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怪崔衍送他入虎口,可崔衍却胸有成竹向他保证:“崔某怎么舍得小珊瑚受委屈?放心,有人暗中为你策应。”
难道崔郎又叫了金环?珊瑚更不愿意了,呕了一下午气,最终却两害相较取其轻,认命从了。
刘昭从没来过相公馆,迎他进去的小倌熟稔地在他腰间一搂,刘昭登时路都不会走了。
芜丁也颇不自在,待了一盏茶功夫,就借口去楼下放风,一溜烟跑了。
“另一位呢?见不得你在外面风流快活?”刘昭强装淡定。
崔衍笑道:“王爷拉拢他呢,去应酬了。”
刘昭脸色一变:“不是跟你说了那人……”
“无妨,姬公子身手不错,一般人难以近身。”
“博远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什么都放明面上?人心叵测,暗箭难防!你快回去吧,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刘昭起身要走,崔衍伸手拽住他衣袖道:“怀章兄不愿与崔某独处片刻?”
“博远不是说,有要事相商?”刘昭赶紧转移话题。
崔衍等着他坐下,为他斟满一杯,才缓缓开口。
“崔某这几天反复思忖,总觉得山海之事颇为蹊跷。陈大人当时交待的急,恐有不尽不详之处,可否请怀章兄代为解释?”
“当然。不过刘某不才,这些日子未能有任何进展,实在愧对陈大人。”
刘昭文采虽不次于崔衍,却不像他那样长袖善舞,而且遇事犹疑,略显迟钝,崔衍早知他是这样的人,也并不指望他能查出什么来。
“首先是账目一事。陈大人除发现墨迹之纰漏外,可否还有其它线索?如何能确定这虚假账目就与那人有关?”
刘昭皱眉思忖片刻,“嘶”了一声,点点头:“是啊,为何就一定是那人做的?陈大人也并未向刘某提及。只说老王爷死后,各县铁官离奇辞职,这一点令他开始怀疑那人。”
崔衍一问之下毫无收获,不免有些失望:“陈大人还去查了铁矿,说并未发现与账目记录有出入。这就奇怪了。假账假账,账目与实物流向不符,才是假账。既然二者一致,假从何来?就因账本不是分笔记载,而是誊抄过的?”
刘昭答不上来,一边接连自斟自饮,一边沉默思索。
崔衍虽未问得新的线索,却有新的收获。
光靠脑子想事情,有时可能越想越乱,可一旦说给旁人,反而能条分缕析,清楚明白。
崔衍这时突然意识到,说到底,陈恕对司马乾插手官铁一事的怀疑并无实据。
可他为何对司马乾有如此大的成见?就因为司马乾杀害了他的挚友老王爷?
然而司马乾杀父夺爵一事,也不过是他陈恕的猜测而已!
崔衍之所以清楚,是因为此事就是珊瑚经手,可按说陈恕并未与毒蛇中人有过接触,他不可能掌握司马乾杀父的证据。
这样看来,官铁究竟有没有出岔子还是个问题,说不定整件事情,只是陈恕这老头基于偏见在疑邻盗斧而已。
想到这种可能性,崔衍有些哭笑不得。
可他不得不承认,他自己也从见面前开始,就对司马乾有不好的印象。
这时刘昭放下酒杯,神色纠结开口道:“博远这么一说,其实刘某也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
崔衍闻言来了精神,这是要有新线索了?
“刘某到淮南府不久,陈大人就当面指出,刘某是靠淮南王的推举和运作,才得以补了这个缺,这个当然……刘某心虚嘴短,无力反驳。可陈大人接着便说,淮南王送我来,是为了打探他查官铁一事的消息。”
“然而,这近一年来,淮南王招见刘某数次,每每都只……说些不着调的浑话,并未向我打听陈大人的事,也从未提过半个“铁”字。”
“淮南王与刘某……几乎不提公事,刘某因此也没能为陈大人传递过什么信息。”
崔衍笑了:“怪不得陈大人不向崔某说明怀章兄两头潜伏的事,原来怀章兄奉行无为而治呀!”
刘昭听出这是在嘲笑他没用,却一句辩驳的话也想不出来,反而在崔衍半醉的桃花眼中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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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衍:带我男票去跟我前炮友约会,前炮友却担心我现炮友被前炮友的炮友给上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芜丁:这个家待不下去了,一个个说话我都听不懂
第25章 那冤家倔得很
这边珊瑚正在一方清雅净室中,伴着清幽琴声与司马乾对饮。
“王爷高鼻深目,长相英武非凡,原来有安息人血统。”
珊瑚体热,喝了酒浑身燥得难受,此时解了衣带,半敞着怀,蜷一条腿斜靠在床上。
美人当前,司马乾不禁得意忘形,也喝得醉眼迷离。
“姬公子出尘绝世,也不似汉人。”
“王爷慧眼如炬,姬某的母亲是一名西域胡姬。”这是当年毒蛇组织早为他想好的词儿。
“来,我们两个杂种,共饮一杯!”司马乾说完,笑得酒从嘴角漏了出来。
两人已经闲扯了快一个时辰,找各种由头互相灌酒。
珊瑚估摸着差不多了,忽然就单刀直入问他:“王爷与太守舍人刘昭,可是一对?”
司马乾先是一愣,随即咧嘴笑了:“姬公子说笑了,为何作此猜测?”
“随便问问。”珊瑚抬眉暧昧一笑:“他与崔郎有旧,姬某难免多看他几眼。”
司马乾似笑非笑:“姬公子看到什么了?”
“王爷把人摆弄坏了?横着就抬出去了?”
司马乾果然神色有异,珊瑚大着胆子继续戳他:“说是病了,崔郎去探视,他竟避而不见。敢情是被王爷弄坏了。崔郎知道了,好不心疼。”
司马乾有些绷不住,脸上肌肉微微抽动两下,欲言又止,想了又想,最后说道:“姬公子有所不知。那冤家,倔得很,本王拿他实在是毫无办法。”
“哦?”珊瑚最爱听这种事,顿时来了兴致:“王爷这般人物,还有得不到的人?”
司马乾摇头苦笑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崔郎?”
可能也是想找个人倾诉,司马乾竟向珊瑚讲述起他与刘昭这几年的纠结情事。
老王爷嫌司马乾不善文墨,难堪大任,专门给他找来刘昭这个远近闻名的大才子教他作文。
司马乾都这么大人了,哪里还教得会,实际就是个代笔的。
刘昭日常帮司马乾代写文书信件,只偶尔拿着他的文字评点几句罢了。
再者刘昭还比司马乾小几岁,哪敢说什么重话,教了半年觉得极没意思,便向司马乾请辞,要回吴郡。
司马乾却不许他走。
“诗文一句没记住,老师倒在心里拔不出来了。”司马乾笑得甜蜜却无奈:“说来也怪,本王此前从未对男人动过那种心思……”
珊瑚回想刘昭其人,长得还算清秀,而且身上有一种端庄却脆弱的气质,还动不动就一脸委屈,让人忍不住想要骂他几句、拧他一下。
是有人就喜欢这种类型。
“只可惜,王爷情根深种,人家却只是不得已。”
司马乾扭头:“他这么说的?”
珊瑚不置可否,司马乾接着回忆往昔。
司马乾不擅婉转,听刘昭说要走,当即就把话说开了。
“他若跟了我,要什么没有?可他却说已有心上人,求我放过他。”
司马乾只好放他回吴郡,暗中派人跟着,去看他心上人是谁,结果查到了崔衍。
“你那崔郎,简直是个……”司马乾难掩怨气:“说句睡遍吴郡都不夸张。”
刘昭却一味死心塌地,崔衍随便写几句淫词浪语,他都能抱着看一整天。
回来汇报的人都觉得纳闷,这姓崔的明明就差把“薄幸”两个字写脸上了,刘昭真不知中了什么邪。
珊瑚听到这儿,差点儿没笑出眼泪。
中邪的又何止刘昭一人。
不过司马乾的人在吴郡也查到刘昭一心向仕却苦无门路这件事。
司马乾没费什么功夫,就替他某了个漕运官的肥缺,可刘昭得知是淮南王使的力后,却给推了。
“也不知他在倔什么,非但不谢我,还上门来骂我!”
珊瑚笑道:“读书人的风骨云云,我是不懂。他可能觉得,借王爷之力得了官职,岂不等于卖身给王爷?”
之前送刘昭“卖身求荣”四个字,的确唐突了。
第26章 尖鼻色目天生妖物
珊瑚顺着话头问:“他能补了太守舍人的缺,不是你使的力?”
“怎么不是?多少人盯着的位子,本王可费了不少功夫。只是这次没让他知晓罢了。不过终究瞒不住。这一年来,每次见本王都像见仇人似的,脸上没个好颜色。本王思之成疾,却怕追得紧了他又要跑……”
司马乾两只手指拎着酒杯晃悠,神情寂寞。
珊瑚斜睨着问他:“所以刘怀章并不倾心于你?该不会……每次王爷都是用强的吧?”
“我怎么敢?他那性子,能一头撞死在我面前。”司马乾脸色沉了下去:“本王骗他,说要杀崔衍。他便只能……求我。”
珊瑚“啧”道:“王爷怎么也如此缺德?”
司马乾凝望窗外悠悠远山:“想必姬公子未曾尝过‘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滋味。骗也好,强也罢,只要能得到人……本王早已不敢有别的指望。”
“饮鸩止渴,自欺欺人。”珊瑚看他也怪可怜的,想骂醒他。
司马乾眼中却燃起阴郁的火光:“你可知崔衍动他那晚……本王连刀斧手都叫到了。若是一念之差剁了姓崔的……那才真叫饮鸩止渴,自取灭亡!”
珊瑚顿时吓得酒醒了大半,强做镇定地挪过去拍拍司马乾肩头:“王爷息怒。往后姬某一定看紧点,绝不让他再动王爷的人。”
司马乾“当啷”一声放下酒杯,猛地拽住珊瑚一只脚踝,将他掀翻在地。
“本王要他也尝尝被人染指心头所好的滋味。”
琴声戛然而止。
珊瑚对上司马乾晦暗不明的双眸,勉力压住内心恐惧,缓缓说道:“那王爷可找错人了。姬某也同王爷一样,不过是贪图那不属于自己的片刻温存。”
司马乾一只大手撑在珊瑚裸露的胸膛,将他死死钉在地上。
珊瑚凄惨笑笑,最终认命似的,双臂一摊,不再用力。
司马乾却大笑着撒开了手。
“姬公子这般识时务,倒让本王好生没趣。”
琴声复又响起,珊瑚轻盈起身,坐回司马乾对面:“王爷何苦这样恫吓姬某。老王爷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珊瑚刚完成崔衍交给他的两项任务其一——试探司马乾是否对刘昭的立场有所怀疑,接着就要开始刺探他知不知道珊瑚的真实身份。
司马乾怪笑着应道:“先父生前对姬公子,比对我这个儿子还亲近。若不是怜惜你留下的那匹宝马,也不至于……”
珊瑚放下手中杯,神色黯然:“王爷也觉得,是姬某的错。等姬某把欠崔郎的还清了,便来王爷陵前自裁谢罪。”
司马乾欲言又止,转而问道:“你欠他什么?”
珊瑚轻叹一声:“姬某受歹人挟持,险些被卖作……崔郎赎了我出来。”
“噗~”司马乾喷了口酒:“你还说不是他买的?他花了多少钱赎你?”
“不肯告诉我,只说一辈子还不清。还不就是想拿捏我?这个缺德鬼……他没有心!”
司马乾大笑喟叹:“你我二人真是有缘。都被他姓崔的害得好苦……姬公子对先父心怀愧疚,而天下人却道是我司马乾为夺爵谋杀先父。”
怎么?难道不是他?
珊瑚心下一凛。
“恕姬某直言,老王爷仙逝之后,王爷两位哥哥也接连出事,这事儿……实在令人不得不……”
司马乾似乎早已习惯,面上毫无波澜:“怀章也这么说。连他都不信我,我也无谓辩白了。罢了,本王就当一个无父无君、灭绝人伦的牲畜禽兽,反正他们本来也没把我当人。”
珊瑚一向心软,又因为刘昭的事本就对他抱着几分同情,眼下听他说这气话,不免替他哀伤:“王爷何必说得这般决绝……倒也不至于此……”
司马乾满饮一杯,既而又说道:“姬公子你还不懂吗?我二人和他们不一样。说是出身贵胄、身份贵重,可你难道不觉得,他们从未把我们当成自己人?
司马乾的母亲本是安息国流亡太子的女儿,她从小生在汉地,食汉餐,说汉文,除了外貌,与一般汉人并无分别。可只要司马乾稍有行差踏错,他们便拿他母亲的血统说事,逼得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把自己关在暗室里十余年不肯出门,郁郁而终。
珊瑚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想起很多年前老金环把他带到毒蛇几位毒首面前,其中一位老毒物捏着他下巴轻蔑道:“尖鼻色目,天生妖物。”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汉人,从小读的圣贤书里,便是这样教的。”司马乾冷笑连连。
珊瑚正以此思路对自己整个人生进行着重新审视,又听见司马乾说:“姬公子这长相,应是竹忽人。当年姬老将军曾收伏西域十六部游牧民族,竹忽人也在其中。能与姬氏联姻的,必是竹忽王族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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