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还未忘记,这是皇帝精心算计下的结合。
“太后说的是,宁祺定当谨遵教诲,不与玄王殿下离了心。”不管是他,或是骆玄策,若有其中一人离心而去,对方定是痛不欲生。
这种苦,在辈子就尝得不能再够了。
“嗯,如此甚好,阿策不在皇城,若有人欺了你,可进宫来说与哀家听,哀家自会为你主持公道。”太后威严之语落在众臣耳朵里,不由得悄悄打探了一眼宁祺,那个弱不禁风的宁五,到底有什么本事,令得太后温言教导,还给了他这么大的护身符?
宁祺也微微诧异,在他记忆里,这位太后素来不过问皇子之事,如今突然给他庇护,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是单纯感念骆玄策在外征战?也不对,骆玄策上战场也非一年两年,要真是因为这,早十八年就关心了。
亦或只是寻常母性泛滥?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儿臣记住了,多谢太后。”
命案
接下来便是长公主,四皇子五皇子献礼。
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在他们眼里,贵,就是最好的。
“请六皇子献礼——”
宁祺饮茶的手微微一顿,唇边绽放出一个浅笑,一旁的陌十七却看得毛骨悚然。
这是……有人要遭殃了吗?
骆向端起身,对着太后行了礼,右手一挥,两个壮汉抬着一个木盒进来,光那盒子,就是价值不菲的楠木。
这样的派头,倒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谁都知道,这六皇子是朝中最有望坐上皇位的人选之一,也有不少大臣暗中投靠了骆玄策,奉他为主。
木盒被打开,一尊玉佛出现在众人眼前,这玉佛约莫半人高,通体泛着紫色玉光,最奇妙的是,这玉佛面相竟神似太后!
众人这才看出其中深意。
太后本就礼佛,这尊玉佛,寓意不可谓不深沉。
朝臣惊奇,纷纷夸赞六皇子聪慧有孝心。
就连太后,都微微眯了眼睛,看得出这礼极其合乎心意。
“皇儿恭祝皇奶奶得心所愿,取得大道!”
太后打量了眼跪在地上的骆向端,眼色到底柔和了几分。她素来不喜这六皇子,面上八面玲珑,心里黑得跟墨汁一般,她在后宫斗了这么多年,又怎会窥不破勃勃野心呢?
“端儿快起,这玉瞧着便不是凡物,倒是费心了。”
“能让皇奶奶开心便是我的福分。”太后淡笑。
“皇奶奶,这回可巧了。”
正欲再说些什么展现自己,却被人打断了,骆向端不悦望去,打断他的人是七皇子骆子瑞,这人出现得有些突兀,给骆玄策极大威胁感,似乎隐隐升起某种不安,随即又被压下去,他骆向端怕过谁呢?
“哦?子瑞,何事值得你这般失措?”皇上捧着茶,似乎心情颇好。
“回父皇,您说巧不巧,我与皇兄的礼竟想到了一处,当真妙不可言。”骆子瑞说完,对骆向端露出一抹极其夸张的笑意。
骆向端听得此言,神色一僵,瞬间明白这是被人摆了一道,说不得还是眼前这个一脸笑面虎的皇弟。
“真有这等奇事?呈上来给朕瞧瞧。”
“是,父皇。”
不多时,四人抬着一个金盒子进来,那盒子颜色纯正,直晃了朝臣之眼,一眼便知道是真正的金物。
四人合力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尊金佛,而面相,不出意外神似太后!
朝臣开始躁动起来,这一紫一金两尊大小相差不大的玉佛摆在一处,那等震撼却是无法形容。
“哀家瞧着甚是欢喜,两位皇儿有心了。”太后起身,向堂下走来,最终停在两尊佛像之前,伸手去摸了摸金佛,又转而去轻抚那奇异的玉佛,触手温润,光滑细腻,倒是养人的好玉,瞧得出是用了心的。
入手的触感极好,惹得太后不自觉留连了一番,正欲打算松手,却眼尖发现一道裂缝,眉心一跳,立刻想张口让人抬下去,省得让人瞧了闹笑话。
谁知,当着她的面,那玉的裂缝越来越大,如蛛网一般扩散至通身,毫无停留之势。
太后就眼睁睁瞧着裂缝愈发不可收拾。
下一瞬,上好的紫玉就这么生生爆散开来,洒了一地浅紫的碎玉。
碎玉落在地上,那声音当是好听极了。
可在场除了宁祺,怕是没人有闲心去在意落玉之音了。
只见众人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下一瞬就会被迁怒到头上。
皇后面色难看,怎么说都是养在他膝下的皇子,如今这事,众目睽睽,怕是不好解决了。
“好大的胆子!”皇帝怒得摔了酒盏,众人更是瑟缩起来,不敢犯了天子之威。
太后面色冷寒的站在一地碎玉之前。
而骆向端早已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直到被皇帝一声怒斥,他方才回过神来,慌忙跪去地上,“皇奶奶,儿臣不知何故如此,定是有人陷害儿臣。”
“你说有人要陷害你,这礼都经了谁的手?”
“儿臣……”这下骆向端失了言语,这礼,除了他的手下,确实没人接触过,现在看来,确实是有理说不清,不过就这么担下这罪名,往后要名正言顺争夺那个位子,怕是不可能了。
“这礼是儿臣暗中筹备,经手之人少之又少,请父皇恩准,儿臣定会找出愚弄儿臣的真凶。”
“六皇兄这话好生矛盾,既是自己人筹的礼,莫不是皇兄御下不严,出了乱子?”骆子瑞毫无负担的落井下石,再给骆向端扣上御下无能的帽子。
就在月前,他收到了一封密信,信上所述骆向端所备之礼,起先还以为是陷阱,不过信上说那人会解决好一切,只需他找一尊金佛献给太后。
暗中调查之后,骆子瑞还是遵了信上之举,反正他毫无损失,何乐不为?
对于皇室之人来说,御下不严是一种无能的表现,为君者,外可定邦对敌,内可谋略御下。如今这一出,众人自然会知道骆向端御下无能,再站队,也得忧虑几番。
骆向端牙冠咬出了血,在心里狠狠记了骆子瑞一笔,往后最好不要落到他手里,“儿臣有错,定会给皇奶奶一个交代。”
比起戏耍太后的罪名,显然御下不严之罪更容易一些。
“皇奶奶别生气,我这尊金佛坚固异常,去年便差人打磨,整整磨了一年,皇奶奶不用担心,没了皇兄的,还有儿臣的呢。”骆子瑞的话,看似是帮骆向端解了围,实则急不可耐的表现自己。
不过,在这种场合,也算是缓解了气氛。
太后点点头,重新坐回高位,只是面色却始终未见转暖。
皇帝见此,冷哼一声,“六皇子御下不严冲撞太后,罚俸一年。”
骆向端跪下谢恩,面如锅底回了席位,再不发一言。
后来几位皇子公主战战兢兢献了礼,不敢说多余的话,生怕招了杀身之祸。
宴席接近尾声,众人迫不及待想逃离这个地方。
“散宴——”林公公一声长长唱和,众人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一身材略有些魁梧的宫女扔了托盘,亮出锋利匕首,直刺太子。
太子却是反应过来,拉了身旁一个宫女挡了,那宫女立即惨叫出声,这般变故吸引了在场之人的注意。
侍卫反应极快,马上制住了那行凶的宫女,一波兵荒马乱随即尘埃落定。
太后寿宴见了血,这事了不得,也不可能善了。
皇帝震怒,传来大理寺扣住了所有朝臣,将那行凶的宫女带到大殿之上,为正视听,皇帝让所有朝臣一道观审,不料却是肠子都悔青了。
那魁梧宫女见刺杀未遂,便猛然跪地,高声道:“草民有冤,求皇上做主。”
众人这才明白这宫女并非宫女,而是男子。
皇帝冷笑:“私入皇宫,对太子行凶,你倒是说说有何冤屈能抵了你这死罪?”
“草民周成本是东城药铺的伙计,父母早亡,只余幼妹与我相依为命,岂料太子这个伪君子对小妹的动了心思,设计将小妹骗入太子府。小妹原以为能在太子府当差,欣喜去了,岂料整整一年没信,草民差人打听,却没人听过小妹,直到有一日……”说到这里,那男人停顿几息,满含恨意的盯着人群中受惊不小的太子。
“直到有一日,义庄当差的兄弟接到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认出了那护身符是小妹的贴身之物,草民这才确定,小妹被太子虐待致死,小妹她才十五啊……”
那男人许是想到了幼妹死时的惨状,一张脸惨白绝望,眼泪不适宜布满脸颊。
“荒唐,太子自幼良善,怎会做下这等荒唐之事,说,是谁指使你陷害太子?”毕竟是自己的儿子,皇后也顾不上失礼,先为儿子辩解。
只是,众人却是听得出,皇后的中气,似乎也不那么足,只是仗着皇后威严强撑。
“都给朕闭嘴!来人,给朕好好查,朕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陷害太子。”
皇帝昏庸易怒,却也顾及皇家颜面,只是这一次,没来由的,众人只觉得这位最受宠的太子殿下,只怕真要露出良善之后的真面目了。
此时夜色已深,太后被锦公主搀扶着回了太晨宫,但皇帝却没有放众人休憩的意思,显然是打算今夜里处理好一切,朝臣家眷有怨不敢言。
大理寺毕竟是大骆皇朝着重培养的国部,办事效率极快。
不过一个时辰功夫,就将所述相关证人尽数提到宫内,顺道还抓了太子府妃妾管家前来问询。
那行凶男子一瞧见太子府管家,瞬时红了眼,“是你,原来你是太子府的人,是你害了我小妹!皇上,就是这个管家,他到药铺陷害小妹抓的药吃坏了身子,要小妹亲自去照顾他家公子,否则就要报官……”
大理寺卿道:“回皇上,这位所言俱是实情,医馆及路人可作证。”
众人哗然,这大理寺卿为官清廉,多少冤案在他手里平反,这话出自他口,众人便信了八分。
管家刷一下白了脸,争辩道:“回皇上,确有其事,但药铺之药确实伤了太子身体,老奴只不过是讨个公道。”
“皇上,这是医馆问诊及药方抓取记录,从医馆搜取而来,可差太医一验便知。”
太医匆忙赶来,查验无误。
“好大的狗胆,竟敢戏耍朕,来人,将这狗奴才压下去,给我好好问。”
老管家一听这话,顿时摊在地上,随即哆哆嗦嗦道:“不关老奴的事,是太子殿下,是他看上了药铺女药童,让老奴将她弄入府中,老奴也没想过太子殿下竟会将人弄死,不关我的事……”
至此,真相大白。
众人都没想到会这般容易,原以为至少要折腾到天明。
“狗奴才,你血口喷人!”
“太子殿下,人是你弄死的,关我何事?”
殿上吵得不可开交,朝臣默默看着皇家闹剧,不敢随便发一言。
“传朕旨意,太子失德,废去太子之位,罪民周成,行刺太子,明日处死。”
宁祺静静听着,瞥了眼御史中丞,那御史中丞接到宁祺暗示,随即上前道:“皇上,这周成念妹心切,虽冒犯皇家威严,却也幸未造成不可挽回之势,如今边关强敌来犯,不若将之充入军队,上阵杀敌,也好将功折罪。”
这番话令众人陷入沉默。
须臾,宁相上前道:“皇上,臣觉得此法可行。”
沉吟片刻,皇帝道:“准。”
把酒
谁也想不到,太后寿诞,竟成了皇家最大的笑话。
宁祺一手策划了这场闹剧,无人怀疑到他身上。
他先是诱导骆向端用紫玉雕刻太后画像,而后密信通知骆子瑞,再派人神不知鬼不觉在紫玉里加了些东西,使紫玉遇温裂散。
而周成刺杀太子的戏码,却是他亲手设计。
原本不用到如此决绝的地步,一个蠢货而已,还不值得他费尽心思拉下马,自然会被后来者淘汰。
可关键在于,太子,他欺辱骆玄策。
在宁祺这里,骆玄策是他赖以生存的信仰,若有人试图诋毁,就得尝尝他的手段。
“公子,夜已深了。”陌十七驱着马车,四周除了车轱辘声,再无其他。
因为皇帝最后留了皇家训话,宁祺出宫门时,朝臣家眷早已悉数离去。
“去情阁吧,料想今夜亦是不眠。”宁祺闷着声,有些低落。
他想骆玄策了。
是那种非见不可的想,想见到他,能轻抚他的眉眼,能热烈扎入他的怀抱,肆意感受他的温度。
他必须想办法,尽快到他身边去。
在这种入骨思念侵蚀下,注定是不眠之夜,索性去寻扶风,也好早做打算。
情阁还燃着烛火,偌大楼阁,夜里瞧着金碧辉煌,甚至还有三两行人面带贪婪往里入。
人世间倒是千奇百怪,家里的不如路边的,路边的不如貌美的,他们总能自寻乐子,面上如沐春风哄了人开心,转眼就忘了昨日相拥而眠时发过的毒誓。
依旧寻欢。
于他而言,细致到每根头发丝都填满骆玄策,不可能再放下其他人了。
他从来都知道,一个人的牵挂只此一份,若是分给了别人,就不干净了。
马车停在离情阁不远的巷子里,宁祺带了斗笠便下马车,吩咐陌十七驾车回府,小心被人跟踪。
迎着月色穿过昏暗小巷,金碧辉煌的情阁大门还敞开着,迎接着夜里的寻欢人。
也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少女子独守空房以泪洗面。
堂里的伙计神采奕奕,想来是习惯了深夜喧闹。
有两人喝醉了酒,贱笑着朝宁祺走来,就在一双手快抓到宁祺时,隔空一道强劲气流迎面而来,下一瞬,两人滚在地上,哀嚎不止。
猩红血液渗透开来,手腕上明晃晃的金筷子,竟是被刺穿了。
宁祺抬眸,三楼廊椅上,正斜倚着一抹红衣,右手搭着一把折扇,左手支着下巴,慵懒绝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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