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撒泼开始带上哭腔,“畜生啊!偷我的钥匙……想要把我赶出去啊……你们心眼怎么这么坏啊……”
路过的人纷纷投来目光,老太太便是哭得更起劲,“你跟你妈一样,就想弄死我啊……你们为什么要这个样子啊。我在家你们家不吵不闹,我哪里得罪你们了……你们要这样捉弄我。”
褚骁压着火,“松开!”
“你个狗娘养的东西,还敢凶我!我是你长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把我钥匙拿走,是想让我在外面冻死算了是吗?你们一家都是畜生,我就知道当初不该给你们钱买房子!!!只有我儿子疼我……儿子啊!妈受委屈了……!儿子啊……妈要死了……”
褚骁一手已握成拳,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用力拽回了书包带。
谁知不依不饶的老太太居然拿起拐杖,边骂边朝他砸了过去,“小畜生打人啊!你是不是想打死我啊!你们好吞掉我的钱……”
褚骁一把握住那根劈下来的冰冷拐杖,他眼里已爬满血丝,唇色褪尽成了两片锋利的刀刃。他浑身都在发颤,过往十年的记忆碎片像是凝在拐杖上的冰霜,从他的掌心一点一点钻进他的身体里,叫他头痛欲裂。
老太太还在叫嚣着,传到褚骁耳朵里却成了啸叫的耳鸣之声……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绞。
“你干嘛!你想干嘛!你们大家看看啊,小畜生打人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这老太婆过的苦啊……苦了一辈子,活了一辈子,最后要被个小畜生打……”
画面仿佛开始放缓放慢,在那一瞬间褚骁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念头……如果,如果泥沼他无法跳离,那么不如……
“褚骁!”
颤抖的腕子被一人死死扣住。
褚骁的呼吸十分急促,带起胸口的不断起伏,他透过眼眶泛红凝结出的一层水汽,看见了模糊了的白帆。
白帆的手还是那样冰,只有食指的一小节触到了褚骁裸露在衣服袖口外的皮肤,激得他一颤。
“褚骁。”白帆又轻唤了一声,眉心微皱,目光却是带着安抚的温柔。
褚骁闭上眼,做了一回深呼吸,眼里的水汽褪去,徒留一水冰冷。
白帆松开他,褚骁也松了手。
白帆取下绕在脖子上的耳机线,将耳机塞进了褚骁的耳朵里,然后再一次握住了褚骁还未松的拳,冲哭了老半天没有一滴眼泪的老太太道了一句:“阿婆,我找褚骁有事。您的钥匙还是在包里找找吧,我刚听到声音了。”就硬拉着褚骁走了。
老太太刚砸褚骁的那一下,斜跨的腰包被牵扯着发出一声响。
好心的路人上来劝,更有阿姨帮着老太太翻找,结果在她自己包里的一小包纸巾包装袋里塞着两把钥匙,是这个健忘的老太太生怕别人偷她钥匙,自己给藏起来的。
可她把自己做过的事全都忘了,只记得褚骁早上上学前,从玄关处拿过什么东西。
钥匙找到了,老太太却还在不消停,抓着路人哭诉“小畜生要打我,你们看没看到?”
路人终于品出点什么来,都纷纷劝老太太赶紧回家。老太太被他们三言两语说过之后已经忘了刚刚和褚骁那场争论,边往回走边念叨:“怎么这么晚了都不回来,家里这么黑我害怕的呀……我不敢待的啊……”
拐过路口,白帆的手甩开,力道之大让他的肩都发出了“咯哒”一声,他轻叹无奈地回过去,把正在放着英语听力的耳机捡起来,塞回自己口袋。
褚骁就像一头受了伤的狼崽,红着眼,带着防备的姿态。他的声音沙哑、微颤,夹杂着汹涌的情绪,嘶吼道:“我为什么要逃!凭什么!?”
“为什么是我!?十年了,为什么……为什么啊……”
褚骁已经好多年没有好好睡安稳了,他总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惊醒,或是在清晨就被早起的老太太的洗漱声,拐杖声给吵醒。
他不是喜欢在上课时候睡觉,只是他真的累。
“每个人都告诉我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可是……我到底要忍多久……”
褚骁的爸妈从他出生后就在外面跑生意,常年都不在褚骁身边。等褚骁记事的时候,他的记忆里就只有不断的争吵,永无休止。再后来,他爸出轨了,跟他妈离了婚,但又因为生意上的纠缠,还在同一屋檐下住着。
争吵,在所难免。
褚骁的外婆,一个重男轻女的农村老太太,不喜欢他妈却偏偏只有这一个女儿愿意带着她生活。她嘴上说对褚骁宠爱,其实褚骁从她身上除了得到压抑什么都没有。
褚骁有个表弟,是被老太太捧在手心的角色。考上了初中,老太太给红包。褚骁家里的东西,看到好的,都要拿给他这个弟弟。连用“褚骁长身体,要多吃”这样的名义烧的糖醋排骨,都只给褚骁留了三块,然后将剩下的一大碗,不辞辛苦地走半个多小时送去表弟家。
褚骁冷眼旁观,他本不在乎,他想要的只是安安稳稳的生活。哪怕一家人貌合形离,哪怕金玉其表败絮其中都没关系。
他只想,在某一个瞬间,能够感受一丝家的和谐和温暖就足够。
可是,别人得到是有恃无恐的偏爱,褚骁得到的是逃脱不了的噩梦。
“褚骁……”白帆的眼底晦暗不明,“我明白你的感受……”
“你明白?”褚骁冷笑,“说的多好听……可是这世上特么哪里来的那么多感同身受啊!?”
白帆哑然。
褚骁一直压在心底的热泪滚落,他拿手胡乱地摸着,却发现自己的眼泪流的怎么都停不下来,“操!!”他一拳砸在了边上的电线杆上,骨节处的皮肤登时裂开。
白帆脸色一沉,大步走上去,一把将褚骁拽进了自己的怀里,用虎口压在他的后颈,死死钳住了褚骁。
“你特么松开!”褚骁挣扎,“CNM,我让你松开!”
白帆只是低沉又轻柔地在褚骁耳边说:“哭吧,我替你挡着了。”
“你……滚……”褚骁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最后变成了声声哽咽,“滚……开……啊”。
少年人的不安、彷徨、失控,那么多的意难平,那么多的情绪全都融成了眼泪滴落在了另一位少年柔软的颈项处。
寒风过境,带起一片凉意。
回到家的时候,褚妈已经回来了,见他眼圈通红以为出了什么事。褚骁只是摇头说风吹的。
有些时候,不必两个人都羁绊于同一件事。
他关上门,没有开灯,从抽屉里翻出一包烟,在灌进冷风的窗边点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抽烟的次数锐减,这一包烟还是秋天时候买的,有些潮了。
他抽了两口便掐了,翻箱倒柜找出一颗糖,塞进了嘴里。
烟卷着甜味在口腔里蔓延的滋味并不好,但等糖的甜味四散开来,掩盖过尼古丁的味道,一切就都好了。他苦笑着将剩下的烟又扔回了抽屉里。
“褚骁,不该有的念头,不要有。”白帆的轻语似是还在耳边。
褚骁把自己摔进床里,拿手挡在眼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嘴里的软糖。
如果说,他褚骁是陷在泥沼里的人,那么……白帆便是在他每一次下陷时朝他伸出手的人。
褚骁想:这个人,到底是一步一步,不知不觉中闯进了他的世界。
“真特么的栽了……”褚骁不甘地气笑出来。
九点半,白帆站在了自己家的破旧小区,凝视着某一处的暖黄灯光。
暖色,总是带着股温柔的暖意,好像那些经历过的寒风在看到家中透出的那一抹光便能洗去一身的疲惫,再累的身体都还能继续往家奔走。
白帆的眼却冷得是能凝出冰渣,总是擎着笑的嘴角也落了下来。他摸了摸脖子,褚骁眼泪打湿了他的衣领,被风吹过成了钻心的寒意。
“这世上特么哪来的这么多感同身受!”
白帆甩掉褚骁留在他脑海里的这一句痛苦嘶吼,呼出一口白气,朝着他的深渊而去。
“你去哪了?这么晚回来?”男人带着厚重痰音的声音穿过满屋酒气,从客厅不见光的深处传来。
这,才是白帆所经历的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第28章
新的一周,月考模式——启动!
蒋老师对于提前一周进行的月考做出以下不能安抚人心,并且引起公愤的解释,“这次是我们学校自主出卷的最后一次月考,考虑到元旦放假调休等诸多问题,因此提前一周开考。元旦回来之后,我们会参加区联考。”
蒋老师:“此次月考的难易程度和区联考持平,希望你们每个人能认真对待!”
“卧槽,学校也太阴了吧!”张天翼在蒋老师走后第一个爆发出来,“让过了一个舒服的周末,回来就是一刀?!这骚操作!!!”
俞庆芝也表示很无奈,“猝不及防……防不胜防啊!”他得了重感冒,说话鼻音特别重,这会儿头晕脑胀昏昏沉沉的,都不知道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考试。
张天翼表示对他同情的同时也对白帆做出了严肃的批评,“白帆也太会病了吧?赶上月考他就病……这都是什么天赐的巧合。”
俞庆芝撞了他一下,“生病你也要酸?”
张天翼赶紧打了两下嘴,自己说这些话是有欠妥当,不过……“我说白帆平时看着身体也不像是弱的,怎么一个月病了两回?上次是摔伤,一请半个月,这次又是怎么了?”
俞庆芝怨道,“说不定也是流感了。我整个周末都在发烧。”
“啧啧啧,太惨了兄弟。”张天翼说着话,眼睛却朝褚骁瞟,俞庆芝挤眉弄眼——这又是怎么了啊?
俞庆芝一耸肩——不知道啊。
褚骁看了他们两眼,“戏唱完了?不用跑考场?”说着已经带着他唯一的黑色水笔和2B铅笔走了。
张天翼这才忙不迭地和俞庆芝收拾东西奔赴各自的考场。
月考持续到周三上午才结束。比月考更可怕的,周三下午第一门考的数学成绩已经下来了。
张天翼拿手捂住那惨不忍睹的成绩,耳朵通红,“我这也太丢人了吧……”他恨不得把脸埋到地下。
班长王珺安慰他道,“没关系的,这次考试就是让我们找到自己的弱点,知晓差距在哪里。之后有针对性地补足就好啦,而且108分也不是太丢人。”
张天翼小心翼翼地抬头问,“真……真的吗?”
“当然。”王珺说完继续发卷去了。
张天翼捂着心口靠在俞庆芝的身上,“班长她也太可爱了吧!”
俞庆芝只有一声“呵呵”以示回应。
张天翼:“她刚对我笑诶,笑得时候,我的天都亮了!”
褚骁撩起眼皮,“够土。”
张天翼嘿嘿一笑,“能表达心境就好!”
褚骁:“那你不如考虑考虑,你这个成绩回家怎么面对你妈,她怕不是要把你打成天黑。”
张天翼对褚骁恨得牙痒,这人怎么可以这么煞风景,心有不甘地指着褚骁的成绩问,“那你呢?你回去怎么交代?”
褚骁面不改色,“我及格了,还不够我妈开心的?”
“我操!”张天翼指着褚骁的食指一抖再抖,“骁爷啊骁爷,看不出来你还是这种心机boy!没想到你的套路这么深……”
褚骁:“客气。”
隔日,出了英语成绩,陆女士对此很不满意,她觉得她这么多个月的用心教育都是泡沫幻影,让她心碎。
她甚至开始“提点”各路同学,“你们看看你们的成绩,不要以为自己很牛,其实出去什么都不是,你们这个成绩拿出去都要被人笑话。所以我说,有些同学上课不要再玩游戏,不要再趴着睡觉了,认真听讲,你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明白吗?”陆女士激情地在黑板上写下了个数字,用手背狂敲了几下。
“看看!你们就剩这点时间了。我告诉你们,我以前高考那会儿,是不允许生病的。为什么?因为你一生病就耽误很多时间,像这次,有同学居然因为生病缺考,你们说这是浪费了多少宝贵的时间?一周的时间有多少的知识点就错过了?这些都是补不回来的,同学们!”
“考试难道比命重要?”
陆女士也没想过这个时候会有人跟他呛声,班级里很多人根本就没理会她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所以当有一个声音出现的时候,吸引了全班的注意。
褚骁微歪着头,眼里满是不屑地迎向了所有的目光。
陆女士错愕中带着些震惊,震惊中带着些愤怒,总之脸都绿了,“褚骁同学你什么意思?”
俞庆芝几乎要吓得肝胆俱裂,这又不是之前那个好说话的老师,大家哄堂一笑也就过去了。这个可是不打破砂锅不肯罢休的陆女士!
褚骁的语气还是平平淡淡,“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老师说的有些偏颇,发表一下意见而已。”
张天翼憋笑,他实在觉得褚骁这句话还不如不说……这解释听着就跟挑衅一样。他默默掏出手机,点开了白帆的对话框。
天翼带你飞:白帆你今天没来可太可惜了,骁爷为了你在课上开怼陆女士,你就说牛不牛啤?感不感动?!
陆女士气得手都在抖,“你觉得我哪句话说得不对?”
褚骁反问,“陆老师觉得生病都是浪费时间,浪费知识点,那为什么现在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跟我在课上争论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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