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蛰说,“你可以不走。”
阿紫说,“那我还偏要走了!”
说完她放下茶盏,拉着萧峰走在前头,“姐夫,咱们什么时候跟这个讨厌鬼分道扬镳?他现在汉话也会说了,头发也长了,又是这么大男人,一个人没有问题,何必跟在他身后受他的气?”
萧峰很欣慰,如果是以前的阿紫,大概会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把他药死”吧?或许是萧伽蓝影响了她?
“我答应了陛下,自然要说到做到。等伽蓝回到辽国,我也就不必与他一道了。”
“那还得等多久呀?”阿紫不满道,“万一他觉得宋国太好,想在这里久住,不愿回去了,难道我们还要陪他一辈子不成?”
说到这里,她微微低下头,竟有几分羞涩。
她十分崇拜萧峰,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取代阿朱,和他在一起。大约是萧伽蓝分散了注意力,萧峰很少提起阿朱,阿紫觉得自己很有希望!
萧峰看阿紫难得的模样,心想莫不是阿紫对萧伽蓝有意?
萧伽蓝样貌不错,如今头发也变了,学了汉话后也不像先前那边急躁,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他和阿紫年纪相仿,阿紫也是个天真漂亮的小姑娘,两个人怕是斗嘴斗出感情来了。
萧峰觉得,这两个人不论是样貌还是性情都很般配。
他道:“就算伽蓝想一直留在宋国,也该给兄长报了信才行。”
阿紫笑着说,“知道啦姐夫。”
徐蛰和陈翻译跟在后面,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话。徐蛰没觉得有哪里不对,陈翻译笑道,“郎情妾意,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成就好事了。”
“若说阿紫对萧峰有意,我看得出来。可是萧峰喜欢阿紫?”
“哪个男人会拒绝这样的美事呢?”
“这倒也是……”徐蛰看得很明白,他和这些世界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所以一直在回避感情,他身边的主角配角,也很少有感情线,简直都快忘了正常男人该是什么样子。
他们的马又胖了许多,因为徐蛰先前吩咐说给马多喂点,长胖并不是稀奇事,所有人都觉得是马吃得太多,没有往徐蛰身上想。
侍卫也提过很多次建议,说马不能这么喂,就算不得病,也会变得懒惰,以后就不能征战沙场了。徐蛰直接回了一句“你这是在教我?”,侍卫就没敢再说话。
萧峰拖着阿紫上了马,阿紫骑着马,觉得自己像是在骑着一头牛,“讨厌鬼。”
徐蛰看她,“有屁就放。”
阿紫恨不得上去抽他一鞭子,可惜两个人离的太远,她只能无能狂怒,“我现在不想和你吵架,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是你先挑起的,反而怪我?”
“我哪里说错了,你就是讨厌鬼讨厌鬼!惹人厌烦的臭男人。”
徐蛰用汉语骂不过她,只能尽量简短,“闭嘴!”
“说不过我就让人闭嘴,我凭什么要听你的?”阿紫好不得意,“有本事你用汉话说,分明是你不讲道理,还反过来怪我?能容忍你到现在,都是我大度。”
徐蛰切了契丹话,“你怎么不用契丹话骂?我学汉话是为了跟你斗嘴的吗?愚蠢短见的女人,你的脑子里都是屎吗?整日里不做正事,只想着讨好萧峰,要么就是找我麻烦。你闲的很,我可不闲!”
“恼羞成怒了吧?哈哈哈哈。”阿紫抚掌笑道。
“陈翻译!”
徐蛰的怒气也带了出来,陈翻译心里一惊,连忙道:“大人请吩咐。”
“你问问他,是想带这个女人滚蛋,还是让这个女人自己滚。”
说完他一挥鞭子打在马上,骑着马到前方去了,其余侍卫连忙加鞭跟上,陈翻译苦笑。刚才那番话,徐蛰是用契丹话说的,萧峰和阿紫都没有听明白。
萧峰知道徐蛰恼了,却不知他打算做什么,阿紫倒是很开心,“姐夫,我都说过了,他吵不过我。”
“先不要说了,”萧峰问陈翻译,“先生有难处?方才伽蓝说了什么?”
陈翻译道:“大人约莫是听到您二位聊起何时离去,心情不太好。他让我问问您,是打算让阿紫姑娘一个人走,还是带她一起走。”
“他怎么能这样?太小心眼了吧。”阿紫不可置信,她可怜巴巴地看了眼萧峰,“姐夫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姐夫别赶我走呀。”
萧伽蓝话里的意思是,一定要赶阿紫走?被喜欢的人赶走,阿紫心里应当也是不好受的。
莫非萧伽蓝是因为听到阿紫说要离开,恼羞成怒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因为这个,让两个有情人就此错过。萧峰拱手道,“今日之事,是萧峰做的不妥。伽蓝正在气头上,做的决定难免不理智。容萧某等他消了气之后再做决定。”
徐蛰还不知道自己的话让别人有多纠结,他骑马跑了一会儿心情就好多了。
距离辽国入侵中原还有三年时间,这三年里能做的事情不多,他得考虑一下就暂时离开,到时候再回来,还是让事情进展快一点。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将在少林寺埋下的线引出来,是时候该展露出反派特质了。
第43章 带衣蹀躞(10)
徐蛰还以为能在中原多呆几日,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辽国那边就传来消息,耶律洪基准备发兵宋国。他辞去司空职位倒也无妨,萧峰可还占着南院大王的名号,于情于理都该回去一趟。
徐蛰“忠君爱国”,也没了耐心久留,只是走之前得遵守承诺,喊着萧远山一起,萧峰只道他要回少林寺与方丈辞别,担心他的安危,当然不会让他自己一个人回去。
这日在客栈停歇,天黑后外面寂静无声,大多数旅人都已熄了蜡烛早早入睡。萧峰却离开房间,来到隔壁屋子,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早有准备,似是知道他要来,没让人久等,不需要再敲第二声就打开了门。
“废话就省下了,直接说吧。”
外出这段时日,徐蛰个子又长了,比萧峰也矮不了多少。他没穿外袍,里衣也松松垮垮的,头发散开披在肩头,一个劲地打哈欠,眼中满是水光。
萧峰见他实在困顿,不好意思太过打扰,也怕耽误了他和阿紫,就直接把话说清楚了。
“阿紫自幼在星宿派长大,不辨是非,性子也怪,常常会有不恰当的言语和行为。但她并非生来就是这样,只因身世坎坷……”萧峰想起阿朱。姐妹两个人一母同胞,都是早早地离了父母,怜惜之意更甚,“我将阿紫带在身边教导,她已经变了许多。”
“所以你走不走?”
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萧峰停下话头。他知道阿紫的毛病一大堆,可身为姐夫,想把小姨子嫁出去,总要说些好话的,只是不知为何,越说越心虚。
“阿紫对你有情,何必非要将她赶走?”
徐蛰打哈欠的动作顿住了,惊道:“你说什么?”
萧峰只当他被点出心思,面子上过不去。他实在没有做过媒人的活,眼下这件事情非他做不可,只能硬着头皮道:“少年慕艾也是人之常情……”
“稍等。”徐蛰从床上站起来,“我喊陈先生过来。”
“何必如此?”萧峰自己面对他就够难为情了,再叫陈翻译来,他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你的汉话学的不错,若有听不懂的地方,我用寻常词语代替就是,不劳陈先生了。”
徐蛰坐回来,“这个少年慕艾,我记得这个‘艾’字,指的是少女?慕是恋慕?”
“不错。”
少年攥紧了拳头,骨节咯咯响,放慢了语速,也能听出他的不悦,“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若是喜欢阿紫,只管自己去说,阿紫一心都在你身上,哪里会有不答应的道理?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个,趁早带着阿紫滚蛋吧。”
萧峰心道,莫非伽蓝以为他和阿紫情投意合,吃醋了,这才要把阿紫赶走?
“我早已娶妻,亡妻虽故去,不敢忘却,照顾阿紫也是妻子嘱托,怎会生出情爱?倒是阿紫对你似乎有慕艾之意……”
听萧峰这么说,徐蛰怒气全消,甚至觉得好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峰一开始还觉得他是高兴,但是徐蛰越笑越大声,而且笑的时间太长,连他也察觉到不对劲,“为什么发笑?”
“笑你眼瞎。”徐蛰好不容易停下笑来,又打了个哈欠,“困了。”
萧峰思考他话里的意思。
阿紫确实对他不同寻常,但那并非爱情,只是她从小孤苦惯了,从来没有人对她这样好过。阿紫分不清楚,萧峰自然能看得到,如今又见阿紫对徐蛰态度不同,以为二人相处久了生出情愫也很正常。
所以眼瞎指的是什么?
尽管不解,萧峰也没有追问,“确实不早了,你好好歇息,萧某告辞了。”
既然事情说开了,阿紫应该可以留下来了吧?
一觉安稳。
第二日萧峰醒来,似乎太久没有翻身,浑身酸痛。离开房间,却不见其他屋里有动静,以为其他人还没睡醒,便径自下了楼。
外面太阳高照,看日头竟不像早晨,倒像是晌午了。还不等萧峰问出疑惑,店家主动对他道:“客官,与您同行那位公子托小的给您说一声,他带着家仆先行一步,您当时还在歇息,不便打扰,若是您醒了,便先做自己的事情,不必寻他。”
萧峰哪里还能不明白?
怪不得今日起得这般迟,还身上酸痛,定是萧伽蓝在房里下了药。或许他早就有这个心思,提前就准备好了。
萧峰倒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叹了口气,上楼去看阿紫了。
那边徐蛰骑着马同侍卫们边走边聊天,没了阿紫整日吵架确实舒服,可回过神来之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我是否太无情了?”在他头发还没长好,语言又不通的时候,利用萧峰这个外表看上去和汉人没有两样的打头阵,现在他可以自行伪装成汉人,用不到萧峰帮忙,立马就把人给甩了。
契丹侍卫们一点都不觉得他无情,“他心里没有辽国,大人让他跟在身边已经是恩惠,要是换了我,一刻都不想和他多呆!”
辽人直爽,看不顺眼的就打一架,他们也想把萧峰给揍一顿,可他武功太高,得罪不起,只能远远地离开。
现在没了萧峰和那个聒噪的汉人女子,他们觉得松快多了。
“也不能这么说……”徐蛰心里还在辩论,不过一看他的同胞兄弟们,就知道他们听不进去,“就这样吧,人都已经甩了。大不了一会儿去了少林寺,多费些口舌,帮他正正名声。”
到达少林寺之前,他们特地换了马。身下骏马活泼矫健,马上的汉子们也英勇锐气,精神面貌完全不同了。
到了山脚下,一行人下了马。
徐蛰对侍卫们道:“咱们人多,浩浩荡荡上去,恐怕会引起恐慌,你们依然在这里等着,原地休息也好,那些银子去吃酒也好,天黑之前回来就行。”
侍卫们道:“是。”
上山不便骑马,徐蛰把缰绳栓在树上,“记得留意一下萧峰,如果他跟上来,就说我已经动身回大辽了。”
既然已经坑了人,干脆坑到底,不然再被追上,想甩掉就难了。
萧峰为人体贴、识大体,跟他相处起来确实舒服。就是太固执了,而且总把他当孩子看,叫人难受的厉害。
这次徐蛰连陈翻译都没带,一个人动身上了山。
时节变化,山上的景致又换了一遭。徐蛰脚步轻快地上了山,像上次一样讨香烛上香。这回少林寺的僧人们认得他了,上完香之后带他直接去找方丈。
这次引路的依然是慧真,“萧施主汉话进益飞速,如今看上去愈发温风和雅了。”
“身处宋国,身边人都在讲汉话,学起来自然快些,只是字写得依然不好,还有许多生僻字不认得。汉族文化博大精深,得费些功夫才行。”
慧真一笑,“施主请。”
“师父客气了。”徐蛰进了屋,慧真还要主持佛堂事物,没跟他一起过来。
在座的各位基本都知道他的身份,玄痛更是与徐蛰有约,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赴约。
不管如何,远来是客,徐蛰下山后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甚至还在江湖中籍籍无名,足以看到他与萧峰是不同的。
玄痛微笑相迎,“几个月不见,赵施主变化颇大。”
徐蛰愣了一下,险些没想起来自己编的姓氏。
他脸色一沉,“方丈喊我萧伽蓝就是,我可当不起赵姓。”
看这幅样子,倒像是与家中长辈闹别扭了。
也是,他自幼在契丹长大,就算改了口音,换了发型,内里依然是契丹的芯子,想要成为一个真正的汉人还差得远,同家人吵架也是常事。
和尚不想掺和人家的家务事,体贴地没有追问,但是徐蛰非要说,他也拦不住。
他垂下眼眸,故作脆弱,“诸位大师以为,我当真是错了么?我是不通汉家礼仪,遇事只知道喊打喊杀,但我自认问心无愧,从来坦坦荡荡。生在契丹也不是我能选择的啊……”
“赵施主所言甚是,然……”
徐蛰不给他讲话的机会,收起刚才彷徨无措的模样,笑了一声,“不瞒几位大师,我这次是来告别的。”
玄痛问:“施主要往何处去?”
“自然是回大辽。”他道,“宋国无我容身之处,就算辽国那边担着人命官司,改名换姓重新来过就好,二者相选,还是辽国更好过些,大师们以为呢?”
“你骨子里可是流着宋人的血!”
“那又如何?”徐蛰笑嘻嘻说,“萧峰骨子里还流着契丹人的血,一样姓萧,凭什么他到了辽国可以处处向着宋国,我就不能回到养大我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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