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清远忽然说:“过几日,薛慕华就要上瞻鸾塔接受审问,我们要不要去围观?”
无砚只轻描淡写地回道:“不知道那一日有没有空。”又不由好奇:“你不怕围观被他发现了,会将你怎样?”
阳清远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你与青鸾城的城主,也就是太上皇,是老相识,薛慕华在青鸾城的地界里断然不敢把我怎样的。”
无砚认真起来:“你真的想去围观?”
阳清远诚实地回道:“是啊!”
无砚干脆地说道:“不许去!你还有很多活儿要干!”
阳清远哑然,但实在也想不出可以劝说无砚改变主意的理由,只轻轻扯无砚的袖子,用满目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无砚,但无砚故意别过脸,看了看杨心素练拳的身影,阳清远只能满心遗憾,单手撑腮,同他一起监督杨心素。
那一日,青鸾城内,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黄延撑着油纸伞,走在一条径道上,前方亦有一道人影移动,朝他这边走来,彼此都撑着伞,几乎认不出彼此。
待双方渐渐拉近距离,伞盖快要撞上之际,两人的步履都同时停了下来,微抬伞盖,望向彼此。瞧见立在面前之人是苏仲明,黄延一言不发,但苏仲明也不等他启唇,立刻主动与他搭话:“真巧,我正要去找你。”
黄延勉为其难地启唇:“今日长老阁应是没有要务,你何必要跑这一趟,宫里的生活不是更好吗?”
苏仲明无奈道:“本来打算写信给你,想了想,还是由我亲自来告诉你比较妥当。”
黄延瞧了瞧苏仲明的神情,便觉得不对劲,忙问:“宫里出事了?与我有关?”
苏仲明答道:“是宏里出事了!他是我师姐的儿子,我师姐是你的义女,我想,她孩儿的事情,你应该要知道的。”
黄延怔了怔,脱口:“说清楚!”
苏仲明见他关心这件事,便安心几分,轻笑道:“我果然没有白白回来这一趟,你果真是在乎宏里的。”
黄延只道:“说重点。”
苏仲明娓娓道来:“宏里突然昏迷不醒,像是中了奇蛊,御医也没办法医治。据闻这奇蛊发作的时候,会让宏里突然杀人嗜血!师姐已经查到始作俑者了。”
黄延回道:“将始作俑者擒下,便可知道解法。”
苏仲明说:“可惜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现在只能靠十二郡国通缉令赌上一赌了!”
黄延问道:“到底是什么人?”
苏仲明干脆地答道:“是莲幂。”
黄延一听到这个名字,当下愣住了,苏仲明一瞧他的神情,便继续说:“果然你也知道这个人?”
黄延直言不讳:“我昔日的麾下,一个我曾经不太重用的麾下。”
苏仲明了然,忙继续说重点:“他在师姐的家里一直安分守己这么多年,突然在这一日反咬一口,一定有什么内情!既然他也曾是你的麾下,我只怕他这一出是受人指使。”
黄延不禁沉思:“非我重用之人,幕后主使竟然知晓他,还寻上他,到底是什么人能如此了解暮丰社……”
苏仲明说:“一定有疏忽的地方,你再好好想一想,当初还有什么人是你曾经重用过的,也许从这点出发,能挖掘到新的线索!”
黄延听罢,轻轻冷哼,说话也不禁冷了起来:“你把我当什么?探案机器吗。”
苏仲明愣了愣,才发觉自己无意中说话失了态,便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无极你不要误会。”
黄延回道:“抓莲幂才比较重要,这也是眼下的一个解法。除了这点,你该找一个靠谱的神医,医治葛云郡王子。”说完,便从苏仲明身侧经过,继续往前走。
苏仲明喃喃:“这天底下的神医,我只能想到……蓬莱玄君。”
黄延来到一座楼阁,进到廊下,降下油纸伞,将湿漉漉的伞倒立在门扉旁边的墙垣前,轻轻推开门扉,踩着台阶走上二楼,远远瞧见桌前坐着熟悉的身影,忙快步走上前。
朱炎风回头,见是黄延来了,不由道:“这次来得有些慢,被金陵阁的事耽误了?”
黄延答道:“没有。只是半路遇到了一个不怎么想见的人。”
朱炎风好奇:“谁?”
黄延只道:“他。”
朱炎风轻轻笑了笑:“城主吗?”
黄延只是移步至朱炎风的桌对面,缓缓坐下,只是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茶具垫子上的茶壶的外壁,然后从茶盘里取了一个杯子摆正在自己面前的桌案上,自顾斟满了一杯温热的茶,没有回答这句问话。
朱炎风便当他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这个话题不重要,便抛开这个话题,瞧着他拿起杯子饮茶,只问:“这茶怎么样?”
黄延品尝了一口,拿着茶杯,答道:“不错,酸甜带着茶香。”
朱炎风说:“是柚子红茶。”
黄延再饮下一口,听他这么说,浅浅一笑:“你好像怕我猜不出是什么茶,要是放柠檬就更好了。”
朱炎风坦白:“我找不到柠檬,只能拿柚子替代一次。”
黄延将空杯子轻放桌案上,回道:“大师兄啊,你人呢就是喜欢老实,其实你多哄哄我,会更好。”
朱炎风说:“我若不对你说实话,只怕你伤心。”
黄延回道:“人总是喜欢听别人的夸赞,听别人的好话,又怎么会伤心。而且,我也是怕你太老实,容易被阴阳怪气的人盯上,随之设下骗局利用。”
朱炎风看着他,问道:“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
黄延回道:“你在寺院念的经比我多,我所接触的世俗却比你多,比你更懂人心。所以你是不懂,总有些奇怪的人非常幼稚,为了窃取无名气小说家的角色设定与小说家的一切生活相关,营造红人形象来取得钱财利益并用之与磨镜三儿谈情说爱,便设下暗恋骗局,等上钩了再冷冷淡淡地当作畜牲关冷笼子物尽其用。”
朱炎风不由惊讶地脱口:“这种事,当真是可怕!”
黄延笑问:“这种人,是不是很幼稚呢?”
朱炎风认同着点了点头,随之叹道:“做人,大可不必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很精彩,不必因为羡慕嫉妒别人家的而去设下计谋骗感情偷窃,这样做只会徒增恶报。”
黄延笑说:“你现在说得这般理智,怕是实际要被骗。还是要小心些,看到打着’尊重别人’招牌的,记得绕道走。”
朱炎风笑了,回道:“这个招牌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有心虚的意味。”
黄延凑了过去,凑到他耳边说:“你可要记在心里,因为……我很少会说这样的好话。现在,你该怎么报答我?”好看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子口的边缘,有所暗示。
朱炎风立刻拎起茶壶,为他续满一杯茶,接下来,只问道:“瞻鸾塔审问的事,选人有结果了吗?”
黄延刚喝过一杯茶,便不急着喝第二杯,先放置片刻,答道:“人已选定,届时,你我要带那几个小子到现场。”
朱炎风说:“想来,这也是我和你第一次去这样严肃的场合。”
黄延坦白:“其实不想去,这种场合连牵手、抱一抱、说悄悄话都不给……”
朱炎风微微低头饮茶,听闻这番话,不禁浅笑,抬眼瞧了瞧黄延,正见他桃花眼的银灰双瞳也望过来,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安慰道:“审问大会大概一两个时辰,你就委屈一两个时辰,不能让淅雨台掌门小瞧我们。”
黄延只微微低头,捧着杯子,饮下茶水,再抬眼平静而温柔地瞥了瞥朱炎风。
作者有话要说: 1.忘了说,前面朱炎风说的情诗《九张机》,提到的太湖背面是苏州。
2.我想说的,黄延已经替我说了。连续遇到那样幼稚又可怕的人…我以后都不发微波了,在专栏也不写与文无关的碎碎念了,我以后努力写出可以签约的文!
☆、第153章
两日以后,因伏扎月的要求,淅雨台后山的楼宇建造强行竣工,只完成了计划中的一半,但扎月表示自己既不想住太大的地方,也不想淅雨台再为她一个人的寝居而劳民伤财,令薛慕华很是感动,隔日便命人将新楼宇打扫干净,起名为‘繁星苑’,让扎月搬进去居住,还给她添了几个门仆负责繁星苑的日常。
又过了两日,青鸾城派人至淅雨台总舵,薛慕华便只好跟随青鸾城的人前往瞻鸾塔,这一趟短则半日,长则一两日,清娘子便抓住这个时机,恢复成阳清名,离开淅雨台,欲办私人之事。
扎月也因薛慕华出了远门,便安心地让阳清名外出,并将绣着‘镇定’二字的精巧荷包托付给阳清名,让阳清名顺道转交给祝云盏,阳清名表面上答应,却是收在了怀里,这一路根本没有寻觅祝云盏,只径直乘舟来到雁归岛。
他戴着藤编斗笠,在岛上大方地行走,遇到巡逻的侍卫也直面相迎,侍卫立刻将他拦下,质问他道:“哪里来的小子,胆敢擅闯雁归岛!”
阳清名镇定地答道:“几位小爷,在下姓阳,前段日子,我的弟弟在这里成婚,故而拜访雁归岛慕容世家,来看望弟弟。”
侍卫听罢,便回道:“原来是慕容世家的亲家,失敬失敬!阳先生,随吾进入山庄吧。”说完,那侍卫便领他前往慕容山庄,带他入了客堂,随后便离开,到后院,向无砚禀报:“少当家,有位阳先生造访,说是远爷的兄长,要见远爷。”
无砚闻言便微愣,随即前往客堂。阳清名听闻脚步声,就回头,只见是无砚来到,奇怪道:“怎么只有你一人,清远呢?”
无砚走上前,回道:“他自然有他要忙的活儿。”
阳清名微笑:“我以为他入了慕容世家以后,什么都不用干。”瞧了瞧无砚,却见他的目光刻意不放在自己身上,便将他用力拉扯到身边,一手环过他的腰,一手轻捏他的下巴。
可无砚近距离望着阳清名的眼眸竟十分镇定,令阳清名微微诧异,对他说道:“你不是应该慌张,担忧我要做什么吗?”
无砚平静地答道:“你根本没有爱过我,我又何必做多余的猜测。”
阳清名浅浅一笑:“清远都已经告诉你了?我这个孪生弟弟可真是什么心事都藏不住。”便将无砚放开,补充道:“我要见我的弟弟。”
无砚只道:“你还当他是你弟弟就该让他自己做选择,并且尊重他的选择!”
阳清名笑道:“你何必这么紧张,我只是来见他一面。”
无砚提醒道:“我可以让你见他,但你不能对他动手动脚!”
阳清名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回答。
过了黄昏,山庄里的四只猫都同时扯着大嗓门乱叫,饥饿难忍,见到阳清远端着托盘走上来,便冲到他的脚边,冲他乱叫,小猫还立起后脚,抬起猫手,抱住他的小腿。
“别急,别急,都有份。”阳清远说着,就将第一只碗放在地上,阳清名缓缓靠近,待他直起腰来,两只手突然紧紧环过他的腰,搂紧他,一个招呼也没有打。
阳清远稍稍被吓到,回头瞧见是兄长,便叫道:“哥!你放手!你这样,我喂不了这几只猫!”
阳清名浅笑道:“几只猫而已,能比你哥哥重要吗?”趁无砚不在场,大方地打劫他的听户边缘。
阳清远一个劲地叫道:“哥你别这样!快放开我!”手中端着托盘,根本无法腾出空闲的手挣扎。
阳清名在他的耳边低语:“趁无砚不在,你与我交颈一回好吗?”不等他回答,五指已然忍不住乱爬他的鱼腹。
阳绷直了身子,只好表态:“我第一次拒绝了你,同样也会拒绝第二次!”
阳清名微笑着回道:“何必非要拒绝我?我们是兄弟呀。”便打劫他的颈侧,但只刚得逞一时,冰冷的利刃就穿过了阳清名的肩膀上方,令阳清名登时不敢动。
无砚的声音随之从身后传来:“我说过,你不能乱动清远,尤其是在慕容世家!”
看在利刃无情的份上,阳清名只好放开阳清远,无砚亦收起了利刃,阳清远松了一口气,弯下腰,继续将其他猫粮分发出去,阳清名只静静看着阳清远,看着他随后与无砚进入屋中,然后尾随在他们身后进入屋里。
成亲了以后,阳清远才发现——无砚的私欲出乎意料地强,隔三差五地突然抱住他,对着他的听户边缘吹出紧张的空气,令他又欢喜又差点招架不住。
阳清名拜访慕容世家的第一日的夜里,阳清远进入清辉馆寝房,撩起圆拱形隔断门的琉璃珠帘,步入里室,无砚已经坐在寝榻上,全然放下了发髻,看着两只小猫在角落里温柔地扭打在一起,一只跑下了寝榻,另一只急忙追了上去,他顺势望出了寝榻,才瞧见阳清远。
无砚随口说道:“黑黑今夜倒是很安静。”
阳清远答:“它在外面的桌案上吸自己的脚。”
无砚又道:“玉蝉也很安静。”
阳清远答道:“它在替黑黑舔毛。”
无砚稍稍思考起来,喃喃:“黑黑昨天才刚在大太阳底下抱过玉蝉,理应不会这么快就又来一次。”
阳清远接话道:“如果玉蝉怀上身孕,至少会生下四只小猫。”
无砚干脆道:“如果是四只,那便有一只要送出去。届时,希望每只都别乱跑了。”
阳清远轻轻坐在寝榻边缘,万幸道:“好在这几只大的喜欢成群结队地在一起,不会跑太远。在雁归岛找一只猫,也要累断腿的。”
无砚趁他说话之时,瞧了瞧他身上的衣袍,又凑近他,嗅了嗅他身上的气味,见他衣袍整齐,身子上除了熟悉的香气以外再没有混入其他香气,便安心了。
阳清远见他的举动,不禁调笑道:“你是前世就是只猫,还是养猫了也成了猫?突然爱闻别人身上的气味,像思念春天的猫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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