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伊的手抠着座位的边缘,乔妈妈看出凌伊眼里的动摇和疼痛,本想趁热打铁,却又有点内疚,于是说,“你也不必过于自责,我从凌宸的父母,也就是你的爷爷奶奶那里知道了一些关于你的身世,他们对你是有亏欠,但这件事上凌宸也是无辜的,小可也没有因为这件事情和他有多少隔阂,他们最开始分手和你关系不大,应该是凌宸对你的妈妈还有留恋。小可是骄傲的脾气,所以才选择离开。”
这倒是让凌伊有意外,关于以橙和凌宸的过往,并没有人和自己说过,自己甚至和可望有过一些猜测,可望总是和自己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上一代的历史遗留和凌伊没有关系,看可望兴致缺缺的样子,凌伊也就没有再提了,现在这个问题又被拎出来,凌伊有些好奇和疑惑,“你说,凌宸是无辜的?什么意思?可望也知道?”
倒是真的没有想到凌家人都没有和凌伊说过自己的身世,乔妈妈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自己是不是多嘴多舌说漏了什么东西,可是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了,乔妈妈开始有点后悔今天这样约凌伊出来。
“阿姨,请你把你知道的如实告诉我。这对我很重要,而且我也是当事人,我想我有知情权。”凌伊着急地冲乔妈妈说,女孩的眼睛亮闪闪的,满是焦急和渴望,乔妈妈纠结了一会儿,犹豫着张口。
当年,凌宸和沈以橙都还在读高中,两个人青梅竹马,以橙比凌宸大两岁,刚上高三,凌宸应该是一直暗恋以橙,但是以橙觉得凌宸比自己年纪小,就没有和凌宸在一起。
两家人生意上是合作伙伴,私下里也是朋友,后来不知道商业上什么担保问题,沈家的资金链断了,被债主逼着跳楼,而劝沈爸爸入股的凌宸爸爸却早早收手,还在变革里转了个盆满钵满,沈妈妈被债主逼死前打电话质问凌宸爸爸为什么害自己一家人,被高三的沈以橙听到了,于是就恨上了凌宸一家。
具体商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凌宸爸爸有没有害沈家破产,乔妈妈也不知晓,后来以橙被一伙人诓骗,合伙陷害凌宸,以橙把凌宸约去一家酒吧,说自己被债主追着逃到了那里,让凌宸去救她。
凌宸到了酒吧,一群人为难让凌宸喝酒,说喝完就放凌宸走,凌宸喝了,酒里自然不干净,以橙和他们的计划是给凌宸拍一些照片,但是以橙没有想到,她也是计划里被算计的一部分,以橙的饮料里,也被人下了东西。
现实里没有小说里把人变成牲口的药,要做一些事情,要挑人才会下手,他们要利用的是凌宸喜欢以橙,乔阿姨也不知道那个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凌宸也没有细说,总之第二天凌宸和以橙的视频就到了凌宸爸爸的邮箱里。
以橙没有在那次敲诈里得到什么好处,事情发生第二天就人间蒸发了,凌宸爸爸给了一笔钱给那群流氓,也尝试在M市找过以橙,却没想到以橙跑到了妈妈的娘家海西,没去参加那年高考,如果不是以橙的老师暑假里去海西旅游在奶茶店见到以橙,小姑娘计划在海西生下凌伊,靠着打零工度过余生。
后来的事情凌伊也知道了,以橙生下凌伊,托付给了一户人家回头参加高考,再后来从M市的福利院里接回凌伊。
故事不长,乔妈妈三言两语地说完,眼前的咖啡都没凉,凌伊的脸木木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那些波澜壮阔的曾经,她从未知晓,此刻从一个外人嘴里听到,心情很复杂。凌宸为什么瞒着自己的理由,凌伊大概也能猜到,所以可望才觉得失望和无力吧,凌宸害怕伤害凌伊心里妈妈的形象,情愿凌伊误会自己是抛妻弃子的渣男。活人怎么和死人争啊,所以可望选择离开,并不是不爱了,只是比不过。
如果可望还爱着,那凌宸呢,他是不是因为自己喜欢可望所以不和可望在一起,他们曾经是到要谈婚论嫁的程度啊,自己拖累了妈妈半辈子,现在是不是又在绑架凌宸的半辈子呢?
乔妈妈看着凌伊的脸色在沉默里越来越差,关心地问:“小伊,你还好么?”
凌伊的牙齿在打颤,但是她还是勉强地笑了笑,比哭还难看,“您的意思是,这一切,可望都知道,是么?”
乔妈妈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凌伊问。
乔妈妈已经不忍心说下去了,她真的后悔今天来找凌伊,但是看着凌伊倔强的样子,乔妈妈还是说了最后一句,“她还准备为你,放弃去自己理想的大学。”
逃亡者
25
可望身心俱疲地回家时,本以为凌伊应该已经休息了,这几天她早出晚归的,怕打扰凌伊休息都睡在次卧,一开灯,却看到客厅的沙发里陷着一个人,她不知道凌伊什么时候在这里,在这里多久了,小姑娘抱着抱枕团成一团,一动不动地发呆。
“伊伊,怎么还没睡,也不开灯?”可望柔声问。
凌伊的眼睛是一片狰狞的红,“可望,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啊。”凌伊说。
可望的眉头皱起,“什么意思?”
“叔叔是不是进医院了,因为我们。”凌伊说。
可望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遭报应了,所有的事情凑到一起给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像决堤的水坝,第一条裂缝裂开后就是四面八方的破碎。
“没事的,医生说后天就可以出院了。”可望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
“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凌伊质问。
可望连轴转了一整天已经很累了,回来还要面对凌伊的咄咄逼人已经没有力气了,巨大的委屈和不耐扑面而来,再也没有办法维持平时的冷静和温和,“告诉你有什么用吗?你才高中,你能帮上我什么吗?”
如果说每队恋人都有自己的禁区,那这可能是凌伊和可望的雷区,八年的年龄差注定了这对恋人在最开始不会是势均力敌的平等,凌伊有太多无能为力的地方。
“所以,就什么都不用和我说,什么都自己做好决定,我只要听话就好了,是吗?”凌伊站起来,将抱枕扔在一边,一字一顿地问可望。
“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望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但是话语在说出的那一秒就成为不能更改的过去,“我只是不想你为这些琐事烦心,我是希望你过的轻松一点。”
“乔可望你这样煞费苦心是谈恋爱还是养女儿啊。”凌伊一边问一边走进可望,嘴角挂着自嘲的笑意,“你和凌宸还有我妈真的一模一样。”
全都自以为是地替她做好决定,拼命委屈牺牲自己,把他们认为好的东西捧到凌伊面前。
“你什么意思?”可望被凌伊语气里的不屑刺激到了,她这样步步为营是为什么,凭什么她凌伊可以在这里这样嘲讽自己的努力和付出。
“我妈妈和老凌过去的事情,你一直就知道,对不对?”凌伊说。
可望心里一震,这些过往,还是以橙和自己说的,她也想和凌伊说,但是凌宸求自己不要说,而且那时候的凌伊确实也还太小,要那样残忍地告诉她一些她本不需要承担的过去,对凌伊来说,并不公平。
看可望不说话了,凌伊的心抽痛了一下,这是默认的意思是吗。
所以,乔阿姨说的可能八成是真的,这些年,他们真的背着自己有联络和来往,那她和可望算什么?
凌伊她不敢问可望是不是真的对凌宸余情未了,她怕可望有一秒钟的犹豫,自己都能从她的眼里看出难以取舍的纠结。如果她真的还喜欢凌宸,那怎么办,如果凌宸心里是喜欢可望的,那怎么办。
那自己这三年,是不是在用自己的任性和自私,霸占着本来可以幸福的他们。
“伊伊,我很累了,我们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好吗?”可望有点无奈地扶额,她还没想好乔爸爸给自己的难题,就要回来面对凌伊的困境,她真的累了。
“可望,我不要你为了我这样。”凌伊的眼睛里是巨大的悲伤,我不要你为了我去放弃你真的想要的东西和人,我爱你,但你是自由的。“你没有道理背负着我的人生活的那样辛苦。”凌伊说。
“你什么意思?”可望不了解为什么凌伊会得到这样奇怪的感慨。到底是谁和凌伊说了什么。
“你还不懂吗?”凌伊说,“我讨厌有人为我牺牲,为我放弃什么,我不需要,你的路你该走就走,不要停。你懂我意思吗?”凌伊深吸了一口气,“大学也好、人也罢,乔可望,你选你真的想要的,我不是你的义务。”
凌伊说完这句后,就推门离开了。
那是可望和凌伊说的最后一句话。
接到可望电话的时候,凌宸处理完一天的公务刚准备休息,可望在电话那头心急如焚地说,凌伊大晚上和自己吵架,一个人跑出门了。凌宸闻言立刻起身穿好衣服,他很想痛骂可望,但是听着电话那头的女人一边说一边焦急着哭得泣不成声的样子,责备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一边安慰可望一边准备出门找,刚撂下电话,玄关的关门声吓了凌宸一跳,一出来看见是失魂落魄的凌伊,半是惊讶半是送了一口气。
倒了杯水给一言不发的凌伊,凌宸发了条信息给可望。不敢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凌宸准备去整理了一下许久没有人用过的客房,刚起身离开,就听见身后的凌伊叫住自己,凌伊问凌宸:“老凌,你知道可望心仪的大学是哪里么?”
莫名其妙的问题,凌宸思索了一下,自己当年和可望恋爱的时候好像有听可望提起过,“好像是美国的一所常春藤吧,怎么了?”
凌伊不回答,连凌宸都知道,自己却不知道啊。
看凌伊又不说话了,凌宸转身准备离开,刚一动身子,凌伊又说话了,“老凌,你还喜欢可望吗?”
如遭雷劈,凌宸被这个问题惊讶的说不出话,他对可望是有过爱情,但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过去了这么久,不管是愧疚还是爱慕都被冲淡了,他现在心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可望于他而言只是旧友,甚至他已经开始接受可望女婿或者儿媳妇的身份了。
但是凌伊这样问自己,凌宸心里对她们不被世俗接纳的担忧又幽幽升了起来,如果总归是没有结局的,那早点散了是不是对两个人都好?
于是鬼使神差的,凌宸背对着凌伊轻轻地嗯了一声。
就是这轻巧的一声嗯,捏碎了凌伊心里最后的希望。
沈伊伊,你从来没变,一直是所有人的包袱和累赘,是他们通向幸福的拖油瓶。凌伊苦笑着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膝盖里,久久不再言语。
可望收到凌宸的简讯后刚送一口气,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乔爸爸的心脏造影照出了不正常的阴影。
可望立刻打车去了医院。
也许是凌伊的话,也许是乔爸爸接下来要接受的心脏搭桥手术,也许是真的很累了。
可望接受了乔爸爸的条件,美国大学的offer她已经放弃了,所以改变计划去了导师毕业的德国的大学,三年,可望承诺三年里不和凌伊联络。
三年后如果她们的心意不变,那乔爸爸起码就不再反对。
可望在医院衣不解带地陪了三天的床,三天后抽空回到和凌伊的家里打包带走了自己所有的行李。
只留下一张字条:“伊伊,或许你是对的,我要离开这里去外国进修,三年后或许会回来。”
凌伊第二天从市区回来的时候,想找可望道歉,但是可望那时候在医院,她等了几天,可望都没有回家,电话也不接,第四天,她放学回来,发现屋子空了一半。
她找过可望,可望的宿舍、实验室都没有,她也去过可望的家里,乔爸爸住院,她只见到了回家拿换洗衣物的乔妈妈,她说可望出国了,凌伊还在凌宸的陪同下去了美国、英国,但都没有。可望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在凌伊18岁的世界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六月如期而至,凌宸百般努力下凌伊参加了那年的高考。
然后在九月的时候离开M市去了海西。
后来凌宸和现在的妻子相遇相恋,告诉凌伊自己当年那个嗯是骗凌伊的,凌伊什么都没说。
分开的三年,可望等待的是有期限和期待的未来,是对自己恋人和自己的信心,每次想到凌伊,心里虽然是痛的,却是暖的,因为她确定凌伊爱自己。
而凌伊则是在无尽的黑夜里死守着,等待着一个不知道会不会再出现的人,每次想到可望,凌伊的心是碎的,因为她不知道那个离开的人,是不是还挂念着自己。
凌宸问凌伊,还在等可望回来么,凌伊没有回答,人们分开总是有原因的,但是有些人好像应该等。
三年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可望毕业前夕回国一次,在M市晃晃荡荡的想遇见谁却又谁都不敢遇见。她去了凌伊和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和曾经自己的学校,M市的发展很快,不仅那个住过的地方变了,可望的学校门口还修了一条新的地铁。
近乡情怯,她不知道怎么和凌伊解释自己三年的离别,她当时选择离开有一部分是对彼此感情的自信,确认三年的时间不会让自己变心,但是也有一部分是在逃避,逃避自己无法解决的现实和无法理解的凌伊。
她在想,凌伊的话虽然刺耳却也真实,自己对凌伊的爱护超越了正常的恋人,虽然她们相差八岁,但是如果是要携手共度余生的伴侣,她们就必须是平等的,不管是精神上还是生活中。
阔别三年,她不确定自己和凌伊是不是真的没变,是不是还适合再一起。
所以她选择了海西,这个离M市遥远却离凌伊的过去很近的地方。
可望选择继续逃亡着,没曾想却遇见了凌伊。
月亮是弯的
26
又被将死了,凌宸不甘心地摸着下巴,从大二开始他就经常下不过凌伊,小丫头越来越厉害了,真怀念高三暑假的时候,自己为了陪了无生气的凌伊,硬是教会她下象棋。
下完棋了,就只能继续聊天了,聊完了过去,就聊聊现在吧,凌宸抱着睡的香甜的小儿子,和凌伊搭话,“那你现在是怎么样?还喜欢人家但是追不到是吗?”
凌伊发觉自从结婚后,凌宸越来越不着调了,和从前苦大仇深的慈父相比判若两人,凌伊喜欢凌宸现在的样子,像个老小孩一样,幸福又嚣张,和凌伊相处起来也越来越轻松自在。凌伊翻了个白眼,一边收拾棋具一边说,“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当年不给我来这么一出,我至于现在还得再追一次吗?”
“关我什么事,”凌宸才不认这口黑锅,“你自己年少轻狂讲话难听,还胡思乱想觉得,这才把人给气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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