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来人后,谢谙眸光微沉,并有说话,倒是下方的众臣激动不已,一个个围了上去,你一言我一语的。
“沈公子,如何了?那逆贼可抓着了?”
“沈公子可有受伤?”
“那逆贼真是狡猾!竟然能突破重重守卫!好在有沈公子。”
……
顾行止此次并未刻意变化容貌,只不过是稍稍收敛了些许锋芒,戴上那副温和的面具。这些个官员以前想着沈晴鹤是庶子,根本没拿正眼瞧过他,对他们的模样也只记得个大概。
“见过君上。”顾行止没有回答众人,而是对谢谙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掷地有声道。
谢谙眉心不着痕迹地轻蹙,淡淡道:“起来吧。”
“属下失职,未能抓获逆贼谢廷忧。”顾行止双手紧握成拳,话里尽是不甘。
此前他在宫里布下重重防卫,更是让不系舟的弟子严防死守,岂料还是被泰安帝给逃了,气得他冲冠眦裂,找遍全城也没找到人,好似人间消失了一般。
“哦?”谢谙声调微微上扬,“这世上还有你找不到的人?”
顾行止沉默不语,而底下的官员却陆续站了出来替他说话。
“君上,那逆贼能做出弑兄夺位的事情便代表他狼子野心,觊觎已久,势必退路也是早早谋算好的。这也不能全怪沈公子。”
“是啊,君上。沈公子把生死置之度外,浴血奋战,拼尽全力与逆贼厮杀,安安稳稳请君上入了宫。还请君上体谅沈公子一二,逆贼逃脱之事,莫要责怪他。”
“臣以为,徐大人所言极是。”
“臣附议!”
……
谢谙扫了眼站出来的大半官员,待看见御使台的徐威与周怀时,这才恍然,难怪这两人之前会为自己说话,原来是顾行止的意思。
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他幸运,顾行止替他扫平路上的所有荆棘坎坷,送他当上了皇帝,就是躺着都能赢。
那些个宗亲自然不是顾行止时的人,但他们受了顾行止的恩,加之这些官员的话,便也主动开口为顾行止开脱。
谢谙冷着脸,面无表情道:“孤又没说要责罚他,诸卿这是何意?”
众人神情讪讪,面面相觑。
“君上圣明。”顾行止总算开口说话了,“虽说逆贼已逃,但属下已经在京城四周布下森严结界,他是如何也靠近不了的。”
“但京城里的消息还是流了出去,就怕周边各国接到消息后会有所行动。”
礼部尚书听到这话,赶忙站了出来,道:“沈公子这话倒是提醒了下官。”
“虽说君上已经行了册封礼,但登基大典还是得举办。一是告祭先祖,二来震慑番邦。”
“既然沈公子已经在京城布下结界,那么登基大典自是越快越好,也好安抚一下民心。”
“可以。”谢谙眼帘低垂,悄无声息地敛去眸里的暗色,微微颔首,“就依爱卿所言,让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将这事尽快办了去。”
礼部尚书拱手道:“臣遵旨。”
“对了,祭拜天枢,是奠基大典第几项?”谢谙话是问礼部尚书,看目光却是放在顾行止身上。
礼部尚书愣了愣,道:“回君上,是大典的首项。依照法制,先是祭天枢,再拜太庙,而后再奏礼乐,群臣迎天子入宫阙……”
“行了,孤知道了。”谢谙摆摆手打断道,“今日就到这里了,尔等退下吧。”
众人三三两两散去,连带着伺候的宫人也被谢谙赶了去,偌大的宫殿就剩他与顾行止。
“可满意了?”谢谙缓步走下台阶,乜了眼顾行止。
顾行止微微一笑:“现在说这,为时尚早。”
“这近半的官员全是你的人。”谢谙道,“顾行止,你可真是好本事啊。”
“谢君上誉。”
谢谙轻哼一声,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去。
而此刻西北玄虎营,江景昀风尘仆仆赶来,韩标喜出望外,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一句就听江景昀道:“即刻点兵,随我进京。”
“大……大帅?”韩标吓得一个哆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磕磕绊绊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江景昀一字一顿道:“进京勤王。”
韩标先是一愣,而后神情肃穆地朝江景昀抱拳:“是!”
韩标掀开帘帐走了出去,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尚不明真相的他喜滋滋的只以为江景昀这次是借口要去对付泰安帝,边走边道:“妈的!总算要去宰那狗皇帝了!”
江景昀正思量着此刻京城内的情况,忽而听见帘帐再次掀起的声音,以为是韩标又来了,头也不抬道:“还有何事?”
对面久久不语。
江景昀拧了拧眉,抬头一看,对上一双深邃的眸子,瞳孔微滞,语气一冷:“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下雪啦,下雪啦,雪地里来了一群小画家。然后全冻死啦!冻得最惨的那只猪叫顾行止。大家多穿点衣服哈~
顾行止:mmp!
第172章 澄明之境
戊戌年冬月十六,登基大典如期而至。
谢谙携群臣齐聚与归山祭拜天枢。
因着与归山葬着英烈,为了不惊动亡灵,车马鸾驾一律停在山脚,众人徒步上山。
当行至山顶时,谢谙回头一看,身后跟着的官员悉数没了影,数千级台阶悉数淹没在茫茫雾色中。
谢谙见状,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睨了眼顾行止,淡淡道:”好歹有百余人。”
顾行止会过谢谙话里的深意,莞尔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杀人恶魔吗?”
“我只是让他们看了些有趣的东西罢了,没有什么大碍的。不过你要是跟我耍心眼的话,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我人都到这了,还能跟你耍什么心眼?”谢谙反问。
顾行止笑了笑:“那就好,走吧。”
二人一路无言走到与归山山背,仰头打量着垂直于地面,高耸入云的天枢。
天枢由江海余生至纯至刚的璇玑石打造而成,璇玑石本就是灵物,加之内里凝聚着数以千计的英烈元灵,盈浩然正气,百年下来,其威力足以灭世。
天枢下是青虬开国皇帝德武帝的陵寝,如今已成一片废墟,而其魂灵早已融入天枢,守四海太平。
“来者何人?”天枢周身倏地泛起盈盈白光,将天上红日硬生生给逼退几分颜色,笼上些许寒凉。
骤然间,罡风四起,端着摧枯拉朽之势袭来,好似数把锋利的利剑无情地割据着柔软的血肉,生猛地把二人带退数步。
谢谙无法,只能抓住一旁低矮的灌木堪堪稳住身形,而后扬起一道防御结界阻挡一二。
电光石火间,罡风渐渐弱去,那些白光慢慢汇聚成一位老者模样,面容与谢谙有三分相似,不怒自威。仔细一看,正是仙逝多年的德武帝谢珩。
谢珩在弥留之际把自己的天魂寄入天枢,故而永不得轮回。
原本一直走在前面的顾行止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谢谙。
谢谙掀开下裳直直跪下,对着天枢深深磕了个头,道:“谢家云孙谢谙,见过老祖宗。”
“云孙?我还以为最多五世而斩呢。”谢珩闻言愣了愣,低低一笑,“想不到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那江柳的孙辈如何了?”谢珩又问,“过得可还好?后世可有借口发作江家?”
谢谙想到江家历代先祖的下场,这才恍然竟是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
“罢了。”谢珩见谢谙这副神情,一阵了然,叹道,“我这老哥哥,说到底我也没能对住他。以至于他死了也不得安生。”
“那江家如今可还在?玄虎营可还在?”
“皆在。”
“那便好。”谢珩欣慰地点了点头,说出了他对每代帝王都说过的话,“如今既你为帝,且好生厚待江家。”
谢谙应道:“孙儿谨遵老祖宗教诲。”
“咦?”谢珩这才把目光转向一旁的顾行止,疑惑道,“你这小子倒不如谙儿有礼,见着我都不知道下跪磕头,你这怎么当哥哥的?”
谢谙解释道:“老祖宗,他不是。”
“不是?”谢珩眸子微眯,细细打量着顾行止,又看着谢谙,“不是我孙辈么?”
谢谙摇摇头:“不是的。”
“细看倒是有几分相似。”谢珩啧了一声,疑惑道,“难不成认错了?”
“是的,您认错了。”顾行止仰头对上谢珩的目光,“在下的身份也不好对您直言。”
“行吧。”谢珩点点头,身形慢慢淡去,“如今人也见过了,你们且回去吧。”
谢谙不语,对着谢珩再次磕了个头,直至他消失,方才起身。
谢谙看向沈晴鹤,纵身跃起,扬手捻起一道红光,似出海的蛟龙般飞扬着鳞爪,精准地扑向顾行止。
顾行止拔起腰间的剑进行格挡,足尖借力在地上轻点,整个人宛若一只燕子,迈着轻盈的步子盈盈落在一侧。
“谢谙,你这人怎么总是说话不算话呢?”顾行止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失望的目光看着谢谙。
谢谙凌于空中,扬起手中的剑,往剑身不住地灌输着灵力,冷哼一声:“跟你这种人何必谈信用。”
赤红色的剑气裹挟着劲疾的灵力迎面袭来,顾行止却不躲不避,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振袖轻甩,谢谙身后倏地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正好,我也不信你。”顾行止粲然一笑,指尖扬起一道符咒,轻飘飘地落下,打散谢谙的攻击。
谢谙恍惚间好似听见了枯枝碎裂声,转过头一看,四面八方竟涌现数不清的骷髅。
他们身上的皮肉早已化土,只留下嶙峋骨架支撑着入土时穿着的华丽寿衣,猎猎阴风描摹着森森白骨,在宽大的衣袍上落下鼓鼓痕迹。
谢谙看着这些骷髅脸上的俩眼窟窿里各自开着一簇鬼扑蝶。他们嘴里发出呼啦的声响,以古怪的走姿往天枢这边靠近,时不时骨头掉了还得蹲下来捡起拼好。
有的骷髅被绊倒后直接散作一团,叽里咕噜滚作一团,不消多时便化成一滩齑粉,随风而逝。
谢谙登时目眦尽裂,怒道:“他们已作古多年,你何必扰得他们不得安宁!你还是不是人了!”
“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是你言而无信在先。”顾行止含笑道,“天枢的威力到底依附于他们。我让他们在前面给我带带路,又有什么不妥呢?”
“顾、行、止!”
“谢、疏、雨!”顾行止勃然变色,怒瞪着谢谙,“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册封礼的万火焰,是放给谁看的?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把江景昀藏哪了?我说了,我的目的只是澄明之境,可偏偏你要自以为是。”
顾行止掌心积蓄着灵力,狠狠朝谢谙打去,纵身一跃,御剑悬于空中低头俯视着地面上的情景,手里捻着诀,嘴里快速念着咒诀。
谢谙胸口猛地传来尖锐的刺痛,四肢陡然变得僵硬,眼前一片模糊,脑海里一片空白,徒留一个温和的嗓音在耳边回旋。
“往天枢里面走,寻得你的老祖宗,问得澄明之境开启的办法。”
谢谙情不自禁地迈开步子往前,身后的那些骷髅也跟着往前走,连着动作也一模一样。
随着谢谙与骷髅的走近,丝丝紫光自他们体内升起,如漫天飞舞的萤火虫灵活地钻入天枢中,使其周身流淌着的灵光大躁,似瀑布般簌簌落下,端着银河落九天的气势。
而空中也出现星星点点的蓝光,慢慢幻化成一级级光阶升向空中。
同一时刻,台阶登顶的方向猝然生出一大片泛着金光云彩。
顾行止眸里涌起一抹狂喜,掌心幻化出一只金雀,朝着那片云彩飞去。
待金雀甫一靠近那云彩,倏尔便消失不见,一道气势磅礴的声音响起:“天道无为,方是澄明。”
话音刚落,一条青色的巨龙时隐时现,盘踞在云间,清脆的龙吟使人闻之心血澎湃。
顾行止呼吸微滞,眼底的兴奋之色渐浓,他袖风一扫,再度掀起厉风把落在后面的骷髅群连同谢谙一齐卷入天枢中。
空中的光阶如有所感,如离弦的箭一般陡然升入云彩中,掖着厚重的金光,在空中兀自绽放着风华。
那条青龙也终现真颜,体态矫健,角似鹿,眼似兔,爪似鹰,掌间握着一颗璀璨的明珠,周身青色的鳞片在金光的映照下折射出耀眼光芒。
它低头看着顾行止,鼻翼微微鼓动,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孟陬人?”
“敢问阁下可是开阳上神座下神兽扶摇君?”顾行止按捺住心头的激动,仰头看着青龙。
“你倒是有备而来的。”扶摇眸子微眯,垂首审视着顾行止,“年轻人,你是想入澄明之境?”
顾行止坦然承认:“是。”
扶摇嗤笑道:“做梦!”
“你既知本座身份,那孟陬族人犯下的罪过你也必然是知晓的。本座看守澄明之境已有百年,这百年间还是头一次看见凡人,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
顾行止往后退了一步,掌心幻出一把光刃,冷冷地看着扶摇:“若我执意要去呢?”
扶摇不语,发出一个不屑的鼻音,掌心间把玩的明珠陡然间化作熊熊火焰,反掌落下,似天女散花。
顾行止眸光一凛,抛出手中的剑悬在空中,掌心结出一道法咒,自他身后陡然升起一把巨大的倒置的光伞,将那一簇簇火焰尽数收入其中。
顾行止一边用灵力维持着光伞,一边抬脚走上光阶,几近贪婪地看着扶摇身后那扇被掩于金光下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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