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时沈晴鹤的状态不是很好,江景昀便替他接过了此担,让人每月给沈禄送去银两。
自此十多载,从未间断。
越是跟江景昀相处久了,谢谙越是被他折服,对他也越是喜爱。江景昀这个人面冷心热,嘴上虽然刻薄,可他能帮的事从来不会吝啬。
“可是需要银子了?”谢谙看向沈禄,问道,“景王府近来处境有些尴尬,不宜与外人接触,你跟我去安王府支吧,要多少尽管说。”
“不是的。”沈禄摇摇头,眼圈一红,泪水蜿蜒而下,“墓园……没了。”
“什么?!”谢谙错愕地看着他,眉心微蹙,“墓园没了?什么意思?”
“是真的。”沈禄抬袖擦了擦眼泪,抽噎道,“两个月前,紧挨着墓园的那座石壁突然倒塌,巨石横着倒下来,把墓园里的坟冢全给压了。小的带人去搬石块,却不想招来贼子,趁乱把值钱的物什洗劫一空。”
“棺椁连带着尸骨全没了,墓园里乱糟糟的,我爹他气得卧床不起,没过几日便追随老爷去了。”
说到这,沈禄朝谢谙深深鞠了个躬,道:“小的实在是没办法了才进京寻助。听闻景王不在京城,便也只能找到殿下了。”
“你家公子呢?”谢谙问,“他人在哪?可同你一起来了?”
“公子?”沈禄愣了愣,“小的已经好些日子不曾见过公子了。”
谢谙眸色微变,沉吟片刻,道:“算了,你随我回府吧。”
谢谙让账房给沈禄支了一百两银子,又挑了十来位家将与沈禄一同前往幽州。
夜里,王管家把收拾好的行礼给谢谙放置妥当,揣着袖子正欲离开,就听趴在窗口发呆许久的谢谙突然开口道:“王伯。”
王管家见谢谙那一脸严肃的模样,以为他是有要事交代,端着一副洗耳恭听的阵势,哪知谢谙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破功。
“都一把年纪了,为什么还不成家呢?”
“……”
王管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鬓发,又摸了摸眼角的皱纹,有些伤感道:“王爷,贱内这段时日去老家省亲了。”
所以,王爷,我是有老婆的人!只是老婆不在身边而已!
谢谙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说道:“原是惦记着别人的东西……”
“平日里装模作样对我好,到底是真的对我好,还是惦记着我的宝贝呢?”
王管家听得心惊肉跳:“王……王爷?”
谢谙尤不自知,喃喃道:“我可真是傻啊。”
王管家心如擂鼓,只以为谢谙在担心江景昀,只能挑好话安慰。
“王爷放宽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那些所谓的好如今看来都是假的,亏我还视若珍宝。”
“王爷多虑了,事情会有转圜的余地的,说不准明日就有转机了呢?”
“放屁!”
……
于是乎,主仆二人牛头不对马嘴,硬生生谈到了深夜。
最后,谢谙实在支撑不住,睡眼惺忪地看着王管家,感慨道:“想不到王伯还挺健谈的,本想着让你早些休息,可又不愿搅了你兴致。可眼下时候不早,明日我还得早起,就不陪你谈了,回屋歇着吧。”
王管家极力克制住不断抽搐的嘴角,揉了揉眉心,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那么问题来了,沈晴鹤到底去哪了?该不会是拜野坟去了?
沈晴鹤:……我在准备明日的戏份。
第161章 你有弟弟吗
翌日清早,天还蒙蒙亮,鸡笼里的鸡都还是没完全睁开眼,不情不愿地打着鸣。
谢谙身着银白色的轻铠,马尾高束,腰间束着白玉狮首腰带,脚下蹬着长靴。薄唇轻抿,眉宇间满是刚毅,眼尾流淌着几分薄凉,乍一眼看上去有点像江景昀。
“谢疏雨!”
谢谙骑马刚抵达城门口时,便听闻身后传来一道呼唤。
他回头一看,谢辞正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发间的绢花摇摇欲坠。
“娇娇。”谢谙咧嘴一笑,“特意来跟哥哥送行的?哥哥真感动。”
“谢疏雨。”谢辞站稳脚步,抬头看着谢谙,眼里倏地泛起一层薄雾,欲言又止。
“放心吧,会回来的。”谢谙会心一笑,“不必担心。”
“好。”谢辞鼻子一酸,眼圈更红了,颤声道。
谢谙见他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驱马朝他走近,伸手往他脑袋上揉了揉,道:“信我,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回来后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去!嗯……你要是高兴的话,再把宋花眠带上吧。”
谢辞定定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前方传来亲兵的呼唤,已经到时间了。谢谙正欲收回手,忽觉一道力拉着自己的手臂把他往下带,随之而来脑袋被抱住了,耳畔传来别扭且不舍的声音:“哥,我等你们回来。”
谢谙一愣,心里淌过丝丝暖流,唇边慢慢漾开一抹浅笑。他拍了拍谢辞肩膀,重新直起身子,促狭地冲他吹了吹口哨,惹得周遭百姓纷纷侧目。
亲兵再次前来催促出发。
“不好意思啊。”谢谙笑了笑,“弟弟跟我撒娇呢,有点不舍。”
“对了,你有弟弟吗?”
亲兵愣了愣,而后点点头。
“那你离家的时候,你弟弟会对你撒娇吗?”谢谙又问,甚至比划着,“就是抱着你的头,想哭又不好意思哭,怕被人笑就偷偷在你耳边,小声说着‘哥,我等你回来’的那种?啧,真的是听了心都酥了,怎么这么可爱呢?这个时候就是要星星,我也会乐呵呵地搭个□□给他跑天上摘去。”
亲兵用余光偷偷瞅了眼谢辞,摇摇头,道:“不会。”
“哎,这样看来,还是我弟弟。”
“谢、疏、雨!”谢辞忍无可忍,再多的愁绪也被谢谙这话给搅干净了,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弟弟害羞了。”谢谙笑了笑,拉着缰绳掉转马头,从怀里掏出一朵红紫参半的绢花扔到谢辞怀里,然后策马而去。
促狭的嗓音随着清风钻入谢辞耳中。
“这是给你的礼物,昨儿个光顾着跟你拌嘴忘了给,现在送你。颜色好看又喜庆,很配你。”
谢辞看着这染色不均匀的绢花,红不红来紫不紫,看得眼睛生疼,嘴角一阵抽搐,可还是忍着没把花丢掉,而是小心翼翼地收好。
彼时西北,江景昀端坐在帐中,左手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右掌掌心里也布满深浅不一的伤痕,眉宇间尽是疲惫之色。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回来,西北之事很快就能平静下来,结果却是出人意料。
江岳本为一个小小的文臣,底下也没什么人,是个没主见的。此次铤而走险竟是为了想要替他那好儿子江寻涯在京城买个职官当当。
想要在京城买官一个需要人脉,二个便是钱财。有了钱自然就好疏通人脉。
此前谢谙正是听闻风声才拿贩卖.军.火的事去钓江岳上钩,没想到还真是一钓一个准。
见事迹败露的江岳也是豁出去了,已经犯了死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更何况有狄加敖特蛮的帮助,说不准真有奇迹出现呢?
于是,江岳跟发了疯似的把县城里的百姓给召集起来,靠着从狄加敖特蛮那里学来的千秋国秘术把百姓们练成傀儡对付江景昀。
可这些傀儡不同于常见的傀儡,他们并没有完全死去,只不过是被术法控制住从而暂时失去了神智,是以他们还是人。
江景昀本打算直接冲进城里生擒江岳,岂料碰上了这样一群古怪的傀儡,原先的计划悉数被打破。
之后,江岳又把老弱妇孺给吊起来威胁江景昀。
进忧退忧,事态僵持不下。
“末将韩标,参见大帅。”帐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江景昀收敛思绪,淡淡道:“进来吧。”
韩标身材魁梧,面容黝黑,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年征战在外的将士。
“大帅,末将接到信,朝廷派人来了,过不了多久便能到。”韩标担忧地看着江景昀,“大帅,要不末将带兄弟们乔装后一同前往捉拿江岳么?”
“你这样做跟严立有什么区别?”江景昀语气一冷。
提起严立,韩标自是忘不了。江景昀一回到玄虎营,第一件事就是处死严立。
虽说他与严立同袍多年,但严立瞒着他带人离营已经违反军规,更何况因为严立的莽撞把整个玄虎营都给牵扯进去,更带着连累了江景昀,死有余辜。
“你当真以为朝廷的人正在路上?”江景昀反问,“还是你觉得天高皇帝远,自己可以一手遮天?”
“在此关头,即便是我死了,玄虎营也不能妄动。你得给我盯紧了,若有一人出了差错,我定将你千刀万剐。”
“可是,大帅……”江景昀话里的深意韩标自是明白,只不过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他的目光在江景昀手臂上那泛粉的绷带,神情有些犹豫,小声说道,“城门口布下的阵法对长眠有掣肘,您的灵力……”
韩标身为江景昀亲卫,与他更是征战沙场十余年,江景昀金丹碎裂一事他自是知晓。
因着江景昀三令五申不让玄虎营参与,一直都是他孤身一人前往营救。
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老天爷不长眼,江岳在城门口布下的防御阵法正好限制了长眠,使得江景昀的灵力周转不顺,不幸受伤。
“那又如何?”江景昀不以为意。
韩标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悻悻地退了下去。
待韩标离开后,江景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小木匣,指腹摩挲着木匣上刻着的兰花图案,慢慢滑至锁间。点点白光自锁芯飘起,凝结成一个手指高的精灵,白白嫩嫩的,五官精致小巧,脑袋上盛开着一朵红艳艳的花,眉心点着花钿,长得跟糯米糕一般。
糯米糕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江景昀,乖巧地喊了声:“主人~”
糯米糕的声音与谢谙别无二致,显然是谢谙用清音令把自己的声音放在了糯米糕身上。
江景昀被它这一喊,手里的匣子险些拿不稳了。
“我是水云间的精灵,我叫大宝贝,等候主人已久。”大宝贝鞠了个躬,“主人只需要把手指在我眉间的花钿点了点,唤我一声大宝贝就可以打开了。”
江景昀被它这名字弄得神情有些不自然,本以为这匣子上的锁是个普普通通的锁,随便撬开就好,哪里会想到是水云间。不禁有些微恼,心里涌起一种偷东西被抓包的心虚。
“里面有什么?”江景昀绷着脸问。
大宝贝摇摇头:“不知道诶,我就只是个锁而已。”
“那为什么你会把我当主人?”
“因为你就是主人啊。”
“……”
傻子捏的傻子精灵。
江景昀心里把谢谙骂了一遍。
“主人,要看看这里面的东西吗?”大宝贝热情地问道,“说不准很精彩哦~”
江景昀几次想要抬起手,最后还是忍住了,屈指在大宝贝脑袋上轻轻一弹,大宝贝呀的一声,消失不见。
江景昀唇边溢出一声轻叹,把匣子重新放好。
为了让江景昀更好处理西北事情,谢谙有意放慢行军速度,更有几次走错岔路,施卫也没有任何怨言,顺从地跟着他。
原本从京城到西北快马加鞭只需十天的路程,可谢谙却走了大半个月方才抵达。
当大军进入永州时,永州的官员率领百姓们又惊又喜地站在城门口恭迎大军的到来。
谢谙看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官员,询问之下这才这得知江景昀已经攻破玲珑县救出被困的百姓与一众官员。只可惜江岳不知去向,江景昀只身前去追查。
谢谙一心急着想要去看江景昀,待大军安顿下来之后,自己则带着一小队亲兵,借口探查敌情,暗中前往玲珑县。
甫一走进玲珑县,江景昀还没遇上,反倒是碰上了沈晴鹤。
彼时谢谙刚乔装混入城中的时候便与城门口的沈晴鹤打了个照面,二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尴尬地对视着。
沈晴鹤身上的青衫裹满泥渍,本就瘦削的身材更加单薄了,面色苍白,颧骨微凸,唇瓣因缺水而皲裂。
“晴鹤?!”谢谙看见沈晴鹤,瞳孔骤缩,大步走到沈晴鹤面前,扶着他的肩膀,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疑惑地问道,“我没有看错吧?晴鹤,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来西北了?你不是回幽州祭祖了吗?你是怎么来的?怎么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沈晴鹤看见谢谙时也错愕不已,回过神后抬手轻轻拍了拍谢谙的手,低声道:“听闻大哥的事,实在担心,便赶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这些天光顾着赶路,忘了收拾自己。”说到这,沈晴鹤有些尴尬。
沈晴鹤看向谢谙身后那即便是刻意打扮过后仍旧掩饰不了周身气质的士兵,眼里掠过一丝暗色,语气微沉,问道:“你是来捉拿大哥的?”
谢谙低低一叹:“奉旨行事罢了。”
沈晴鹤还想说什么却又谢谙打断了。
谢谙道:“想来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也就不点明了。走吧,先找家客栈歇歇脚。”
沈晴鹤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好。”
这边谢谙刚进了客栈的厢房,凳子都还没能坐热,一支羽箭便从微敞的窗户外射了进来,稳稳当当地没入一旁的柱子上,箭头插着一张纸条。
谢谙起身拔下箭矢,摊开上面的纸条扫了眼上面的内容,漆黑的眸子顷刻间覆上薄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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