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的话说出来也没关系,我又不会笑你;再说突然要面对未知的敌人,我心里其实更慌。”这次轮到她倾身主动拉住白玄夕的手,用双手紧紧握住,仰起脸,眼神坚毅而温柔地看着对方的脸,“是因为有你在,我才不那么动摇。而且如果真的遇上强敌,我们也没必要硬碰硬,逃就是了。我们只是要探清去路上是否有危险或障碍,目标是为了离开这里而做准备,又不是玩电子游戏,一定要打倒敌人才能通关!”
“我也不想成为你的压力和累赘。不管怎么说我也是能独活至今的Alpha,起码的生存能力和脑子还是有的。”欧阳吉想缓解一点气氛地松开右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如果情况实在危急我也会看情况躲起来嘛,不用太担心我。我会在不给你添麻烦的基础上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所以到时候,你有什么想法和招数就尽管去做吧,夕。”
“啊,当然,最好能提前告知一声……你今天突然告诉我咱们和一只修罗做了几天邻居,可真是吓死人。”
白玄夕的眼里一瞬闪过更加动摇的光彩,回握了握欧阳吉的比自己要略小的手,终究是错开眼神,低低地点头,“嗯”了一声:“我不是怕,只是有一点紧张。”
没想到自己还有给别人开导心理的时候啊;欧阳吉有点好笑、无奈又顾虑地呼了口气,放手起身:“那好,我先去一下厕所。你先准备一下,呃,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带的啦、热身啦什么的,准备好了我们就走。”
白玄夕幅度很小地点头。欧阳吉难得居高临下地看到她的发顶,忽然觉得有趣,就在趿着拖鞋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半开玩笑地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掌心一触即离,得逞式地呵呵笑了两声,就红着耳朵开门快步离开。
留下白玄夕猝不及防而震惊地抬头,后知后觉缓缓地摸向自己被碰触的发顶,露出迷路的孩童般茫然表情。
“我一定护你周全,欧阳。”
……
杂货店的钟表上显示时间下午两点一刻,斜挎着骑枪的欧阳吉和看起来什么也没带的白玄夕维持着大约三步之遥的距离走向了薄薄的透明结界。
先沿着公路向西直走,除了好像能无限延伸到天边的公路外,她们什么也没发现。
随着公路无限延伸着的隔离带基本完整,灰扑扑的泥土也不见有比较新的车辙印记。
乌黑的云层紧锁着阴沉的天空,没有树木遮挡的风无往不利地驱赶着沙石的牧群。公路的东北方,远远能看到高架路蜿蜒指向的耸立而残破的另一座城市,而面向西方这条高速路的尽头,遥远而暗淡的山的阴影如同一只趴伏于大地将死的野兽。
“什么也没有……”如同天色般压抑的氛围下,两人一路上也没敢怎么交流,直到走了不知多远,看了一圈也没能发现任何新近的车辆的踪迹,欧阳吉才在准备往回走的时候轻轻说,“连恶灵都没有。”
白玄夕眼扫视一周,看看地上脚下变道斜插的深色车辙,神色冷峻地点头:“这里应该就是我在过路站能感知的范围极限了。”
“回过路站还是直接去桐安公路?”欧阳吉从皮夹克兜里摸出一只电子表,看了一眼,“差不多二十分钟,离入夜还早。”
出来二十分钟却连一只恶灵都没追过来,实在诡异。
白玄夕驻足片刻,回头:“也感知不到附近有任何活物。”
“会不会你夜里听到的车声是错觉?”欧阳吉跟着转身。
白玄夕仔细回想两秒:“一般不会,没理由幻听到那么真实的声响,而且感觉还不止一辆车。但时间太短了,就像在我的感知范围边缘徘徊了一下就消失了一样。”
这时,欧阳吉的目光忽然黏上了不远处的半吊在铁杆子上的路牌,在风中摇晃的样子就像鬼招手似的。看清了上面的标识,她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该不会,真的是修罗的陷阱……”
第18章 陷阱
两人从摇摇欲坠的“桐安公路”标牌底下走过,在屹立远方的残破高楼丛林监视下,慢慢走上弯绕的斜坡。黑云低压压的,反把灰扑扑的公路衬得亮堂生动,犹如一条盘踞于荒原废墟上,昂起了头颅觊觎远方城市的巨大的蛇。
特别是公路仿佛是有恶意一样,正断在坡道过了顶点稍下滑几米处。
阴风咆哮如鬼哭狼嚎,但欧阳吉由衷地觉得若眼下身边有鬼哭狼嚎,也好过这攻心的恐怖。
看了两眼断口下显得很长的支柱,和穿过支柱间半枯的河流,她就忍不住缩缩脖子连连后退,这个高度让不习惯站在高处眺望的人乍看之下容易晕眩。
“这里有你说的‘邻居’吗……”
“……”
灰暗的光线下,白玄夕整个人倒像一抹与整幅画面格格不入的亮色,凝望着眼前空旷苍凉的景象,那被束成一股高马尾的雪色长发在这阵风过去后就如剑锋笔直悬下,穿着单薄的纤瘦背影显得很干练,右肩撕掉袖管后残留的线头下与身形不大协调的黑爪子又填了分神秘。欧阳吉从她斜后方往前看,竟有点眼看幻想小说式热血少年的勇者只身踏上讨伐邪恶魔神冒险路的既视感。
这个幻视让她有点不合时宜地想笑。不过白玄夕看上去确实也很年轻,应该也不超过三十岁,而她总是浅淡的、好像对一切都很疏离的笑容中隐隐有挥之不去哀戚,这种背负着某种深邃复杂的秘密的气场又模糊了她的年龄。
欧阳吉正要走神,白玄夕转回身来,脸色很不好看,急促地说:“不太妙,先回过路站。”
“那东西有动静了吗?”欧阳吉表情也严峻起来,赶紧跟着她下坡,手里握紧了枪托。
白玄夕腿长,过了几步就走在了前头:“欧阳,我们是一直在往西边走的,对吧?”
“是。”欧阳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不声不响拉住的右手,突突直跳的心好像跟着安定了一点,虽然也只是一点点,开口声线控制不住地微颤,“明明是去的西边却看到指向前面岔口左转是到桐安公路的牌子……”
那个路牌,包括现在脚下踩着的这条断头路,正属于印象里本该与她们前进方向相反的桐安公路,不需要刻意想这个极度诡异的事实也足以令人头皮发麻。
“那么以过路站为原点,你觉得我们现在是在西边还是东边?”
白玄夕这一问,更让恐怖感呼之欲出。
不用细思,稍一动脑欧阳吉就腿软了。事实也是她被脚下的石子绊了一下,右肩就撞在白玄夕的左臂上,声线抖得明显:“我、我对这种恐怖片剧情很没辙……”
独自在末世生活了快两年的Alpha说怕恐怖要素乍听起来很像笑话,但欧阳吉是这样的,关于有真实面目的亡灵鬼怪之类唬小孩型的鬼故事可以听得毫无波澜,哪怕女鬼被描述得再丑陋吓人;但要是有谁绘声绘色地描绘起某些完全反逻辑、超自然的现象,她就会捂上耳朵大声叫停。
所以面对尽管诡异但形象清晰、行动规律也有迹可循的恶灵,她最多只是因难以对付、有可能被杀死的危险而紧张慌乱,而这种慌乱自从她得到白玄莫送的破魔弓后也消失了大半,躲在山里生活的日子里,比起恶灵她更担心遇到杀人越货的强盗。换句话说,她是那种容易被冷不丁的意外吓一跳,但一旦发现背后的原因,就自然会冷静下来的理性派。
理性派不怕招惹上亡灵被诅咒,也不怕阴谋家要毁灭世界;只怕莫名奇妙、毫无缘由的颠覆。
比如此时连恶灵也消失不见、方向都被颠倒了的反常识状况,才是真正把她吓到了。
白玄夕及时停步,听着小Alpha快哭了似的声音,默默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上前一步将比自己矮小一截的女孩半纳入怀里。
“敌人的小把戏罢了。”她低头轻声却坚定地附在欧阳吉耳边说,“不论发生什么,我会护好你,放心。”
淡淡的月桂清香飘入鼻腔,理智被拉回识海,欧阳吉微仰起下巴,轻易对上了对方温和的目光,狂飙的肾上腺素慢慢平复。
不过浅浅交织的呼吸似乎也提醒她,两人现在凑得太近了点,几乎是只要白玄夕再一低头,或者她往前一凑,嘴唇就能互相碰到一起的距离。
“呼——哈——”是以理性完全恢复后欧阳吉就后退一步,与Omega保持距离,闭眼不无夸张地做了个深呼吸,将杂念和吐息打包抛出身体,重新认真地望向对方,“桐安公路应该在过路站的东北方,我们现在脚下就是桐安公路,正常情况下理当在东边。”
白玄夕不动声色地勾勾指头,摸了摸还被塞在自己手心的欧阳吉的手指:“但我们明明是在往西边走。”
“我记得这个岔路在我们坐车往过路站来的路上,是没有的。所以也排除是王先生记错桐安公路入口、这条路本来就在西边的可能性。”欧阳吉抬起左手捏住下巴,“两条路被‘嫁接’了。”
“不止。”白玄夕侧退半步转向过路站的方向看了看,回头,“那东西现在在西南边。”
欧阳吉一呆:“它终于动了?”
白玄夕摇头:“说来奇怪……在往西走的时候,我没有特别感觉到它有移动的迹象,但是我们和它的距离好像‘没有越来越远’。”
“但现在它的方位换了——恐怕你也没觉得它离我们‘越来越近’吧?”欧阳吉倒抽了口凉气,捏捏蹙起的眉头,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嗯。”白玄夕点头,“我们像在绕着它走。”
“所以这条路是个圈?这也是‘修罗异能’吗,歪曲空间?”
“我不知道。先回过路站看看。”
言外之意外边的道路变得十分异样,过路站也未必不受影响。若是这般……
一路上白玄夕都没松开欧阳吉的手,也许是警惕周围的环境,或是分了神去观察环境变化,她有意放慢了步调,保持着和欧阳吉一步之遥的距离,余光范围内也能瞥到后者的存在。
只是在笼罩着过路站的透明半球体结界前,她才后退半步,松手,在欧阳吉身后凭空划了下手臂,湛蓝的灵力光就伴随着撕开空气的声音闪电般爆现,凝作一把刃直而窄的长刀握在手中。
“怎么了!”欧阳吉被她忽然召唤灵器搞得一惊一乍,“咔哒”端枪开保险上膛,环视四周。
她迅敏而紧张的反应看得白玄夕不由得低笑了声:“目前没事,只是先做个准备怕有变故。”
虽然知道是乌龙,瘦弱的人类姑娘也没有把武器放下,只是面上斜了她一眼:“吓我一跳。”
白玄夕看着她挨近自己的发顶,翘翘嘴角,没说什么。
调换一前一后方位地进入结界,两人先是大致绕整个过路站转了一圈,直到白玄夕摇头确定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灵力变动,才最后回到杂货店去。
但欧阳吉一踏进门槛,抬头一看就惊了。
她唰一下脸色惨白,失声叫道:“这不可能!”
“什么?”白玄夕立刻提刀上来将她护在身后。
但眼前依旧是东西摆得零零散散的几排货架,侧面的柜台上还放着中午吃泡面用过、沾上油渍的抽纸盒,斜对着杂货店门口货架的摄像头下的红色指示灯还在一闪一闪地工作;一切同两人离开前别无二致。
唯一有变化的只在被挂在柜台后墙壁上的钟表。
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刚过两点半,秒针哒、哒、哒地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分针还贴在最下方加粗的数字符上依依不舍。
“怎么可能才两点半!”欧阳吉摸出兜里的电子表,浑身发抖。
白玄夕瞟了一眼随着她的手腕翻出正面的电子表,也一时愣了。
欧阳吉出门携带的电子表上显示着三点二十三分。她们出去回来已过一个小时。
白玄夕甩手收起灵器,拉住把电子表扔到柜台上的那只颤抖的手,沉声问:“这两只表在我们出门前的时间显示得一致么?”
“一样的。想着计时间,我专门确认过。”欧阳吉开口即答。
因为在末世里没有结界的保护,户外活动实在是很危险的事情,特别是入夜以后。在山里生活而模糊了具体时间的日子里,欧阳吉也对观察天色特别上心,绝不敢晚上出门。
这次说好出来调查情况也是一样,她们不可能在外边晃悠到入夜。正好到过路站的第二天,欧阳吉就在储物间里找到了一只可能是被前主人落下的电子表,开始电子表上的时间不准,她拿它和杂货店柜台上的钟才对了时间调整过,而且这两天已经确认了两只表走的速度几乎一致,没有问题。
而且不管这只电子表准不准,两人也自觉在外逗留的时间绝不可能才过一刻钟。但若要说墙上那只钟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在她们刚离开时停过,现在又开始走……这也未免太巧了些吧?
欧阳吉又做了两个深呼吸平复心情,而后捡回电子表,转向白玄夕:“我想做个实验,一个人留在这里看着这面钟,一个人拿着这只表到结界外站上三分钟,再回来对比一下时间。”
“分头行动太危险。”没想到白玄夕当即驳回。
“就三分钟!不然一分钟吧,半分钟也行,不用多久,能确定时间是否有变化就够了。”
白玄夕看着她:“不行,还是危险。光是从杂货店到垂直距离的结界边缘也要走一两分钟,如果我是埋伏在附近的敌人,利用这个空当立刻刺杀掉落单的你,足够了。更何况我们还不知道这到底是个怎样的‘把戏’。”
欧阳吉摁摁额角:“是不是还要再仔细搜一下店里面……等等,你不是能感知到活物和恶灵的动静;附近有埋伏吗?”
“没有。我在储物间设的感应结界没有任何灵力变动。”
“那不就好了!”欧阳吉一拍台面,“弄清时间问题,也有助于确认我们现在的处境啊。”
“还是很危险。”白玄夕面不改色,“我不精妖怪的灵力御术更不通人类的影法,也没有什么好的影法材料,随手粗制滥造的灵力结界本来就很脆弱。虽说有过路站外的这层防护结界在,利用它的脆弱来捕捉我这种等级及以下的灵力操纵者的动静,是足够了;可倘若对方是精通灵力操纵的超高手,也可能越过这两层结界,直接做些我都一时察觉不出的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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