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关人员一名暴毙一名投井一名离宫,足以见这件事的离奇,可是二十三年前竟然没有一人注意到此事,显然是有位高权重者将此事的真相掩盖,慧贤贵妃一个四品司农之女,哪里来的如此大的势力呢?结果不言而喻。
“微臣找到当年的产婆,多年来,她隐姓埋名,不敢让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原因是因为,她为慧贤贵妃接生时,发现了贵妃的秘密……”
大殿内气氛凝重,所有人屏息等待着张简说出最后的真相。
“贵妃胎位极正,生产极为顺利,根本没有小产的迹象,她是怀足十月生下的大皇子。”
怀足十月……按史册记载戌子年正月,先皇正在甘州举行祭天大典,而慧贤贵妃在京都之中,也就是说,慧贤贵妃怀的根本不是先皇的孩子。
“这么多年来陈太医为关家办事,日日如履薄冰,他担心有一天贵妃会像对王太医一样对自己卸磨杀驴,于是当年便偷偷藏起了证据。”
薛景翻看下面的册子。
“第一,便是他二人是由丞相关绍翁推荐送入太医院的凭证,第二,便是一份慧贤贵妃的月事表,后宫嫔妃每个月的月事都会由太医登记整理送往太医院和司膳司,以便根据各个妃子的情况更改膳食和进行医药调理,其中明确写出了慧贤贵妃戌子年正月二十一日,月事未至,之后两个月也是如此,上面的笔迹是已故的王太医的笔迹,皇上可找来资料比对。”
证据确凿,还有什么好比对的呢?
薛景合上册子,凝着怔怔的薛显,内心十分复杂。
薛显还不死心,重重的震惊过后,他大吼道:“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是你和薛景伪造证据,你们污蔑我的身世,你们想夺了我的身份所以才编造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
郑燕生压向他的力道重了些,不让歇斯底里的薛显乱动。
大殿里的众人看着薛显发疯,不为所动。
薛景问道:“关绍翁,你还何话可说?”
关绍翁一直低着头,摇了摇头。
他这番动作,便是默认了。
薛显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突然蹭起身来,一脚把关绍翁踢倒在地:“老东西,你干什么,本王是皇子!才不是你的儿子!”
关绍翁看向他,“显儿……”
薛显微怔,“你闭嘴!我杀了你!”
眼见郑燕生都快压制不住暴躁的薛景,薛景大喝一声:“够了!把他们俩带下去,听候发落!”
*
昏暗的屋子里,关茹从梦中惊醒。
她进来总是做着同一个,可又想不起来梦里梦到了什么。
深秋的屋子里,没有暖炉,她拉紧了淡薄的被褥。
“冬雪……咳咳!冬雪……”关茹叫喊到,叫了许久也没动静。
过了许久,冬雪姗姗来迟。
“冬雪,你快给本宫找个暖炉来……”
冬雪嗤笑一声:“本宫?还以为你自己是娘娘呢!”
关茹听罢,落寞地往后缩了缩。
冬雪倒了杯热茶递给关茹:“你喝了茶能暖和些,没事别烦我了,殿里还有好多事要我来做呢!”
关茹现在被夺了妃位,看在她父亲是相爷的份上,皇上饶她不死,把她赶到这样一个寒酸的偏殿里,没有宫人,关茹又娇贵惯了,什么都不会做,吃穿用度都是冬雪来操办,她早就心有不满。
关茹一口就将茶喝光了,“冬雪,这一杯茶不够啊,你再给我倒一点!”
冬雪不耐烦道:“你自己没有手不会倒吗?”
关茹何尝没感觉到冬雪对自己的态度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呢,但她不敢反抗,她现在说是薅位实则是被软禁关押,凡事都得靠冬雪,把冬雪惹急了,她就真的孤立无援了。
“冬雪……你别这样,等我爹想办法把我救出去,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关茹说道。
冬雪白了她一眼:“别逗了,你还不知道吗?宫里昨日就传遍了……”
关茹不明白,正要询问,外头传来声响。
“皇上驾到!”
薛景走进来,寒屋阴气逼人,薛景皱了皱眉头,冬雪睨了关茹一眼,退了出去。
看见薛景,关茹眼前一亮,“皇上!”薛景是来放她出去的吗?还是要恢复她的位份?她顾不上冷,穿着里衣的半个身子露在外面。
“大胆关茹,见到皇上为何不请安!”周早斥责关茹道。
薛景摆摆手,他不必多言,关茹见到还以为薛景是在为自己说话,心里对自己还有感情在,也是,当年,薛景那么迷恋自己,到底还是有几分感情在的。
周早在薛景的示意下,对关茹说道:“关绍翁与成王勾结,意图谋反,罪证确凿,胆大包天,罪及九族,论罪当诛!”
关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暴露了……他们的计谋暴露了吗?
关茹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疯狂地摇头,尖叫一声,跌下了床。
“皇上……皇上饶命啊!”她想抓住薛景的衣角,周早一脚踢开了她的手,她捂着手背哭嚎。
薛景冷眼睨着她,弯起嘴角,“你的反应告诉朕,你早就知道……”
“不!臣妾不知道,臣妾毫不知情啊!皇上您曾经也深爱过臣妾您忘了吗?您看在从前的情份上饶了臣妾吧!”
提起从前,薛景目光更为凌冽,关茹被那目光吓得闭了嘴,往后退了两步。
“从前?”薛景站起身来,他身穿龙袍,看上去异常俊美却周身散发着仿若从地狱而来的阴鸷。
“你做过的所有事,朕都知道……”
关茹屏住呼吸。
“你对朕用欢宜香,让朕对你入迷,你在朕身边安插眼线,将朕的消息传递给关绍翁,这些朕通通知道……”
薛景一字一句地将那些事情说出来,宛如公开处刑一般,将关茹的外衣扒的干干净净。
他都知道……他竟是什么都知道!
薛景直起身子,用极为轻松的口吻问她:“那日,领你去慧贤贵妃宫殿的太监是不是告诉你,成王在里头?”
关茹瞪大眼睛,面露惊恐。
“你给朕用过的欢宜香,自己吸来,感觉如何?”薛景朝屋外走去,“对了,关绍翁可真狠,为了扶持自己的亲儿子薛显夺得皇位,不惜用自己亲女儿的清白做工具……”
他在说什么?他什么意思?亲生儿子薛显?
关茹眼神迷茫不安,周早睨着她说道:“薛显身份已被查实,他并非先皇的亲生儿子,而是张嫣和关绍翁的私生子,关显假冒皇子,试图混淆皇室血脉,皇上已经下旨罢黜他的王位,夺其功勋,押往黄茆,终身劳役。”
仿若晴天霹雳,关茹看着薛景的背影,神情恍惚,嘴里念叨着:“关显……关显……他是关显……他是我亲哥哥?不!”
关茹站起身来,发了狂般冲向薛景:“你骗我,我不信,我和阿显怎么会是亲兄妹呢!我不信!啊啊啊啊!”
周早眼疾手快,又是一脚将关茹踢开,关茹头磕到了床脚,划了口子,鲜血顺着额头滑落,沾染散乱在额前的黑发。
她入宫前,薛显与她情投意合之时,她就把自己的处子之身给了薛显,后来,在薛显和关绍翁的劝说下,她因为爱极了薛显才同意入宫,嫁给自己根本不爱的薛景。第一次侍寝时,她灌醉了薛景,才将自己非处子之身的事瞒了过去。
窗外轰隆作响,电闪雷鸣,电光照进屋内关茹的脸上,她带着伤口披头散发的模样好似鬼魅。
天上落了雨。
关茹坐在地上,失神落魄。
前世关茹欺他,下药害他残废,那时候她可曾有过一丝一毫良心不安?
恐怕是没有的。
大仇得报,前世所有辱他的人都得到了报应,薛景心里却没有半点畅快之意,他没有回头看关茹便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妈呀,两天终于挤完了成王篇,白天要拜年,实在没时间,抱歉抱歉,还差最后一个燕国篇就结束啦,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一百零二章 是报应吗?
雨下得正酣。
水珠落在感染深秋湿意的红叶上,凝了许久,压得叶尖抖动,啪嗒一声,水珠滴落在了叶子下方的白猫脑袋上。
“喵~”檐下的白猫被冰凉的水珠淋了个猫身激灵,不满地张大嘴巴打了个呵欠。
“尺玉乖啊,不能在这里睡觉,要着凉的!”从二一把抱起白猫,白猫小脚扑棱了两下,感受到熟悉的温暖才停了下来。
从二顺着猫毛抚摸着,灰涩的天空和朱红的台檐下,一身紫衣的从二神情温柔地好似融进了这幅画里。
薛景走到廊外顿了顿,随后走过去从后边轻轻环住了从二,将头抵到了从二的肩上。
薛景昨日一夜未回,一直留在恭政殿处理薛显和关绍翁的事宜,现在才回来,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周身气压低沉得很。
察觉出薛景心情不好,从二呆呆地站着,任由薛景抱着自己。
淅淅沥沥的雨声,听久了,倒也宁静致远。
“外头冷,怎么出来了?”不知过多久,从二才听到薛景的声音。
从二道:“尺玉在外头睡觉,我怕它着凉了,刚想把它抱进去,你就回来了……”
如雨水般软糯的声音敲在薛景的心头,他回来这一路上的愁闷郁结忽然间一扫而空了。
扬起嘴角,薛景道:“尺玉平时看起来挺乖的,竟也有这么不听话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和琥珀学的!”
怀里的白猫闭着的双眼懒懒地眯了一个缝,没支持多久又闭了起来。
实在是太困了喵~
“你……”从二欲语还休,他想问薛景为什么心情不好,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没问出口。
薛景好似知道从二心里在想什么,他往从二的颈间蹭了蹭。
“我的母妃很早就去世了,在我的记忆里,父皇一直很喜欢薛显,忽略我,那时关绍翁是我的老师,他教我要想获得父皇的关注,就要做些出格的事,所以我逃学,爬殿顶,不思进取,不务正业,果然,父皇开始关注我了,可是,他提到我时,对我都是叹息,毫无赞美……”
从二静静地听薛景说着,他的声音没有音调起伏,却字字透着伤感。
“父皇立我为太子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爱我的,可是……我到现在才知道,不是喜欢,是被逼无奈,是因为没有了选择,是因为他喜欢的那个皇子并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薛显身份的真相是极其隐秘的,因为是皇家丑闻,又事关先皇的脸面,除了昨日殿中那几人,并无他人知道,所以,从二听到这番话也是一愣。
薛景觉得自己真可笑,他自以为的父子亲情,二十五年了,他方才知道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皇上,你还有我呢!”
薛景愣住。
从二低下头,头偏了偏,靠上薛景。
“我喜欢你,爱你,在意你,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没有羞怯,没有迟疑。
薛景的心好像被什么紧紧攥住,疼得他想哭。
“嗯。”
雨中的微风带来一阵泥土香,花瓣落入土中被雨水翻了新,待到阳光重新降临,这片土地上定会开出美丽而又耀眼的花朵。
*
京都,百姓围聚在皇榜前头。
“成王薛显伙同右丞相关绍翁密谋造反,挟持皇后胞妹,得平威将军郑燕生相救,现已平安无事,皇后得知胞妹平安,已无大碍。
关绍翁罪大恶极,现下旨关绍翁等直接谋反者家产充公,斩立决,关式同族押往沧州黄茆,男子为奴女子为婢。
薛显虽谋反,但皇上圣明,念在其镇守边关多年,劳苦功高,不赐其死罪,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今日起夺其成王封号,改姓为蚀,押往黄茆充军,五代不得入京。”
看完皇榜,百姓连连叫好。
“好!这群歹人居然敢害皇后,真是该死!”
“冠了蚀姓,以后也不得翻身了。”
“皇上圣明啊!”
沧州黄茆
满天黄沙,风,如刀割一般。
“这位大哥,米饭这么硬,里头还有沙子,怎么吃嘛!”关茹看着眼前的饭,难以下咽,同士兵抱怨道。
“有的给你吃就不错了,还在那挑三拣四!还以为自己是金贵的妃子呢!”士兵不客气地骂道。
关茹不敢发火,心里却难受得很,想她从前,薛景宠她还来不及,谁敢这么和她说话,早知道,就不要参与什么谋反,好好做她的宸妃不好么!
“这位大哥,米饭真的吃不下,你看,我嘴里都被划破了……”关茹想到以前的锦衣玉食,再对比现在,悲从心起,泪眼婆娑。
关茹再狼狈,好歹曾经有着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脸蛋生的是极好看的,几个士兵见这小妮子我见犹怜的样子,还不要脸地张开嘴给他们看伤口,心里都骚动起来。
“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哥!哥!救我!你敢碰我,皇上不会放过你们的!”
“救命啊!哥!救救我!阿显!阿显!”
帐内的关显缩在旁边,连扒带吞地吃着碗里的饭,神情木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耳边的尖叫每每锐利刺耳一分,他便会缩着脑袋抖动颤栗一分。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士兵餍足地提着裤子走到关显旁边。
一双双粗粝的大掌抚摸着关显的脸庞邪笑着:“可别觉得寂寞了,爷爷们晚上再来宠爱你!哈哈哈哈!”
关显浑身抖动,却没有反抗的举动,他好像已经忘了该怎么反抗。
62/73 首页 上一页 60 61 62 63 64 65 下一页 尾页 |