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也黏人,小心翼翼地从身后绕到可望和凌伊身边,小抓抓颤颤巍巍地碰碰可望的腿,抬眼看看可望的眼神里没有恶意,再一点点挪到可望的大腿上盘起身子睡觉。
呼噜声极大,好像一点点的温柔就非常满足。
凌伊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可望的,她只是越来越依赖这个人,期待她回家,期待周日她休息的时候两只猫一个人一起赖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
喜欢听可望说话,说什么都好,她的童年她的工作她的喜欢她的厌恶,总之就是对她的一切充满好奇。喜欢她拍拍自己的头、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吃自己做的饭然后眼睛亮亮地夸自己。
可望的宿舍是双人间,另外那个女孩一直以为可望是和男朋友在外同居,后来才知道她是和一个小朋友住在一起。
于是十一的时候,可望和舍友一起去外地参加实验室一位师姐的婚礼。
其实去之前,可望是非常不愿意的,但又没有什么理由拒绝。那时候黑豆已经被诊断出腹水半个月了,腹水是一项很难确诊的病,却是一项发病率和死亡率非常高的病症,医生看黑豆四肢纤弱大腹便便的样子基本就能确定八成,但是她们舍不得让黑豆安乐,总害怕下一刻就出转机或者希望,只能每天看着黑豆痛苦的样子陪着一起难受。
其实可望和凌伊心里也知道,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更多是为了她们自己,动物没有人类的恐惧,它只是在拖延着时间,给留下来的人多一点缓冲的空间。
小黑豆都没见过雪啊,它还没有一岁,凌伊舍不得。
可望也舍不得凌伊再面对一次生离死别,她计划,等十一结束,如果黑豆还是没有好转起来,就说服凌伊送黑豆去安乐。
结果黑豆没有捱过那个十一,而且就在可望不在的那两天。
凌伊出门逛超市买东西,回家的时候黑豆瘫坐在客厅的墙角,已经动弹不得了,大小便弄了一地,眼睛痛苦地睁大,喘息着,凌伊不知道自己离开的三个小时里都发生了什么,明明离开前还能窝在沙发里睡觉的啊,怎么回来就变成了一滩软泥一样。
凌伊手里的东西扔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黑豆,连哭都哭不出来。
第一反应是联络医生,但医生一直是可望在联络的,凌伊没有联络方式,通讯录在可望的界面停了几秒最后却打通了可望舍友的电话。离开前可望说过,如果联络不上自己可以打这个姐姐的电话。
婚礼刚开始不久,很热闹,凌伊问那个姐姐,她们什么时候回来,舍友姐姐说大概明天中午吧,要把电话给可望吗,凌伊说不用了,自己就是有点想她了,明天你们回来前让可望给自己打个电话吧。
黑豆出事以来,可望就没有笑过,每天都过的很压抑,她现在好不容易有一点可以喘息的时间,如果凌伊一个电话让她赶回来,既是对那对新人的不礼貌对黑豆来说也没有什么帮助。
黑豆已经很努力了,努力的多陪她们好久了,为了让她们不要那么猝不及防的面对失去。
凌伊的眼睛被水汽氤氲,但是她忍回去了,她抬手摸了摸黑豆的脑袋说,“对不起啊,让你一个人努力这么久,如果很辛苦的话,就不硬撑了”。
黑豆喘息着,它的呼吸越来越慢,却总是断断续续的没有终结,凌伊用一块毯子包好黑豆的身体,坐在它身边陪着它,死亡好像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那个夜晚凌伊在黑豆身边坐着,打开了屋子里所有的灯。
脑子里空荡荡的,只有眼前黑豆的眼睛。
凌晨的时候,黑豆终于停止了呼吸,它的眼睛还是睁的大大的,很痛苦,连哀嚎都没有地离去。凌伊睡不着,她把黑豆的尸体装好,用一个晚上慢慢整理干净一地的狼藉。
破晓的光刺破天际,无论何时太阳都会照常升起,不在乎自己照亮的是繁华还是废墟。
星光
21
可望的朋友本来还打算留可望一起再玩半天,可望却执意早点回家,舍友忽然想到自己昨天晚上接到的电话,揶揄得说,可望是要回家陪小朋友吗?真的太粘你了吧,昨晚还打电话给我说想你了。
可望心里咯噔一下,凌伊往常不是个爱撒娇的,尤其在别人面前,她就算真的想自己了,也应该是打电话给自己,怎么会打到她舍友那里去?本能地觉得事情不对劲,可望和朋友们一分手就打电话给凌伊。
两个人昨天其实有联络过,凌伊说一切都好,让可望不用着急。
电话一接通,可望就问,“是不是黑豆出什么事情了?”
凌伊沉默了一会儿说,“黑豆昨晚走了。”
回M市的高铁上,可望一直在哭,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眼泪可以这么多,和海绵宝宝一样,停不下来的抽噎,也不在乎身边所有人的目光,可望第一次在公众场合这样毫无顾忌地宣泄着自己的难过。
黑豆的离开是已经有预告的,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意外,可望难过的是自己让凌伊一个人送黑豆离开,那个房间里只有凌伊一个小孩,她会不会害怕?
可望回家的时候,凌伊正在吃午餐,一碗泡面。
可望想说些什么却张口结舌。
M市下了场大雨,凌伊和可望拿着装着黑豆尸体的盒子和黑豆的玩具驱车前往计划好的墓地。
相顾无言的沉默,直到黑豆安稳地睡进了地里。
黑豆被葬在一棵树下,生命是一场轮回的盛筵,从虚无中诞生最后也会回归虚无,失去的呼吸最终可能会变成自由的风,换一种形式继续存在于世间。黑豆会成为另一个生命的一部分,去看即将到来飘雪的冬天。
回去的路上凌伊在可望身边睡着了,一夜没睡凌伊有点憔悴,草草用完晚餐后凌伊就被赶回房间。
可望的回来为凌伊心里卸下了一部分重担,也给予凌伊一些安全感,但是深夜里还是难以安眠。
凌伊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点玄乎的邪气,怎么靠近自己的生命都会沾染不幸。
凌伊一直没有哭,她靠在床头看着窗外的夜色,门被轻轻推开,可望是想看看凌伊睡了没。
“怎么不睡觉?”可望轻步走到凌伊的床边坐下,问到。
凌伊摇摇头,“有点睡不着,等一下再睡。”
可望神色复杂地看了凌伊一眼,“对不起啊,让你一个人经历这些。”
凌伊赶忙说,“没有的,是我瞒着你的。”
“下次不要瞒着我了,让我陪你好吗?”可望伸手摸了摸凌伊的头,轻声说。
眼前人的眸子里有M市的黑夜已经看不清的闪烁的光亮,像黑夜里闪烁的群星无一例外地全从天空中坠入她的眼里。凌伊看着可望,像不小心撞见神明的信徒,呆呆地点了点头,忘记回答。
可望钻进凌伊的被子里,轻轻揽住凌伊,将脑袋放在凌伊的肩上,问:“会害怕么?”
是不是害怕闭上眼睛做噩梦,所以不敢睡去。
凌伊摇了摇头,“不怕。”
凌伊小时候很胆小的,怕黑怕鬼怕动物,同个院子里的小孩拿个塑料蛇都能把凌伊吓的满操场乱窜,后来妈妈离开了,凌伊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就不怕黑也不怕鬼了。
只有床头的一盏夜灯发出微弱的橘光,凌伊问可望,“他们都说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是蝴蝶效应,你说如果黑豆不是和我一起生活,是不是就不会得这个了病啊。”
可望闻言皱眉,凌伊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想出言反驳又深思了一下,凌伊心里肯定还有其他的伤口在溃烂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冰山下的遗留才是这个牛角尖的症结所在。
凌伊是不是对妈妈的死很自责?如果不是要照顾自己,凭以橙的相貌能力找一个还不错的伴侣是绰绰有余的,如果不是那么辛苦的工作,如果不是去了海西,以橙是不是就不会得癌症?她好像一直是别人的麻烦,养父母的、以橙的、凌宸的,现在还可能是可望的。
可望牵住了凌伊的手,“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但是我想不管是黑豆还是沈以橙,如果它们知道你这样想的,应该会很难过的。”
凌伊闻言不说话了,可望直起身子说,“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出现,带给爱的人是抹不开的痛苦,这会让她们后悔遇见的。”
凌伊闷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
可望用力弹了一下凌伊的额头,“道什么歉,真不可爱。”
“疼。”凌伊吃痛地叫了一声,有点委屈巴巴的感觉。
可望揉着凌伊的脑袋,高中的时候全校都要求剪短发,凌伊的头发又直又硬经常乱翘,所以特别讨厌别人动自己的脑袋,每天早上都要和满头乱毛斗争好久。
“小孩子嘛,不要活的那么好脾气的,要和星星一样,有棱有角,还会发光。”可望笑着说。
凌伊觉得自己眼前坏笑着的就是全宇宙最亮的那颗星星,在辽阔无际的万年宇宙里闪闪发光、璀璨夺目。一声不吭地坠入凌伊心里,点亮了凌伊心里的世界。
凌伊捉住可望嚣张的手,握在手心里,可望的手指很漂亮,骨节分明,细白修长,凌伊看着心里柔软成一片,不知道为什么就亲了一下。
可望被吓了一跳,但是也没抽回手,莫名觉得有点尴尬和害羞。凌伊的眼睛里是少年人的一片纯澈清明,有凌伊不加掩饰的依赖和爱慕,像懵懂的小兽。
人类将情感分门别类的挂上各式各样的称谓,其实很多感情在最初是杂糅着难以贴标签的复杂。怦然心动的那一秒后进一步退一步都可能成长为完全不一样的未来。
可望没有去排斥凌伊的感情,不管是什么,此刻它们是共同的一份依偎和喜欢。
凌伊喜欢可望,可望也喜欢凌伊,那就先不要给很多爱一个名字,起码在这个黑夜,不去分辨。
凌伊撒娇让可望留在这里陪自己,可望几乎没有什么犹豫就留下了,两个人面对面分享着同一只枕头,凌伊的右手从可望的脖子下伸过,揽住了可望的肩膀,将可望埋在自己怀里相拥而眠。
女孩的呼吸很轻,撒在可望的头顶,可望笑了笑闭上眼睛,指尖有点炙热的烫,可望没再说话,深深地睡去。
这个夜里,凌伊做了一个梦,醒来后本想和可望说的,可是当阳光铺满房间,凌伊睁眼看见自己怀里的女人时,忽然就什么都忘记了,她看着可望的睡容,很想时间暂停在此刻,无限延长这温柔的早晨;又很想让时间继续流转,因为下一刻、她想吻上去。
秘密
22
没有什么纠结,凌伊可望从牵手拥抱到接吻无师自通相爱的每一步。到凌伊严肃认真地说“可望,我喜欢你”的时候,她已经用尽了各种理由让可望在自己床上睡了一个月了,可望的回应是轻柔地亲吻,还太小,不能往下更进一步。
凌伊是初恋,可望也是第一次和一个女孩恋爱,彼此都有点笨拙青涩,女孩子间的亲密是寻常的,跨越为恋人应该是什么样的,她们都不知晓。
反正温柔的日子里,她们一步一步向彼此靠近。凌宸是偶然撞破她们恋情的,凌伊高二的生日,凌伊去市区和凌宸一起吃饭,凌宸中途去了一趟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听到凌伊在聊天,小情侣聊天的语气总是腻人得显眼,凌宸无意偷听,心想小丫头早恋了,等一下得和她聊聊这方面,总是要敲敲警钟的,他不觉得早恋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能做,就在凌宸想退出房间等待的时候,听到凌伊说,“老婆等我,我马上回家!”
电话那头好像笑骂了凌伊一句,让凌伊不要作妖,好好陪爸爸吃吃饭,凌伊嬉笑着说好,都听你的。
凌宸的太阳穴隐隐作痛,过往的一些片段涌入脑海,其实生活中的很多出其不意都是有迹可循的,只是我们会刻意忽略那些我们不愿意接受的可能性。
他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去质问真相是不是自己猜测的那样,因为害怕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他也没有什么方式来阻止,凌伊和他本就有些抹不开的隔阂,而对可望他亦是亏欠的。
他没有办法去要求她们其中任何一个,只是在比较中她会更怨可望一些,毕竟可望和凌伊比起来不是小孩子了,不该怎么、荒唐。
他只能频繁地去凌伊和可望那里拜访,明里暗里给她们一些阻挠,可望的实验室忙碌,凌伊的学校也是每天都有自修,她们真的能相处的周末,凌宸几乎都出现,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带凌伊去参加各式各样的活动。
一个月后,可望和凌伊都敏感地发现了不对劲,凌伊直接找凌宸摊牌了,相对而坐,凌宸浸淫商场二十年,这是最痛苦的一场谈判,满盘皆输。
她不需要他的同意允许或祝福,她只是因为他是她的生父而给予一个知情权,虽然在强势的对抗下,凌伊心里也是希望得到爸爸的支持,但是年少的她过于凌厉,并没有给别人和自己一点缓冲的余地。
还是可望心平气和地和凌宸说了自己和凌伊的关系,她一向是豁达洒脱又坚强的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也许在凌伊身上的豪赌是她最没有权衡利弊的一次任性,但她依旧为自己的选择计划好了现实的未来。
她申请了外国大学的博士,也帮凌伊咨询了留学的一切事项,外国对于同性的宽容与包容度总归是好于国内环境的。可望知道凌宸的苦衷与为难,但是她能做的也只是保证自己不会辜负凌伊。
高三那年是凌伊可望都不愿意回想的多事之秋,和还在念书的凌伊不同,可望和凌宸都面对着家里催婚的压力,可望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借口实验室和出国申请很忙父母接受了,后来才知道从小到大一直都不会撒谎的可望有多拙劣,写在眼角眉梢的幸福父母一眼就明晰了。看到来电的备注是凌凌宝贝,他们误以为可望和凌宸还藕断丝连地在一起,对于凌宸虽说不上十分满意,但是也接受了。
乔家父母一向是自由开明的,秉持儿孙自有儿孙福的观念,一直都不太限制可望的选择和未来。从可望小时候要去哪一所学校到后来选什么专业爱什么人,他们都很是干脆地放手,所以对可望和凌宸的事情,两个老人也就默许了,等哪一天可望自己向他们坦白。
结果却在周末的一天晚上在餐厅遇见了在相亲的凌宸,乔家父母没有直接上前质问凌宸,因为可望也没有和他们承认过她的恋人是凌宸,但如果打电话来的凌凌宝贝不是凌宸,又那会是谁?他们一通电话让可望马上回家。
可望是想过有一天同父母出柜,但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是那样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可望的父母失望不解又心痛,可望要骗他们自己单身那是绝不可能的,如果单身,那可望上个月脖子上的吻痕哪里来的?十月份戴什么欲盖弥彰的丝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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