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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标记的金丝雀(近代现代)——chord

时间:2021-02-13 07:53:40  作者:chord
  他不敢回去,在JK门外蹲了一晚上差点被冻死。第二天一早,顶着一身冷汗,意识迷糊间听见楼上人叽叽喳喳,“听说了嘛,黑人死了!昨晚上的事,跳楼死的,那个脸哟,摔得稀巴烂!”
  “是哦,那个人有抑郁症哦,偷渡过来的没钱治,早死晚死,都是要自杀的哦。”
  白鹿以为自己做了个很沉的梦,他刚一站起来,眼前一黑,就再没有知觉。
  退烧清醒已是两天之后,原来那日所闻并非是梦,JK自杀了,从他们常去的那个天台上。
  据说脑袋先着地,脑浆流了一地都是。
  是不是做人太辛苦,他才放弃下辈子投胎的机会?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人死了,白鹿才惊觉,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曾问过。JK死后没多久,那个妓女也不见,没人晓得她去了哪里。
  同租的职员似乎丢了工作,白天把自己关在房里,晚上又会突然出门。
  两个月后的某一天男人瘫倒在沙发角,露出的一截手臂上全是针孔和疮。一支使用过的突兀针头,在地上滚了两圈,正好停在白鹿脚边。
  被白鹿撞见***之后,那人连藏都不藏。此后进门就能看见满地针头和廉价打火机。直到他毒瘾上头产生幻觉,把路过的白鹿当成妓女逼到墙角破口大骂。
  他骂她贱人,一身是毒,活该去死。
  待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女人又神神叨叨碎碎念,他憎他这张轻易挑起人欲望的脸,否则自己也不会跟妓女搞上。不搞上就不会染病,没染病就不会去夜店放纵,不放纵就不会沾上毒品。
  他抱怨白鹿的存在邪恶肮脏,他强调所有的错都是白鹿的错。
  推攘之间,对方颤抖着的手里的针头已经对准白鹿。
  ***后的男人站立都艰难,并不能轻松控制住他。可两人纠缠时,白鹿的皮肤被什么东西划破,强大的求生欲让他终于狠心推倒对方逃走。
  他将自己反锁在感受不到时间流动的屋子里很久,久到两个警察破门而入把他从地上揪起来扣住双手带走。
  尿检呈阴性,还没摸清状况又被无情扔回陌生大街上,模样狼狈得不如街边的流浪狗。
  再然后,就是上个故事的开头,听完房东咒骂,在最冷的天气被扫地出门。
  夜风中,白鹿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个小偷跟我说,JK曾是他的托。原来JK带我混上别人酒桌时就已挑选好目标,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入伙,是自己后知后觉。”
  “那你也有机会拒绝。你是以偷盗这种方式纪念那个死去的朋友?”
  白鹿眼神愈发迷离,“衣食足才知荣辱。生活没了重心又没退路,只剩本能想要活着,谁还顾得上眼前向你伸手的是人还是禽兽?能填饱肚子的事情,为什么要拒绝?”
  飞鸟来了又去,天台上的砖瓦却不曾更迭。
  视线落处,街口正好又是个红灯。一如当年的车水辐辏几乎瞬间融化记忆。JK那张严肃的脸在脑海里不断深刻,他曾警告白鹿跳楼是最坏的方式之一。可那人宁肯选择最坏都不愿留下来,衬得这世间如此不堪。
  那个曾告诉他在手心画‘人’字就不会紧张的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墙外墙内仿佛两个极端,这边卑微如尘,那头了无纷争。身体不自觉前倾,倾倒的失重感总是给人难以抗拒的痛快。
  “白鹿!”秦冕伸手抓住白鹿胳膊,将半个身子悬空的人彻底从墙外捞回来。
  白鹿转头时,目光空洞,眼泪却毫无预兆流下来,“秦先生,我……”他一怔,才意识到自己在哭。似乎觉得丢脸,将将抬手,揩眼泪的动作还没完成就被秦冕拉进怀里。
  秦冕心疼得皱眉,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一些,动作却极尽温柔。他的情感经验约等于零,除了本能给予对方拥抱,他甚至不太清楚接下来该做什么。
  “……”白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这些话他之前只对秦蔚打开心扉,只说过那一次。他无比想要忘掉的过去,原来这么容易就能想起来。
  沉默太久,久到怀里的人不再发抖。秦冕醇厚的嗓音几乎贴着白鹿耳朵,“好好活着。他们没有的明天,你还有。”方才听到的东西,十之七八已在秦蔚电话里听过,不过由白鹿亲口讲出来,秦冕还是动了恻隐。
  “JK刚死不久,我曾回来过一次。地面上每处深色痕迹都像血迹,像洗不干净的人体组织。我几次上来都不敢跳下去,害怕自己会变成下一个他,甚至我可能只是不想摔得到处都是……”白鹿将眼泪蹭在秦冕外套上,哭过之后的眼睛尤其清澈,他抬脸愣愣盯着秦冕下巴,“师兄先前总是为我顶撞秦先生,并不是他幼稚鲁莽。他其实不想与你为难,秦蔚知道我的事情,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护着我。”
  预想中对方的不屑口气并未听到,向来强硬的秦冕难得认同他一次,“我知道。”他见白鹿的小马尾歪了,甚至还有闲心替他正了正。
  可能是气氛太好,白鹿没忍住将手放在秦冕腰上,想用力又不敢,“秦先生还想继续听么?”
  秦冕低头时,鼻尖正好蹭在白鹿脖颈,“想。”
  “你真是个奇怪的人。”
  秦冕似乎在笑,呼出的热气溜进领口,痒到白鹿心尖上,“学习和总结是人类本能,忆苦思甜可以使今后对待生活更从容。”
  白鹿将额头抵在他胸口,“忆苦思甜?你这分明是忆别人的苦,思自己的甜。让我扒开伤口给你看,秦先生,你可真狠心。”是似而非的撒娇口气带着不言而喻的狎昵,白鹿刚说完就后悔,脸上烫出一片红。
  秦冕终于肯放开他一些,方才两人紧贴的胸口立马被风灌入,冷得白鹿浑身一激灵。他还在回味秦冕熨帖的体温,下巴却被男人以手指轻佻挑起来。
  秦冕眼中攒着一簇无名的火,看得白鹿心口一紧,这种熟悉的侵略感莫名挑起身体久违的欲望。
  秦冕霸道凑近他,下一瞬间鼻尖就顶到鼻尖,“我想亲你。”虽是陈述的疑问语气,他却不需要听到回答。他的手始终紧紧环在白鹿身上,对方根本退无可退。
  白鹿的嘴唇柔软得无法形容,秦冕像饿极的兽,又舔又咬,一副恨不得将人吃干抹净的架势。
  白鹿温顺闭上眼睛,任他予取予求。
  楼顶墙垣青砖,楼下光怪陆离,世间迷眼的纷繁像浪潮,在那一瞬间急急后退,匆忙卸下色彩。
  单调的拥吻并不使人腻味,朦胧不清的暧昧像才将破土的新芽,却焦急开枝散叶。
  白鹿本能撩开对方衣衫,灵活手指隔着衬衫描摹矫健结实的身体。情欲所致,他忍不住跟男人索取更多,多一点,再多一点,似乎多少都不够。
  指尖不速而至的震动像针及时注入的清醒剂,让人沉迷间陡然失神。白鹿不满地皱了皱眉。
  秦冕察觉对方心不在焉,“怎么了?”强行被打断的亲吻意犹未尽,秦冕再次索吻却见白鹿已别开脸。
  “手机在响。”白鹿好心提醒他。
  秦冕掏出来看了一眼便又揣回兜里,“不理。”
  白鹿趁机挣脱他怀抱,自然拉开两人距离,“太晚了,秦先生快回家吧。”他倏地想起那个藏在秦冕身后的男孩子,该是等着急了吧,若对方晓得自己的存在该有多伤心。上回去秦冕家时,白鹿分明看见半个鞋柜都装满学生款的运动板鞋,那一定不是秦冕的东西。
  好险,他差一点就做了自己最厌恶的事。
  秦冕也很快冷静下来,他以为白鹿对自己欲望不深,索性也不强求,“这里风大,回去吧。”
 
 
第二十七章 只有身在黑暗里,才能感知光的存在
  张姨尝了口锅里冒泡的排骨汤,惦记秦冕偏爱咸味,又额外抖了半小勺盐。
  远庖厨的秦冕站厨房外敲了敲门,“张姨,这是什么?”他手里掂着一本烫金的相册,翻开来却有整页工整文字,看着像本人物传记。
  张姨放下汤勺,习惯性在围裙上抹了把手,“夫人让我拿来的,说上头边都是名门后的闺女,说不准还有秦家未来的儿媳妇儿。”
  “……”秦冕这才想起过年时候就被家里念叨过一次,当时以‘只有照片不熟悉品德’为由拒绝,不料这回不仅有照片,照片后还附加上篇幅不短的人物介绍。
  比应聘时的个人简历还周全详细。
  张姨语重心长,“小冕,立业之后该成家了。身边没个人照顾你,别说夫人,就是我都会担心。”
  感情问题上,秦冕向来深闭固拒,“我不需要人照顾,何况这都是些谁家的大小姐,指不准谁照顾谁。”
  “我替你看过了,上面的姑娘个个水灵漂亮,难道一个都入不了你的眼?”
  秦冕微一沉吟,脑子里竟窜出白鹿的脸来,“什么样的叫漂亮?我上回带来的那个人他漂亮吗?”
  张姨手中动作一顿,似在回忆,“那天晚上那个年轻人?”
  “对。”
  她又琢磨半天,“挺漂亮的。”
  秦冕一挑眉,“比她们如何?”
  张姨叹了口气,“比她们漂亮。”
  秦冕不禁挑起嘴角,一副莫名其妙的胜利者嘴脸,“我也觉得。”他见张姨欲言又止,当机打断她,“汤煲好了就吃饭吧,吃完我还得出门一趟。”
  白鹿电话里说自己下午还有工作,让秦冕适时直接去约定的酒吧等他。
  秦冕本以为地点是先前故事里的青萍,可白鹿却报出另一个地名。那里秦冕并不陌生,虽没去过,但他知道那个酒吧的owner,是圈子里的大名人,皮条兼外围经济,梅老板。
  秦冕不习惯迟到,掐着时间到达时仍比约定的早了一点。就这一点儿,他站在门口已被两个陌生人前后搭讪。
  不耐烦拒绝第二遍时,余光又瞥见正向他靠近的第三个。
  到底有完没完,他心想。
  第三个靠近的男人不光迎难而上,甚至面带笑意,大胆又不失礼貌地问他,“这位先生,可以请你喝杯酒么?”
  秦冕皱眉动作很轻,“你终于来了,迟到两分钟。”
  白鹿见他来这种地方还穿着平日里那身正装,想必这人正经惯了,怕是心里没少抱怨自己挑的地方,“那等会儿我自罚两杯好不好?”
  虽然白鹿嘴上说很久没来,对酒吧环境却并不陌生,“这个小卡远离舞池相对安静。”他熟练在酒单上勾画两笔,将现金一同递给服务员。
  那人走后,秦冕挑了挑眉,模仿着白鹿先前的口气,“你请客吗?大方的白先生。”
  白鹿听笑,“有差别么?反正都是花秦先生的钱。”
  酒吧从夜场开始会有DJ亲自操盘,音乐风格也与两人刚进来时明显不同。
  白鹿突然竖起耳朵,模样几分认真,“就是这一首。”尽管背景声嘈杂,他特殊的声线也并不难被听见。
  “这一首怎么了?”
  “大一刚辍学那会儿,很迷茫。想回学校找杜覃生又不敢,无处可去,不知不觉溜达到附近。当时我站在门口听见的,就是这首歌。”
  服务员适时插进来,将白鹿点的两件啤酒抱上桌。
  “……”秦冕盯着二十多瓶啤酒,面无表情问他,“你酒量很好?”
  “不好。可有些话不喝点酒,说不太出来。”白鹿随手抓起一瓶,轻车熟路用桌角打开,“今晚就委屈秦先生陪我尝尝廉价酒了。”
  秦冕将啤酒倒进杯子,第一杯又递给白鹿,“没关系,我酒量还行。你要是断片了,我至少给你扔一个能遮雨的地方。”
  白鹿猝然一笑,“这话听起来还真是让人安心。”笑容发自内心,却给人曾经沧海的错觉。秦冕心房某处,与那笑容同时,隐隐作痛。
  见到杜覃生是开学前最后一天,对方姗姗来迟态度也不友好。他到寝室时只见到白鹿一人,便理所当然拍了白鹿一掌,指着自己床位说,“你上去,把床铺好。”
  之前白鹿不明白为什么总被杜覃生‘青睐’,现在回想来看,不过是自己太傻,最好欺负。
  两人关系明显变化是第二学期四月份的某一天,秦蔚来寝室找白鹿,人没找到却撞见隔壁床的杜覃生。那时秦蔚是学生会预备主席,白鹿在科协打杂。两人曾在聚餐时认识,秦蔚知道白鹿内向,平时就忍不住多照顾他一些。
  被杜覃生得知两人关系后,他对白鹿的态度反而好起来,甚至还不知从哪里搞了只泰迪,养在寝室美其名曰供白鹿解闷儿。
  他说泰迪是他和白鹿两人的狗,别人概不准摸不准碰,狗掉的毛都不准捡。
  白鹿那时觉得杜覃生霸道幼稚,但心眼不坏,以至于有一天被对方抵在墙上时,突然就红了脸。
  像一场晚来十年的青春期,他第一次对另一个人产生某些不可名状的欲望。
  虽然杜覃生没跟白鹿表白,但寝室没外人时他总喜欢让白鹿坐他腿上,或者,蹲他腿间。
  至少白鹿认为,他们在一起过。
  秦冕来学校演讲那天,原本该由杜覃生亲自去打招呼。可他玩游戏一时半会儿走不开,就把还在午睡的白鹿叫醒,让他代替自己。
  平静的日子不到半年,白鹿就因考试作弊被学校开除。
  起先杜覃生还信誓旦旦跟人保证,说他大哥已经去教务处沟通,问题不大。可不到一天时间学校就点名通报,白鹿被迫辍学,毫无余地。
  杜覃生那时精神也不太好,似乎跟杜衡生吵过,但无果。他冲白鹿抱怨,“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被开除就被开除呗,大不了以后我养你就是。”
  这句话终于惹怒白鹿,他们第一次吵架,也是最后一次。
  白鹿离开学校才惊觉一年过去自己连个关系稍好的朋友都没有,原来他所有的时间,全部都给了杜覃生。
  刚辍学的几天,他天天都在校门口晃悠,想进去又不敢。他怕保安认出他,怕自己再一次被学校赶出来。这个酒吧离学校不远,出了巷子拐两个弯就到,白鹿第一次走到附近,正好是个傍晚。
  他站在酒吧外听到这首歌时,很快就有人过来搭讪,那人说想请他喝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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