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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光粼粼(近代现代)——冈田君如是说

时间:2021-01-14 10:51:12  作者:冈田君如是说
  这是他曾经的家,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还有他,曾经一起挤在这个小小的家里,过得很快乐,也很幸福。
  这个家现在是他一个人的家了,而他这个唯一的主人,也早已经丢弃了老屋,奔赴往灯红酒绿的现代都市,不再想从前那座石头垒的屋子了。
  他想起什么,往身上匆忙的摸索寻找起来,当然是什么都找不到。
  他连瓶水都没来得及买,又怎么会随身带着老屋的钥匙呢。
  “切。”
  他有些泄气,巴巴地跑回来,却连钥匙都没有,难道要他翻窗户进屋吗?
  一路思绪随海潮起起伏伏,一个小时过得比他想象的快多了。不多会儿,远远就可以看见小山岛。和从前一样,虽然是冬天,但是依然深绿一片,远远的立在海中,除了多了几架风力发电的风车,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去十几年什么样儿,现在还是什么样儿。
  在北方寒冷的城市呆惯了,乍一见这冬日里的郁郁葱葱,反而有些不习惯,明明这里才是他长大的地方。
  随着笛声长长的呜鸣声,船终于靠岸了。
  叶粼混在人群里走下船。上岛的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提着点东西,只有他一个两手空空,揣在兜里,缄默着走在人群中。
  岛上风大,可是并不冷。在北方城市戴得踏实的围巾在这里就显得有点闷热。他一把扯下围巾,在手上缠着。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去买一杯水,他渴得喉咙都要冒烟了。
  码头周边只有灰色的水泥路,上边停着几辆三轮车,一眼望尽,空旷得很,一家店铺都看不见。
  他站在路口踌躇着。这岛虽然不大,但是港口离村子还有一段距离,不算远,走过去二十分钟左右。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但毕竟已经离开有七八年了,走的时候这附近都还是土砂碎石的土路,现在都铺了大片大片的水泥,变得陌生起来。
  总之随便走走好了。
  他迈开步子,信步而行。在港口的小摊贩那里买了一瓶水,灌了几口解了燃眉之渴,剩下半瓶拿两只手指勾着,一边走,一边在身旁晃悠。
  没走几步,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掏出来一看,是同事。
  他犹豫了一下,抑制住了想要一把挂掉的心情,摁下了接听键。
  “喂。”
  对方的声音传过来,和平时一样冷漠,不过他能听出来按捺着的不耐。
  叶粼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光是听到这样冷漠的声音,他的心就忍不住收缩了一下。
  他近来变得很怕人,也很怕别人的不耐烦。但是为了维持与现实的联系,不得不忍耐。
  “喂叶粼,你在哪里?”
  “我....”他傻子一样的环顾四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的材料还没有交,就差你了。”
  对方语气已然有些不善。
  叶粼默了一瞬,尽可能想要坦然些,但话出口还是有些磕绊。
  “我、我知道。”
  “你知道?都是因为你,我们组这个月的绩效又没了,你就这样腆着脸说一句你知道?”
  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却无论如何无法无动于衷。
  前两年开始他就发觉了,他并不适合现在的公司。
  不论是人际还是工作。
  不论怎样说服自己,都无法认同现在这份工作的价值,不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喜欢上自己每天累死累活要干的事情,不论怎样加班,也总有这样那样的纰漏。
  被嘲笑过天真,有几个人能喜欢自己的工作,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
  他也想这样人云亦云的说服自己,可是不行。
  有的人可以几十年如一日的干着自己不喜欢的事,他不行。
  长久的压抑中,这种不喜欢慢慢演变成了厌恶,他由衷地厌恶着在这里所做的事,所见到的人,然而最为厌恶的,是无法逃开的自己。
  电话那头尖锐的抱怨起来,在重重叠叠的诘骂中,叶粼的心一路下坠,表情也越来越冷。
  “总之下午两点之前,必须把材料交上来,这是最后期限。听见了吗?”
  叶粼没有出声。
  “喂!人呢!”
  “我不回去了。”
  他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对方明显有些愣住了,像是没听懂。
  “我要辞职。”
  那边传来一声嗤笑,相当不屑的样子。
  “演这套给谁看?总之下午两点前,不出现后果自负。”
  对方像是威胁似的,撂了句狠话,吧嗒一下子挂了线。
  电话里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连这微不足道的声音都让叶粼觉得发冷,他觉得自己可能哪里出问题了。
  脑袋又疼起来,从昨晚开始就空空如也的胃的疼痛也在此时发作。
  好难受。
  难受到站都有些站不稳,心底却又升起一股自残般的快感。
  他并不急于去买些药,或者是吃的。只是醉酒一般挪开已然沉重的步子,一边感受着越来越明显的疼痛。
  他原先走在一眼望不到头的环岛小道上,身体上的疼痛使他的心先开始松动,放弃了不知要走到何时的散步道,胡乱踏进旁边的草坡。
  草坡略有些高度,使他不得不手脚并用,歪七扭八的爬上去。一旦身子弯下来,眼前也一下子暗下来,他感觉自己像只剩下百分十电量的擦不亮的手机屏幕,但意识还不肯离去。他一边蹒跚到几乎跌倒,却一边吊着最后一点意识,不肯晕过去。
  放任自己坠下去,坠下去。一边下落,一边擦亮眼睛想要看清楚身周的黑暗。
  在无数个疲惫的夜晚,终于关掉办公室的电脑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家时,他其实在心里暗暗期待着崩溃的临界点到来,他隐隐觉得,就那样毁灭掉,也比现在这样无望地消磨着生命好。
  那个临界点来得悄无声息。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被连日的加班搞得晕头转向,或许是回家路上的风太冷,吹得他头疼,光是顾着把脸埋在围巾里,躲着刀子一样刺在脸上的寒风,就已经用掉他全部的精力。
  举步维艰地走回家,脑袋里什么都转不动了,他只想不顾一切地钻进被窝里,把脑袋埋到最深处,闭上眼睛来一场深深的睡眠。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知道这个愿望也落空了。
  一股郁结一夜的烟味充溢,比前一天要更浓一些。这次还混杂了冷掉的食物残渣的味道,在推开门的一瞬间扑了出来,让他立刻就想吐出来。
  所幸胃里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吐。
  他侧过头用手臂挡住口鼻,胃有些难受。
  屋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有橘色的夜灯寂寞的亮着。地上一片狼藉,散落的衣服,乱踢的鞋子,纸屑,还有烟头直接擦在地上划出的黑色划痕。
  他没有脱鞋就跨进屋,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上,刺耳难听。
  屋里没有人的气息,室友大概出去了。现在的室友属于夜行生物,主要活动时间在下午两点到凌晨,有时出门,有时在家。两人的作息完美错开,一周里也见不着几面。
  叶粼心里有一股怒气在突突往上,他不是十分外放的人,不会主动和人起冲突,但是如果室友在这儿的话,他说不定会扯破平日里客客气气的脸皮,和他不管不顾的大吵一架。
  但是没有人,没有人分享他的喜悦,没有人知道他的疲倦,连他的怒气都只有自己消化。他站在客厅中央,突然觉得很孤单,很难过。
  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透凉的,咕嘟咕嘟一饮而尽,为只能这样平复心情的自己感到悲哀。
  再怎么悲哀也无济于事,心里的难过加重了身体上的难过,冷风吹过的脑袋愈发疼了起来。
  他其实不怎么讨厌头疼。
  疼是一回事,但是却有一股自虐般的快感。好像□□上越是疼,心里反而越是爽快。只有头疼的时候,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喊疼,再怎么样皱紧眉头,再怎么样失态地蜷缩成一团也是理所当然,光明正大。
  头疼给了他这种特权。
  疼痛压迫着他,无法控制行进的方向。他像一个醉酒的人,看不清眼前的路,歪歪斜斜蹒跚的走进自己的房间,扶不住门,摸索着抓住门把,用力往后一甩,“呯”的一声,突兀的响在死寂的夜晚。
  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可以不管不顾,近乎粗暴地扯下围巾,囫囵地拽下外套和毛衣,手腕上失去了气力,衣物就这样从手中滑落,以怎样的姿态铺在地上,他也管不着了,几乎是匍匐着爬进了被窝。
  眼皮压下来的瞬间,他几乎立刻失去了知觉,昏迷一般的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耳边节奏强劲的音乐渐渐清晰了起来,几乎要冲破并不舒服的梦境,擂鼓一般敲击着他的脑袋。
  他像困在冰面底下的人,感到呼吸困难,当他终于大口喘息着睁开眼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无比强烈,像是要冲破胸腔,跳得很快。他以前听人说过,心跳太快的生物,寿命一般都很短,他躺在床上,静静听着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好像那就是自己流逝掉的生命。
  迷迷糊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隐秘的笑声和说话声随着音乐传过来,应该是凌晨归来的室友,伴随着坚硬的鞋底踏在地板上踩着舞步的声音。那薄薄一扇门板挡不住外边的声音和光,从缝隙里漏进来,使他逃无可逃,无处遁形。
  他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可能又摔下去。因为意识的最后,听到了“咚”的一声响,但也可能不是,因为不觉得痛。
  之后的事他就不太清楚了,等再恢复清晰的意识,他已经在去往小山的列车上,被早晨的阳光唤醒,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一场幻觉。
  
 
  ☆、第 4 章
 
  一旦清醒,如潮水般涌过来的,除了痛苦还是痛苦。
  痛苦到他已经可以面无表情地接受,不管是来自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偶尔回想自己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除了无聊还是无聊。
  小时候,还不知道痛苦和无聊为何物的时候,快乐过好一阵子,好像这辈子最快乐的时候都在那时候消耗掉了。
  自从爸妈开始吵架以来,就像灰色幕布刷的一下掉落,幸福的日子就此消失。
  那时候他还是小学生,个子小小的,胆子也很小,一旦爸妈在家里开始吵架,他就像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惊恐地缩在角落里,哭也不敢哭。
  奶奶冲上去劝架的时候,爷爷就会把他的小书包拎上,连包带人往外推,让他去邻居家哥哥那儿做作业,一会儿再接他回来。
  邻居家有一个大他两岁的小孩,叫徐风。因为留级和他在一班上课。
  徐家的爸爸自己有渔船,不常在家,徐家妈妈总是出门打麻将,大多数时候也就徐风自己一个在家。
  叶粼背着小书包,一脸沉重地敲开徐风家的门,他每次都很快给他开了门,然后一脸了然的样子,说一声“进来吧。”
  他们两家离得很近,走出自家的小院就能无缝跨入徐风家的小院,隔壁的打骂声即使在徐风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叶粼总是搬一张靠背椅,把作业本练习本和笔袋满满当当地铺在上头,然后坐在小板凳上端端正正地写作业。
  徐风不是那种认真的学生,叶粼写作业的时候他就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电视剧,剧情好玩是挺好玩的,就是隔壁的吵闹声不时传过来,好不容易沉浸到剧情里边,突然一个激烈的打砸声把徐风吓得一个激灵。隔壁像是动手了,在摔东西。徐风不由自主看向了叶粼那边。
  叶粼背对着他,坐在小门边,窄门敞着,门外是芋头色的夕阳。
  他看见叶粼端端正正耸着的小肩膀很快的抖动了一下,雕像似的定了几秒,然后又强作镇定地继续拿铅笔在本子上写字。
  写着写着,有一道弧线飞快的掉落,滴在本子上。
  叶粼哭了。
  徐风看着他绷紧的身子,咂了一下嘴,扭过头继续看电视。
  叶粼没在他家呆太久,晚饭前他奶奶过来领他回去。
  晚上争吵也没有平息,叶粼却再没过来,可能是他作业写完了吧,徐风想。他无聊地拨着遥控器,直到电视里只剩清冷的晚间新闻。
  第二天他打着哈欠从后门溜进教室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叶粼。
  他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的垃圾堆旁边。
  徐风溜回自己的位子,被老师逮到迟到,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叫到后边去罚站。
  徐风是被骂惯了的,没有什么所谓。从书包里抽出了课本,夹带着一本漫画,拎在手里麻溜的去了教室的最后。
  教室的最后离最后一排不远,他哗啦啦的翻着书页,顺便把夹在里边的漫画也翻开。
  班上的同学开始念课本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爱之物,像琦君笔下的故乡,冯骥才眼中可爱的珍珠鸟。你的心爱之物又是什么呢....”
  稚嫩的童声大朗诵在教室里回荡,徐风享受着教室最后一览众山小的高地,听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脑子里冲撞,眼睛却不由自主朝叶粼那边瞟去。
  他的位子本来不在最后一排,而在正数第二排。徐风看到他的书包文具什么的都好好的在第二排的位子放着,只带了个人和书到了最后一排,大概是犯了什么错被老师罚了吧。徐风来得迟了,觉得自己错过了早读课的好戏。
  不懂为什么,看叶粼倒霉,他一点都不同情。
  他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观众,注视着他的生活,什么也不做,就是离得不远看着。
  徐风比班上大多数同学都要大,两岁。
  这个年龄差距在小学生的眼里简直不得了,徐风是班上个子最高的,也是最不把老师放在眼里的。
  他未必是最捣蛋,最爱惹是生非的学生,但他和老师说话时那股无所谓的气势却是其他小朋友所不能及的。即使面对老师的怒火,他看上去好像收敛了站姿,没有嬉皮笑脸。听是好好的听了,但毫无愧意明显没听进去的样子,让一班的小朋友都为之震惊。
  毕竟小朋友还是把老师的话看做比天还大的年纪。
  传闻徐风是跟着他爸跑了一段时间的渔船,后来才回来上学的。这段不同寻常的经历又让他添上了一丝不好惹的色彩,加上徐风也无心和一群小学生打成一片,因此他多是独来独往。
  趁着老师回过头去写板书的当儿,徐风悄悄的往叶粼那儿挪了挪,朝他后脑勺吹了两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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