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叔,将这两人扔出去,此后不得踏入情阁半步。”美人,连声音也这般动人。
宁祺轻轻一笑,正欲举步上楼,却听扶风道:“去后院罢。”
话落,身形一闪,飘然到宁祺跟前,宁祺颔首,二人一齐朝后院去。
“怎这时候来了?今夜不顺?”
宁祺摇摇头,一想带着斗笠,便又开口:“顺利,太子和骆向端都栽了,废太子令清晨就会昭告天下,至于骆子瑞,今夜最大赢家就是他,自然会有人觉得他从中作梗,届时差人放出些消息,让他们狗咬狗吧。”
“既如此,何事令你如此不喜?莫不是想起玄王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扶风发现二人性格相当合得来,倒像天生就该是朋友一般,所以就越发亲近,连这等隐私问题都可拿来互相取笑。
这下被猜中了心思,宁祺不说话了,惹得扶风一阵捧腹:“真的栽了?”
“早栽了。”
庭院里,扶风今日例外取了一壶酒,往常二人相聚,却只饮清茶。
按照扶风的说法,酒场流连多许,能遇上个清茶相谈的,从来少之又少。
酒香四溢间,宁祺浅尝一口,望着扶风,“难道你就不会心生思念?”
扶风笑了,院子里的花突然失了颜色,“念啊,两年了。”
“你们当年……咳,是怎么相识的?”宁祺对这个可是相当好奇,奈何之前不好发问,如今越发深入交往,倒是更加好奇。
哪知一向没脸没皮,玩笑漫天的扶风竟红了耳尖,宁祺一阵啧啧称奇。
“当年焰国太子查到我在大骆的蛛丝马迹,顺着线索找到了我,与他们交手时不慎中了情毒,本打算关起门来运功逼退,岂料那毒太过霸道,恰好此时,有人闯了进来,我便失了理智,将人给……”
交代完这段隐秘往事,扶风脸已经彻底红了。
即将入喉的酒,被生生喷了出来,这惊天内幕惊得宁祺呛了酒,喉咙火辣辣的疼。
太他妈刺激了!
肖翼那不可一世的坏东西,竟然是被压的那个!
心底那点不平好似被无声抚平了。
大概……是肖翼倒霉了?
“……咳,我也是后来才知,肖翼那时与人打赌。”扶风颇有些尴尬,毕竟是强迫了人家。
沉吟片刻,宁祺突然笑道:“这么说来,扶风大哥也不知肖翼的心思,直放人去了边关?”
按照骆玄策的说法,扶风当时追求过肖翼一段时日,似乎阵仗还不小。
扶风显然也想到了那段黑历史,轻咳一声:“他不愿,不可强求。”
“扶风大哥怎知,强扭的瓜,它就不甜了呢?”宁祺重新斟了酒,轻嗅着陈酿之韵,“况且肖翼是个一根筋的,说不定根本不知晓感情为何物,依我看,他还是在乎的,否则也不会放弃皇城唾手可得的高位,跑到边关去,这也不是另一种在意吗?”
扶风若有所思,随即浅浅笑起来:“子钦当真是个妙人。”
“我打算下月中旬赴边关,扶风大哥提前做些准备。”
“怎提前了这么久?之前不是说时机还未到,需再等两月……”忽地,扶风停住了话头,一脸好笑的看着宁祺耳尖绯红,将烈酒当做茶水狠狠灌下去。
这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是思念那人心切,迫不及待要寻着去了。
“子钦,那是百年的桂花陈酿……”
“哦……什么?!”宁祺急忙放下了酒杯,他天生对酒无感,闻着酒味大概就能醉了,如今竟灌了一整杯!
趁着意识还有些清醒,宁祺忙道:“虽然一月时间有些仓促,不过我会尽快安排好,军粮的事还需扶风大哥多费心,骆向端既找了焰国之人,这将计就计得使顺了,让焰国太子也掉层皮。”
“是该如此。”
宁祺眼前微微重影:“得想个办法让皇帝同意我去边关……”
“好了子钦,现在去休息,交给我。”扶风说完,正要起身去扶宁祺,却发现宁祺已然趴在桌上,呼吸清浅规律,显然是醉了。
“少主,您真的要去边关?这人可信吗?他父亲可是大骆丞相,若是捉了少主换取利益……不若现在就让老奴解决了他。”一位约莫四十的男子从暗处走出来,眼神阴鸷,似暗处蛰伏的毒蛇。
听得此言,扶风望向醉在桌上的宁祺,原先瓷白的肌肤染上了浅红,不知道骆玄策那厮,有没有见过这样的美景。
再收回视线,扶风眸子像染了血,周身泛着恐怖杀意,“从前如何,我不过问,但宁祺是一个例外,我拿他当弟弟,若他有不测,长老们可保不住你。”
从前有许多人因各种各样的理由接近他,但大多是想一睹他的容貌,被李风私下处置了,他也没放在心上。自十岁变故之后,他就很少那么在意一个人,因为隔着皮,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朝着他背后来一刀。
如果这人是宁祺,他想赌一次,并且他有自信,这一次,他一定会嬴。
因为宁祺与那些人,都不一样。
“李老,不要觉得自己能掌控我,不要忘了,上一个胆敢如此的人,还是你亲自处置的。”
李风面色阴沉,缓缓低下头,“是老奴越矩了。”
扶风没再搭理他,起身越过,弯腰抱起宁祺,足间一点便跃出了院子,许是秋末的冷风有些凉,宁祺缩了缩肩。
月末,边关战事骤然紧张起来,原本被逼退的边夷再次卷土重来,于北境大漠展开生死一战,因对方战术变化多端,这一仗打得异常艰辛,所幸最后险险胜利,大骆军队也折了不少兵马。
冬月初,大骆江山即将破碎,被边夷及列国瓜分的流言兴起,流传于民间。
钦天监亦算出灾星降临大骆朝皇土境内,乃是大凶之兆,弄不好真的会有国破的危险。
一时间百姓惊恐不已,大肆准备搬离皇城,避免祸事。
景鸿帝震怒,令钦天监务必要找出救治法子,否则皇城一破,就拿这些人去祭城。
钦天监日夜不眠不休,终于在十日之后算出此劫解决之法。
此人命格极贵,生辰八字克边夷蛮人,若将其派往北境助阵,或许会有转机。
而此人,便是玄王妃宁祺。
隔日,林公公就带着圣旨到王府,并大肆称赞宁祺,宁祺再度表演了一番心如死灰,之后,林公公面带笑意离去。
宁祺则弯了眉眼。
一夜之间,皇城玄王妃是福星降世,且即将远赴边关保佑战士的公告贴满皇城大街小巷,阻止了百姓恐慌。
宁祺对此一概不知,秘密将自家侍卫与扶风调换之后,便王边关而去。
每行一步,都要离心念之人近一些。
想你
此去边关,路途遥远。
宁祺一路拖着思念,从繁华皇都路过平民百姓,到种田庄稼村落,再到流民饥荒,见过皇城不见尽头的街市,也路过高山泥沼,最后踏进大漠满目的黄沙。
这片土地埋着历代将士白骨鲜血,多少将军鞠躬尽瘁,多少将士踏入鬼门关。
承载思念,掩埋死亡。
历经二十日跋涉,终是到了北境边关。
大漠驿站。
思念随着长时间的跋涉愈发深沉,宁祺原想今日便能到军营,岂料到了官家驿站,却被告知今晚会有沙尘暴,不可进入大漠,只能静待黄沙散去。
宁祺心急,连小六也劝不了自家公子,倒是扶风越靠近边关就愈发沉稳,三言两语便将人安抚下来。
好在天公作美,也不想拦了有情人相聚之路,翌日便放了晴。
此时已入冬许多时日,北境的风刮过千万里雪峰,裹来寒风凛冽,哪怕大漠里艳阳高照,身穿狐裘,宁祺依旧冷的发抖。
他没有武力护身,这大漠的冷寒并不待他友好,像裹了刀子划过肌肤。
从来没人告诉他,大漠会这么冷。
他实在心疼他的将军。
大漠连年战争,黄沙山丘早已被硬生生走出一条官道来,可以继续搭乘马车,一行浩浩汤汤,从清晨走到日落,便远远听见了将士们热情高涨的大喝声。
再走进些,连绵数里不见尽头的帐篷出现在眼前。
此时,帅帐之内,骆玄策正被疯狂打扰。
“大帅,听闻今日皇城派来送粮的人会赶到,怎都黄昏了还未见到?莫不是你老爹坑完皇城又来坑咱们了?这下可完犊子了,老子几年没见过皇都人了。”长椅上,青年比骆玄策稍大两岁的模样,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了一根狗尾巴草。
“……”
“骆玄策,你怎么不说话?”那青年翻身跃起,窜到桌案边,双手撑上去,紧紧盯着骆玄策。
“你他妈骂的是我老子!没废了你算是对得起这些年的交情了。再说了,皇城是你没胆子回,怂货!”骆玄策一掌将碍事的人推开,继续留恋在兵书里,面不改色。
“谁说我不敢回皇城了……”
骆玄策睨他一眼,不理。
“你不知道扶风那厮有多烦吗?你自个儿待皇城的时候又不是不知道,况且我和他早结下了不共戴天之仇,见面定是好一番你死我活,为了皇城不损失一名花魁,我这不是能躲则躲吗……”青年声音越来越小,显然没多少说服力。
放下兵书,骆玄策挑眉道:“难道不是怕他?”
“小爷怕过谁!”
“肖翼,再没大没小,自己下去领板子。”
这下,肖翼似乎被唬住了,嘀咕道:“又不是第一次了。”
“……”
要不是屡次想出手前,想起眼前这人与他出生入死,为他玩过命,骆玄策是真恨不得拧了他的脖子扔出去,这厮实在吵得烦。
“此次战事结束就给我滚回皇城,”顿了顿,骆玄策眸光一闪,“你也不用再防着扶风,两月前他便说寻到白首之人了,打算与之结定连理,退隐江湖了,这会儿,只怕早成了事。”
肖翼怔住了。
那个一身红衣,风华绝艳无双,会温柔哄着自己,说要许他一世安宁的男人,他与人结亲了。
男人果然是骗子,特别是好看的男人。
他早就知道那厮的话不可信,可是临了,怎么还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和发过的誓言,当真是讨厌至极。
要说他最后悔的事,便是那年与人打赌了,如果不是输了,就不会有后来的事。
骆玄策见突然焉下去的肖翼,神色微动,他瞧得清楚,肖翼脸上的落寞太明显了。
这混账东西,只怕早已动了心了。
正沉默间,有人上前通报,“禀大帅,皇城来人了,请问是否迎接?”
正欲开口让他们将人请进来,肖翼却抢先一步回了:“接啊,怎么不接,老子亲自去迎接,瞧瞧谁有这么大面子。”
说完,也不等骆玄策下令,大刺刺掀了营帐出去,骆玄策摇了摇头,这家伙怕是要去找茬,不过,总晓得分寸,随他去吧。
宁祺与易容的扶风小六坐在马车内,到了地方忍着激动正欲掀开帘子,外头传来一道极嚣张的声音:“哟,哪家的官儿,竟敢让大元帅出来迎接,出来我瞧瞧,没够资格可得挨板子啊。”
这声音张扬又具足够的野性,一听便知来人是肖翼,宁祺果然见扶风僵住了。
随即示意小六放下了欲掀开帘子的手。
须臾,轻笑一声:“扶风大哥,任重道远啊。”
扶风回以一笑,“有子钦在,不是问题。”
这回答成功将宁祺逗笑了。
外头有人想上前解释宁祺的身份,不料被勒令不许说话,否则就要割人舌头,那小厮来自皇城,哪见过这等野人行径,早被吓得白了脸,不敢说话了。
“出来啊,不会被小爷吓尿了吧。”
无论何时,肖翼对宁祺来说都很欠揍,上辈子困在骆玄策身边时就想了好久,如今机会难得,岂有放弃之礼。
宁祺坏笑一声:“扶风大哥,我替你磨磨野性?”
“野猫难驯,子钦切勿伤了手。”
“扶风大哥莫要心疼便好。”说罢,示意小六掀开帘子出去。
“大胆!你是何人,可知马车里的是谁?想挨板子吗?”宁祺再次感叹小六的演技。
妥妥的刁奴啊!
肖翼被逗乐了,“老子堂堂镇北副元帅,谁敢打老子板子。”
“我家姑爷敢啊。”
“嗤!你家姑爷是谁,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这会正不知哪里引来的火气呢,这人算是彻底得罪他肖翼了。
小六也跟着轻嗤一声,“我家姑爷是玄王殿下,这北境的兵马大元帅,怎么,不够资格打你板子吗?”
“我可没听说大元帅娶妻了,这是哪冒出来的山鸡,别是想飞上枝头吧。”
“你……”这还是小六头一回遇着对手,直接被堵住了。
宁祺摇摇头,被他们吵得愈发压不住想见骆玄策的心,只好掀开帘子出来。
宁祺今日一身青衣,发丝随意束起,为绝艳容颜增添了几分魅惑,边关都是汉子,是没见过美人的大老爷们儿,乍一看到宁祺,以为是天仙下了凡。
“乖乖,俺要是平安回了老家,俺要告诉俺娘,俺也是见过仙女的人。”
“蠢货!这是男人,你仔细瞧!”
那人便仔细瞧了,这一看,确实是个男人,还是个雌雄莫辨的男人。
小六默默吐槽:看吧看吧,看姑爷不好好收拾你们!
肖翼也被惊住了,眼前这位小公子的容貌,竟不输扶风,那家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靠!
怎么又想到那登徒子了,该死!
宁祺下了马车,身后还跟了一名小厮,只不过这小厮身形有些高挑,容貌平凡。肖翼不经意与之对视,却是心头狠狠跳了一下,那人的眼神很熟悉,甚至连气质神态都有些熟悉,就是忘了在哪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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