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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光粼粼(近代现代)——冈田君如是说

时间:2021-01-14 10:51:12  作者:冈田君如是说
  这栋摇摇欲坠的老房子,是他最后的容身之地。
  叶粼几乎是撞在门上的,他吃力地抬起眼,可能因为低血糖,眼前黑乎乎的,黑暗的尽头是精光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他努力地辨认,眼前才模糊的出现了一把横亘在双开木门前的老式锁,上面布满了铁屑,他一把抓上去,手指间挂满了蜘蛛网。
  房子上着锁,而他没有钥匙。
  叶粼绝望了。
  那股绝望几乎是一瞬间喷涌而出,让他鼻子一酸,眼睛湿了。
  他好久没有哭过了,有时候很难过,眼睛却很干涩。而感受着满手的灰尘和蜘蛛网,干涩已久的双眼却一下子抑制不住地充盈了湿润的泪水。
  他不管不顾地绕到了旁边的窗子外,几乎是拼尽全力撞了上去。
  窗子发出刺耳的噼里啪啦声,玻璃碎一地。叶粼像失去理智的疯子,胡乱的扒拉掉卡在窗框里的碎玻璃,手脚并用,不管不顾地爬了进去。
  屋内很暗,只有一点微弱的天光,但是对叶粼来说刚刚好。
  他都来不及多看一眼暌违已久的家,只裹紧了衣物,和着满室的灰尘,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终于如愿以偿可以不管不顾地陷入昏迷一般的深眠。
  
 
  ☆、第 9 章
 
  徐风的棋牌室一直持续到深夜。
  岛上的生活节奏慢,娱乐活动也不多。光是开在小杂货铺里的一张四方小牌桌就足以消磨掉村民的许许多多个日日夜夜。
  徐风送走最后一拨牌友,才终于合上门板关门打烊。
  杂货铺里有个木质小楼梯,上边有个不大的小空间,徐风就住在那里。
  原来的家现在租出去了,搬空了家具给人当仓库使,因此他也好久不回去了,虽然从杂货铺回家,不过五分钟的路程。
  合上最后一片门板,从小巷子里看,这片路应该是一点儿光亮都没有黑漆漆的了。门里边,本来就昏暗的顶灯也关掉了,只剩下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吊灯,映着人走茶凉、散乱着麻将和瓜皮果屑的小牌桌。
  每天都会迎来的最后收拾时间,徐风静默无言地收拾着桌子,不知怎么的今天有点心神不宁。
  不对,不应该说不知怎的,应该说他心知肚明。
  因为叶粼。
  他想联系他,却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看到他的时候只是惊讶,根本没来得及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知道的不止于此,自从不知道多少年前叶粼去岛外读高中起,他们见面的次数就变得寥寥无几,后来干脆就失去了联系。
  不知道的东西太多,盘桓在心头。然而最让他心神不宁的,是叶粼苍白的脸色。
  叶粼和小时候比起来,变了很多。
  小时候他也寡言,沉默,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但偶一抬眼,总是有一点光亮若隐若现。而今天的他,眼神里只剩下空洞。
  徐风回味着叶粼那幽深而黑暗的眸子,像是从深渊里透出的一双眼睛,令人生寒。
  即便如此,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叶粼。
  终于收拾完了屋子,徐风上楼,如往常一样一歪身子倒在嘎吱作响的窄床上,手枕在脑下。
  他本想如往常一般,洗漱,然后上床,就着昏暗的橘灯发一会儿呆,然后睡觉。
  勉强躺了一会儿,徐风像突然诈尸一般从床上弹起来,顺手勾过椅子上的外套噔噔噔的下了楼。
  走在人影寥寥的大街上,被迎面而来的冷风激了个透心凉,徐风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此时他正身处一片漆黑的街道,前边没有一个人,后边也是。
  岛上一般到了晚上八点,路上就没有人迹了。店铺也关门,一整条长街只有一杆孤零零的路灯,灯盖歪着,灯光灰暗,苟延残喘,只能照亮脚底下一小块沥青路。
  徐风掏出手机,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这里的街道荒凉得有些可怕。
  他突然发神经似的从家里跑出来,因为心里那股不安感细思之下越来越放大,搅得他没法继续没事人似的过一个安稳的夜晚。
  他是为了要找叶粼。
  实际上徐风并不知道他在哪儿,甚至连他是否还在岛上都不知道。“确认一下再回去。”他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却并不知道要去哪里“确认。”
  叶粼的家和他的家一样,如今只是个空壳子,他在这里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如果在岛上过夜的话,只能去村子里唯一的酒店投宿。
  依球酒店虽然名字里带个气派的“酒店”,其实不过是一栋普通陈旧的四层小楼,一二层是酒楼,三四层是客房。
  这两年岛上开始发展旅游业,原本的依球酒楼也就顺势变成了依球酒店。
  酒店招牌上的霓虹灯依旧寂寞的闪耀着,灯筒有些歪斜,有的不亮了,这抹闪烁着的红绿是入夜之后村里唯一的色彩。
  徐风一路跑过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路傻子一样跑着,明明后面没有东西在追他。
  这个时间,连酒店都准备打烊了,大堂的灯已经暗掉,穿着塑胶长靴的工人在往外搬泔水桶。
  趁着他们关掉大门之前,徐风赶紧上前去,却迎面撞见了一个熟人。
  周德把双手背在身后,佝偻着身子往外走。他老了很多,但仍然保留着从前的威严。迎头撞上,周德一把叫住徐风。
  老头如今在岛上的派出所坐镇,偶尔到处巡巡。在这个村里,周德什么都知道。
  徐风一把抓住他,顾不上喘口气,
  “你有没有看见叶粼?叶家的小子。”
  周德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本来想呵斥几句的,却被他抢先说了话。
  听见叶粼这个名字,他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虽然不陌生,但也已很多年没有听见过了。
  “我怎么会知道!”周德瞪起一双铜铃似的眼睛,“都出去了多久了,我怎么看见!”有点嗔怪的意思。
  徐风放开他,径直往大堂里边走,又到柜台上去问。
  果然又是否定的回答。
  一颗心落空,徐风冷静了下来。
  回头时,周德却慢慢踱步到了他身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
  “你怎么回事?怎么了?”
  徐风看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怎么想的怎么说。
  “我来找叶粼。”
  “叶粼?”周老头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不是走了好几年了吗,搬走了啊。”
  “他回来了,我看见他了。”
  “哟?怎么突然回来了?他家不是都不在了吗?”
  ......
  “我也不知道。”
  “兴许人家只是来办个事,办完就走了呢。”
  徐风应和着点点头,“可能吧。”
  他和周德并肩往外走,跟着周德的脚步,走得很慢。
  这位老人已经不似当年健壮,眉目间那股凶巴巴的气势还在,但给人的感觉已经从不好惹的芒刺,变成了萎缩着的老头。也许人变老,就变得温和了起来,像卷了刃的尖刀。
  两人在依球酒店门口分别,周德嘱咐了他些注意安全的话,徐风毫不客气地回敬给他,
  “你也注意安全,别掉沟里去了。”
  周德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但又无可奈何。前两年他走夜路没注意,栽到沟里瘸了整整一个月。
  但周德毕竟是周德,老是得服,忘形的崽子打也是要打的,即便这个崽子现在已经长成了大人,比他高出两个头。
  周德作势要来揍徐风,徐风赶紧挥挥手跑了,一溜烟跑出了好远,还能听见他远远在说赶紧回家吧,注意安全。
  这么闹了一通,徐风毫无倦意。
  他十点上才开门做生意,牌友来了之后就一直打牌,中午也没歇,一直到这会儿,本来被一屋子郁结的烟味和吵闹人声扰得有点累,出来跑了一圈,吹吹风,反而清醒了。
  他在街上溜达着,和出来时一样,街头巷尾,都只有他一个人而已。这村子里的大部分人,此时恐怕都已经进入了安眠,整片天地,寂静得可怕。
  他可能真的不在岛上了吧。
  徐风这样想。
  想着想着,脚步不知怎么的,就拐向了通向旧家的路。
  他和周德说着早点回家,自己却没能像说的那样做。
  他真的很久没有走这条路了,时间往前推个十年,这是一条他每日每夜,走烂了的路。现在走来,虽然久违,却并不陌生。
  路的尽头,是断崖,是死路,用圆石头围成墙,底下是乱石横陈杂草丛生的草坡。旁边伫立着几幢房子,有一幢是他家,有一幢是叶粼的家。
  他看也没看自己家的房子,径直走去了叶粼家的石头房子。
  他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的突然走到这里来了,也知道了找不见叶粼时心中为什么没有失望的心情。
  因为他还抱有最后一丝侥幸。
  门上挂着锁。
  他的眼睛适应了黑暗,一下子就看见了那把旧锁,几年如一日的横亘在那里,动也不动。
  徐风呼出一口气,居然还能对着虚空扯出一个笑脸。
  “好了,结束。回去吧。”
  他这样对自己说,干脆利落的回头。
  转过头,却没有迈开步子。
  他好像看见,旁边的土地上有什么在反着光。
  月亮升到了高空,天上一丝云也没有,月光出奇的亮,有什么在反射着月亮的光。
  他迟疑的走过去,脚边却踢到了坚硬的物体。
  徐风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拾起一看,是一枚玻璃碎片,上边有一小片污渍,黑黑的,不知道是什么。
  他把碎片拿近了,闻到了一股铁锈和盐的腥味。
  是血。
  他忙照了稍远些的地方,那里有更多的碎片,和血迹。
  徐风脑中嗡的一下,有点头皮发麻。他定了定神仔细凝视着,才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黑色的草丛间,散落着一地的玻璃碎片,上面沾的黑色的,毫不显眼的痕迹,那是微凝了的血。
  他一下子站起来,大声喊着叶粼的名字。夜空中只有他的声音突兀地回荡着,无人回应。
  把手电探进碎了玻璃的窗户,照到了一室空洞,地上有点滴的暗色血迹,那骇人痕迹的尽头,是卷缩着身子倒在屋子角落的叶粼。
  徐风脑子里一下子炸开,什么也顾不得了。跳进窗子跑到叶粼身边。
  老房子里没有电,空旷的室内,手电的光显得有点不够用。
  徐风不敢推他,只是唤他的名字,
  “叶粼,叶粼!你没事吧?”
  他叫得很急,一声连一声,叶粼却过了好一阵才悠悠转醒。和徐风的焦急不同,他的反应慢吞吞的,像一个不满被妈妈叫醒的孩子。
  手电的光对他来说太过刺眼,叶粼皱紧了眉头,很讨厌的样子。开口说话时,嗓子哑得不像话,他很虚弱,却也很蛮横,
  “不要光。”
  他说,一边闭着眼睛躲避刺眼的白光,像受了伤只知道一味埋头钻到土里的小鹿。
  “你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徐风觉得他这辈子没这么着急过。
  叶粼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好像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只是一副不耐的样子,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徐风把耳朵凑上去,耳边分明是有气无力,却还带着一股凶狠劲儿的“别管我。”
  徐风没理他,拉起他的胳膊一下子把他拽上了背。
  
 
  ☆、第 10 章
 
  叶粼醒来的时候,全身硬得不得了,像全身都打了坚硬的石膏,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
  他挪动了一下手臂,才发现上边打着点滴。
  低下头,看见被子上印着大红的字,写的是“小山村卫生所”。鼻尖是浓郁的消毒水的味道,所有的疼痛都不见了,只留下满身的困乏无力。
  他在卫生所。小山岛的卫生所。
  叶粼花了三分钟,才认清了这个现实。
  他举起另一只手,上边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层层缠绕着捆得很漂亮。
  看清了自己的处境,他躺回枕头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要是每次醒来都能这么幸福就好了。
  他分明记得,自己是在疼痛的包围中失去意识的,而漫长的一觉醒来,居然已经不用面对狼狈的自己。
  他在床上,睁着眼睛对天花板,一旁的帘子忽的被掀开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妈,穿着护士服,端着一个小托盘走进来。
  头一眼,她就看到睁着眼睛发呆的叶粼。开口的大嗓门吓了叶粼一跳,
  “哟醒啦,怎么都不吱一声?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叶粼机械地转动眼球,直愣愣地盯着她看,像傻子一样。
  面对着这样的目光,大妈很淡定。也许是看多了各种各样的病人,撒泼打闹或者是神经兮兮,大妈都不在话下,瞟了他一眼,就自顾自的把托盘放在他的床头,又去暖壶里倒了水,走回他身边。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叶粼开口时,声音嘶哑得走了音。
  大妈在水杯里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
  “徐风送你来的,你认识他吧?哎——小心烫啊。”
  “嗯。”
  叶粼点点头,专心喝水,没再说话。
  大妈喂完水,看了看点滴的情况,就又出去了,临走的时候让他有事就拉铃。
  她走后,房间里又剩下叶粼一个人。旁边还有两个床位,铺盖都卷着,空荡荡。房间里没有窗,只有打头照下来的白炽灯,闷闷的压抑的感觉。他一扭头,就看见了叠在旁边椅子上的自己的衣物,还有放在上面的手机。
  叶粼的目光在黑屏的手机上停留了一瞬间,他想手机里面也许会有一些未读信息,可他却没有勇气去看。
  他说要逃开是真的想走,但现实的事情丝丝缕缕藕断丝连,工作上的交接、和上司的交涉、甚至还有房子退租的事。只是稍微想一想,就像凌乱的碎片一样袭来,活在世上居然有这么多琐碎的事。
  但是要一把切断也很容易。
  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和那座城市里的一切一刀两断。
  深吸一口气之后,叶粼还是俯身拿起了手机,他需要做一个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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