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帆停了脚步,眉心皱起,回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阴沉得骇人,眼里的那丝痞气褪尽,目光沉得深不见底。
于飞被他盯的血都凉了,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他一直以为那个嬉皮笑脸的白帆就是个软柿子,你哪怕用再难听的话骂他,怼他,哪怕将他往死里压,他都无所谓似的……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嘴上皮两句,根本不敢怎么样。
此时此刻他知道了,白帆这样的人,他不该惹。他之前并从未真正意义上的惹怒过白帆,这……是头一次。
这人的眼神太像个疯子,若不是周围有人围观,下一秒他就会扑上来将你撕个粉碎似的。他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平时也就欺负些不敢动手的女孩子和学霸,他喜欢看他们那种明明愤怒到全身发抖,却只会红着眼骂上两句“不要脸”、“你有病啊”,连句粗口都爆不出来。
若他知道白帆是这样的白帆,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惹。
这个人得有多可怕,多虚伪,才能把自己的脾气藏得一干二净,两年的时间一点都未曾外露。于飞想到都头皮发麻……
他吓得声音都在发抖,“怎……怎么……你,你想干嘛?这、这么多人看着,你、你……你难道想打……打人?”
白帆极缓地眨了下眼,语气里带着渗人的笑意逼近道,“怎么?开口之前没想好退路?”
于飞:“你、你可别乱来!大家可都……可都看着呢。”
白帆无所谓地一耸肩。
有几个阿姨看戏看得起劲,忍不住出声,“哎哟,不好打架的哦。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小年轻们脾气就是大。”
褚骁用眼神唬住几个嘴碎的阿姨,一把抵在白帆的大臂上拦下他。眼前的白帆,是让他褚骁都会慌乱到乱了呼吸的阴沉,“白帆……”
褚骁吸了口冰冷的空气,“再教育两小时,学费五百至两千不等……”他才进过局子,行情可太熟了,“好几年的买yan……买糖的钱。”他的五指微微收紧,小幅度拧了下眉。
白帆看着褚骁,盯了能有好几十秒,褚骁带着他一点一点放缓了呼吸,这才让白帆眉宇间的戾气才慢慢化去。
“好,我不动手。”白帆声音很是低沉,带着沙哑的震颤。
“不用让他道歉了。”褚骁知道白帆想干嘛,一挑眉峰道,“我对垃圾向来很包容。”说着又往白帆肩上拍了两下,“走吧,饿了。”
白帆眼神又落在了往后退的于飞身上,褚骁侧了一步,抬手握住了白帆的腕子,“我饿了。”
白帆收回眼神,轻轻一笑道:“好。”
于飞怎么也没想到,他想要导演的这出戏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收尾……他往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抖了抖发僵的身体,骑上车……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五十六中,打了个寒颤。
白帆和褚骁并行至车站,那班次少的可怜的公交毫无意外的在这个雨天拖班了。
“有烟吗?”
白帆摸了摸口袋,还真翻出了一包烟,刚好剩两根,但是……他们谁都没带打火机。白帆只能从兜里换了两颗糖出来。
不记得是哪里顺来的两颗水果糖,用七彩半透明的纸包着。
褚骁顺走了绿色的哈密瓜味。
白帆发现褚骁连吃糖都吃的很认真,“你……不问我?”他叠着手里的糖纸,反反复复地折了拆拆了折。
褚骁坐在他边上,两手插兜,两腿伸直了在那晃动起热,隔了半晌才反问道:“你能说实话?”
白帆尴尬一笑,嚼碎了嘴里的糖,“我不是被退学的。”
“别说废话。”
因性取向被退学?如果早个一二十年,的确不无可能。但都这个年代了,校方管得再宽也管不到这上头,况且白帆成绩摆在那,个人性取向和升学率之间,校方难道不懂取舍?
也只有于飞那种傻子才信。
白帆手里的动作一顿,嘴角有些绷不住地上扬,“但校方给了压力,不是因为我是……”
褚骁打断道:“怎么人尽皆知的?”
白帆呼出一口气,“没带脑,被人摆了一道。”
褚骁终于看向他。
白帆裂嘴“嘶——”了一声,他让褚骁看的很不自在,“我……我偶尔也会说一两句实话。”
褚骁对此的回应,只有左眼挑起的眉。
两个人之间又陷入长时间的沉默,可也只有这种沉默才能让白帆那颗躁动的心脏慢慢平复下来,让他有喘息的机会。
拖班公交提前了这么几分钟缓缓驶入站台,随着尾气的声响,白帆开了口,“褚骁……今天,谢谢。”
“就当还你人情。你我两清。”褚骁说完跳上了公交。
白帆抬头,车门已经合上了,他只透过那含着水汽的车门玻璃看到褚骁的一个后脑勺。
他兀自垂头一笑。
嘴里还残留着橘子糖的味道,又酸又腻,他重新剥了颗薄荷糖,却发现自己居然受不了薄荷糖带来的冰冷刺激。他一边呛咳一边突兀地笑着,他按着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边的跳动。
怎么办……
他好像对褚骁……动了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第27章
一连几天都是死气沉沉阴天,太阳连个原形都没露过。一场雨就像文火慢炖似的熬,一直熬到周五的中午时分才劈头盖脸里地浇了下来。
张天翼:“他大爷的!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儿阴转多云。”
俞庆芝拍了拍张天翼的肩,“天气预报你也信啊?Forcast永远是个for打头的词。”
张天翼嘴角抽了抽,“那凉了,这雨一时半刻看着不会停,我得在这儿打地铺了?”
白帆实时地给张天翼出主意道,“你可以问问善解人意、助人为乐的班长。”
张天翼朝白帆竖了个大拇指,“好兄弟!”说完,立马屁颠屁颠去前排了。
褚骁嫌雨声太吵,戴上兜帽后一手盖在耳朵上,一手垫在脑门下,继续睡他的觉。
白帆真想探索一下,褚骁平时晚上都干什么去了……一天上课八小时,能在线半天都算是恩赐。他每天见得最多的就是褚骁的后脑勺。
高三的课,枯燥且乏味,不是做题就是答疑,不是考试就是讲试卷。其他老师都是按部就班,只有英语的陆女士不同。她特别喜欢提问,尤其喜欢点名褚骁答题,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节 课结下的梁子,只要是有点绕、带点陷阱,问下去没人反应题,她必抓褚骁起来回答。
偏偏褚骁十次有七次在睡觉,每次都是一张臭脸。
陆女士第十二次对褚骁上课睡觉的行为进行了严肃的批评,褚骁冷漠地听完,胡乱地猜了个答案,听陆女士一套三连问将他“鞭策”得体无完肤后坐下,“嘎达”一声按出笔尖,在卷上填了个正确答案。
陆女士还在激情发问,“所以这道题到底选什么?你们不要和褚骁一样被骗了!你们说,选什么?你们好好看看这句句子的结构!选什么?”
褚骁继续摆好姿势——睡了。
白帆柔软的舌扫过干裂起皮的唇,带起了一丝丝的痛感,以此来醒神。他方才真想揉一揉褚骁的脑袋,顺一顺这位刺头小朋友的毛。
明明知道标准答案,小刺头偏偏要跟老师对着干,偏偏要露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大佬模样……其实内心又柔软,又细腻。
真的是……很可爱。
白帆手指一蜷,强行压下了自己心里那点躁动不安。
不过这位让他觉得其实可以很优秀的这位刺头小朋友,在下一节数学随堂测验喜得48分的“好成绩”。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词穷的数学老师连骂褚骁的力气都没有,权当他是空气。
褚骁看了看白帆148分,又看了看自己的48分,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卷子折了四折,塞进了桌肚里。
前排的张天翼拿着刚过及格线的试卷挡着脸,后倾着身体问:“白帆大佬,你这叫在附中垫底的成绩?”
白帆尴尬地笑了笑道,“这卷子我做过一遍,所以……”
张天翼:“哦,原来是这样……”
褚骁翻了个白眼,也就张天翼这脑子能信。
白帆憋着笑说,“我帮你写?”
褚骁斜眼看了看他,何乐不为地把试卷又掏了出来,丢给了白帆。
下课前,吕老师理着教案,一下一下在敲着讲台,操着他那不怎么标准的普通话用唠家常般地语气说道,“我希望有些同学可以醒一醒了,看看时间,离高考也就半年了,不要不珍惜,不要觉得无所谓。”
褚骁腮帮一咬,脸色不佳。
吕老师:“多向身边的好学生学习学习,不懂的多问问。勤能补拙啊勤能补拙。”吕老师又用教案在讲台上砸了两下,踩着下课铃走了。
张天翼兴奋地扔了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今天居然没拖堂!”
俞庆芝扒开他,开了点窗,冷风带着雨水瞬间侵袭而入,“这么大雨……”
张天翼兴冲冲地从前排跑回来,站在俞庆芝位置上直接伸长了手臂扯过自己的书包,朝他们一挥手,“先走了啊!”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班长王珺跑去,嘴角都快裂到耳根了。
“也就班长还看不出来张天翼的心思。”俞庆芝摇了摇头,“你们不走?”
褚骁正打着游戏:“雨太大,等下走。”
白帆:“我没带伞,等雨小点了再说。”
“那我先走了啊。”俞庆芝从包里翻出雨披抱在怀里,“下周见。”
白帆:“现在雨这么大,你也等等再走?”
俞庆芝知道他现在走估摸着回家得湿一身,怎么奈何……“我姐今天生日,她好不容易回来次。我得赶紧回去。先走了,拜拜!”
雨一阵,风一阵,风雨飘摇地又下了一个小时左右,将近七点半雨势才渐渐小了下去。
白帆盖上笔盖的同时褚骁抬起了头,脸色比之前黑了三分。
白帆写试卷的时候,褚骁在打益智游戏,他写完试卷时,褚骁刚打通。一个小时通了一关,他的骁大爷打游戏把自己心态打崩了,正怒着呢……
白帆摸了摸口袋,翻出了一颗棉花糖,撕开递给了褚骁。
“……”褚骁看着那淡粉色的糖果,表情都扭曲了。
白帆:“吃点甜的缓缓?”
褚骁凝神看了几秒,还是凑头过去,用牙直接咬走了棉花糖。棉花糖绵软绵密的口感从来都不是褚骁喜欢的,总感觉像是在嚼一块带甜味的海绵。
但心情确实没有刚才糟。
虽然他还是不喜欢棉花糖。
两人在保洁阿姨的催促下整理完书包下了楼,已经要到关校门的点了,周五总是要比平时早一些。
褚骁撑伞站在雨里回头问,“你在等什么?”
白帆挠了挠耳后,“我寻思,这雨还是有点大……我是不是找保洁阿姨要个垃圾袋套套。”
褚骁的眼神从质疑无缝切换成了关爱智障的鄙视,无语地憋出一句嘲讽,“我的伞是会漏雨?”
白帆将信将疑地问,“你……送我?”
褚骁面无表情地回身迈步。
白帆嘴角勾起,连忙钻进了褚骁的伞里。
褚骁比白帆早下车,原本打算就把伞给白帆,自己直接走回去就行,反正只有五分钟多点的路程,自己也有帽子挡雨,问题不大。
结果谁知道这雨跟闹着玩儿一样,刚上车那会几乎就要停了,开出两站之后,忽然又下大。
褚骁脸色铁青,咬紧的牙关让腮帮子微鼓。
白帆又傻乐地看着褚骁,他的骁大爷脾气实在是太大,跟天气都可以气上一气。白帆知道褚骁的算盘,这会儿忙给台阶道,“骁爷,雨又下大了,等下我把你送回去,你把伞借给我呗?”
“嗯。”
五分钟后,褚骁朝天竖了个中指——雨基本停了。
白帆崩着脸将伞收好,还给褚骁。
“你拿着。这鬼天气……”
就在两个人在褚骁家小区前面的岔路口分道扬镳的时候,从小区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太,褚骁的脸顿时冷了下来。
那老太太敲着拐杖过来,褚骁转身就想走,结果就听身后一句唾骂炸在耳边,“你个不要脸的小畜生,还敢回来!?”
褚骁紧蹙着眉,朝白帆说了三个字:“你先走。”
白帆点了下头,褚骁的家室是褚骁的心里的刺,他这个外人还是离开为妥。
老太太平时看着腿脚不利索,这会儿却是拄着拐杖“哒哒哒哒哒”地就走了过来,她从背后拉着褚骁的书包一拽,“小畜生,把我钥匙还给我!”
褚骁眉宇间的戾气瞬间满溢出来,“我没拿过。”
老太太从来都是个不讲理的,褚骁也不打算多废口舌,他动不得手,那就只能走。
可惜老太太并不打算放过他,褚爸褚妈都没回来,丢了钥匙和在楼下门卫室干等了两个小时的气全都准备撒在褚骁身上,“你个杀千刀的小畜生,偷我的钥匙还不承认!”老太太拦在褚骁面前,见褚骁绕开她要走,忙一把抓住褚骁的书包背带,满是褶皱的脸上显露出不讲理的凶悍,“你去哪里!啊?你想往哪里跑!?”
褚骁的脸比外面的天还冷,他沉声咬牙说道:“我特么没拿过你的钥匙,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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