛰松了口气,“我是萧伽蓝,辽国皇帝的侄子,是我自己好奇才过来的。我没有恶意,因为宋人不喜欢契丹人,才不得不伪装一下。我也不想招惹麻烦,你们放了我,我来应付和尚,保证不会让他们知道你们的存在。”
黑衣人表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另一人说的是汉话,“辽人最不讲信义,叫我如何相信你?”
徐蛰眨了眨眼睛,装作没听懂,对会契丹话的那个说,“快些,他们就要来了。”
“我信你。”
除了辽宋边境的居民,没几个汉人会学契丹话。这少年承认自己是契丹人,应该是真的。这种情况下也不会撒谎自己的身份。所以他就是萧皇后的侄子。
“我名萧远山,也是契丹人。”黑袍人说,“我们会再见面的。”
说完他不顾另一人的反对,运起轻功离开了。
留下的黑袍人自知不能迅速将徐蛰制服,只好也跟着离去。
藏经阁里只剩下徐蛰自己。
解决了近在咫尺的性命之忧,接下来还得面对其他麻烦。
几个和尚很快就到了,他们点燃蜡烛,光亮将室内照得一清二楚。
“戚公子?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徐蛰:阿巴阿巴阿巴
这就码欠下的更新,大家早点睡,可以明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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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带衣蹀躞(7)
“得罪了。”武僧们上前,把徐蛰的手臂反缴在身后,压着他出了藏经阁。
出了这么大的事,方丈和长老们也被惊动。
徐蛰被带到了佛堂前,前面正是玄字辈的和尚,还有几个传功长老。他一直没开口说话,行为动作却很顺从,玄痛便让人松绑,还给他留了座位。
不一会儿陈翻译匆忙赶来,“公子!你没事吧?”
徐蛰朝他摇头,轻声说:“没事。”
玄痛大师说:“戚公子现在可以说了吗?”
徐蛰低声对陈翻译说了几句话,陈翻译蹙着眉欲言又止,最后徐蛰拍了拍他的肩膀,陈翻译才一脸绝望地点头,开口说:“这件事情本不该说出来,我家公子执意如此,在下只能听从公子吩咐。”
“施主不妨直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若戚公子当真有苦衷,贫僧自然不会为难施主。”
陈翻译说,“我家公子嗓子不曾受伤,凡事皆由我开口,只是因为他不通汉话。”
关键词一出来,所有人都为之一振,有和尚喊:“他不是汉人?!”
陈翻译按照徐蛰给的说辞来,他摇了摇头,“公子确实是汉人,只是一直生活在辽国,直到半个月前才回来。”
玄痛疑惑:“既然是宋人,为何不生活在宋国?”于是陈翻译讲了萧峰故事的翻版,把里面的辽宋阵营替换一下,养父母和授业恩师也换成了契丹颇有名望的几位。
少林寺诸位僧人从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听到陈翻译说徐蛰的宋人父亲杀死了那对描述中淳朴善良的夫妻,还有颇有才能、心地善良的佛教徒,又是震惊又是无奈。
僧人们纷纷捏紧了手里的念珠,默默念着佛号。
陈翻译说,“如今契丹人都以为公子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公子在辽国再无立足之地,无奈之下回到宋国。只是过来之后才知道,宋人仇恨契丹,公子服发皆异,不通语言,举步维艰。
“白日里来到寺里拜访时所说的话都是真的,契丹人信佛,教习公子武功的大人更是虔诚,公子一样敬仰贵寺。汉辽习俗到底不同,公子虽是汉人,回家之后也有诸多不便,只想在佛祖身前寻求慰藉。”
和尚们都被他的诚心打动了,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这世间虽然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可是心中有佛祖相伴,便无所畏惧。
换一个角度讲,即便是契丹人也会拜服在佛祖座下,连辽人都能教化,可见佛法广大。
陈翻译停下后,徐蛰用他带着口音的普通话慢慢说:“我叫萧伽蓝,因为不想被误会是契丹人,又听说了萧峰的事,所以改了姓氏。”
提到萧峰,和尚们难免想起被他杀死的玄苦大师,还有少室山脚下的那对老夫妻……难怪萧伽蓝会改掉姓氏,萧峰的杀的人和他的经历太相像了,怕是连他自己都忍不住展开联想。
萧伽蓝是被人陷害,萧峰可不是!他做下的案子认证物证聚在,而且他的确是契丹人,他的亲生父母死在汉人手里,怎能对汉人没有怨恨?
玄痛又问:“施主夜半前往藏经阁,又是为了什么呢?”
陈翻译光明正大地用契丹话复述了一遍。
“只是好奇。白日过去时被僧弥拦下,我心想那处该是佛门重地,当有经文典籍,便想过去看一看。只是去了才发觉,我不认得汉字。”徐蛰露出悲伤无奈的神色,“后来不小心碰到了架子,你们就过来了。”
陈翻译复述他的话。
玄悲道:“施主此举未免太过失礼。”
玄痛说:“此乃无心之举,况且藏经阁不曾丢失书籍,想来正如萧施主所言,只是向佛心切,没有其他心思。”
人家已经很惨了,就不要太过苛责。让大宋用爱和包容安抚、教育他,让他老老实实做个宋民不好吗?
“师兄说的是。”
玄难对徐蛰说:“施主有所不知,藏经阁内并非只有佛经教义,还有密不外传的武功秘籍,故而守备森严,不仅外人不能入内,就连寻常弟子也不允许随意进出。若心怀恶意之人学会上乘武功,少林担当不起。”
徐蛰眨眨眼睛,在陈翻译复述完之后,恍然大悟,用汉语说,“我知道了,对不起。”
玄痛道:“不知者无罪,还请施主切记,日后不可莽撞行事。”
徐蛰:“莽、莽撞?”
陈翻译用契丹重复。
徐蛰乖乖点头,“我记住了。”
和尚们第一次见不懂汉话的人。徐蛰身材高大,一张脸却生的稚嫩,完全符合他的年纪,慢半拍的反应更是有种反差萌感,再加上他如孩童学语般别扭的声调,说出的话也很礼貌,令人不自觉地用欣慰期待地目光看他。
——这或许就是养成的乐趣。
这时玄悲问他:“萧伽蓝乃是施主的契丹名,不知施主可有汉名?”
徐蛰摇了摇头,“我爹,姓赵,我该叫,赵伽蓝?”
萧峰他爹姓萧,算是半个契丹国姓。萧远山和皇后一族也是亲戚,翻译到宋国,徐蛰当然也要选个国姓。
赵佶宠爱的妃子太多了,哪个姓都不具备代表性,还是赵姓符合。
和尚们没往皇室那边想,点头认下了这个名字。
一场危机被徐蛰轻易化解,陈翻译回到住处都觉得不可置信,他以为要打一架。他只是个翻译,没有萧大人的武力值,比一般的契丹人体能也差了一些,都做好逃跑再被抓住的准备了。
“太悬了。”陈翻译感叹,“要是和尚觉得您是异类,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徐蛰摘下头巾,摸了摸脑袋顶上长出来的短毛。他分了一些能量刺激头发生长,用不了多久就能绑住了。
“睡觉吧。”
陈翻译不再说话,熄了灯,在通铺上进入梦乡。
第二天徐蛰起了个大早,和陈翻译一起告辞离去。
经过一夜沉淀,和尚们的情绪不再高昂,只是知道了对方的过往,了解地更深刻之后,再审视他,得出的结论也不一样了。
玄痛亲自过来相送,同行者还有昨日接待徐蛰的慧真。
寺庙前,玄痛询问:“施主今后有何打算?”
陈翻译:“他问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徐蛰挠挠头巾:“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等我学会汉话和大宋的礼仪就好了。多谢方丈关心,等我安稳下来,一定前来拜会。”
“阿弥陀佛。”玄痛,“施主身怀佛心,定然前路顺遂。贫僧在此等候施主。”
告别了方丈,徐蛰和陈翻译下山。
走到半路上,徐蛰忽然对陈翻译说:“你先回去吧,我去见个人。他也会契丹话,不用担心。回到客栈后,记得告诉萧峰昨日之事。”
“是,大人。”
陈翻译走后,萧远山从山林中出来,“聊聊?”
徐蛰朝他抬了抬下巴。
少年态度傲慢,萧远山也不恼,与他慢慢行至林深处。
“我本是萧皇后属下珊军亲军总教头,萧皇后对我有知遇之恩。你是萧皇后的侄儿,也该是我的恩人。”
“我不认识你。”
萧远山叹息,少见地露出怀念,“我已经离开辽国三十余年了,看你的年纪,应该不到二十岁。”
“不过我认识你儿子。”徐蛰说,“他莫名其妙地跑到辽国去,正巧遇上耶律重元叛乱,反叛平息之后就被陛下封为南院大王。”
萧远山一脸欣慰,“是吗?”
“你高兴个屁!”徐蛰大骂,“要不是因为他突然出现,老子现在就是南院大王!萧峰也不乐意做南院大王,他就想当个宋人,要不是因为你强行帮他回国,我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还说我是你的恩人,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吗?”
萧远山被骂懵了,“峰儿害你受罚了?”
没当上南院大王,被皇帝发配到了宋国?
徐蛰像只困兽,不停地转圈圈,“这难道还不算罚吗?所有人都得了赏,只有我一个人平级变动,难道还不算罚吗?”
他越说越气,生理泪水布满了眼眶,努力睁大眼睛避免它们流出来。
萧远山可以对儿子狠,那是看到他“认贼作父”后的气愤,而且他杀的人,都与当年妻子的死有关。面对萧皇后的侄子,还是一个没长开的毛头小子,他怎么都狠不起来,只能束手无策地看着他。
“算,算。你别哭,是我考虑不周了。”
“我哪里哭了?”徐蛰瞪他一眼,转过身去,抬起袖子擦掉眼泪,“要不是因为萧峰,我还在辽国好好的做我的南院大王,哪里会跑到这里来,一句话都听不懂不说,还要留这种不人不鬼的发型。”
说起来,萧远山刚来宋国的时候,应该也是这个发型吧?
徐蛰问他,“你留头发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太丑了,真的太丑了。”
萧远山还真没什么印象。
妻子死了,他也差点死去,唯一的孩子被带头大哥抱走。当时他的心里只有仇恨,什么都不顾得,想让这些害他家破人亡的凶手偿命。
等他从悲伤中走出来,头发已经跟宋人差不多了。
萧远山怕他再哭,迟疑着说:“我一直躲在暗处,不曾出现在汉人面前,连饥饱都是问题,没有留意过头发。”
徐蛰叹气。
他忽然发现萧远山武功很高,人还挺好说话,一点都不像萧峰口中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狂魔。试探地开口,“你愿不愿意帮我?”
“怎么帮?”
“帮我当上南院大王。”徐蛰说,“等我在宋国玩够了,一起回大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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