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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长夜(近代现代)——沉醉知归

时间:2021-03-03 09:40:01  作者:沉醉知归
  陆成风示意餐桌上的两杯咖啡,说:“最近新开的店,一杯给你。”
  何熙远笑了,说了声谢谢。他喝咖啡时眼睛微眯起,喉咙里发出一声很轻的惬意叹息。
  陆成风看着他的侧影问:“住得还习惯?”
  何熙远:“挺好的,晚上特别安静。”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回了房间,然后出来手上拿着一份文件递给陆成风,说:“管家说没有办法代签合同,所以只好和您签,我每个月付个房租吧。”
  陆成风把文件接了过来,看了看合同:租客何熙远,附着身份证信息和起租时间,租金和业主的名字则空着。洋洋洒洒六张纸,详细列明租客不会破坏房屋的结构和装修,不带陌生人留宿过夜等合约条款细节。
  陆成风抬眼问:“合同你自己写的?”
  何熙远:“找了个模板,改了改内容。”
  陆成风笑道:“写得跟我的法务部风格还挺像,回头签好之后带来给你。”
  何熙远点头,心想自己把公司的客户变成了房东,似乎达成了了不得的交易。
  周五下午,何熙远在办公室收到了一束花,五朵浅黄色的碗形玫瑰,很别致且少见。花束没有留名字和卡片,让安保捧在手里,跟着前台送到了他座位上。他愣了一愣才接过来,周围同事看着他揶揄好奇,高庆年跑到他桌前八卦。
  好在那束花远看并不夺目,因此众人反应也不乖张,很快便散去了。
  傍晚回家后,他把花插在花瓶里,洗了个澡,穿着棉布的衣服坐到钢琴前,把在办公室里打印好的琴谱拿出来。
  他很多年没有弹琴了,大多时候他身边没有钢琴,也没有心思和时间。最近工作量稍减,且客厅里摆着一架钢琴,是他当年学琴时家里购买不起的品牌。工作时带着耳机听到一曲之前学过的乐曲,便把琴谱带了回来。
  这架钢琴有一点年代,不知道上次调弦是什么时候,但音色圆润,重力落指时会发出明快的声音。
  曲子开头是一段缓慢的主旋律,何熙远弹琴的力度很轻,像是怕打扰到邻居,又有点不熟悉乐谱,因此弹得很慢。
  陆成风到楼下时打了何熙远的电话,没有人接。他按了指纹解锁开门,进门便听出了客厅里隐约间歇断续的《六月船歌》。
  开门声响后琴声便停了,何熙远从座椅上站起来,把琴架上的乐谱拿在手里,快速将琴合上,而后看着陆成风。那样子像是偷吃了东西被撞破的孩子。
  陆成风走进门,手上搭着西装外套,说:“刚给你打了电话,还以为你在公司加班。”
  而后坐在靠近钢琴的沙发扶手上对他伸手,何熙远只好把手里的琴谱给他。
  陆成风翻了翻琴谱,把琴谱还给何熙远,走到钢琴前,从何熙远刚刚停留的地方开始重新弹起。中间的一段主题湍急的河流,直到结尾的主旋律重现,收尾柔和而明快的和弦结尾,波光粼粼,河流上的落花和远去的船只。
  何熙远站在原地静静地听,陆成风弹琴前把衬衫的袖口挽起了,从他站的角度,可以看到侧影和十指在琴键间穿梭略过的姿势,很迷人。
  直至陆成风转头望他,何熙远依然看着陆成风的手,心想:我要鼓个掌么?
  陆成风看着他的表情浅笑了一下,说:“这是我十二岁参加钢琴老师家的演出时弹的曲子。”
  何熙远听了不知如何回答,只说了一句:“你的手——”
  他想说好大,但还未出口便觉得不太正经,于是没往下说。
  见到陆成风挑眉,又继续补了一句:“我小时候练习时够不着和弦,特别难过,那时候也不喜欢这首曲子,觉得太慢太沉闷了。后来许多年偶尔听到多次,才觉得特别喜欢。”
  漂流在春末的河流之上,热烈的夏日还未到来,蝉鸣也在酝酿之中。隐喻但不晦涩,若有所思中隐约透着期待,听起来好像年少时的自己。
  但是够不着和弦依然令他沮丧,他学会这首乐曲的时候刚好是高中开始前的夏季,预示着将要结束的钢琴课,即将到来的高中寄宿生活和未知的一切。
  后来的很多年,他基本没有再碰过钢琴。他的根基太薄弱了,且没有弹琴的欲望。他学琴的原因和大多同龄人相似,主要是家长的意愿。
  到了中学时期,一眼望去,练琴室里遍地都是几岁的幼儿,他们下课后从琴房里欢快地奔跑出来,在演出上敲着琴键弹得又快又响。即使节奏乱了,无知的家长们依然十分满意骄傲,举着设备录音拍个不停。
  大多数人弹琴也仅仅是为了弹得又快又响而已,那样的乐声中没有情感。他参加的最后一场演出上独自坐弹奏缓慢的《六月船歌》,台下除了老师,应该没人听得懂。
  何熙远把手指放在面前张了张,似乎是要给陆成风看,自己的手确实没有什么好条件,手指和手心多肉,并不是一双理想的钢琴家的手。
  他的家长一直没有想到这点,只觉得他后来放弃了钢琴感到遗憾,虽然主要遗憾的大约是花费的学费。
  陆成风轻轻握住了何熙远的手。他十指修长有力,皮肤在灯光下透着偏浅蓝的血管脉络,握着何熙远的手如同捏着一只肉垫。
  何熙远心跳漏了一拍,酥麻的感觉从脊椎升起,牵连着手直到脸颊。他感到自己或许脸颊发红了,但没有抽手。
  陆成风握着他的手没放开,而后抬眼和他对视。
  他的眼神传达的信息很明了,何熙远心中的情绪也无处躲藏。
  而后陆成风把他的手抬到唇边,低头吻了一下他的手背,何熙远才把手抽回去了。
  抽手的瞬间他才发现,陆成风握着他的手时一直都没有用力。心跳在胸腔中轰鸣,手脚不知所措。
  陆成风说:“钢琴随意弹,需要琴谱和老师都可以找管家,她的琴技不错,小时候还当过我的钢琴陪练。”
  而后又道:“周末有空可以来我的别墅,时间你来定,可以带着书和电脑来。别墅里有架斯坦威,忘了是哪一年我母亲从朋友那儿弄来的。”
  他声音和表情很平静,甚至有些愉快,如同他们一直都在讨论音乐,什么都没有发生。
  何熙远点了一下头,说了声好。
  后来何熙远从管家那里拿到了租房合同,上面签着陆成风的名字,房租的数额远低于市价。
  他想到那天晚上陆成风握着他的手,对方手指间的触觉,略粗糙的指腹。
  但他并没有很快赴约周末去别墅喝下午茶的邀请,甚至连平常吃饭的邀请都找借口推了。他直觉离陆成风越近,自己生理反应越强烈,对抑制剂的依赖和消耗也越惊人。
  每日下班回到家里,他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且再也没有碰客厅里的钢琴。
  像回到过去租房的时日,他关门关灯,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前的夜灯和电脑屏幕。坐在房里的椅子和床上,神经质地听着门外的声音。
  陆成风或许来过一两次,客厅里的灯一直都亮着,一进门就能看清客厅里没人。
  某一次何熙远甚至能听到陆成风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但没有敲门。卧室门上没有猫眼,他看不到听得也不甚真切。但脚步声远去后,他松了口气。
  半个小时后他再开门,客厅里并没有人,也没有松木的信息素的味道。
  何熙远开始根据身体的状况调整抑制剂的用量。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抑制剂的有效性越来越低,从药房里购买的价格比从前似乎便宜,但医院里开的抑制剂因为医疗保险报销比例降低,反而贵了,他每个月的花销略高于从前。
  听友人说,能买贵且有效成分高的品牌便买,自从两家药厂用低浓度低价格抑制剂挤占市场,导致长久高效的抑制剂逐渐减产。
  抑制剂必须省着用,直到重新做抑制器植入手术。
  他每个月都会去北都医院预约,但从未排上号。风港也开始限制每个月接受抑制器移植手术的人数,据说是因为当地居民近半年预约手术困难,医疗资源不够,才出了此政策。
  他每日随手翻看新闻,大段政策中夹杂着许多生殖和产科的医保报销比例降低,或是提倡Omega回归家庭。
  他知道那所指的是奴役的家庭。
  他已经在温水里呆久了,可惜烧水的人耐心不够,水温忽而上升的时候,连最迟钝的人也能觉察出不对的动机。
  好在已经入秋了,可以用厚重的衣物将身体和腺体裹起来。
  陆成风应该会在圣诞节和新年的假期回到欧洲,不会与他见面,他应该还有时间将自己锁在房间里,等待抑制器植入。
  周五晚上下班后,何熙远在房间里喝了小半杯从超市买的葡萄酒。餐厅酒架上的酒瓶看年份和名称就价格不菲,而他对酒也没有特意的研究,看得出颜色,喝得出酸味和甜味,仅此而已。
  他喝酒时便只喝酒,吃饭时只吃饭,泾渭分明。且喝酒大多是晚上睡前喝,希望能想入睡。
  晚上10点,他关了灯坐在屋子里带着耳机看老电影,手边放着酒杯,错过了陆成风打来的电话。
  有话要说:社恐橘日常:要么不接电话,要么创造条件让自己接不到电话。
  PS 橘子信息素真的好妙,O形的水果和Omega也超级配
 
 
第38章 花园
  何熙远发现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时已是凌晨一点十五分,他给陆成风回了条消息,对方没有马上回。
  他看了看屏幕,起身去冲了个澡,脱衣服的时候发现内裤上有少量粘液。他顿了一下,洗完澡后将内裤一起洗干净。
  因为酒精的作用,他感到头脑昏沉,睡觉前就着温水吞了一片抑制剂便昏睡了过去。
  周六上午起床后看到了陆成风的消息:周末如果不想在市中心,可以来市郊。
  何熙远心里有点怵,但似乎陆成风的邀请不能每次都推。趁着周末没有其他工作,医院挂着的等候名单也要到月底才有消息,便让司机下午来接他。
  他中午在住所附近随意吃了一碗鸭血粉丝,心满意足。回到住处后换上了一条卡其裤和细纹象牙白衬衫,坐在客厅里等司机。
  坐了一会儿,他起身去洗手间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和头发,眼下有一抹晚睡造成的浅青色。他想了想,回到房间取了一支遮瑕液,用刷头在眼下点了一点,然后用手指抹开。
  抹开之后觉得脸看起来没什么精神,于是又在唇上抹了一点唇膏,近乎透明的肉桂色。在镜子里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和自己原来的唇色有什么区别。
  Omega们常化妆,但何熙远装Beta惯了,偶尔被迫拾起Omega的常用生活技能。
  司机载着何熙远去陆成风的别墅是周六的下午。上了车,他忍不住不时抿嘴,用手指轻擦了擦下唇,反复确认嘴唇上没有明显的颜色。
  他明显感到自己与陆成风的见面变得愈发不像是去学长兼房东兼客户的下午茶,而是去约会。
  别墅区的小区房屋低矮,看得到大片天空。市郊比使馆区更安静,树木细碎的落叶铺在车行道两边。
  别墅的建筑是欧式的红泥外墙和六角窗户,后院里种着树木和花,邻栋楼之间有高墙隔开。
  管家站在门口,笑着让他进门。室内是淡金色的壁纸,客厅里有壁炉和水晶灯,巨大的拱形窗户向后花园敞开,布艺沙发和木质座椅在客厅中围成一圈,地上铺着繁复花纹的地毯。客厅中的茶几上上摆着一个瓷花瓶,瓶内插着的花朵细看和他周五下午收到的浅黄月季是同一品种。
  何熙远在办公室接到花时就猜是陆成风送的,因为他想不到其他任何人会送他一束用米色亚麻布料包裹的淡黄月季。
  此刻在客厅里见到了眼熟的花,心想自己真聪明。
  管家手里抱着一只胖头胖脑的金黄色猫咪准备往楼上走,她周身依然是一丝不苟的气质,抱着猫似乎有些俏皮。
  管家说:“您随便坐,我把猫抱到楼上去。”
  何熙远:“那个……我可以抱一抱吗?”
  管家:“它怪怕人的,已经剪了指甲,但还是怕它挠生人。”
  何熙远:“哎?没关系,只摸摸头也行。”
  然后何熙远就着管家的手摸了摸猫毛茸茸的头,它没什么激烈的反应,便接过来抱在怀里摸摸脸,摸摸尾巴。猫放在腿上有点沉,何熙远戳了戳他的圆润的背,猫小声“咪”了一声,仰头看何熙远,眼睛是圆圆的湖蓝色。
  何熙远笑了,凑近了看它的眼睛,脸快要贴到了猫脸上,想亲亲它。
  “咳。”
  一人一猫抬头,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陆成风。
  何熙远把猫放到地上,它蹭了蹭何熙远的裤脚,呼噜呼噜地叫,怎么看怎么可爱。
  陆成风说:“这是几年前别人送给我妹妹蕾雅的猫,那时她还在北都的国际学校读书,后来回欧洲了,猫没带走,平常就让管家看着。”
  何熙远:“它好可爱呀。”
  他说话的时候猫在两人中间走了一圈,用尾巴轻轻绕了绕何熙远的腿,然后停在陆成风脚边,一脸乖巧。
  陆成风拿了一个项圈套在猫的脖子上,串上牵绳,把绳的一头递给何熙远,说:“走吧,到花园里逛逛,难得天气好。”
  别墅后的花园是一片开阔的平地,树木高度刚好遮挡住了旁边别墅的窗户,花园的墙上爬着白色的绣球花。草地上撑起了一张白色的拱形伞,伞布边缘坠着蕾丝。伞下摆着一张矮桌,靠近花墙的椅子上垫着软垫。
  桌上的点心架上摆着鱼、烟熏肉、鸡蛋和番茄三明治,小水果塔上缀着蓝莓树莓和草莓,编织篮里叠放着一小把新鲜的粉色玫瑰。
  陆成风说:“本来想在花园里摘,但没挑到满意的,附近有一家花店,品种不多,管家只挑了这点。”
  骨瓷茶具放在配套的金色边的盘子里。精美的摆设晃得何熙远头晕,周围没有别人,这个下午茶是只为他准备的,多出来的一张椅子只放着猫的坐垫。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为自己做什么,也不知道陆成风为什么要为自己准备这一切,像被王冠砸中晕眩,困惑且困扰。
  紧张的时候他想手里抓点什么,于是收紧了手里的绳子,把猫从一丛花里牵到身边,抱在手上。
  猫四只脚黏着草地,不情愿地“咪”了一声。
  陆成风在对面坐下,开口道:“只准备了两道甜点,其他的可以当正餐,相当于提前吃晚饭了。”
  何熙远依然不太自在,说:“谢谢,费心了。”一边瞄旁边小小的圆形提拉米苏蛋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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