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亮见天色已晚,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起身告辞。
裴度却又黏糊起来,磨磨蹭蹭把他送至另一大帐,自己又跟了进去。
崔亮逗他:“不是说了‘两相抵消’,裴将军这是做甚?”
“崔秉烛,我骗了你。”裴度拦腰将崔亮带到身前,两人几乎鼻尖相抵:“我才不想同你做什么‘知己好友’!对不住了,我对你……存了好些脏心思……”
“什么心思,说来听听?”
裴度一看进他那深潭样的双眼,就像被勾住了魂魄,痴痴傻傻,问啥答啥:“我想……除尽你衣衫……想弄哭你,想看你为我……神魂颠倒的模样……想要将你锁在我帐里,再走不出去……”
崔亮立时酥软了,手掌撑着他胸膛,再无力气推开:“你说的尽是些快活事,哪里脏了?”
这傻子竟没听懂,呆着不敢动。
崔亮只好主动含上他唇。
舌尖刚探进他唇缝,便被他抢了主动权。
裴度办事同他本人一样,天真鲁莽,却又情欲满溢。
两人一个初尝男色,一个头回屈居人下,却如久别重逢的前世情侣,竟十分契合。
崔亮昏昏沉沉中觉得指尖潮湿瘙痒,睁眼一看,裴度像条狗似的,在舔他手。
他痒得难耐,抽手往后躲,却被裴度死死箍住动弹不得。
“你是狗吗?哈哈哈……痒!”
裴度闻言竟学起狗叫:“喔呜汪汪!”学得还很像。
崔亮在他怀里边笑边抖:“再叫响些!裴狗!”
两人闹到夜深,全然不知帐外已有人留了心。
次日清晨,裴度要巡营,醒得早,崔亮也不贪睡。
两人互相批袍理带,像老夫老妻似的。
裴度一边系他腰带,一边嘴里嘟囔:“往后烛烛可别轻易在人前宽衣解带。那晚我若由着性子强要了你,你可知会有什么后果?”
崔亮嗤笑出声:“崔某岂是那种随便的人?想是中了你的邪!叫我洗净,我便洗净,被你下蛊了似的!”
裴度怅然盯着他:“你怎的如此能说会道?该不会是……诓骗我吧?”
崔亮假意要恼,话还没出口,听他又说道:“骗我我也认了。反正……我又不亏。”
“裴狗!”崔亮当胸捶他一拳。
此时裴度手下副官在帐外呼唤,裴度慌忙撒开怀抱,正色应了一声。
崔亮被他推得退了半步,愣了一下,很快意会过来。
裴度自幼便是裴家军继承人,作为主帅,须得庄重威严,才能服众。
昨日他重遇崔亮忘乎所以,已是有失身份,今后再不可在旁人面前同他腻歪。
崔亮心疼他孤身一人无所依傍,不愿他再受人非议轻视,心中暗下决心,要成为移山将军此生不移的依靠。
裴度接了圣旨,不能多耽搁,三日后便带了二百骑的仪仗,随崔亮启程上京。
他打从记事起就随爹爹在军营中打滚,此前从未离开涼州。
越往东去,黄色的戈壁沙石越来越少,郁郁葱葱的林木越来越多,满眼青翠浓绿,看得人心旷神怡,周身舒畅。
加之身旁还有个饱学之士,时时为他讲解沿途名胜轶闻和风土人情,裴度只觉心口大开,不再囿于一己得失,轻松快活起来。
崔亮在他眼里,简直是个无所不知的神明,可夜里住进驿馆,他又总偷偷溜进崔亮房间,做些亵渎神明的事。
因而这段旅程并不难熬,两人到达洛阳城下时,竟都在想“这么快就到了?”
第158章 番外一 裴度X崔亮(四)
吏部派了给事陈恕在城门口迎接。
陈恕见了裴度便对着他念了一整卷的行程,把他面圣前后这小半个月都安排得满满登登。
崔亮不禁暗自庆幸,还好该交代的路上都说透了,进了京,怕是难再有机会避开旁人耳目。
紧接着裴度就被请上车,甚至都没来得及再跟崔亮多说一句。
裴度心里老大不踏实,不知崔亮是否清楚他会被带去哪里。
要是烛烛找不到我怎么办?
裴度见这给事官态度友好殷勤,忍不住问道:“请问陈大人,您可知崔大人在京中的府邸,是在何处?”
陈恕略一迟疑,挑眉笑了:“崔大人没对你说起?”
裴度顿时满脸失落,是呀,他没说过。
陈恕轻咳了一声:“应是在东上坊。不过尚书台事务繁忙,执笔们在官署内都有下榻之所。崔大人应不常居家。”
裴度若有所思地掀开车窗向外望去,心想琢磨着,烛烛该是去官署报到了吧,不知今夜我能否抽身得空,去尚书台看看他。
崔亮才一到尚书台,还未来得及拜见陆谆,就被一掌宫阉宦叫住,传了旨要他进宫面圣。
圣上如此急着传他,令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来到上书房门外,崔亮行了大礼,进去后见大炎皇帝司马铮正似笑非笑看着他。
“崔卿一路辛苦,坐。”
崔亮拜谢了,跪坐在自己双脚上,等着司马铮问话。
“崔卿这趟差,办得漂亮。替孤了结一桩心事。”
“圣上英明。臣能不辱使命,全凭圣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涼州事……”
司马铮打断他,话锋一转:“听说你与那裴度,一见如故,交情甚厚?”
崔亮登时心下一沉,暗叫不好。
大炎有律,文臣武将不得过从甚密,朝中内臣与地方官员亦不得私下勾连。
他赶忙磕头请罪:“圣上恕罪。裴将军年轻气盛,耿直难屈,在涼州时,臣为令他听从劝解,不得不与他亲近结交。如今事已办完,臣自当严守纪律,敬而远之。”
司马铮怪笑一声:“亲近,有多亲近?”
崔亮闻言便知事已传开,吓得冒了冷汗。
见崔亮不作声,司马铮又阴阳怪气道:“崔卿也算为国‘捐躯’了,要孤如何赏你?”
任崔亮再巧舌如簧,此刻也无从辩解。
裴度被带到不知何处去了,若有人问起他与崔某是何关系,那方头货一定得意洋洋将实话全抖露出去,因而此刻在圣驾面前撒谎绝无好处。
崔亮强作镇定,装起了浮浪:“圣上何出此言?不过逢场作戏,便宜行事而已,无甚紧要。”
司马铮愣了一下,下巴朝后一缩,显得十分惊讶:“崔卿这般不羁,倒令孤……”
崔亮大着胆子抬眼,想打量司马铮面上神情,不巧正好与他对视上,只得故作轻松地浅浅一笑,又低下头。
其实崔亮此前主动请缨去往大漠,原就是为了躲司马铮。
那日司马铮召见陆谆时见到随行的崔亮,当场便问了他姓名籍贯,次日就派人传他进宫,说有些文书案卷要崔亮整理誊清。
崔亮来到上书房,司马铮却与他闲谈起来,从他家中情况,聊到他察举入仕的经历,甚至吴郡风貌、诗词文学,总之无甚正事。
聊了半日,崔亮实在惶恐,便直问“圣上可有文书案卷要臣抄回尚书台?”
司马铮在御案上翻找了一阵,最后递给他几卷藩王名册,根本就是在胡乱敷衍。
崔亮久经风月,当然看出司马铮做何居心。
回到尚书台,陆谆问他这一日抄了些什么,他只抚着额摇头苦笑,答不上来。
那年崔亮参加殿试时,陆谆曾因同乡之谊,为他说过几句话。
司马铮只问了崔亮的籍贯便召进宫,陆谆便以为此举是圣上为笼络他这个阁臣,有心提拔他的乡党,便没多问。
其后司马铮又传了崔亮几次,回回都是胡乱找个名目,实则陪吃、陪聊,在上书房陪圣上批文、看书。
崔亮着实尴尬难挨,可司马铮从未有过逾礼之举,也不曾说过什么轻浮话,让人无从发难。
恰好涼州出事,崔亮琢磨着圣上身边总有新人,到外边躲他几个月,回来他便想不起来我这个人了。
没想到,裴度竟与传闻中大相径庭……
听司马铮这语气,倒像是在怨忿吃醋。
崔亮心惊惶恐,不禁又担心起裴度的安危。
司马铮话没说完,自己倒发起呆来,停了好一会儿,才又收敛了情绪,淡然道:“孤封他个从四品将军,将他养在京里,也算对得起他裴家了。”
崔亮磕头赞道:“圣上仁厚,裴家何其有幸。”
“崔卿此番立此大功……你明日交了差事,便到散骑常侍薛凛处报到吧。”
散骑省负责侍奉皇帝起居、草拟诏书圣旨,这是让崔亮进宫从事的意思。
崔亮不敢当场推拒,赶忙磕头谢了,告辞退下。
当晚五兵曹季充设宴为裴度接风。
席间,几个从未上过沙场、却恬领京畿兵权的世家子,拉着裴度问他领兵作战的事。
崔亮在路上反复向裴度灌输,在京里一定不能表现出一点点心机城府,谁对你好,你便掏心挖肺似的与他结交,让人觉得你是个实心货就行了。
裴度本就耿直,哪需要假装,见这么多人夸他、捧他,这么多双殷切的眼睛瞅着他,不禁得意起来,眉飞色舞地讲述他那几回与胡人近战的惊险经历,把这群纨绔草包听得入了迷。
一群人喝酒胡侃到深夜,裴度一时竟忘了去找崔亮。
次日一早,裴度被人推醒,灌了一大碗醒酒汤。
官驿里挤进来一堆人,七手八脚给裴度梳洗更衣,忙了好一阵。
进了宫,裴度终于彻底醒转,又想起崔亮来。
他在大殿外等候了片刻,忽听里面阉宦扬声报:“宣,涼州司马,河西裴氏度,上殿听封!”
裴度低头迈进大殿,小心往殿前走。
一众文武看到他便各个倒抽一口气,煞那间殿内便响起一片嗡嗡嘤嘤之声。
裴度听到好多人惊异地互相询问:“这是裴度?”“是他吗?“啊?裴度长这样?”
龙座上那人倒显得不很惊讶,嘴角甚至挂着一丝冷笑。
裴度行了三拜九叩之礼,大声将季充教的几句话喊了一遍。
阉宦手持一卷黄轴,念了圣旨,封裴度为从四品移山将军,俸比两千石,赐居京中。
裴度领旨跪谢,再起身时,见殿中几十双眼目,都盯着他打量,顿时如芒在背,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放了。
圣上又说了几句称赞他裴家和他爹爹的话,裴度再跪再拜,好不容易走完一整套流程,才按照季充的指示,排进殿右两列戎装官员队末。
见圣上开始讲别的事,裴度终于松了口气。
他不懂文官品级制度,只想着烛烛会不会也在殿上?毕竟是他把裴某带进京的。
于是抬头伸长脖子,冲对面那批文官看去。
身旁之人见状清了清喉咙,可裴度竟不理睬,一味挨个打量那群手持玉笏的文士。
崔亮不在。
裴度扫视两遍,撇嘴低下了头。
季充回头狠狠瞪他一眼,裴度这才回过神来,暗暗羞愧抿嘴。
裴度从小吃牛羊肉长大,本就比朝中众人身高体长,方才引颈张望半天,早被司马铮发现。
旁人不知他在看什么,司马铮心里却明镜似的。
裴度一脸失望地挨到早朝结束,与众人一起跪拜目送司马铮离开。
圣上一走,这群人立即像锅烧开的沸水,热闹起来。
好几个长者过来围住裴度,有的拍他肩,有的拉他手,纷纷自称裴老将军故交,甚至激动抹泪。
裴度挨个厮认了,这个叫叔,那个叫伯,被他们惹得想起他爹,也红了眼。
陆谆抄手踱步过来,盯着裴度紧看了一阵,皱眉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旁人告诉他,这是尚书令陆大人。
裴度记起他是崔亮的上司,眼睛一亮,想追上去问问崔亮何在,可陆谆像故意躲他似的,一闪就不见了。
还有几人直接就问他可曾婚配,向他介绍自家小女、甥女侄女,裴度尴尬谢绝,说自己在涼州已有心上人。
崔亮同他说过,若有人给他说亲,万不可答应,以免有人疑他另有图谋。
当时他还心中暗爽,认为烛烛吃醋,不愿他与旁人牵扯。
耽搁了半个多时辰,裴度才终于从人堆里逃出来。
他急着去趟尚书台。
快到阜阳门时,迎面见两个阉宦引着一位文官打扮的人缓步走来。
裴度一看清那人是谁,立刻撒腿跑了过去。
“崔秉烛!”裴度冲上去叫他,兴高采烈,喜形于色:“我刚从重华殿下来!”
在阉宦诡异的眼神注视下,崔亮交叠两掌,浅浅作了一揖:“裴将军安。恭喜裴将军殿前受封。下官改日登门敬贺,到时还请裴将军赐杯酒水……”
这时裴度该回句场面话:“好说好说,崔大人客气了。”
可他却“嘿嘿”笑了:“你要同我喝酒还不容易?”
崔亮吓得脸都白了,冲他眨了眨眼睛:“裴将军见谅。下官还有事启奏,不便耽搁。”说着拱拱手,随着阉宦迈步便走。
第159章 番外一 裴度X崔亮(五)
裴度竟伸手拽住他手腕:“你几时出宫?我在外边等你。”
其中一名阉宦看不下去,回头上下瞅他两眼,翻了翻眼皮。
崔亮心急如焚,只得严肃说道:“裴将军,你我虽同为天子鹰犬,但毕竟内外有别,须得依律守节,不得过从甚密……”
裴度被他生份的态度刺痛,一脸的兴奋荡然无存,手却还没松开:“你这是何意?”
崔亮快被他气死了,偏头用力把手挣了出来。
阉宦见状不耐烦道:“崔大人,咱家先走几步,您尽快跟上。”说着两人快步向前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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